“妙修次第”,这个次第是说完格物致知之后,下面第二段告诉我们,“详示诚意,必先致知”。我们来看经文: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这是讲诚意。此段经文是很长的,这只是第一节经文。朱子的解释说:“诚其意者,自修之首也。”朱子也是这样认为,诚意是行门的开始,“自修之首”,“修”就是行门。朱夫子也认识到,格物是知的开始,诚意是行的开始。《朱子语类》第十五卷里面有这样一句话,“格物者,知之始也”,这是解门;“诚意者,行之始也”,这是行门。朱子又说:“知至而后意诚,须是真知了,方能诚意。知苟未至,虽欲诚意,固不得其门而入矣。惟其胸中了然,知得路径如此,知善之当好、恶之当恶,然后自然意不得不诚,心不得不正。”朱子这里也谈到修行的功夫,“知至而后意诚”,那么这个“知”要真知,就是你真明白了,把道理真搞清楚,你才能够诚意。只是朱子他这里认为知至的知是包括知识,就是对天下万物无所不知了,你才能达到诚意,这一点是有些欠妥。但是,他讲到“知至而后意诚”,是你真知了,就能诚意。“知”,按照王阳明先生的解释,这个知指的是良知,良知是本有的,不是从外面求得的知识,是自己本有的,这样来解释,就很容易通。我们的良知被物欲覆盖了,所以把物欲放下了,良知显现了,这是真知了,那你的意也就诚了。
如果说,这里讲“知苟未至”,那么你想要诚意,但不得其门而入。也就是说,你的意念真诚不起来。为什么?因为你良知未显。对于道理,对于正确的宇宙观、人生观,还没有真正的恢复,没有建立正确的观念,这个知就未至。真正到知至了,胸中了然,就明白了,走什么路都清清楚楚,自然能做到好善好德,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善的,就好之;恶的,就恶之。你喜欢行善,讨厌作恶,那么就断恶修善,这是靠你知的能力。那这样的话,自然“意不得不诚”,你肯定诚意了;“心不得不正”,你肯定正心了。
朱子还用一个蜡烛光来做比喻,蜡烛的光就好像知,就是我们能够判断是非善恶的一种心,就是王阳明先生所说的良知。你有这个良知,就好像蜡烛光照到旁边的一片都光明。如果有不好的东西、事物拿到这个蜡烛光底下一照,你就知道那是不好的,马上就把它去除掉;那些好的东西,你就能保留。因为你有蜡烛光,能够照得清清楚楚,你就知道哪个是好、哪个是不好,这就是致知,你方能够诚意正心。假如蜡烛光照不到,那一片地方是黑暗的,那你知不至,就好像光不至,到不了那个地方。那么你就看不见东西,有好的东西拿来,你也不知道是好;不好的东西拿来,你也不知道不好,你就没有办法做到“如恶恶臭,如好好色”,你做不到,是因为你不知善恶,不知哪个是善,哪个是恶。因此,意就不诚,心就不正。
假如朱夫子把这个知,解释成自性本有的良知,这个道理全能解通。这样的话,也就和王阳明先生、蕅益大师、印光大师所解释的一样了。这样解释的话,反而证明他这个知,不是从外面得到的知识,是他自己自性本有的良知,用这个良知判断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而有取舍,然后才能做到诚意正心。
前面讲到,朱夫子说“诚其意者,自修之首也”,也就是说要修行,首先是在诚意上下功夫,这是行门里面的基础。什么叫“诚其意”?《大学》里面就是说,“毋自欺也”,就是你不要自欺。朱子说:“毋者,禁止之辞。”就是不可以自欺,有自欺,那就不能诚意,意也就不真诚。什么叫自欺?朱夫子解释说,“自欺云者,知为善以去恶,而心之所发有未实也”。这个自欺是讲,自己知道要为善去恶,就是断恶修善。为什么他自己能知道要断恶修善?因为人人本来就具有明德,具有良知。我们通俗一点说,人都有良心,知道作恶是不好的,行善是好的,应该做的,所以他的良心会告诉他要断恶修善。可是,境界现前的时候,往往自己把持不住自己。
“心之所发有未实也”,这个心就是良心,也就是佛家讲的真心,王阳明先生讲的良知。这个真心,良知刚一启动,就知道现前的这件事情是善的,还是恶的。可是由于习气严重,虽然明知是善,而不能去努力为善;或者明知是恶,而不能果断的去恶,这就“心之所发有未实也”,就是没有实实在在的让良心坚持下去。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昧着良心而去作恶,不肯为善,这种行为就叫做自欺。欺骗自己,把自己本有的良心、明德蒙蔽住,这个意念就不能真诚,他是习气做主,而不是真心做主。
下面说到,“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恶臭”,就是难闻的气味。古音臭字,念“嗅”字,是气味的意思。诚意,是认识到何以是善,何以是恶,因而努力的为善去恶,去恶就好像厌恶恶臭的味道一样,生怕去之不及。好善,如好好色,好色是美色,让我们赏心悦目的事物。那么行善、乐善,就好像喜欢这些美色一样,这才叫做自谦。这个“谦”,不读千。“谦”字,在这里朱夫子解释说,“谦,快也,足也”,也就是高兴、满足的意思。当一个人能够凭着良心去处事、待人,事事都不违背自己的良知,而能够逐步显明自己的明德,这叫自谦,就是会获得真正的喜悦、满足。孔老夫子讲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他很喜悦。为什么喜悦?因为他一天一天的将自己的明德显明出来,一天一天向着止于至善的境界进步。“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往往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都会谨慎小心,守规矩,不会放肆,因为众目睽睽之下,良心驱使着他要断恶修善,做一个好样子出来。否则别人也有良心,看到我们作恶,就会讨厌我们,“如恶恶臭”,每个人对于恶事都会厌恶。即使是一个大恶之人,当他看到别人行恶,他也会气愤,特别是这个恶事是对自己的,他会更气愤。为什么?良心使然,人人皆有良心,哪怕是一个大恶之人,他也有良心。人人都有良心,人人都讨厌恶事,喜欢善人,所以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能检点自己,不敢任意妄为。但是,在独处的时候,没人知晓你,没人看到你,你还能不能够保持断恶修善?这里讲的,“独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也”。人人都有独处的时候,这里的“独”,朱夫子着重讲的是在自己独知的地方,别人不知道的那个地方。即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你内心里面有不可告人之事,那也算是你自己独知而人所不知之地,对这些念头都要谨慎,更何况身体的造作和口中的语言?
《后汉书》里面记载着一位叫杨震的官员,他在做东莱太守时,曾经举荐过一位书生,叫王密。王密后来当了县令,有一天晚上就带着十斤的黄金来送给杨震,杨震是一个很清廉的官员,见到王密来送礼,就很不高兴的说,“你不知道老朋友的心”。意思是说,我是很清廉的,你怎么能坏我的名节?这时候王密就说,“深夜,没有人知道”,杨震就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哪里说有人不知道?”王密听了这番话很惭愧,就把这些黄金带回去了。这就是历史上闻名的“杨震四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杨震先生廉洁的德行,一直为后世所传颂。在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依然能够这样的谨慎,而不愿去作恶,不愿去蒙蔽自己的良心,这个人就是君子,这个人就能做到诚意了。能诚意,必能正心,必能修身,也能齐家、治国、平天下。
朱夫子对这一段继续解释,他说:“言欲自修者知为善以去其恶,则当实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恶恶则如恶恶臭,好善则如好好色,皆务决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于己,不可徒苟且以殉外而为人也。然其实与不实,盖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己独知之者,故必谨之于此以审其几焉”。
这一段是朱子对这一节经文的解释。他说,要自修者,一个人希望能自明其明德,从诚意上下功夫的人,那么他必先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知道善与恶,是一个人本有的良知,而非从外来。朱子说到致知,是推极吾之知识。推极吾之知识,是为了能够诚意,因为这个知识里面,最重要的是包括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而“知为善以去其恶”。可是,朱子误以为这个必须要通过学习才能得到。王阳明先生给我们解释出来,说这个事情不是从外学来的,而是天性中本有的,这就是我们本有的明德。能知为善以去恶,这就是致知的效果,然后他“当实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那就要下功夫修行。这个力,也就是功夫用在哪儿呢?用在克服自己的习气,为善和去恶这两方面,而且功夫着重在慎独,不能自欺。
我们常常有这样的体验,希望做一件好事的时候,有了困难,有人障碍,这个心很快就退了,这是不能实用其力以为善,可能会矜惜自己的名节,或者是不愿意落人的口舌是非,因而为善就行之不勇了。这是什么?力度不够,朱子这里讲也算是自欺。为什么说自欺?欺骗了自己的良知。该做的善事,应当勇猛而为之,不要顾惜自己的名节,也不必怕人毁谤,只要有这种缘分,应该实用其力,努力为之。
在去恶这方面讲,我们的体验可能更多,当我们发现自己身上有恶习气、坏毛病的时候,当我们一知道,这是什么作用?良知在作用,这是我们的明德起作用了,这一点上就叫致知。可是知道这是坏习气,毛病又不肯改,结果姑息自己,纵容自己,一天天因循苟且度日,十几年、几十年都没有把这个恶习气、坏毛病改过来,这也叫自欺。所以能够做到不自欺,这个人必定是勇猛的改过行善,真正断自己的恶,这才是勇士,这才是英雄,能战胜万军的那种勇,还不如能战胜自己的恶习气、坏毛病的那个勇更大。所以朱夫子讲,“使其恶恶则如恶恶臭”,厌恶自己的恶,就好像厌恶臭味一样。假如我们经过一个开放式、露天的、一种简陋的厕所,那里面的味道散发出来很难闻,可能我们就捏着鼻子,急急的走过,很讨厌这样的臭味。可是你要知道,我们身上的坏毛病、恶习气,也同样散发着这样的臭味,我们能不能像厌恶恶臭一样,厌恶自己的坏毛病,而努力的去除掉?
“好善则如好好色”,见到美好的事物,我们都希望多看几眼,甚至流连忘返。如果看到别人的善行,看到圣贤教诲里面圣贤风范,我们能不能同样生起仰慕、渴求、效法的心?就好像我们喜欢美好的事物一样,心心念念都想要得到它。如果能够得到善行,就像得到美好的事物一样的那种心,那么这个人很快就能成圣贤了。孔老夫子赞叹自己的学生颜回能做到不贰过,颜回对待自己过失的态度只要是知道了,立即就会改正过来,绝对不会犯第二次,这是“如恶恶臭”。见到有好的德行,立即心心念念不忘,而努力去达到它,这是“如好好色”。所以被后来称为复圣,也是圣人。“皆务决去”,“务”是务必要,“决”是坚决的,对恶坚决要去除掉,对善要努力求必得之。能够心心、念念渴求善,成就自己的德行,“以自快足于己”,让自己真正能够实现自我的喜悦和满足。这种喜悦和满足,不是外面境界那种欲望的满足,不是贪求外界的,而是内心里面明德的开显,这种喜悦叫法喜,如同泉水,从里而外,汩汩流出来。即使是外界环境有很大的困扰,就像颜回依然能居住在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但是他还不改其乐,这才是真正做到了自谦,“自快足于己”。这是自己分内的事情,“不可徒苟且以殉外而为人也”,这个“苟且以殉外而为人”,意思就是说,苟且应付外界,做给别人看。这个“殉”,就是对别人显示。显示什么?显示自己是善,而把自己的恶包藏起来,那个叫自欺。
朱子说:“然其实与不实,盖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己独知之者,故必谨之于此以审其几焉。”这里讲的“实”,是你断恶修善是不是实实在在,绝不能纵容自己,包庇自己的恶。自己的恶,别人未必知道。别人知道的恶,其实还容易改,为什么?因为自己不好意思,受到外界舆论的压力,就会改得很认真。但是,别人如果不知道的,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恶行、恶念,那要自己真肯改,真肯放下,这个人才有诚意。大凡一个人能成为真正的英雄豪杰,圣贤君子,都是从自己内心隐微处断恶修善。朱子说“故必谨之”,谨是谨慎,很细心的去反省、检点,落实克己的功夫。“以审其几”,这个“几”是指微小的行为和念头。有时候,自己一个念头起来了,自己明知不对,但是不肯放下,这就叫自欺。念头,当然是一般人没有办法观察出来,有智慧、有学问的人也能观察出来。为什么?后面讲的,“诚于中,形于外”,一个人的相貌、表情、举止,都是他内心的反应。有智慧的人,通过看他的表相,就能知道他的内心,其实是骗不了人的。正是后面所说的,“十目所视,十手所指”,那里能够瞒得过人?瞒只是瞒那些愚痴的人,那些没有智慧的人,有学问、有智慧的人,一眼就把我们给看穿了,所以不能够不诚意。
我们来看蕅益大师对这一段注解,“直心正念真如,名为诚意。妄计实我实法,名为自欺”。蕅益大师说的这个道理就更深了,讲的境界也就更高了。所以朱子所说的是世间法,蕅益大师把《四书》提升到出世间法。按照《大学》朱子的解释去修学,你能成为世间圣贤,但要想成为出世间的圣贤,我们还必须提升,用蕅益大师所提到的境界来要求自己。什么叫诚意?“直心正念真如”,这叫诚意。“直心”的直是正直,心里没有邪曲,也就是心里没有自私的念头,没有欲望,这是直心最低的一个标准。诚意前面的基础是格物致知,心里还有物欲的念头,物就没有格,所以意也就不诚了。首先要把欲望,把私念放下,但是能不能称为直心?还不能。为什么?因为欲望、私心,这是执著里面最初的一部分,断掉这些之后,并不代表你没有执著了,更不能说放下妄想、分别。所以要进一步提升,把执著放下,把分别放下,妄想也要放下,这才叫做直心。直心里面只有正念,没有妄念,没有邪念。什么叫妄念?什么叫邪念?有念皆妄,有念皆邪。心里只要有念头,这个念就不叫正念。正念是什么?清净心,没有妄念,这个时候才叫念真如。真如是自性,自性里面本来无一物,所以心里也要无一物才行。有一物,意就不诚了,心就不直了,念也就不正。清朝的曾国藩先生对“诚”字下了个定义,他说“一念不生是谓诚”,他读古书也读得很通,他讲的这个境界也是很高,只要心里有一念,不能称为诚意。所以,直心就是清净心。正念真如,就是心中无有一物,无有一念,这叫做诚意。
“妄计实我实法,名为自欺。”自欺是跟诚意相对的。如果是把宇宙人生真相迷惑,就会出现这个现象,“妄计实我实法”。“实我”,就是以为真有个我,这叫妄计实我。“妄”是虚妄、不真实,“计”是认为,错误地认为真有一个我,这叫妄计实我。妄计实法,是错误的认为真有法。法是代表宇宙一切的万事万物,以为真有,不知道那些都是虚幻的幻相。《金刚经》讲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能作如是观,你的意才诚。稍一迷失正念,这叫自欺。所以这个“自”是什么意思?自性。欺骗了自性,就是迷失自性,堕到无明里面了,所以剎那之间,明德也不明,物也未格,知也未至,意也不诚了,心也不正。因此,凡夫和圣人区别在那儿,一个是在迷,一个是在悟,只有迷、悟的区别,没有其它区别。迷了自性,就成为凡夫。悟了,就是圣人。悟了以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全部实现,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也全部实现。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有一桩没实现,条条都没实现。所以朱夫子讲三纲八目,不能把它分开独立的来解释,这三纲八目是一,它不是分开的十一条。
下面蕅益大师说:“盖稍习闻圣教,未有不知我法二执之为恶,未有不知二空妙观之为善者。但其恶我法二执,不能如恶恶臭,好二空妙观,不能如好好色,所以名为自欺,不自谦耳。”
我们凡夫在迷位,必须要学习圣教,聆听圣人的教诲,破迷开悟。本来我们每个人都有如来的智慧,是都有本来的觉悟,但是现在确实是迷了,不知道,那就要学习圣教。学习圣教,也是属于致知的内容。稍稍听闻圣贤教育之后,这里讲的圣教,尤其是指佛法,佛法讲到的宇宙人生真相,最为圆满。明白以后,都知道我执、法执,这两种执著是恶。为什么是恶?它蒙蔽我们的自性,障碍我们的性德。学习圣教以后,也能够懂得二空妙观为善。二空妙观,是断我、法二执。我执断了,就证入人我空;法执断了,就证入法我空,这叫二空。这个时候,就能转烦恼成菩提,把原来的八识转成四智,这叫妙观。用智慧来认识宇宙人生真相,不会迷惑,所以二空妙观是善。这里讲的善,是究竟圆满的善,帮助我们恢复明德、止于至善的这个善。
蕅益大师这里讲到,不仅说自己有我、法二执是恶,如果不能做到厌恶我、法二执,好像厌恶恶臭味一样,这也叫自欺。我们想想,凡夫不都是这个样子吗?不要看别人,问问自己,我现在有我执、有法执,我想不想断?如果还不想断,认为自己现在还可以,比其他人好很多了,那些不学佛的,远不如我了。虽然知道我、法二执不好,但还没有努力要断的这个心,还没有像厌恶臭味一样的厌恶我、法二执的烦恼,这也叫自欺。把自己的自性,忍心扔进一个污染的泥潭当中,不能让性德光辉显发。
怎么断呢?修二空妙观。怎么修呢?我们要常常存着这种观念,认清楚我这个身不是真实的,它是因缘合和的假合体,这叫五蕴之身。由色,这是物质;受、想、形、识,这是精神,这两方面组合而成,它没有自性,根本不是真的我。如果能真正存有这个观念,还会不会自私?不会了。自私的人,就是因为有“我”这个观念,事事都要想我的利益,甚至会做出损人利己的事情来,这个根本的烦恼,就是我执。你要是真正认识到这个“我”是假我,不是真实的,你为它谋取这些利益,有什么用?那真的是徒增自己的罪业而已,何苦来的?一旦能够觉悟到,那你就能喜欢断我执。喜欢断我执,必定能舍己为人,牺牲奉献,毫不为己,专门利人,你就不会再有自己的念头了,有自己的念头,这是恶。你喜欢听闻圣教,学习佛法,渐渐把我执的念头淡化,最后放下,这是“如好好色”,就好像喜欢美好的事物一样,这叫真正的自爱,爱自己的自性,不愿意自己的自性被我执、法执的烦恼给污染。
法执,用法我妙空这个空观来断除,认识到一切事物都是唯心所现,唯识所变。因为你有起心动念,才会现出万事万物,所以万事万物都不是真的。因为念头本身都了不可得,它所变现的事物,哪里是实有?空的、幻相而已。佛告诉我们作梦观,梦是最好的一个比喻,现前的一切现象都是在梦境当中。那你执著什么?把一切法的执著都放下,然后你能真正圆满的开显自性,你就是法身大士,这个时候你才真正做到了自谦。自谦是自我满足,这个满足是满足自性,让自性得以圆满,而没有一丝毫欠缺,这叫自谦。稍稍在自性上加上污染,也就是加上自己的妄想、分别、执著,起了我执、法执了,这就是自欺。所以二空妙观,常常提起,不令间断。其实,成圣成贤不难,就在你这一念之间。你真正认识了宇宙人生的真相,念头一转,你把我放下,把法的执著也放下,恭喜你了,你就真正成大圣,大学之道,你通通圆满了。
蕅益大师下面说,“夫臭必知臭,色必知色,可喻良知。知臭必恶,知色必好,可喻致知。今知二执之恶而不力破,知二空之善而不力修,岂可谓致知乎?”
知最重要。圣贤之道,是知难行易。难,是难在你不知。知道了之后,行起来很容易。譬如说,你真正知道了这个我是假我,叫你放下自私自利有什么难的?你不肯放下自私自利,就是你还不知道这个我是假我,现在在理论上给你讲了,好像你能承认,或许你也能接受,但是没往心里去,境界一现前,还是原来的老习气,还是自私自利,还是深陷于恶臭当中而不肯自拔。所以知道有臭味,知臭必知臭,知道自己有这些恶习气。“色必知色”,就是知道什么是善,一定要努力的去实现,这里着重是讲二空观,这是转变观念,这叫良知。“知臭必恶”,这个难臭(难闻)的臭味,我们一定是厌恶它,去除它。“知色必好”,见到好的事物、美色,必定是喜欢它。这是比喻你知恶必定断恶,知善必定行善,这才叫做致知。这个致知是什么?开显我们自性本有的良知。如果我们现在知道二执之恶,知道我执、法执是不对的,而不去努力的破除;知道二空妙观之善,而不努力的去修学,那怎么能叫做致知?这是蕅益大师劝导我们认识宇宙真相,从而改变观念,放下恶习气,放下人、我二执。
下面说,“心外本无实我实法,名之为独。断意中我法二执,断无不尽;修良知二空妙观,修无不圆,名之为慎也”。这是对“慎独”的解释,是说我们真心以外,没有一物,没有我,也没有法。我和法是什么?自己心性变现出来的一种幻相,心外无有一物可得,所以这叫独。这个独是什么?自性。只有自性,没有任何其他的实物。一切万法不离自性,你能知这一点,这叫致知。知道以后,就要把妄想、分别、执著断掉,也就是这里讲的“断意中我法二执”,这个意是妄心,妄心里才有我、法二执,你要把它俩去掉,而且去得干干净净,断无不尽。“修良知二空妙观”,这二空妙观是本性中本有的智慧,现在我们迷失了,圣贤教我们来修,这叫全修在性,修在这个性字上,自性本有的良知,把它修出来,“修无不圆”,一定要把它圆满的实现,这叫“慎”。慎独,也就是努力的断除妄想、分别、执著,而证入心性本有的智慧,正所谓明心见性,这叫慎独。
我们从朱子和蕅益大师两位大德的解释中看到,他们都注重修持,诚意就是讲修持的。可是修持的境界不一样,一个是世间法,一个是出世法,蕅益大师讲得究竟圆满。
我们看下一节的经文: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这里讲到,“小人闲居为不善”,这里说的“小人”,就是迷失了自性,堕入了无明烦恼习气中不能自拔之人。“闲居”,就是在平常日用起居当中,常常做不善的事情。“无所不至”,就是无所不为,肆无忌惮。这里讲到闲居,也讲独处,自己一个人独处,旁人不知的时候,当然也包括在大庭广众之下起恶念,起自私的念头,别人也不知道,甚至自己还能够掩饰得很好,这时候也都叫做闲居。见到君子,“而后厌然”,这个“厌”就是消沮、闭藏的意思,也就是他见到君子,不好意思了。因为人都有好善好德的本心,见到别人善而自己作恶,受到良心的责备,所以他会不好意思,他会把自己的恶掩藏起来,这叫“厌然”。“揜其不善”,“揜”就是掩盖、掩饰,把自己不善的行为掩饰起来。“而著其善”,把自己好的行为露给别人看。可是没想到,别人看自己,别人是谁?君子,把自己的心肝脾肺都看透了,内心里的起心动念,君子都知道,掩饰有什么用?要“诚于中,形于外”,这是再次的提醒我们,“君子必慎其独也”,要慎独!
朱子这一段的解释,是这样说的,“此言小人阴为不善,而阳欲掩之,则是非不知善之当为与恶之当去也;但不能实用其力以至此耳。然欲掩其恶而卒不可掩,欲诈为善而卒不可诈,则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所以重以为戒,而必谨其独也”。
这一段是说,“小人阴为不善”,“阴”是暗地里做那些不善的事情,起不善的念头,“而阳欲掩之”,“阳”是在表面上,别人看到的时候,他就把这些不善掩盖起来,这叫小人。“是非”,这是讲不是他不知道善之当为,连小人都知道应该为善,也不是他不知道恶之当去,他也知道自己有恶习气、恶毛病应该去除掉,他为什么知道?因为他本性中,本具的良知使然。良心,人皆有之。他何以成为小人?“但不能实用其力以至此耳。”不是说他没有良心,良心和我们一样,和圣人一样,就是因为他知道善,还不能努力的去做;知道自己有恶习气,不能努力的去改,这就变成小人了。小人与君子,在本性上没有差别。本性是本善,只是君子能实用其力,努力断恶修善,小人不肯断恶修善,他掩饰自己的恶,可是想要掩饰恶,最终还是不能掩饰。
历史上,记载着多少乱臣贼子的事情,他们做这些不善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可是最后都记载在史册上。像秦桧谋害岳飞,想要为自己掩饰,可以掩饰得住吗?不可能的。由于内心的不善而做出恶事,最后落得个遗臭万年,他能掩饰住吗?“卒不可掩”,最终掩饰不了,他自己是卖国求荣,自私自利,而谋害忠良,背负千古骂名。“欲诈为善而卒不可诈”,想要欺诈大众,却还要显示出一个好像正人君子的样子,实际上这叫伪君子。他想欺人,实际上是自欺而已。日久天长,还是给人看出来,看出来之后,变成一文不值了。“则亦何益之有哉”,有何益?他想掩盖自己的恶,而欺骗公众,假装为善,这没有用。
因此,君子要“重以为戒”,以此为重戒,不可以自欺欺人,要慎独。内心真正是大公无私,真正是断恶修善,不搞假的,要真干。你真干,就有果报,你就能真正契入圣贤境界,这桩事情搞不得假的。别人对你尊重,也是因为你真有德行。《弟子规》上讲,“行高者,名自高。人所重,非貌高”。貌高是什么?搞假的,欺世盗名而已。日久天长,就被人看出来了,把肺肝都看到了,自己就一文不值了。为什么不搞真的?真有德行,人家就尊重你,即使是开始可能被人误会,不要紧,日久天长,人心自见。古人所谓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欺骗不了人,骗得了一天,骗不过三年,三年时间一般就能看得出真伪了,所以真实的德行重要。这是朱子的解释。
蕅益大师把这一段又提升到出世间法。其实,世间法和出世间法它是不二的,世间法的理也通出世法,出世法也涵盖世间法,只是他们的境界有不一样。我们希望要止于至善,这个至善是最高的境界,必须既要有世间法的基础,同时要提升到出世法的高度,圆融的来修学。蕅益大师说:“此明小人亦有良知,但不能致知,故意不得诚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他独处的时候,任意妄为,肆无忌惮,不是说他没有良知,他也有良知,只是他不能致知,就是不能够推广自己的良知于万事万物当中。在独处的时候,他不能用他的良知来作他行为的指导,用欲望来指导他的行为,所以意不得诚,没有诚意了。
“闲居,即慎独之独字。虽在大庭广众,亦名闲居。”这里讲到“闲居”的定义,不是光指一个人的时候,它跟慎独的独字意思是一样的,即使是在大庭广众当中,他的内心中也有不可告人之事,也是属于闲居,属于独处,就是所谓的“人所不知而己独知之地”。有这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什么事不可告人?肯定是恶的,见不得人了。有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他的意念怎么会真诚?行为一定带有几分虚伪,气质绝对就有不真诚。真正的君子,正如宋朝司马光所说的,“无事不可告人言”,内心光明正大,没有见不得人、说不出口的事情。见不得人、说不出口的那些事,正是我们要去除的恶事。
蕅益大师下面说,“为不善者,即是妄起我法二执。二执,为众恶根本,故一有二执,便无所不至”。这里讲到“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这个“不善”,究竟的定义,就是“妄起我法二执”,有我执、有法执,这就不善。有丝毫我、法二执,止于至善就不得圆满。它障碍了自性,障碍了明德,所以二执要去除。二执为什么要去除?因为它是众恶根本。简单的来说,迷失了自性,这是众恶的根本。迷失自性的样子是什么?就是起我执、起法执。这一念堕入了无明当中,不能够朗照,不能够随顺自性,这就会造业,造业就要受报,所谓的惑、业、苦,这个是轮回。惑是什么?迷惑。一念迷失自性,就是迷惑。迷惑的样子,在境界里面,你会起心动念,你会分别执著,这就属于我法二执。起心动念,分别、执著就是造业。造业造得重的是执著,妄想是最轻的。执著里面,恶业就有恶的果报,善业就有善的果报。
果报不是从外面来的,完全是自己内心起的念头所现出来的境界,这就叫报。所以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只要你有念头,就会有报。这个念如果是恶念,就有恶报,自作自受,丝毫不爽。分析到最后,众恶的根本,苦报的根本,就是二执。所以一但有了二执,便无所不至了。无所不至,就会造业,而在造业里面,就受报,受报又加深了迷惑。迷惑深了,造业就更深,苦报也更深。惑、业、苦,一直是恶性循环,无所不至,一直堕到了深渊里面,不能自拔。诸佛圣贤看到我们凡夫干这些事情,叹息啊,说“可怜悯者”,真可怜,全是因为迷惑颠倒所致。
底下一句说,“见君子而后厌然,正是良知不可昧处。揜不善而著善,是不能诚于中。如见其肺肝然,是不能形其外。故使人得窥其中也”。小人作恶,见到了君子之后,很不好意思,生起惭愧心,这个惭愧心是他的良知,他知道自己不对。虽然口头还不肯承认,甚至还要文过饰非,包藏自己的罪恶,不肯改过,但是他总是觉得自己不如君子,所以厌然,不好意思。这也正是我们检点自己修学境界的一个好方法,见到君子,见到善人,我们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会不会觉得惭愧?甚至无地自容?有这种心态,那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什么?你的良知还不昧,还没有昧掉良心,好啊,惭愧是好的。佛法里讲五十一心所,分析我们的心理作用,有五十一种心所,惭愧是属于善心所。人能够惭愧,就说明有救。要是无惭无愧,那就完了,没得救了。一则以悲,悲虑的是什么?自己内心还有很多不好的念头,有很多恶,所以见到君子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正要从惭愧里面求上进,努力断恶修善,以君子为榜样,向他学习,改过自新,最后自己也能作君子。这是什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自己的自性,不可昧良知,昧是蒙蔽了自己的良知,那叫不自爱,那叫不自重。
“揜不善而著善”,这是小人掩饰自己的不善,但是却把善的方面张扬出来给别人看,这个“著善”就是向外面去显露,把光明的一面显给别人看,希望别人赞叹自己,说自己是个善人。有这个念头,要知道,你已经是不善了,已经堕到小人的地步了,这就不能“诚于中”,“中”是指内心,意念就不诚。为什么?你已经有这个私心的念头,有我执了,有这种“著善”的念头,让别人赞叹我、恭维我,这样的一个念头,已经堕到了自私里面,堕到了我执里面,即使你做再大的善事,也都没有诚意。
在过去,达摩祖师来中国传法,见到了梁武帝。梁武帝做了很多的善事,推广佛陀教育事业,建了很多寺院,有诗赞曰“南朝四百八十寺”,他修了四百八十座寺院,帮助十万多人出家,真是佛门的大护法。梁武帝见到达摩祖师之后,炫耀自己,问达摩祖师,说“我的功德大不大?”结果达摩祖师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说了四个字,“并无功德”。梁武帝一听,很不高兴,就不护达摩祖师的法,达摩祖师只好走人。达摩祖师讲的错了吗?没错。就是这里讲的,他著善,炫耀自己的善,没有功德了。功德是什么?诚意就是功德。诚意是清净心,心里没有这些我执的念头,也没有“我做很多很多善事,帮助很多很多人,修了很多的寺院”的念头,这些都是法执。我、法二执都能放下,这才称为诚意。梁武帝对别人都炫耀自己的善,著善了。严格的来讲,以这里的意思来看,梁武帝还是小人,他不是君子,他没有达到诚于中。当然,他都是在做善事,做善事有没有好报?有好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是丝毫不会有差错的。可是他没有功德,他也没有诚意,所以也不能说是正心,也不能是修身,更不能称为治国、平天下,他做的这个善并不圆满。当然他行善,总比去作恶要好,行善有善报。行善不执著善,这就是功德,所谓“三轮体空”。什么叫三轮体空?我在做善事的时候,没有“我”的念头,也没有说“我在帮助谁、利益谁”这个“人”的念头,也没有说“我在怎么帮助他,我给他布施什么东西,在做什么样的善事”这中间物的念头也没有,无我、无人,亦无中间之物,这样的布施,这样的行善,叫三轮体空。这是真正的功德,这就是诚意。
“如见其肺肝然”,君子见到了小人,看到小人掩饰自己的不善,却把自己善的一面彰显出来,可是君子看透了,小人怎么能掩饰得了?肺肝,是讲他内心深处这些起心动念都瞒不过君子,君子有智慧,他的境界比小人高,所以小人是瞒不过君子的。小人只能瞒过境界比他低的人,境界比他高的,瞒不过,好像肺肝全部露出来一样,所以“不能形其外”。这里讲“形其外”,是讲装饰自己的外表。小人想要装饰自己,装饰不来,不可能!自己内心中没有诚意,外表怎么装都不像,都不真!让人看到他的内心深处,反而彰显出来的是自己的虚伪而已。古人讲得好,“君子乐得作君子,小人冤枉作小人”。君子诚于中,而形于外,从内心到外表都是一致的,都是善。小人内心里有恶,外表还装出个善的样子,结果被人看出来了,冤枉做了小人。
我们再看下一节的经文:
【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朱夫子对这一节经文的解释,是说“引此以明上文之意”,这是继续把上文的意思给我们说明,“言虽幽独之中,而其善恶之不可揜如此。可畏之甚也”。这一节经文告诉我们,虽然我们在幽居独处之中,但内心的善恶却掩饰不了,就好像有十只眼睛盯着我们,十只手指着我们,那样子,“可畏之甚”。“其严乎”,就是让人汗毛直竖,不能不起畏惧之心。底下朱子又说,“胖,安舒也”,讲“心广体胖”的胖,这个胖不念( pàng),念盘( pán),这里是指安舒的意思,安稳、舒泰。他有一种安然,自然的一种神态。为什么他能够安然?因为内心里面没有不可告人之事,也没有违背良心的恶,对得起良心,对得起父母、祖宗,对得住天地鬼神,所以他身心安然。
这一句话,“富润屋,德润身,心宽体胖”,是“言富则能润屋矣,德则能润身矣,故心无愧怍,则广大宽平,而体常舒泰,德之润身者然也。盖善之实于中而形于外者如此,故又言此以结之”。这里用一个比喻,就是类比。说房屋要修饰,用什么修饰?当然你要用财物,你富足,就可以把房屋修饰好,这个润是滋润,使房屋更美丽、更庄严。“德润身”,是说这个身好比屋一样,也需要修饰,也需要庄严。那用什么来修饰、庄严?用德。能够做到心无愧怍,内心里面没有任何的愧疚,就是他没有做对不起天地鬼神、对不起父母祖先、对不起别人、对不起自己的事,他就没有愧疚、愧怍。
内心没有愧疚,所以他就能心地“广大宽平,而体常舒泰”。广大,是说他内心能容一切人、一切事、一切物,不会有任何的强求。宽平,宽是宽容、大度,心中没有不能容之事,没有不能容之人;平是平等,见一切人都是圣贤,都是君子。为什么?因为人人本来本性本善。在性上讲,和圣贤无异,只是他现在稍稍糊涂,迷失了自性,不能诚意正心,所以他才变成一个像小人的样子。在本性上讲,他与圣人没有差别,他看一切人都是圣人,平等的。因而对人礼敬,自己也不会有傲慢,心里无愧意,没有做错事情,所以无愧,那身体,举止就自然常舒泰。待人、处事、接物,他的心是安的,他的行为很自然,没有丝毫的造作。为什么没有造作?因为心地没有丝毫的虚伪,所以身体、举动就没有丝毫造作,这就是讲用德行来滋润自己的身,这是修身。修身是什么?就是诚意、正心而已。这是所说的,“盖善之实于中而形于外者如此”,内心中有真实的善念,所以外表自然而然就显露出善心,他不需要用刻意来伪造。一有刻意,意就不诚。这是小结这一段的经文,提醒我们做君子,必诚其意,诚意是这样的讲法,内心与外表完全吻合,同归于善。
这是曾子在这里讲的,曾子,就是曾参,相传《大学》是他作的,按照孔老夫子的意思写出来的,所以“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也必定是孔老夫子原来的意思。那我们会问到:“难道真的我在独处的时候,有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吗?我在独处的时候,没人在旁边,哪来的眼睛看着我?哪来的手指来指我呢?大概这是个比喻吧!”要知道,事理它是圆融的,有其事必有其理,有其理就必有其事。曾子这里所说的理,固然它是比喻,但是,理也必有其事。
清朝史洁珵先生编的《德育古鉴》——“存心类”这一章里面,讲到一个故事,是讲宋朝有一位卫仲达先生,他刚开始做翰林院的一个职务,结果有一天被鬼卒把魂摄持到了阴间,见到了阎王,阎王就派鬼卒把他的善恶二录拿出来。原来每个人此生造作的一切行为善恶,都被阴间的鬼神记录下来,善的编在一起叫善录,恶的又编在一起叫恶录。鬼卒把这善恶二录都搬出来以后,摊放在大庭院里头,就发现恶的册子布满了整个庭院,而善录的册子只有一轴,很薄很少,就像筷子那样,只有这样一卷。然后阎王又命鬼卒把他善恶册子分开,放在天平上秤一秤,发现竟然那个像一根小筷子那样薄的善录,重量竟然比那个布满全庭院恶的册子还重。卫仲达就很疑惑,他问了,“我还没到四十岁,怎么会犯如此多的恶?写的恶册子都布满整个庭院了”。阎王就告诉他,“什么叫恶?一念不正就是恶。没等你去犯,你起了恶的念头,阴间就把你那个念头的恶行记录下来了,所以有这么多”。卫仲达又问了,“善的册子里面写的是什么?”阎王告诉他,“曾经有一次,朝廷要大兴土木,建设三山石桥,这是很劳民伤财的。你上书劝告皇帝,不要去修这个三山石桥,这是为民着想,所以记录在善册子里面,那是你的初稿”。卫仲达听了以后,就很疑惑,说:“我当时虽然是劝皇帝,可是没劝成功,皇帝还是修了这个石桥,于事无补,为什么善力这样大?秤起来,比那个摆了满院子的恶录还要重?”阎王就告诉他,“朝廷虽然当时没听你的劝谏,但是你这一念起来,是为了万民着想,所以就有如此大的力量。如果你当时劝谏成功,皇帝听取了你的意见,那你的善力就更大了”。
这个故事是历史记载下来的,有的人可能觉得这是迷信,但是它确实是被记录在案的一个典故。我们且不评论鬼神有没有,我们只是看卫仲达这个例子,说明了什么?一个人的念头都会有果报。这个果报是什么?所谓天理昭彰。人起了善念,虽然善念还没有成功,但是他确实是志在天下国家,志在万民得福,他这个善念虽然少,只有一个,但是它的力量很大。如果起了恶念,这个恶念虽然是小,但是积小成大,积少成多,它也会变得像卫仲达的恶录一样,遍满了庭院。杨震四知所说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正说明了曾子这里讲的“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吗?
我给大家再讲一个故事,在春秋时代,有一位楚国的宰相,叫孙叔敖。在他还没有发迹的时候,还是一般的老百姓,有一天他出游,这是他很小的时候,回到家里就很苦恼,对他母亲说,“我的命就要完了”,他母亲问,“你干什么了?”他说:“我今天见到一条两头蛇,我听人讲见到两头蛇,就必死无疑的。”大概这个蛇的毒性很大,不待它咬到你,你见到它,在它的磁场中,它的毒就已经攻到你的身上了。他母亲就问他,“现在两头蛇在哪里?”孙叔敖说,“我因为怕别人再看见它,也像我一样必死,所以我就把它杀了,然后把它埋起来了,不再给第二个人看到”。这时候,他的母亲神色就舒缓下来了,对儿子说,“你不会死。我常常听人说有阴德的人,必有善报。你这一念想到别人不要再遭殃,把这蛇杀了之后埋起来,你没有为自己想,所以我看你不仅不会死,而且将来一定有好报”。他母亲很有智慧,果然孙叔敖日后被楚怀王举用,真正成了定国安邦的名相。
孟子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一章中,还提到他的例子,说“孙叔敖举于海”,他是在湖边被任用,后来成为杰出的政治家。我们看看,孙叔敖一念是善,什么是善?想到别人,不想自己,这种善念很真、很纯,所以上天给他好报,这就是所说的“其严乎”。这个“严”,正说明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报应,丝毫不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叫“严”。所以有德君子,明信因果。正如《尚书》所说的,“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他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就很高兴的去断恶行善,而得到上天垂下来的吉祥,他的灾殃从此就免掉了。
蕅益大师对这段经文的注解,比较简单,但是义理却讲得很深刻。我们来看,“十目十手,正是慎独诚中处。润屋润身,正是形外处。心包太虚,故广。体露真常,故胖”。曾子所说的“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正是说到君子慎独,他的观念当中,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如同天地鬼神在鉴查,所有的父母、祖先也都在看着我,所以他不敢造次,不会生恶念,这是诚中,“诚于中”,内心有真诚。有内的真诚,必有外的形态。“润屋润身”,屋是指我们的依报环境,身是我们的正报环境,正报、依报都随着我们人心在转,这是形外处。这里讲的内外,内是讲我们的心,外是包括身和屋,也就是宇宙和人生,依报、正报都含在这个外里面。也就是一切法由心想生,一切唯心造,一切唯心转。
“心包太虚,故广。”这里讲的“心宽体胖”,这个心是讲真心,遍一切处。太虚是讲宇宙,宇宙都是心变现,所以哪一事、哪一物没有真心?这叫心包太虚。这个广,广到极处。“体露真常,故胖。”真常是自性,这是讲到事事物物都显露自性。这个体,不仅是身体,包括一切的事物,这叫胖的意思。所以祖师、开悟的人,为人作印证,会问你一句,“你见性了没有?心在哪里?”被考问的人,如果真正也见性了,他随便拿起一物,这就是性。确实心包太虚,所以哪一处不是真心?宇宙是心性所变现的,哪一物不是体现自性?这叫体露真常,这是胖的意思。胖是什么?自性显露,处处都显露,那是什么境界?明德完全显明、止于至善的境界。所以君子修行用功,就在不自欺、在慎独,一直修到圆满,都是做这个功夫,这是诚意。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这一节是引用《诗经》里面的诗句,继续来阐述诚意必先致知。这一段主要是讲一个真正做到致知诚意的人的风范,这是从果报上来讲的。我们先来看朱夫子的解释,他说到:“诗卫风淇澳之篇”,这是说明本节经文的出处,这一节引用的《诗经》的经文,是出自于《诗经·卫风·淇澳》这一篇。淇,是指水名,是一条河流,这是指古代的一条河流。“澳,隈也”,隈,就是指水流弯曲的地方,这个叫做澳,也叫隈。通常我们看到河流有弯道,弯曲的那个地段,就叫做澳。“菉竹猗猗”,“猗猗”叫“美盛貌”,这是指翠绿的竹子非常赏心悦目的样子。又说到“斐”,“有斐君子”的斐,是“文貌”,孔老夫子所说的“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这是从文貌来讲,也就是表面上的形相、威仪,令人看到之后肃然起敬,这是形容君子的形像。
底下又说,“切以刀锯,琢以椎凿,皆裁物使成形质也”,这是讲“如切如磋”。切,是指用刀或者锯子来切。琢,是指用锤子,或者是用凿子来进行雕刻,把物质裁割成所需要的那种形状,这个物质可能是玉石、可能是骨角这一类的。磋,是指“磋以鑢钖,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泽也”。磋,就是指用那种像磋刀,像专门磋磨骨角铜铁这些物质的工具,这里说“鑢钖”。沙石是要磨。这是讲到一个磋、一个磨,都是为了使这个物品表面更光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是工人用各种刀具来雕琢器皿,或者是来凿刻、打磨,使艺术品更加的美观。
朱夫子下面又说,“治骨角者,既切而复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复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绪,而益致其精也”。对于雕刻骨角的这些艺术品来讲,用切、用磋,切是切割,磋是进行磋磨,使它成为一个好看的艺术品。我们有时候去参观文物博览会,或者是看到一些现在的艺术品,有用骨做的,有用象牙做的,有用牛角做的。各种工艺品,真是雕刻得非常的美观,艺术价值也很高,这都是因为雕刻的工人去细心的、一点点的去切磋。对玉石的工艺来讲,用琢、用磨。如果美玉不经过琢和磨,它就不会成为美观的艺术品,因此要去雕琢。那些粗糙的,把它磨平、磨滑,慢慢的进行雕刻,而成为价值连城的艺术品,这都是因为精益求精的功夫。“治之有绪”,就是按照条理、按照规距逐步逐步的把它做成,而且要精益求精,功夫到了,它的艺术价值就能体现出来。把这些工艺的制作,比喻君子来规范自己的行为,建立自己的德行,也是精益求精。
下面说到“瑟兮僩兮”,“瑟,严密之貌”,这是讲到君子的仪容,他的举止严肃而庄重,用瑟字来代表。“僩,武毅之貌”,武毅,就是威武刚毅的样子。“赫”和“喧”,“赫兮喧兮”,是说“宣著盛大之貌”,就是所谓的喧赫而盛大的样子。“终不可諠兮者”,底下这个諠,“忘也”,就是忘记的意思。“不可諠兮”,就是不能忘记。不能忘记什么?就是这位文质彬彬的君子,他的德行、他的威仪,使人永远不能忘记。这是讲到《诗经》的经文了,这一段因为文字比较深,我们用白话把这段文字解释一下。“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这一段的大意是讲:看那淇水岸边弯曲的地方,绿色的竹子多么美好而茂盛,有一位文才斐然的君子,他的治学、修德,如同切骨、磋角、琢玉、磨石一样,精益求精;他的仪容、举止,严肃庄重而威武刚毅,喧赫而盛大,这样一位文采斐然的君子,使人永远不能忘怀。大概《诗经》的经文是这样的意思。
底下《大学》的经文,是把刚才《诗经》一段文字当中一些关键词给我们做一个解释。“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道学也”的“道”,朱子解释为“言也”,就是说的意思。“如切如磋”,这句话是讲什么?是讲“学”。学是什么意思?“谓讲习讨论之事”。所谓学,就是讲习古圣先贤的教诲,讨论如何落实古圣先贤的教诲,这些就是学。
“自修者,省察克治之功。”自修,是说“如琢如磨”。琢,就是要把一些多余的部分给琢掉、去除掉;磨,是把粗糙的表面打磨光滑,这是比喻去除习气,那些不好的、多余的,我们要把它去除掉,让自己从粗糙变得光亮。就好像我们自性的宝珠,现在深深的陷在泥潭里面,污染很重,现在要去打磨,把那些表面的灰尘、污染全部给磨掉,这是讲自修。自修包括两方面:一个是省察,一个是克治。
省察就是觉悟,觉悟什么?知道自己有什么过失,这个非常宝贵,在佛法中称为“开悟”。什么叫开悟?知道自己的过失就叫开悟。不知道自己的过失,叫迷惑颠倒。所以有两种人他眼里自己没有过失,一种人是成佛了,圆满的佛,所有烦恼、习气都断尽了,他没有过失;另外一种人,那就是业障深重的凡夫,他自己满身的过失,自己看不到,还以为自己不错,很了不起,专看别人的过失,看不起别人,自己妄自尊大,甚至连圣人、老师都不放在眼里。佛法里面把这种人称为“一阐提”,也就是断了善根的人,这种人是没救的。为什么?迷惑极深,他不能回头,完全没有省察的智慧。那是因为他被烦恼、习气深深的障覆住,不能反省、检点自己,所以智慧透不出来。
修行,什么样子才能说得上是修行呢?当我们能够发现自己满身过失的时候,那你修省的功夫算是得力了。如果自己每天还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过失,要知道这是在退步,不是在进步。人没有真正成为圣人之前,怎么能说没有过失?明朝的袁了凡先生说得好,“一日无过可改,即一日无步可进”,这一天如果我自己发现不了自己的过失,这一天就没有进步,所以进步就是改过。
底下讲的“克治”,克是克服烦恼习气,治是对治自己的毛病,就是改过。想要改过,首先要知过,知过才能改。你要是不知过怎么改?所以省察非常重要。世间人每天都觉得自己没有过失,那叫什么?心粗而眼翳。心,自己粗心大意。眼翳,翳就是眼里的障碍,像白内障那样,把自己眼睛给障住了,看不到自己,不能正确地认识自己。正如袁了凡先生叹息说,“将日沦于禽兽而不自知矣”。天天都在退步,退到什么?变成衣冠禽兽,自己还不知道,那是可悲可怜。自修,最重要的是能够天天反省改过。
春秋时代的蘧伯玉,从二十岁开始,就每天在反省、检查自己的过失,天天改过。到二十一岁的时候,反省二十岁时还有很多过失没有改;二十二岁的时候,又回头想二十一岁,还是满身的过失;年复一年,一直到他五十岁了,还反省自己过去四十九年的过失,还是有很多。天天改,天天做省察、克治的功夫,古人是下这种功夫改过的,那真的是如琢如磨,一直把自己雕琢得和圣贤一样而后止。
修行下手最方便的,我们恩师教导我们以儒释道三个根检查自身。儒之根,是《弟子规》;道之根,是《太上感应篇》,可以再附加《文昌帝君阴骘文》;佛家的根,《佛说十善业道经》。天天用这三个根来检点自己,这是最好的功过格。古人反省改过,天天都做一个功过记录,如果是今天犯了哪一条,要在那一条格子里画叉。《弟子规》、《太上感应篇》和《十善业道经》,我们都可以做成一个功过格。
我们在庐江时,就有一批同学,把《弟子规》和《太上感应篇》做成表格,每天对照自己的行为,没有做到的就打个叉,天天数有几个叉。刚开始做的时候,发现打叉的很多。譬如说《弟子规》,总共是讲一百一十三桩事情,可能犯了有五六十桩,然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真是过如猬集。猬,就是刺猬。刺猬身上的刺,你说有多少?我们用自己头上的头发来比喻也可以,头上的头发有多少?没得数,过失就这么多。经过一番努力,会发现,刚开始做可能五六十桩事情都犯了,慢慢做三个月之后,发现大概只有一二十个错误了,慢慢提升,这就是如琢如磨。能把《弟子规》完全做到了,可以说,你在世间称得上是君子了。
我们学《大学》,要下自修的功夫,还是要从《弟子规》来学起,然后提升用《太上感应篇》和《文昌帝君阴骘文》。用《弟子规》修身,用《太上感应篇》来正心,然后我们《大学》才能入得进去。大学要建立在小学基础上,小学就是学规距、学做人,大学帮助我们提升到圣贤的境界。
底下,朱夫子解释“瑟兮僩兮者,恂栗也”这一句经文,他讲这个“恂栗”是“战惧也”,就是战战兢兢、戒慎恐惧的样子。《诗经》里面用一个比喻,说“如履薄冰”,像一个人站在覆盖着薄冰的冰河上,薄冰很容易就破裂,人就会掉到冰河里面,很危险,所以人站在薄冰上举足抬手自然都是谨谨慎慎。又用一个比喻说“如临深渊”,像我们站在万丈深渊的边崖上,往下看去是很深的一个深渊,心马上提到喉咙上来,不敢动作太大,生怕一失足就掉下去,这是比喻戒慎恐惧。那是什么?对自己过失细密的检点、省察,不敢有丝毫的疏忽,这是讲恂栗的样子,也就是《诗经》说的“瑟兮僩兮”。
“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朱夫子解释威和仪是分开来讲的,他说:“威,可畏也。仪,可象也”。“威”是威风,威风让人看了产生畏敬的心理。“仪”,是他的仪表,“可象也”,这个象是效仿,让人看了之后都想要效仿他,学习他的德行,模仿他的举止。这是讲到威仪,《诗经》里用“赫兮喧兮”来形容。
这一段,“如切如磋”是说他研求学问的功夫,“如琢如磨”是说他省察克治的功夫。一个人修身能有了功夫,自然他的外表、形像就产生变化。他对自己的过失总是那样的谨慎,戒慎恐惧的样子;他的仪容、举止,令人敬畏,而要效仿他。所以这位有德君子,到哪里都给人很深的印象,人们永远也不能忘记他那种圣德、至善。
朱夫子下面说,“引诗而释之,以明明明德者之止于至善。道学自修,言其所以得之之由。恂栗、威仪,言其德容表里之盛。卒乃指其实而叹美之也”。朱夫子在这里做了一个小结,说这一节《大学》的经文是引诗文,《诗经》的这一段文,来诠释“明明德止于至善”。人能够不断的做修省克治的功夫,最后必有一日可以明其明德而止于至善。
明明德、止于至善,这是果。因是什么?是学和自修。学是求学,人大部分都要学而知之。圣贤的教诲,固然是自性性德的流露,但是因为我们迷失自性太久了,所以不知道自己的性德,因此要学习圣贤教诲,这是求学。学的目的是修自己,把自己雕琢成一个圣贤,像雕琢玉石一样,让自己不断的完美。而这个完美是本来的面目,也就是回归到自己本来面目。学和自修,这是得到明明德、止于至善的方法。“得之之由”,由就是途径、方法。这个方法,也就是说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这个就是自修。
恂栗、威仪,这都是形容“德容表里之盛”。德是里,容是表,一个人心里面有崇高的德行,他的外表、仪容必定是庄严的。盛,是讲盛大高广。真正的君子,他能做到文质彬彬。“文”是表,是他的容;“质”是里,是他的德,表里一如。表里一如,不一定是指君子,实际上每个人都是表里一如。为什么这么说?诚于中,形于外。我们自己心里头是什么样的境界,外面的仪容、举止也就有相应的表现。譬如说,我们的心如果是浮躁的,他的动作一定是轻率、草率,很容易打烂东西,很容易犯过失;如果一个人心里是安祥的,他说话也会少,举止也会安祥。这都是表里一如,有其心就有其相,瞒不过人。
下面说,“卒乃指其实而叹美之也”,朱夫子讲,这一段《诗经》的经文是说君子因为有内心的美德,所以便有外面那种盛大喧赫的仪表,使人看到了赞叹、尊敬、效仿。这是朱夫子对这段的解释。
我们再来看蕅益大师的注解,和朱子的稍有不同。大师说:“切磋琢磨,致知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是讲什么?是讲致知。蕅益大师解释致知,是转识成智,而且致知是着重在第六识的转,意识的转,转自己的意念,放下自己的分别执著。要放下分别执著,不容易!分别执著是无始以来养成的习气,非常深重,现在把它去除掉,那就得要割舍,就要咬牙,就要忍痛。
切磋琢磨的时候,是一个痛苦的历程,为什么?放下原来养成的习惯,不容易。像一个人吸毒,吸了很久,而且已经上瘾了,现在要帮他戒毒,他是身心都很痛苦的,但是不戒也不行,咬着牙戒毒。放下自己分别、执著、习气,就是要这样咬牙,要下真功夫、大力气去修,然后你才能够致知。真正把分别执著放下了,那你就真正有智慧了。这个智慧不是学来的,自性里面本有的,往外透出来的。原来透不出来,就是因为外面有很多障碍,这是分别执著在障碍。现在经过切磋琢磨的功夫,障碍被去除掉,现在自性的智慧可以透出来了。
蕅益大师下面解释,“恂栗,诚于中也。威仪,形于外也”。《诗经》里面讲,“瑟兮僩兮”是恂栗的意思。恂栗是对内而言,战兢惕栗、戒慎恐惧的样子,这是讲自己有诚意了。内心有诚意,外面威仪就有相应的表现。所以说到“赫兮喧兮”,是指威仪,这是形于外,表里是一如的。
经文中说:“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这个“道”是说的意思。说什么?这《诗经》的经文是说“盛德至善”,这是讲君子的境界。盛德是什么?蕅益大师解释:“盛德,明德之已明者也。致知,则意诚。意诚,则心正。知、意、心,皆明德之别名。致、诚、正,皆明明德之别名。致到极处,诚到极处,正到极处,即名至善。”
君子“盛德至善”,这位君子就不是普通的君子了,他是已经成为大圣的君子了。他有盛德,盛德是讲什么?他已经明其明德了,自性的光明、德能完全显露出来了。他用的功夫没有别的,就在于致知、诚意、正心。致知,前面讲的,切磋琢磨就是致知,也就是说,他不断的在修省克治,改正自己的毛病习气,断除自己的烦恼妄想,这是致知。下这番功夫,结果是意诚。意念里面还带有分别执著,这就不诚。要把这些分别执著都舍弃掉,剩下的就是诚意。意念当中还有一物,不诚;本来无一物的境界,这是意诚。意诚之后,心就正了。这个心正是什么?真心现前了。他不再用妄心,用的是真心,他转识成智,他不用识而用智慧。
心正,这是讲转第八识成大圆镜智。大圆镜智,这是比喻用心如镜。镜子照外面的物,照的时候,清清楚楚,明明了了,但是它不落印象,物去则空,镜子里面找不到有物留下来的印象。实际上照的时候,镜子还是空的,它里头还是本来无一物。我们用心如果像镜子那样,这个心就正,没有丝毫的妄想、分别、执著了。致知的知,诚意的意,正心的心,这都是讲明德的别名,所以这些都是讲明德。蕅益大师一开端就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就这一句话通贯全篇,把大学之道讲圆满了,剩下的经文都是在详细的说明“在明明德”的意思,亲民也好,止于至善也好,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都是在诠释明德的意思,所以知、意、心和明德是一不是二。
致、诚、正,这是讲到致知、诚意、正心,都是“明明德之别名”,这是讲修德。明德是性德,本性自有的。可是,现在我们不明了。为什么不明了?因为没有修德。要修德有功,性德方显,所以要致知、诚意、正心,这都是讲“明其明德”的意思,恢复我们的性德。修到圆满了,也就是致到了极处,致知到极处,就是圆满,诚意的诚到了极处,正心的正也到了极处,致知、诚意、正心都达到圆满了,你的明德也就圆满的显明了,这叫止于至善。《大学》,朱子所谓的三纲八目其实是一,它不是分开来讲的,是圆融一体的。
底下说,“民之不能忘也”。蕅益大师解释:“民不能忘,即是亲民。可见亲民、止至善,不是明德外事。”当我们自己省察克治的功夫到达一定的程度之后,就能够感化众生。“民不能忘”,就是你能感化众生,这叫亲民。让众生见到你的果报很殊胜、很庄严,他也生起向你学习的心。为什么他愿意向你学习?因为他自己也有明德。当他看到别人明其明德的时候,他也愿意明其明德。如果他内心里面没有明德,他看见你没有生起想要效仿的心,他不会产生共鸣的。正因为他有明德,他才会产生共鸣。反过来说,假如我们还不能感化他们,说明我们自己省察克治的功夫不足,德未能修,所以感不能通。
因此,圣贤之道讲究的是正己化人,自己正了,才能够感化别人。亲民,不是说明明德之外还有亲民,不是。“不是明德外事”,都是自己明明德的事情。止于至善,当然也是自明其明德的事情。心性以外,无有一物可得。
这里讲的民,民众,我们说众生,哪里是自性以外的众生呢?只要你肯修复性德,自性的众生都得度了。等什么时候才真正到达度众生圆满了?亲民圆满了?等我们自己真正成大圣、成佛了,然后你再一看,其实尽法界虚空界一切众生本来是佛,你和他们同成佛道,正是《华严经》里讲的“情与无情,同圆种智”,这就是夫子教导颜回所说的“天下归仁”。因为自性以外没有天下,自己回归自性之后,四处一望,全是归仁的境界了,亲民、止于至善同时圆满。所以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是同一桩事,不是三个事情。
下面《大学》经文说:
【诗云。于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朱子《章句》里解释,“于戏”这两个字,读音是读“呜呼”,叹词,感叹之词。这句诗,是《诗经·周颂·烈文》里面的篇章。“前王不忘”,前王,“谓文、武也”,就是周文王、周武王。“君子,谓其后贤后王。小人,谓后民也。”这里讲的君子和小人都是后世的这些人,君子是讲贤人、圣王,小人是讲普通的百姓、凡人。朱夫子说:“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于至善,能使天下后世无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没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此两节咏叹淫泆,其味深长,当熟玩之。”这一段讲“前王不忘”,是指什么?文王、武王的德行,令后世之人永远不忘。
后世的君子都能做到“贤其贤”,第一个贤是尊敬的意思,第二个贤是名词,是贤人的意思。所谓“贤其贤”,就是后世的君子都尊敬文王、武王这些前王所尊敬的圣人。“亲其亲”,就是亲近他们所亲近的仁者。《弟子规》讲的,“能亲仁,无限好”,他们也跟着亲近前王所亲近的这些仁者。也就是说,后世的君子懂得向他们效仿,知道什么应该尊敬,什么应该亲近。
小人,就是指一般的民众,他们所希望得到的是乐、利,乐是快乐,利是福利。小人是乐其所乐,圣人所乐的他们也以此为乐。这是什么?连普通老百姓也得到感化。“利其利”,是利其所利,享受圣人所留下来的福利。因此,“此以没世不忘也”,后世不能忘怀。
朱子说,这是“前王所以新民者止于至善”,他能够对百姓,不管是君子,还是一般普通老百姓,都能留下永恒的东西,让他们真正得到利益,而同归于至善。“使天下后世无一物不得其所”,各得其所,君子得其所,小人也得其所。所以后世的人,常常思慕他,仰望他,怀念他,时间愈久,愈不能忘记。
这两节经文,是引用《诗经》的经文,“咏叹淫泆”,淫泆是讲过分,就是赞叹君子之德有点过分,虽然过分,但里面是意味深长,我们要好好去思考、去玩味。为什么《诗经》要这样的吟咏、赞叹君子之德?重复而不间断,甚至看起来有点过分,为什么要这样?我们要思索,而从中真正得到利益,效仿君子的风范。
下面我们来看蕅益大师的解释,“武公之民不能忘,与前王之民不能忘一般。良以明德之中,自具贤亲乐利,横遍天下,竖彻没世,故也”。蕅益大师在这里为我们指出,前面这两节的经文是有一个前后关联。前面一节是引用《诗经》里面的《卫风·淇澳》这一篇,是说“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这一篇《诗经》的文字,是出自于《卫风》,《卫风》是属于《诗经》里面的国风。《诗经》里面有风、雅、颂三种体裁,这一篇是属于《卫风》,就是卫国的国风。《诗经》里面记录的有各国的国风。这几句诗是赞美卫国的卫武公,所以蕅益大师这里讲“武公之民不能忘”。
卫武公,他是卫康叔九世孙。卫康叔是由周朝成王给封的,卫武公是康叔第九世的孙子,姓姬,名和。卫武公在执政期间能够修康叔之政,兴办牧业,增修城墙。在他治理的五十五年期间,国家上下政通人和,百姓都能够和睦。后来因为周朝有了政变,是犬戎造反,把周幽王给杀死了。周幽王就是宠爱褒姒,因为荒淫无度,就遇到了造反,结果生命被犬戎给夺去了。卫武公当时就率兵帮周朝平定了政变,立了大功,之后继位的周平王就把武公封为“公”了。
卫武公在位五十五年当中,很难得的是他能够自责,能够广采众意。这和唐朝的唐太宗李世民的风格是一样的,常常都虚心受谏,而且跟下臣共勉,他的德行受到朝中上下的尊敬,因此他的执政可以使国家太平。所以《诗经》里面专门有诗文赞叹他的德行,说他是文才斐然的君子,后世之民没有把他忘记,永远怀念他的德行。
本节的经文,是“《诗》云:于戏前王不忘”,这里讲的“前王”,朱子已经给我们说出来了,是指文王、武王。文王、武王是在卫武公之前,文王的儿子是武王,武王的儿子是成王,成王封康叔做为卫国的国君,卫武公又是康叔的九世孙,所以是这么下来的。蕅益大师这里说,武公之民不能忘记武公的德行、风范,和前王之民,文王、武王的人民不能忘记文王、武王一样,所以文王、武王也是文才斐然的君子。
蕅益大师这里说,“良以明德之中,自具贤亲乐利”。明德,每一个人都有,武公有,前王也有。明德之中,本来就具足了贤亲乐利。此处的贤亲乐利,正是经文中所说的“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君子能够贤其贤、亲其亲,也就是说尊敬贤良的人、亲近仁者。贤、亲,是从修因上讲的。我们能够尊敬贤者、亲近仁者,自然就能够提升德行,给民众带来幸福、安乐。乐、利,是从果报上来讲。对于民众而言,一般老百姓所希望得到的是快乐、是利益。要想得到快乐和利益,必须要我们自己提升德行,明其明德,然后才能做到亲民、止于至善。亲民,就是带给民众真正的幸福和利益。
能够贤其贤和亲其亲这种智慧,就是你能判断哪些人是贤良,哪些人是仁者,这种智慧是自性中本有的,这就是明德,这就是良知。能够判断哪些是贤、哪些是亲,而能够贤其贤而亲其亲,这是开发自己的性德,这是讲的修德。一般人知道哪些是贤、哪些是亲,但是他不肯去贤其贤,不肯去亲其亲,那就得不到真正的乐、利。所以贤、亲是说修因,乐、利是说证果。能够贤其贤、亲其亲,这就是良知,这就是智慧,自性中本具的智慧。乐、利,当然也是自性中本有的,是自性中本有的福德。无一法离开自性,全是自性当中之物。
讲到自性,就是横遍天下,竖穷没世。这天下,不只是我们全世界,全世界只讲一个地球而已,实在讲,是尽法界虚空界,整个宇宙都是自性所变现、自性所涵盖。所以性德,这里讲明德,当然是横遍天下,实在讲是横遍十方。竖穷没世,是从时间上讲;天下,是从空间上讲。时间上,它没有界限。时间和空间,都是自性中所现之物。当然,自性在时间的纵轴上,它是通往过去、现在、未来,无限的时间。不仅是未来,没世是未来,过去也是无始,未来是无终,无始无终都在自性当中,因此自性是横遍十方、竖穷三际。三际,是过去、现在、未来。
不管是十方哪一方的众生,也不管是过去,或现在,或未来,哪一时候的众生,同具有这种明德。所以,怎么能忘呢?不可能忘。只是我们能不能把明德重新恢复出来而已?文王、武王、武公,他们是恢复明德的人,我们能不能够也恢复明德?如果我们也能恢复明德,我们也能像他们那样做到完美,使天下万民,乃至后世的万民都不会忘记我们,都能赞叹、歌颂我们。这是讲到文王、武王的德行,也是后世不忘。
我们再看下面的经文:
【康诰曰。克明德。大甲曰。 諟顾 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
这一句又引了三本古书的话来给我们说明。《康诰》是《周书》里面的一篇;《太甲》,是《商书》里面的一篇;《帝典》,是《虞夏书》里面的一篇,出自《尚书》。《尚书》,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部历史文献汇集,是权威的历史文献,它记录的是夏、商、周,包括夏以前的尧、舜、禹的历史。
“康诰曰:克明德”,朱子只是简单的给我们把名相解释出来,他说:“康诰,周书”,这是点出《康诰》的出处。“克明德”的“克”,是“能也”,就是能明德。“康诰”,是指什么意思?“康”,就是康叔,刚才讲到卫武公是康叔的九世孙。在西周的时候,周成王任命康叔来治理殷商的旧地,对民众下达的命令。“诰”,就是命令。所以是康叔下达的命令,就叫“康诰”。“克明德”,就是能明德。这三个字讲得很肯定,每个人都能明其明德,我们要有信心。古德所谓“信为道元功德母”,道的源头,功德的母亲,我们想要明明德,想要证道,想要成圣,首先要对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也能做到。为什么能?因为明德我们每个人本来就具足,一点也不缺少。本来具足的,现在把它恢复、显明出来,这有什么难的?这是求自己,求自己不难。古人讲,“求人难,登天难”,你求自己,不难!只要肯去做,每个人都能明其明德。
“大甲曰:顾諟天之明命”,这是《尚书》里面《商书》引用太甲的话。太甲,是商朝第一位天子汤王的孙子。他执政以后,没有去执行汤王的政令,自己甚至荒淫无度,结果被国师伊尹流放,经过三年的学习和忏悔,他改正了,然后伊尹又把他接回来,让他继续做天子。“先王顾諟天之明命”,先王就是指汤王,太甲的爷爷。我们来看朱子《章句》解释,太甲的太,这里写成“大”字,这是个古字,和“太”是一样,下面加个点,所以是太甲。
顾諟的“諟”,在古时候就是通“是”字。顾,朱子解释说“谓常目在之也”。顾,我们说顾盼,这是眼睛在那里看的意思。所以眼睛所住的地方,而且常常看着的地方,这叫顾。“諟,犹此也,或曰审也。”这两种说法都通,这个“諟”一个是通“是”,属于代词,此,也就是顾此天之明命的意思;另外一种是说审查的审,也就是包括他自己除了顾以外,还要去审思。
“天之明命”,朱子解释说:“即天之所以与我,而我之所以为德者也”。天,是指上天,上天赋予给我的明命。这个明命,我们说是光明的使命。我光明的使命是什么?就是明其明德、亲民、止于至善,这是“我之所以为德者也”。我们要做的,就是这桩事情,这一生才有意义。这一生我们的使命是修行,让我们的明德得以显明,能够成圣成贤。
“常目在之,则无时不明矣”,如果我们眼睛常常看到这一点,心里常常想到这一点,这就无时不明了。这个明,是明其明德的明,就是觉悟。如果心里常常记住自己此生的使命,那就能够无时无刻不觉悟。到了这一个境界,那就是常在觉悟当中,常不忘自己此生的使命。
底下又引《帝典》这一篇,《帝典》是出自《虞夏书》。朱子对“克明峻德”这一句的解释,“峻,《书》作俊”,这两个字是相通的,是英俊的俊。峻德,就是最美好的道德。“帝典,尧典,虞书”,《帝典》就是《尧典》,所以帝是指尧帝,出自于《虞书》,《尚书》里的一部。《尚书》是三部书:《虞夏》、《商书》和《周书》。“峻,大也”,就是高大的意思。峻德,就是高大的、最美的、最好的道德。克,也是当“能”字讲,和前面《康诰》说“克明德”的意思是一样的。
这里讲“克明峻德”,《帝典》这句话是专门用来赞美尧帝。因为尧做了天子以后,他并没有自私自利想要把自己的天下传给自己的子孙,没有这样想,而是在自己国家里,去挑选有德行、有能力的人,他找到了舜。舜是至孝的一个大孝子,所以尧将他请出来,首先尧让舜给他做臣子,训练他、培养他,最后把天子的位置禅让给舜,所以这是大公无私,这是“克明峻德”。
人为什么不能“克明峻德”?这个峻德是本有的,正是因为自己有自私自利,所以就不能显明自己本有的、高大的道德,就变得渺小了。只要把欲望、把名利心、把私心放下,就能够“克明峻德”。我们学《大学》,就得向这些古圣先王学习,学习他们放下自私自利,放下名闻利养,放下贪瞋痴慢,放下烦恼习气,真正开显出自己自性的性德。
底下讲“皆自明也”,这是小结。小结前面所引用的,总共是五句诗书的经文,两句是从《诗经》里引,三句是从《尚书》里引。朱子《章句》里解释说,“结所引书,皆言自明己德之意”。这是总结所引的五个篇章。引用的五个诗书文字都是讲一个意思,就是自明己德的意思,自己能够显明自己的明德。为什么自己能显明自己的明德?因为这是自己本有的明德,我们要把它开发出来。这里的明德,《康诰》里面说的“克明德”,《太甲》里面说的“顾諟天之明命”,《帝典》里面说的“克明峻德”,这都是讲到开发自己的明德。
我们接下来看蕅益大师对后面引的三句《尚书》经文的注解,“由武公而溯之文王,溯之成汤,溯之帝尧,皆是自明。自明,即致知诚意也,即躬自厚也,即修身为本也,即知所先也”。蕅益大师说,所引三处《尚书》的文字,与前面两个《诗经》里的诗文,其实是有连带关系。
《诗经》里面引“瞻彼淇澳”,这是讲到卫武公;后面讲“于戏前王不忘”,这是讲文王、武王,文王、武王都包括在内。《康诰》是讲康叔,康叔是武王的儿子成王的臣子,是卫武公的祖先。太甲是在文王、武王之前,周朝前面是商朝,太甲这里讲的“顾諟天之明命”,是讲他的爷爷汤王,成汤就是汤王。最后引《帝典》,是指尧帝。这是一个一个往上追溯。所以说,由武公追溯至文王,再往上追溯到汤王,再往上追溯到尧帝,每一位圣王他们都能自明其明德。蕅益大师这里把这五处所引诗书的文字连在一起讲,我们就看出这里面的味道。
而在朱夫子的版本里面,他这五段分开来。他把《康诰》、《太甲》、《帝典》这《尚书》里的三处放在解释“明明德”这章,把两处《诗经》的经文放在后面,解释“止于至善”,连带的关系,就没那么明显。蕅益大师在这里给我们说出来,这是由近及远,五个引用诗书的文字,都是讲到“自明其明德”的意思。
下面说,“自明,即致知诚意也”。这一大段《大学》的经文,都是讲诚意必先致知,这是自己要做的事情。所以致知诚意,就是“自明”的意思,自明其明德,也是“躬自厚”的意思。《论语》里面讲的,“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大学》前面讲到的厚和薄,我们要分清楚,“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该厚责的是自己,该薄责的是别人,责己的心要强,责人的心要小、要薄,不要反过来。反过来,就不可能明其明德了。
蕅益大师给我们点出来,这五处所引用诗书的文字,与前文其实是相关联的,“即修身为本也”,这又点出前面的文字,就是“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这和前面第二大段的第一小段“的示格物,须从本格”相呼应。下面又说,“即知所先也”,“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这是和第一大段讲“妙修之序”又相呼应。因此,这五处诗书的文字讲来讲去,都是告诉我们,自己要认真的修持,而能够致知诚意,以达到正心修身,明其明德,止于至善。
我们再看大学的经文: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朱子解释:“盘,沐浴之盘也。铭,名其器以自警之辞也。”“汤之盘铭”,是汤王用来沐浴的盆,这叫盘,他洗脸或者洗身用的器皿。他在这个器皿上刻上字,这叫铭,就是“名其器”,在这个器皿上写上字,用来自警,自己警惕自己。他刻的是什么字?“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朱子解释说,“茍,诚也。汤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恶,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铭其盘,言诚能一日有以涤其旧染之污而自新,则当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间断也”。所以这个诚,是讲诚然。“茍日新”,就是诚然、果然能够天天自新,这样的意思。
汤王认为,人只要把心里的恶给洗刷掉了,就如同把身体的污垢洗濯掉一样,所以他把沐浴用的盘上面刻上提醒自己的文句。这些文句告诉我们,果然能够每天洗除自己的染污、旧习,就是去除自己的毛病习气,这叫自新。然后,天天如是这么做,今天以昨天的为基础,昨天已经日新了,今天又以昨天为基础,更上一层楼。
“因其已新者”,就是已经得到的境界做基础,再往上提升。“日日新之”,每天都自新,天天都反省、检点、改过,去除毛病、习气,不可稍有间断。改过、修行没有节假日,天天都干。一日不进,就是退步;一日不能自新,一日就增加毛病习气。这桩事情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是提醒我们,不可一日不改过。明明德的过程,止于至善的过程,没有别的,每天都是改过自新。一直改到所有的过失都改尽了,你就完全恢复明德了,你就真的止于至善了。
蕅益大师对汤王这句话的注解是用大乘佛法,他说到:“欲诚其意,莫若自新。自新者,不安于旧习也。我法二执,是无始妄习,名之为旧。观我法空,是格物致知,名之为新。苟者,斩然背尘合觉也。日日新者,不肯得少为足。又日新者,不肯半途而废”。蕅益大师解释的非常好。这一大段是讲诚意,想要诚其意,莫过于自新。什么叫自新?“不安于旧习”,这叫自新。不能在老毛病、老习气当中因循度日、浪费光阴,要天天改过去习,这就叫自新。这是自己要做的事情,不是别人来督促我,是自己真要这么去做。
什么叫旧习?习是习气。“我法二执”,这是习气。我法二执是两种执著,一种叫我执,一种叫法执。我执,又叫烦恼障,它障碍大涅槃。法执,又叫所知障,它障碍大菩提。这种执著与生俱来,不是我们这一生才染上,过去生中就有,所以叫做“无始妄习”。无始,是形容时间过去的太久远了,这个是对一般人讲,这么说无始,容易理解,你说不上开始,太久远之前了。
但是我们要知道,“无始”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实际上,我们的妄想、分别、执著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下我们迷惑,一迷惑就起了妄念,妄念一起,宇宙就现前。宇宙是什么意思?宇是讲空间,宙是讲时间,时间、空间剎那间就现前了,这叫妄。它不是慢慢形成,是剎那之间,我们只要生起妄念了,妄念当中就显现宇宙的境界。
在境界当中,我们就产生我法二执。我执是执著有个我,起了这些烦恼,一般佛法当中的名词,叫见思烦恼,就是见解有错误、思想有错误。法执是所知障。这两种执著都障碍着自性的智慧,我们要断。一般来说,先断我执。我执断了以后,在佛法里面你就得到一个学位,就是阿罗汉,出了三界,不再搞六道轮回了。法执还有,就是所知障,把法执也断了,你就能成佛。这里讲的,是有次第的通途法门。
在圆教里面讲,我执、法执都是自己妄念产生的,简单的来讲,就是妄想、分别、执著。如果我们一下子把妄想、分别、执著都放下,那我们当下就成佛了,当下就自明其明德。讲的这个“无始”,它是没有时间的。一念迷,这就开始了。一念觉悟,放下妄想、分别、执著,就结束了。讲到有开始、有结束,实际上还是有时间的概念。而时间,现在科学家都明了,那完全是一个假相。用相对论的理论来讲,时间是可以变化的,根据什么变化?物体的相对运动速度,决定时间的长短。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已经证明这一点。大乘佛法早就给我们说明,时间和空间都是所谓不相应行法。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讲,时间和空间都是抽象的概念,它是虚妄的。所以你就不能说“始终”,你讲始终,那还是有时间的。时间是假的,所以叫无始,就是这一念。一念迷了,我法二执就出生了。这个习气叫旧习,这是随顺一般人概念当中有时间的观念,所以有新旧。实际上没有所谓的新旧,就是当下这一念。
“观我法空,是格物致知,名之为新。”破我法二执,这是用空观。观我空,就破我执;观法空,就破法执。这个观是什么?观念,是我们的人生观和宇宙观,这是正确的观念。我空观,是不执著有我,我是假的。万法、一切现象,都没有主体,都没有主宰,这是我空。因缘假合体,所以根本没有一个主宰,这是正确的人生观。法空,是一切万法皆是梦幻泡影,了不可得,“无所有,毕竟空,不可得”,全是因为有妄想才产生的,法空是正确的宇宙观。能够做如是观,就能够放下。放下什么?放下妄想、分别、执著,这就是格物致知。这个叫新,自新。
“苟者”,“苟日新”的苟字,是形容“斩然背尘合觉也”。斩然,是果决的样子,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背尘,就是背离觉悟。合觉,是回归本觉。每天都要这么干。“日日新”,就是“不肯得少为足”,天天要进步。“又日新”,进步再进步,不能半途而废,直到完全恢复自性、圆满性德为止。
上面是诗书五处的文字,蕅益大师已经为我们进行了开解,引用这些诗书的文字,都是告诉我们:要致知诚意,以自明其明德。我们继续来看第二大段的第二段“详释诚意,必先致知”这一个段落。
【康诰曰。作新民。】
“康诰曰”,也是出自于《尚书》。这里讲到“作新民”,朱夫子的解释说,“鼓之舞之之谓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鼓之舞之”,就是讲鼓舞,鼓励人民振作自新的精神。《康诰》这一篇文字里面说的“作新民”这个“作”,就是鼓励、振起的意思,让民众都来振作自新,这是讲到亲民。我们再来看蕅益大师做的解释,他说:“不是我去作他,只因自能日新,彼便兴起,故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兴,即作也”。蕅益大师的注解和朱子的注解稍有不同,朱子着重讲的是我们要鼓励民众自新,也就是天天进步,改过自新;但是蕅益大师这里说,不是我去鼓励他,而是因为我自己能够日日新,天天改过、修善、进步,我能如此,必定能感化别人,所以“彼便兴起”。“彼”就是指民众,一切的众生,因为我的努力修学日新,他们也跟着我一起修学日新。这个是以我为主,正所谓“正己化人”,自己正了之后,自然而然就能感化别人,不用刻意去鼓励帮助别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这里讲的,是以自己修学为中心,和朱子讲的稍有不同。朱子是讲到要去帮助民众自新,但是蕅益大师讲不需要起心动念,不需要刻意的去做,只要自己真干,就能够感化别人,这才是真正的圣贤之道,所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为什么我不能感化他?他不能够日新、进步,我有责任!我不能去批评他,也不能看不起他,他的过错,正是因为我自己不能认真改过自新,所以没有感化的力量。自己反求诸己,“自能日新,彼便兴起”。你看看,这讲的重点不一样。
下面讲,“故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兴,即作也”。这里讲的,“作新民”的“作”,就是兴的意思,“兴”是振兴,努力向上。孟子这句话,原文是这样说的,“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凡民和豪杰,不一样就在这里。凡民是普通人,一般凡夫俗子,他们会怎样?“待文王而后兴”。文王是圣人,文王出现了,一般人看到之后,他就振作起来了,他就要效法圣人,学习他,模仿他,这是兴起来了。但是如果没有文王呢?圣人不在身边,他就自甘堕落,他就兴不起来了,这是凡民,不是豪杰之士。豪杰之士是什么样子的?“虽无文王犹兴”,这个兴是自己的事情,与文王在不在没有关系。文王在,固然更好,有一个增上缘,文王要是不在,依然能够天天改过自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没有一天懈怠,绝不半途而废,矢志不渝,一直到成圣成贤而后已,这就是豪杰之士。
“作新民”,是自己能够振作、日新,才能够新民。这个义趣,跟前面所说到的“尽天下皆是一个自己”是相通的,所以自新与新民不是两桩事情,而是一桩事情。天下人和自己是一体,自己能进步,天下人也随着进步,这叫依报随着正报转。正报是自己,依报是外面一切人、一切事、一切物,我能日新,外面的境界也日新。当我们身旁,如果有自己不喜欢的人,有自己觉得讨厌的人,那我们自己要反省,自己要日新。他是我的境界,我有这样的心,才有这样的境界,为什么我自己看到我的境界里面还有不如意?正是因为我们心中德行还不够,更要惭愧,更要改过。我们大家都在呼吁要保护环境,现在天灾人祸很频繁,环境污染很严重,这都是我们的依报,依报随着正报转。我们看到依报不好,那就要自己反省,我要振作,我要努力的进德修业,日日新,这样才能够转环境。如果想要从外境着手,去改变环境,这是不容易的,而且这是舍本求末。本是什么?本是自身,家、国、天下是末,环境是末。朱子所谓的要去鼓励人民自新,这是在环境上下手。实在讲,那不是关键,关键是我自己日日新。本正了,末也正了,自己的身心都清净了,环境也就随着清净了。
我们再看下面《大学》的经文:
【诗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先看这一句。朱子的解释是说,这是出自于《大雅·文王》之篇,《诗经》里面的《大雅》有《文王》这首诗,这句诗文是“言周国虽旧,至于文王,能新其德以及于民,而始受天命也”。这句诗文是说周国,周国是商朝末年的一个诸候国。周国从创立开始,一直到文王,经历的年代也很久了,所以叫旧邦,老国家了。可是,周国虽然是老国家,但是到了文王(周文王)执政之后,他就使这个国家的命运改变了,“其命维新”,这个命是国家的命运。为什么他会改造国家的命运?是因为他“能新其德,以及于民”,文王自己能够日日新,能够努力的修德、改过、明其明德,所以就能感化民众,因此国运也跟着改了。“维新”,这是有新的天命。文王,从他开始接受,新的天命。什么是天命?天命就是天之道,他在替天行道,他是真正帮助商朝末年的百姓,脱离水深火热的痛苦,重新建立政权,使得广大的百姓得到安宁、幸福、快乐,这是文王的天命。他之所以能这样做,没有别的,全在于他自己能够日新其德,天天改过修善。
底下一句经文说:
【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极”,就是极处、圆满了,也就是《大学》开篇所说的“止于至善”。朱子对这句的解释,“自新新民,皆欲止于至善也”。有道君子,他能够自己自新,明其明德,又能够新民,就是使大众也能明其明德,而且自新与新民没有一处不做到至善的地步,这就是“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这就是所谓的“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无所不用其极”,就是讲自己尽心尽力地尽到自己的一切心思和力量,来达到止于至善的地步。
我们来看蕅益大师对这句诗文的注解,他讲:“只一日新又新,便使民亦自作,命亦维新。可见心外无民,心外无命”。这个解释太好了,完全着眼于自己的修行。佛家讲,若不能自度而能度人,无有是处。自己没有觉悟,自己都还没有成圣成贤,就想要帮助别人觉悟,帮助别人成圣成贤,这是不可能的。蕅益大师说“日新又新”,这是引上面汤王《盘铭》中所说“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话,也就是天天进步,不肯得少为足,不会半途而废,一直修行,直到明德圆满恢复为止,自然能使民众振作起来,也跟随我们日新又新。不仅民众跟着我们日新又新,整个国家的命运,“命亦维新”。所以《诗经》里面所说“其命维新”的这个“命”,是讲国运,国运也跟着改善。
这里讲的“民”和“命”,都是讲的依报,依报随着正报转。正报是什么?一般来讲,正报是身,自己的身。实在讲,身对心而言,身也是依报,也是你的环境,心才是正报。“可见心外无民,心外无命”,这里讲到究竟处,不仅是说依报随着正报转,克实而论,依报和正报不二。“民”是讲众生,“命”是讲天下,包括宇宙万有,有情众生和无情众生,用“民”和“命”做代表。有情、无情,同是我们的真心所现之物。能现的心和所现的物,它不是两个,是一个。心以外,无有一物可得,心外无法,法外无心。只要能够修心,就能够新民,就能够改造命运。这个命运,既包括自身的命运,也包括家运、国运、天下的命运,乃至整个宇宙法界的命运。
在明朝,有一位袁了凡先生,他就是一个很好改造命运的例子。这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遇到孔先生给他算命,算得非常准,告诉他,你考试考第几名,只能得到秀才,不能获得举人、进士的功名;做官做多大,吃多少俸禄,命中无子,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终于正寝,一生的命运,全给他算定了。结果,这位了凡先生确实就是孔先生所算的那样,命运一点都不差。到后来他也就彻底灰心了,知道所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就一无所求了。
后来他到了南京栖霞山,去拜见云谷禅师,和云谷禅师在一个斗室里面对坐,打禅坐,两个人对坐了三天三夜。云谷大师是开悟见性的人,高僧,当然有这种功夫,他看到了凡先生这个年轻人,居然也能坐三天三夜不合眼,也不打妄念,就问他:“你是用什么功夫?”了凡先生也很老实,告诉他:“我的命已经给孔先生算定了,没有什么妄想,所以要打妄念也没用,干脆就不打了。”云谷禅师听了之后,就哈哈大笑,说:“我原来以为你是英雄豪杰,哪知道你还是个凡夫。”了凡先生听了之后,就有点不理解云谷禅师就问他:“你自己想想,你的命运被孔先生算定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居然没有改变过?你被命运所束缚,你不是凡夫,那谁是凡夫?”这里讲的“其命维新”,你得改造命运,如果你还没改,你不就是凡夫一个吗?
了凡先生又问:“难道命运真的能改吗?”云谷禅师就说:“是的,确实能改。你先自己想一想,你被孔先生算中命中无子,还被算到没有科第,你想想,你自己该不该有科第?该不该有儿女?”了凡先生很不错,他细细的去省思,反省自己,然后说:“是不应该。能考中功名的人,都有一种福相,我自己很福薄。又不能积功累德,培养厚福,又没有耐心,说话、干事情都很急躁,心浮气躁。不能够容人,而且常常用自己的才智去盖别人,显示自己很有才华,让别人下不了台。直心直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这是刻薄的样子。没有福报,怎么可能考上功名?有功名、有富贵的人,他都是能够耐烦做事,能够谦和,待人有礼,而且谨言慎行,这就是有福的相。”他自己又反省,为什么我没有儿女?他讲出六条自己的过失,他说自己有洁癖,太爱干净了,稍微有一点脏、有一点乱,心里就很烦恼,容不了物,所谓“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万物都生长在有污秽的地方,污秽是有营养。如果是太清澈的水,里头就没有鱼了。如果好洁过分了,就成洁癖了,命中自然就没有儿女了。另外,自己很喜欢发脾气,天地和气,才能生育万物,脾气很暴躁,那是无子之相。
对人没有仁爱心,仁爱就是一种不忍之心,见到别人有苦难,必定伸出援手去帮助,这是不忍之心。了凡先生反省自己,常常为了自己的名节,不肯屈己救人,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畏首畏尾,不能真正去做善事,没有那分勇猛行善的心,我们讲没有那种侠义精神,这也是无子之相。多言耗气,爱讲话,而且讲了很多无聊的话,耗气力。还喜欢喝酒,又喜欢晚睡觉,耗精神,这些都是无子之相。确实自己不该有儿女。
袁了凡先生很难得,他能自己反省自己的过失,能够反省自己过失,这就开悟了。开悟之后,才能修行。你懂得自己是什么过失了,你才肯改过自新。云谷禅师点化他:“既然自己知道了命运是什么原因造成,现在把这些原因去除掉,你的命运就改变了。把没有功名、科第的相改过来,你就得到功名科第了。把无子之相改过来,你就得到儿女了。”袁了凡先生从此就发愿改过修善,结果真的将命运改造了。他本来命中没有科第,科是举人,第是进士,他都没有,结果后来考上了进士;本来命中只做一个小官员,但是做到了一个大县的县长;本来命中无子,后来生了两个儿子;本来寿命只到五十三岁,却活到了七十四岁,多活了二十一年。我们看到,了凡先生的命运确实被改造了。
这就是蕅益大师这里解释的“日新又新,便使民亦自作,命亦维新”,我们自己能改过修善,不仅自己命运改了,而且帮助大家也能振作。了凡先生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写的家书——《了凡四训》,从明朝到现在,度化了多少人,代代都被人传颂。民国时期的印光大师,一生着力推动三本书,流通很广,一本就是《太上感应篇汇编》,第二本是《安士全书》,这两本都是讲因果教育,第三本就是《了凡四训》。连我们现在学习了他的事迹,我们也得到振作,原来确实是命由我造,福自己求。这样我们就振作起来了,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民亦自作”。对于了凡先生而言,他没有起心动念,想要去鼓励大众来学好、来修德、来改造命运,没有,就是自己真干,不仅感化自己的两个儿子,感化了后世亿万的国民,国民都能自作、自新,国运也就维新了。
全是从自心上去着力。有一首“心命歌”写得好,“心好命又好,富贵直到老。命好心不好,福变为祸兆。心好命不好,祸转为福报。心命俱不好,遭殃且贫夭。心可挽乎命,最要存仁道。命实造于心,吉凶惟人召。信命不修心,阴阳恐虚矫。修心一听命,天地自相保”。证明什么呢?蕅益大师这里讲的,“心外无命”,命运全在自己的心,心好了,命自然能转好。本来是贫贱、夭折的命,也能转为富贵、良善的命。“君子无所不用其极”,君子是明了这个道理了,知道命全掌握在自己的心,所以时时刻刻反省检点自心,绝对要把自己的心摆在真诚、清净、平等、正觉、慈悲的状态当中。这就是诚意,而后必定能正心,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便是顺理成章。
我们继续看下面的经文: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朱子的解释,说第一句诗文,是出自于诗经的《商颂·玄鸟》这篇诗。“邦畿千里,惟民所止”,“邦畿”,是讲“王者之都也”。在古代,帝王居住的地方叫做国都,在这里称为“邦畿”。邦畿方圆千里,这是“惟民所止”,民众所止的地方。“止”,就是居住的意思。朱子说,“言物各有所当止之处也”,这个物包括人物、动物、一切物,都有他应当居止的地方。这首诗,原来是宋国国君在祭祀殷高宗武丁时候的一首乐歌。
武丁,我们前面也说到过,他任用傅说做为宰相,傅说是从奴隶到宰相,是武丁提拔的,最后使殷朝中兴。这是赞美殷高宗武丁,他能够任用贤良,所谓“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从而使得国民享受到他的福祉,这是武丁尽到了为人国君的本分和义务。这个尽义务,就是“所止”的意思。后面所说的,“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武丁和傅说,一个是作君,一个是作臣,他们两个都尽到了自己的义务,君仁臣忠,这是他们懂得所止的意思。国君和大臣知道自己所止了,当然后面的这些民众跟着也能够知其所止,所谓“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都有所止。所止,就是各自都有依归,各自都能尽本分。
第二句诗文,“缗蛮黄鸟,止于丘隅”,是出自于《诗经·小雅·绵蛮》这一篇。“缗蛮”,是鸟的叫声,这是指声音的一个词。“丘隅”,朱子解释说,“岑蔚之处”。这个“岑”字,上面一个“山”,下面一个“今”,这是形声字,《说文解字》里面讲“从山今声”,它是山的意思。这种山又小,就是它的方圆面积小,但是它又高,小山岭。“蔚”,是草木茂盛的样子。这句的大意是,缗蛮地叫着的黄鸟,它栖止在山丘草木丛林茂盛的地方。
朱子底下又说,“子曰以下,孔子说诗之辞。言人当知所当止之处也”,这是解释“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这句就不是《诗经》里的话了,它是孔子解释诗文的话。“于止,知其所止”,这是讲,于该止的地方,我们都要知道在那里居止。连小鸟都懂得找那些山林止息,人如果不懂得找到自己的止息处、皈依处,那这个人不就等于不如鸟了吗?那怎么可以?这是讲人也要知道自己应当依归何处。这里讲的依归,当然不光是指身体的依归。身体的依归,诗文已经有明示,“邦畿千里,惟民所止”,国都、城邑、村落,这些是民众他们身体止息的地方。但是,这里不是讲身体,是讲我们的心灵,我们的心应该归在何处?
底下我们继续来看《大学》的经文,又引了《诗经》里的话:
【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朱子解释说,“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这个“于”不念“鱼”,这里念“乌”,是叹美、赞叹,这是语气助词。这篇诗文,是在《大雅·文王篇》。这里讲“穆穆文王”,“穆穆,深远之意”,深远,是形容周文王德行高远,他的举止非常庄敬、深沉,所以讲“缉熙敬止”。“缉”,朱子解释是继续的意思,“熙”是光明的意思,“敬止”是“言其无不敬而安所止也”,也就是他能够做到处处恭敬。安止在哪里?安止在一个“敬”字上,一切恭敬,这是人当止的地方。底下讲,“引此而言圣人之止,无非至善”,圣人他安止在哪里?像文王那样庄敬、奋勉,而能够持续光大他的明德,他敬守在他所止的至善之地,这是我们应当效法的。
朱子下面又说到,“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学者于此,究其精微之蕴,而又推类以尽其余,则于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无疑矣”。朱子是把一些经文重新做了一个编排,他引用五处的《诗经》,来诠释“止于至善”,所以讲“五者”。这五者都讲的是一个大要的纲目,就是给我们提纲挈领而已。真正善学的人,明白了这五篇《诗经》的诗文之后,推究里面精微的韵味和义理,而能够推广,触类旁通,闻一知十,那么天下之事、无一物不能明了。“知其所止”,这个“所止”,如果用这里文王的德行来说明,就是一个字,止于“敬”。
印光大师说:一分诚敬得一分利益,十分诚敬得十分利益。诚敬之道,就是圣贤之道。有了诚敬之心之后,他对于一切人,不管是父母、兄弟、君臣、夫妇、朋友,他都能用诚敬,这就是知其所止,最终他能够止于至善。止于至善,是他诚敬的功夫达到了圆满。《华严经》到末后,普贤菩萨教导善财童子的十大愿王,这是最精华的开示,第一条就是“礼敬诸佛”,礼敬诸佛就是诚敬。对一切人,都像对佛一样的诚敬,把一切人看作是佛,诚敬到了圆满,这就是止于至善,心有所依归,皈依到“礼敬诸佛”上。人知道礼敬诸佛了,一切的关系,他都能处理好,而自己也能懂得慎独、不自欺了,他自然就能做到诚意正心。
这是朱夫子提醒我们,从这些简短的经文里面,我们要反复地去玩味里面的义理,更重要的是要推广,落实到自己的日常生活、待人、处事、接物之上。
我们来看蕅益大师对上面讲的《大学》这整节经文的解释,大师说:“文王一人耳,对臣下,则名为君;对商纣,则名为臣;对王季,则名为子;对武周,则名为父。可见身是本,而所对皆末也,明德一理耳”。这里引的《诗经》是讲到文王,“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这是赞美文王庄敬、光明的德行。对文王而言,周文王他只是一个人,但是他却面对不同的关系,所谓五伦关系,五伦关系里面,在这里只讲到三伦,所谓君臣、父子、朋友。
经文当中说,为人君,就是做国君,做国家领导人,要依归在何处?依归到“仁”,仁慈爱民,以民为本,以德治国,这是领导应当负起的义务。文王对他自己的臣下,他就是君的这个角色,他就需要行仁,关怀、爱护自己的部下、自己的百姓。古人讲,作之君,作之亲,作之师。作之君,是领导他们,把他们带上幸福美满之路。作之亲,是关怀爱护他们。作之师,是教导他们,让他们断恶修善,也能明其明德。
“为人臣,止于敬”,臣就是臣下、下级,做臣下的,对上级就要忠、要敬。忠,就不逆,不会叛逆。叛逆的心,是大不孝、大不忠,忠孝不二。对父母言之为孝;对国君,就说忠,是一个心,不是两个心,忠心和孝心是一。那我们讲,对父母要孝敬,对于自己的领导也要忠敬,所以为人臣,他的心应该皈依在“敬”上。这里讲,文王对商纣王而言,他是臣。因为文王当时在西周国,处于殷商王朝的西部,纣王是个暴君,他荒淫无度。但是,周文王对于这一位昏君,依然尽到自己为人臣的义务,对纣王还是尊敬、忠诚。文王尊敬他、忠诚他,不是盲目,最重要的是帮助他断恶修善,进而能够利益万民,否则他如果荒淫无度,那就是身陷不义了。所以真正的忠臣,他是可以死谏的,死谏还是忠,以自己的生命来唤醒自己的国君。如果国君实在是不能回头,而使广大的民众深受痛苦,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用武力推翻。
文王当时没有兴兵,一直到他的儿子武王即位以后,纣王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而文王、武王的德行,却使普天之下万民景仰,大家都想将武王推举为天子。所以在民众的呼吁、拥戴之下,才起义师,推翻商纣王,那是势如破竹。历史上记载,武王的义师,向东边去征讨,结果西边的百姓就不快乐,他们说“为什么武王不先来我们这边征讨?”百姓都希望武王的义师快点到来,好让他们早一点得到解救。这是得人心者得天下,商纣王是失人心者失天下。要知道圣贤人的理念,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真正的忠君爱国,那是为万民着想,以民为重,以民为本。如果国君能为民,自然得到民众的拥戴;如果国君不能为民着想,而追求自己的享乐,置人民于水火而不顾,那就被人民给推翻。历史上朝代的更替,都是如此。所以这个敬,不仅是讲到要敬自己的国君,更重要的是敬自己的国民,处处能够为民着想,这便是忠君爱国。
底下又说,“对王季,则名为子”。王季是周文王的父亲,所以说文王是王季的儿子。“为人子,止于孝”,做儿女要依止在孝敬上面,这是尽到孝敬的义务。孝是德行的根本,《孝经》上讲:“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如果人没有了孝德,那什么德都没有。文王对他的父亲,极尽孝道。我们看到“二十四孝”里面讲到的“文王三省”,周文王非常敬爱他的父亲,每天都到父亲那里三次请安,清晨一大早起床,更好衣,就到父亲那里去请安,问候父亲昨晚睡得如何?如果父亲身体状况良好,文王就很心安;如果父亲身体不适,文王就非常的忧虑,甚至连饭都吃不下,这是出自于真心。
我们觉得周文王的盛德好像也不难做到,每天去问候父亲三次,这有什么难的?可是我们问问自己,我们能不能做到?这个事情说难也不难,去问候一下父母,不难。心里有父母,这就可贵了,而能够永恒的保持这种孝心不改变,天天如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这样的保持对父母的孝敬心,关怀、爱护、照顾父母,这就不容易,这就是文王难能可贵之处。做一日二日容易,但是你做一辈子可能就难了。
下面又说,“对武周,则名为父”,这里讲的“武”是周武王,“周”是周公,武王和周公是兄弟两人,都是文王之子,所以对他们而言,文王是父亲。“为人父,止于慈”,做父母的责任、义务就是慈爱,对儿女要照顾、要教导。如果不能照顾儿女的生活,这是对儿女不慈爱;养育他们,而不能教导他们,这也是不慈爱。《三字经》上讲,“养不教,父之过”,养育儿女而不能教导,父亲就有过失了。实在讲,这个“父”也代表母亲,父母都有过失。而且在教育儿女当中,母亲的责任比父亲更重。为什么?因为儿女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多,特别是古代社会,所谓“男主外,女主内”。主外的工作,是挣钱养家,所以先生是家庭的经济支柱。主内的工作,所谓相夫教子,帮助先生教育儿女,这是母亲的义务。
古人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看看,对于尽义务,先生和太太两个人比起来,哪个大?当然是太太大。太太肩负的使命,是为这个家庭培养后代,能够让这个家庭的家风延续不断,家业能够长久,这是以母亲为主。对儿女真正的慈爱,就是好好教导他们。如果养他们而不教导他们,那就对不起他们。将一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来,就要让他能够成就良好的人格,做一个良民,进而做一个君子,做一个圣贤,这便是无量的功德,这也都是父母应尽的义务。就像文王一样,他将武王、周公培养成为圣人,无量功德。这中间,母亲的责任不可忽视。
记载中说,太任是文王的母亲,太任非常懂得教导儿女,她从怀孕的时候,就开始教导自己的儿女,这是胎教。太任在怀孕的时候,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傲言,让自己的身心都处于纯净纯善之中,她自己能明明德、止至善,所以她所生的儿子便是圣人。文王的太太—太姒,生武王、生周公,也是这样。周家之所以能够建立八百年的王朝基业,成为历史上最长久的王朝,这是朝代开创的时候,三位女子功不可没,这三位女子是文王的祖母太姜,文王的母亲太任,文王的夫人太姒,周朝三太。我们现在讲到“太太”这个名词,实际上是非常尊贵的称呼,说一个人的妻子是太太,是在赞美她,也是在鼓励她,你将来可以把你的儿女培养成圣人,你是圣人的母亲,这是太太的意思。
父母对儿女的慈爱,最重要的是自己要明其明德,然后才能让儿女也跟着明其明德。文王给自己儿子做了好榜样,文王的太太给自己儿子也做了好榜样,身教而后言教。
底下讲,“可见身是本,而所对皆末也”。自己能够成就明德,这就是修身圆满了。身所对的一切物,包括这五伦关系里面所有的人,包括一切万事万物,它们都是枝末,跟着我一起止于至善,这都是“明德一理耳”。讲到这个理,只有一个,就是明德。明德,落实在五伦关系中,就是《礼记》里面所说的十义,所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妇听,君仁臣忠,长惠幼顺”。落实到五伦关系里面的每一伦,就是自己在这个关系当中所处的角色不一样,所尽的义务也不相同,但是都是明德在作用。明德,在父子的关系上,就体现出父慈子孝;在君臣的关系中,就体现为君仁臣忠,如是而已。
在心上只是一个心,就是爱心。所谓“仁者爱人”,能爱人就能够对人尽义务,就能够遵守自己的本分。所以对父子、君臣、夫妇、兄弟、朋友,都有这样的义务。五伦里面也讲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这些都是讲我们应尽的义务,这便是道德。人伦的关系,这是道。能在这关系里面尽到自己的义务,这是德。这父子有亲的“亲”,就是德;君臣有义的“义”,就是德;夫妇有别的“别”就是德,“别”是讲男女分工不一样,各尽其义务;长幼有序,“序”是德;朋友有信,“信”是德,同是这一个明德的彰显而已。
底下蕅益大师又说到,“对臣下,则名为仁。对君上,则名为敬。对父母,则名为孝。对子孙,则名为慈。对国人,则名为信”。这就告诉我们,“明德”的作用、在不同的角色上面,就有不同的表现。这里讲到的“仁、敬、孝、慈、信”,这五种德,不是分开的五个德,而是同一个明德,随着这个关系不同,就有不同的表现而已。“可见无所不用其极”,这就是讲到止于至善。所以,古人教人以五伦作为圣学的纲要。
清朝陈弘谋先生说:“人无伦外之人,学无伦外之学。”一切的学问,都是什么?认识清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当然,这个关系也延伸到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天地鬼神的关系。你学也就是学这些,处理好关系而已。明明德、止于至善呢?也就是把这个关系处理到完美了,圆满了,那么你就证道了,这就“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不管在哪里,不管对谁,都用的是明德,而不再用自己的烦恼、妄想、习气。
因此这个极,“无二极也。极,即至善。至善,即明德本体。此文王自谦处,诚中形外处,皆由格物致知,以诚其意,故能如此”。这个“极”,讲到圆满,它是不二的。有二,就不是圆满,有相对就是对立,不能圆融,怎样才能称为圆满?再次给我们说明,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是一不是二,这个“极”就是讲的至善,至善就是明德的本体,这就是说文王的修行圆满了,真正证入了圣人的境界了。“自谦处”,这个“谦”,我们讲到,它是满足的意思。满足什么?满足明德,让明德圆满,让自性现前。“诚中形外处”,他内心中充满了诚意,而外表自然就有这种庄敬、光明的德行。他的功夫没有别的,就是由格物致知,而后能诚其意而已,所以才能够达到明明德、止至善。
这是蕅益大师把这一节的经文,给我们做了一个开解,再次为我们点示出来,只要能明明德,一切都能圆满,便是止于至善。
下面我们继续看底下一节经文: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这是孔老夫子所说的话。“听讼”,就是接受一个案子,审案就叫听讼。“犹人”,朱夫子的解释说,是“不异于人也”,他和别人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别人断案,即使是再高明,难免也会有差错的时候,而夫子断案也可能是这样的。下面说,“必也使无讼乎”,夫子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不是在他断案高明,比别人强,而是他能使民众不要再发生案情了,不要再起诉讼,这是孔老夫子的高明之处,别人比不上。
朱子说:“情,实也。引夫子之言,而言圣人能使无实之人不敢尽其虚诞之辞”,这是讲“无情者,不得尽其辞”的意思。这个无情的“情”,就是“实”,无实,它是虚假的。他诬蔑,或者是谎报案子,说出一些虚诞之辞来诬蔑人,圣人他能够使这些虚假的人,虽然他没有真实受到冤枉,但是他起诉讼,编造一些虚诞之辞,来蒙骗官员,来栽赃于人,这种人在圣人面前他不敢说谎,他也不会去说谎。为什么?“盖我之明德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讼不待听而自无也。”这是因为“我”的明德已经显明了,这个“我”是讲夫子。
孔老夫子已明其明德,成圣成贤了,所以他自然有这种感化的力量,也让民众同归于善,让民众也对他产生敬畏佩服,所以也就不敢编造谎言去冤枉他人,去起诉讼,甚至能够做到互相礼让,互相照顾,决不起对立,决不起冲突,这样哪里还会有什么诉讼?“讼不待听而自无也”,不需要去听讼,不用审案了。为什么?没有案子了,天下太平了。那圣人靠的是什么技巧?没有别的,就是自行化他的功夫。自己能明其明德,做出好样子了,然后教导大众,所谓“自新新民,自觉觉他”。
有一次我们的恩师到北京,这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会见当时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副委员长傅铁山大主教,他是天主教的首领,对我们的恩师也是非常的敬重,两位大德相见,相谈甚欢。在谈话当中,我们恩师就谈起中国人的理念重视教育,“建国君民,教学为先”。这个教育里面,包括伦理、道德、因果的教育。人学了伦理道德,他就耻于作恶;人学习了因果之后,他就不敢作恶。对现在人来讲,因果教育更有效果。我们恩师就提起在他小的时候,每个乡镇都有城隍庙,城隍庙里面都有《地狱变相图》,给民众看到造作恶业,将来要堕地狱,看到地狱的那些情形,那是真的会使人颤抖,会害怕,所以它防范罪恶的效果特别好。现在很多地方城隍庙都已经不存在了,我们恩师发心助印江逸子老师画的《地狱变相图》,用它来代替城隍庙的因果教育,这也是不得已。
然后我们恩师说,过去建一个城隍庙,用因果的教育—《地狱变相图》,它对于社会安定的功能来讲,可以超过一万个警察。你用一万个警察来维护社会安定还不一定能有效果?你用因果教育,这个效果好,人民自己就不敢作恶,就像这里讲的,“必也使无讼乎”,他不敢作恶了,他不会犯罪了,还有什么案子可办?结果傅铁山长老笑着说:“不止,超过十万个警察!”我们恩师笑着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教育的力量太大了,而这个功夫是用在无形,所谓“润物细无声”。
夫子当年在鲁国,做一个地方的官员,三年之内,就让那个地方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人人知礼守礼,这就是孔老夫子的能耐。他用什么?就是用教育,身教、言教,人民就不争了,能够做到上下和睦,互相礼敬。这是“大畏民志”,真正让人民心志畏服。
朱子说:“观于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后也。”朱子把这一句是放在“没世不忘”之后,这是前面讲的《诗经》,“诗云:于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这句话放在这节后面,作为单独的一章,这是把顺序给作了一个调整。这一节经文,朱夫子认为是《大学》里面解释“本末”的。对于这一点,清朝的周安士先生有一个批评。因为什么?朱子把“本末”看得很重,其实在《大学》开篇所说的,“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也”,这句话最重要的不是讲“本末”,而是讲“知”,所以后面讲“此谓知本”。这个“此谓知本”,最重要的是讲“知”,而不是讲“本”,所以朱子把这个重心放在“本”字上了,他就把这一节经文,判成是解释“本末”,然后又把前面“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调在这一节经文后面,就出现两个“此谓知本”,然后按照程子的意思,第一个“此谓知本”是衍文,是多余的文字,要把它删除掉,自己还又补一段文字,是用了自己的理解,而错解了圣人的真实义。
周安士先生讲,《大学》开篇所说的,就是说朱子所说的三纲八目,本末不在三纲八目当中,这里判的“经一章”、“传十章”,这十章传是解释经的,那为什么特别又把本末提出来解释?“本末”,又非纲,亦非目,专门拿出一章来解释“本末”,这是不妥当的。这是朱子他误以为“子曰”这一章经文是讲“本末”,实际上是重在“知”,此谓知本。如果按照朱子的理解,既然要解释“本末”,那为什么不解释“终始”?为什么不解释“先后”?这三个是同时出现的,所以这些都是不妥。因此,《大学》的经文,不是朱子所说的有什么错解,其实它的次序是非常的良好,并没有不妥之处。
这里讲到的,“此谓知本”,放在“子曰,听讼”这节经的最后,那他知什么?是讲知道“身为物本”,因而才会格物致知,以诚其意。他能够诚意,便能够正心,便能修身,便能化民,使那些好争讼的人,也慢慢变成圣贤人了,这是知本。你懂得从根本修,身是物本,而心又是身之本,所以他会下诚意正心的功夫。这是夫子之所以使民无讼的根本原因。
为什么说不能把前面所说的“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调到这里的后面,然后判第一个“此谓知本”是衍文,多余的文字,为什么不能这样做?我们也再复习一下,前面的“此谓知本”,是跟在什么经文后面?是说“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这是前面的“此谓知本”。这两个“此谓知本”的意思不一样。刚才我们讲的,本节经文的“此谓知本”,是着重在知“身为物本”。那么前面所说的“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他这个知本,实际上应该讲“知之本”,然后讲“知之至”。那个知,是知什么?知万物即是自己。能知道万物是自己,这就是知本,这就是所谓的格物。
格物,蕅益大师讲“唯心识观”,就是你有正确的宇宙人生观,这是根本。修行的根本,是建立在正确的宇宙人生观之上,所以“观”是根本,“行”是跟着“观”来,“观”、“行”要合一。讲到“致知”,“知之至”,这个“至”是圆满,致知到圆满,这是什么知?还是一样,知道万物就是自己。你真正入观,入这个境界,你完全以圣人的观念为自己的观念,这里的“知”也就“至”了,圆满了。所以两个“此谓知本”的意思,稍有不一样。这个微妙处,蕅益大师把它揭示出来了,朱子和程子都没有看出来。
我们继续看蕅益大师对这节经文的注解,他说:“世人不知心外无物,妄谓仁敬孝慈信,可以对君臣父子良民,不可以化顽恶,殊不知只是物未格、知未致、意未诚耳。如文王之使虞芮息争,何必别商听讼之法?”这是第一小段。蕅益大师说,世间人他不知道心外无物,宇宙万物都是心所现。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就会心外求法了,而且会起分别执著。他以为“仁”是对“君”而言,他的义务,君要仁;敬是对臣而言,臣要敬;父要慈,子要孝;对于国人,国人是良民,对这些人我们要讲求信用,要守信。可是,如果他不是良民?如果他是顽恶之民,顽是顽固,恶是恶劣,我们说恶人,就不可以对他讲仁敬孝慈信了,而且这种道理也就没有办法感化他,他们没有办法去遵守君仁臣忠、父慈子孝,不可能做到这些。这是世间人错以为如此。
实在讲,这个问题不是出在于那些顽恶之民,是出在自己,孰不知只是自己物未格、知未致、意未诚,没做到格物致知、诚意正心,所以对他没有感化的力量。这里举了一个例子,就是文王的德义使虞芮息争,虞和芮都是文王西周国旁边的两个小国,本来他们都属于殷商的诸候国,是商纣王的臣子,但是因为商纣王荒淫无度,这些诸候都不会敬服纣王。有了争端,不会去找天子,而是来找文王,文王和他们是平等的,当时文王也是个诸候国的国君,但是由于他们都非常敬佩文王,仰慕文王的威名,所以请文王来审断。结果,这两国的国君来找文王的时候,看到周国的人民都能做到互相的礼让,耕田的人,互相的让田地;行路的人,互相让路;男女之间,也都有规矩,讲究威仪,不在一起走路,这是男女有别;上下、长幼,都有很好的次序,君子之风遍及整个周国。
这两国国君看到了周国民风这样好,自己两个国家还要互相的争,内心就羞愧了,本来两国是要争地,结果互相都把所争的地让出来,做为大家所谓的闲田,闲置在那里的田地,大家都不要互相侵犯,这纠纷从此就解决了。这就是使民无讼。他们来找文王,文王有没有听他们的争讼?给他们判案?谁对谁不对,你得分多点,他得分少点?文王没有这样做,只是两国的国君来到周国以后,自然受到感化,这就是使民无讼,他把好争的心息掉,懂得礼让了,“何必别商听讼之法”,这个法比听讼、判案的法要高明的太多。
蕅益大师在解释的第一段主要告诉我们要“心外无物”,只要自己能够从内心中下格物、致知、诚意的功夫,必然能够化解外界的一切对立、矛盾、冲突。正如周文王能够化解虞、芮两国的争端一样,并没有去给他们做什么调停的工作,更没有给他们来判断谁是谁非,只是他们看到西周国的这种礼让、纯朴的民风,便就能使两国息灭争端。这就是孔老夫子说的,圣人可以使民无讼,而不必去听讼。“听讼”就是你来做判案,虽然把案子判得很准确,没有冤枉人,但总不如让民众不再起诉讼的好。
蕅益大师注解里面继续说,“大凡不达人我一体,则有争有竞,便名之为无情,非必告谎状,而后为无情者也。今以本无人我之明德化之,故能大畏民志”,这里是一段。圣人为什么能做到使民无讼?也就是让民众不起争端,这个原因非常的深奥,这是讲到宇宙的真相。真相是什么?这里讲的,“人我一体”。“人”,是我以外的一切众生,跟我是一体的。如果能够进入人我一体的境界,那还有什么争呢?哪儿还会有对立、矛盾、冲突?这是事实真相。
但是一般人,也就是说凡夫,没有证入这种人我一体的境界,肯定就会有争有竞,就是讲有竞争了,有对立了,有矛盾了,有冲突了,这都是因为迷惑、颠倒才会产生的妄念。事实真相,是没有人我。《金刚经》里面讲的,“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能离这四相,就能达人我一体的境界了,那就不会有对立的念头。有人、有我,这是有二,对立了。如果人、我是一体,哪里会有对立?这是真正的和谐世界,和谐宇宙。
我们现在提倡要共建和谐社会,如何才能实现?要从自己内心里下功夫。我们的恩师多次参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和平会议,我也有幸跟随参加过。恩师在会议当中,提出一个重要的理念,要构建和谐世界,首先从我做起。这个事情,不是求人的,是求我,每个人都从我做起。那如何做?首先要把自己内心的对立、矛盾、冲突化解,才能化解外面的对立、矛盾、冲突。自己内心里有对立,外面的境界就随着自己对立的念头,生起对立的境界了,这叫心随境转。把内心对立化解了以后,看看外面,本来就是和谐世界,这就是入了人我一体的境界了,外面就不会再有争端。所谓诉讼,这是争端的代名词。
如果迷失了这个真相,只在外面境界上去求和谐,没有从自己内心里头去求,自己的对立、矛盾、冲突依然还在,甚至还会很强烈,无论你怎么去求,外面的世界都很难以和谐。这就是蕅益大师这里说的,“便名之为无情”。这个无情是什么?没有真正了解事实真相,自己妄自生起人我对立的念头,迷惑颠倒,这种人就是无情者。所以这里讲的,“无情者,不得尽其辞”,这个“无情者”,“非必告谎状,而后为无情者也”,他不一定是那些诬告的人,递假状辞的人。那些人固然是无情者,但是这里讲的无情者,还包括迷失了事实真相、起了人我对立念头的人,都属于无情者。
这个“情”是实情,实情就是宇宙人生的真相。那如何来化解这些迷失了真相的众生心里的对立呢?这里讲,“今以本无人我之明德化之,故能大畏民志”,在心性当中,本来没有人我对立,一切法皆是自性所生,所以是一体。哪里来的对立?能随顺这种没有对立、没有人我的自性,这个就叫做明德,也叫性德。这是要自己去做的,不能要求别人。你要求别人的时候,想想你心里是不是有对立?你已经有人我了,本来我之外没有人,尽虚空、遍法界就是一个自己。所以,我外面哪有人?本来没有人我,这就是明德。你自己入这个境界,便自自然然感化一切众生。为什么?因为这些众生是你自性中的众生。你能感化他们了,这个叫做“大畏民志”。“畏”是敬畏,让众生对你产生敬畏,“敬”是尊敬,为什么?因为你已经成圣人了。畏,还是畏惧因果,他知道如果他告谎状,如果他起对立、起冲突,造恶因必有恶报,全是自作自受。宇宙就是一个自己,所以自己做了什么业,宇宙就给他什么回报,就是自作自受,这就是觉悟众生。
下面又说,“夫畏民志,则非刑罚之威。大畏民志,则使健讼者,亦化而为圣贤矣。非知身为物本、格物致知、以诚其意者,孰能若此也哉!”能够使民众生起敬畏之心,大家都能够遵道义,明因果,断恶修善,社会自然太平,何必要用刑罚来威慑众生?用刑罚,我们现在讲用法律来治国,那是什么?只是震慑住众生,让民众不敢违犯法律,他怕的是刑罚。羞耻的心没有生起来,他只是害怕被法律制裁而已。倒不如用教育,使民众都觉悟了,他知耻了,耻于作恶,自己就能够规范自己,不会去犯法了。他明白因果了,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报应,丝毫不爽”,自作必定自受,他内心就筑起一条防线,不敢去作恶了。到这样的一种地步,刑罚就已经没有用处了。
古大德教导我们,“建国君民,教学为先”。教学,最重要的是伦理、道德、因果的教育。人明白伦理、道德了,他就能守着伦理、道德,便能耻于作恶。有羞耻心,知道作恶是可耻的,他就不会作恶了。人能明白因果,便不敢作恶。所以用教育,比用刑罚好得多。就是这里讲的,用刑罚是“听讼”,即使是再严正的法律,也只能做到听讼而已。每一个案子,都能够做到明断案情,不使人受冤枉,这是法律能做到的最好效果。但是,比这还有一着更高的棋,“使民无讼”,那就是用教育。
现在这个社会,世界许许多多的国家领导人都很忧虑。记得在2003年,我追随恩师到印度尼西亚,会见印度尼西亚的副总统,我们被护送到副总统府,见到了副总统先生,副总统请恩师来印度尼西亚,是想向恩师请教两个问题。他请教的第一个问题是:一九九八年的金融风暴以后,印度尼西亚整个经济遭到了重创,如何使国家经济尽快的繁荣起来?第二个问题是:印度尼西亚的社会很不安定,常常出现动乱,如何能够让社会安定下来?恩师告诉他说:第一个问题是次要的问题,第二个问题才是主要问题。为什么?经济不能繁荣,原因是因为社会没能够安定。社会不安定,投资者不敢来投资,那你这个经济怎么能发展?想要投资者有信心来投资,我们要营造一个安定的社会局面。这个问题才是更重要,解决了这个问题,其他的问题是顺理成章的。
副总统先生马上就请问了:“那如何能做到社会安定?”我们恩师就告诉他:“建国君民,教学为先。这是中国几千年历代帝王所用的策略,经过了几千年的历史验证。”印度尼西亚是一个伊斯兰教为主的国家,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人口是伊斯兰教徒。恩师建议,印度尼西亚应该由政府成立一个专门推动伊斯兰教关于伦理、道德、因果教育的电视台,或者是电台,由国家专门成立教育的部门,邀请真正有道德、有学问的学者来讲课,讲的内容全是教我们如何做人,如何遵守道德。
我们恩师告诉副总统先生,果然印度尼西亚政府能用这样的电视台,天天播放这种伦理、道德、因果的教学节目,我们相信,不出一年社会就能安定了。你会看到民风有明显的转化,三年之内,社会一定会太平,经济必定能够随之发展、繁荣。用教育、用文化来带动经济的发展,这个发展没有副作用。为什么?因为老百姓知道了什么样的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不会见利忘义,所以这种经济的发展是健康的。这就是孟子所谓的,“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只要用仁义的教学就可以了,“利”便自然在其中,“利”就是经济发展。
我们恩师在自己的家乡—安徽省庐江县汤池镇,建立了一个文化教育中心,用三年的时间,做了一个成功的实验,对汤池镇四万八千人口,就用《弟子规》来教育。结果没想到,这种教育才四个月,民风就有明显的转化,犯罪率大大下降,离婚率基本没有;人人在家懂得孝敬父母,孝敬公公婆婆;社会上偷东西的,少了,拾金不昧的,多了;街道上,没有人扔垃圾了,没有人随便吐痰了;孩子们见到长辈,虽然是不认识的,但是都能九十度鞠躬,讲礼、知礼、守礼,这就证实了教育能构建和谐社会。其中一个副产品,我听说汤池镇在那三年当中,房地产价格连升三倍,经济全带起来了。为什么?来的人多,很多人来这里学习,甚至把家迁到这里来。汤池镇的经济一下就活跃起来了,地方的税收,大大的增长。这就证明了恩师在2003年对印度尼西亚副总统所说的,完全是可以实现的。
这就是什么?“大畏民志”,让人民都遵守道德仁义,明信因果,“使健讼者,亦化而为圣贤矣”。健讼者,就是喜欢搞诉讼的,喜欢跟人争端、跟人竞争的这种人,好争之人,他们也懂得道德仁义了,懂得礼让,因此渐渐也能转化成为圣贤人了。这完全是靠我自己落实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而能够起到转化民众的效果。能够有这种效果,最根本的是在于我自己要有这样的一个观念,是什么?“身为物本”,所以修身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根本,这就是格物的意思。从自己身上去下修为的功夫,格除自己的烦恼、习气、欲望、妄想,便能够达到大畏民志、治国平天下的效果。
所以蕅益大师讲,“非知身为物本”,不是真正明了身是宇宙万物之本,而从格物致知下手来诚其意者,怎么能够达到大畏民志、使民无讼的效果?“此谓知本”,这里是告诉我们要知道从本起修。这个本,是讲自己是宇宙万物之本。虽然在理上讲,自己和众生是一体。但是,从修行上讲,是先以修身为主。身修了,自然就能让一切众生跟着我转化。身之本又是什么?就是我们的意念,意念支配我们身体的行为、造作。归根结底,还是从格物致知而诚其意,这是修行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