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陈元光故里”固始 源于历史本真》

杨 峰

2018年11月25日，第五届厦门市陈元光文化论坛在厦门大学举办，邻县根亲文化研究会谢建中、郑文焕两位同志参加了论坛。可以想象，自曾经的光州府城今天的潢川县对陈元光祖地问题提出正本清源以来，无史料仅靠吹在各种遗址、墓地上大肆造假的“陈元光光州固始人”的大厦轰然倒塌，失言几年的邻县相关人员的怨气似乎都想从两篇参加论坛的文稿中发泄出来，以至于厦门陈元光研究会的周会长在现场数次打断发言，提醒发言者要从学术方面发挥而不要其他。对这些延续错误人云亦云的文稿，本不想反驳，也不值一驳，恰逢编辑论坛书稿，又不能不去校对，那我就对《“陈元光故里”固始 源于历史本真》一文来个有感而发吧。

论坛中我是第一个发言，紧接着就是固始郑文焕先生。郑文焕文稿分三部分。第一部分引用了曾任厦门大学中文系已故教授、汉语史博士生导师、著名语言学家黄典诚先生在38年前的1981年带着他的学生到河南固始调研后，并在当年的4月20日《河南日报》上发表的论文《寻根母语到中原》。郑文焕先生由此得出：“充分论证闽台祖地河南固始。黄先生通过到河南固始实地调查，凭着他的职业操守和学术良知，论定陈元光‘河南光州固始人’”。其实，我看不尽然。在当时，查询各种史料还是比较困难的，黄典诚先生根据福建家谱记载，首先就有先入为主之见，他亦没有搞清“光州”与“光州固始”是不能划等号的，甚至没有看过任何一版《光州志》。这里要说明的是，说黄典诚先生没有看过《光州志》并非讥讽。数种《光州志》原版深藏北京及海外大图书馆善本部，现在还有整理，在当时应该连名录都难查询的到。而地方史志部门翻印本、点校本直至1985年（乾隆版）、1992年（顺治版）才逐渐问世。

文中，黄典诚先生首先说：“据《三山志》说：‘（晋）永嘉之乱，衣冠入闽者八族（陈林黄郑詹丘何胡）’”。永嘉之乱中原士族衣冠入闽，并不能代表就是固始人的入闽。以河洛文化为主体的中华文化由北方不断南移，是一个发扬、传承，最终形成今天大中华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光州就是河洛文化南传的一个节点。陈氏由北及南的发展，最终遍及五湖四海，就是这样一个缩影。黄典诚先生文中还有：“例如这里（固始）有‘洛阳桥’，闽南也有‘洛阳桥’。能是偶然的吗？”我专门查询了一下当初的报纸，才知郑文引用的这句话中“（固始）”是原文没有的，是后添加的。百度一下“洛阳桥”，固始有吗？在今天的福建泉州，有一座多孔石桥，名为洛阳桥，有近千年的历史了。在今河南洛阳市洛河上，也有一座洛阳桥，这是客家人认同的最初迁出之地的标志。这和我上面分析河洛文化的南传是一致的。

黄典诚先生还说：“又据《河南·光州府志》载，唐高宗总章年间，福建南部蛮獠啸乱，朝廷以光州固始人陈政、陈元光父子率五十八姓前往征伐。”《河南·光州府志》是什么书？没有吧。单纯说府志的《光州志》或者高一级的《汝宁府志》（康熙元年），或者看省级的志书，比如钦定四库全书卷六十三的《河南通志》、民国十八年（1929年）版的《河南新志》等，对陈元光的论述都是“陈元光，字廷炬，唐光州人……”“唐，陈元光字廷炬，光州人……”甚至更为具体的“陈元光字廷炬，弋阳人……”，从来没有“光州固始人陈政、陈元光”的记载。单从这一点看，也是我认为黄典诚先生没有看过《光州志》的原因。

黄典诚先生在文中也明确地说：“事隔千年，这回找到什么‘根’没有？回答是不多……”。这倒是实话实说，确实不多。现在我们能看到的固始陈集“陈元光祠堂”、“浮光山顶奶奶庙”等都是八十年代中期后造假所建，黄典诚先生那时当然看不到。至于黄典诚先生引用的几点，从上文分析也是不靠谱的。

郑文焕文稿第二部分就是“再引征一下《固始与闽台渊源关系研讨会纪要》”，真的吓人，一堆大名头，大单位，大人物，这是要以势压人的气概吗？套用现在网络语言这是要吓死宝宝吗？——“2008年10月20日—22日，由河南省海外联谊会、河南省人民政府台湾事务办公室、河南省归国华侨联合会、中国河洛文化研究会、信阳市人民政府主办，黄河文化研究会、河南省中原姓氏历史文化研究会、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与考古研究所协办，信阳市人民政府台湾事务办公室、信阳市归国华侨联合会、固始县人民政府承办的‘固始与闽台渊源关系研讨会’在河南省固始县隆重召开。全国政协、民革中央、国台办、全国台联、中国侨联、海峡两岸关系协会、中共河南省委，以及河南省、信阳市、固始县等有关方面的领导出席了会议。十届全国政协副主席罗豪才，河南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徐光春向会议发了贺电。新加坡、菲律宾、缅甸、加拿大、澳大利亚的专家以及北京、天津、江西、福建、河北、广东、海南、河南、香港和台湾海峡两岸的宗亲会、文教界、企业界、新闻界代表，共300余人出席了本次会议。”原来是这些大名头，大单位，大人物在会上达成了陈元光出生在固始？陈元光是光州固始人？固始是“中原侨乡”、“闽台祖地”、“唐人故里”？郑文焕先生在这些称号上都打上了引号，甚至他发言文稿标题的“陈元光故里”，也是打上了引号的。的确，这些都是有疑问的。

郑文焕说：“（这些大名头，大单位，大人物）有着铁的论定。但近年来，我们的邻居县潢川却有人说陈元光祖籍是潢川而非固始。对此，固始一直保持冷静理智，满怀自信。”关于这一点，我在《与陈思涵说》一文中就此也提出了劝告，学术的东西，不要老是拿着这些大名头说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些单位、领导只是受到了一时的欺瞒，现在来看，反而是造假者要考虑怎么收场的问题。气球吹的越大，破灭的风险难道不是越大？欺上瞒下到这种程度，无论是从哪一方面说，学术上的，政治影响上的，都是难以收场的。

郑文的第三部分，就是列举了几项他认为潢川说的软肋。关于潢川说的依据，在我的多篇文章中都有论述，可以查看《被戏说的陈元光出生地》《以史说话——光州、固始志书中的陈元光》《陈元光后人与家乡“光州弋阳”之间的联系》《浮光山》《再说浮光山》《光州与东南沿海间三千年交往史》《从弋阳侨置江南到大唐的两次武装移民闽地》《与河南省社科院杨海中先生商榷》等文，不再展开。我只想就郑文说三点：

第一点：郑文焕承认了陈元光祖居是“清末民初为晋商购置为会馆”，但郑文焕认为的“当在情理之中，且此类情况比比皆是，实属正常现象。”在我看来却是不正常，假的就是假的，想来陈氏的后人们也不会认为这是正常的；

第二点，郑文焕为《固始县志》无陈元光记载辩解说“潢川优居光州治所，县志有载吗？只言片语也没有啊！”关于这一点，一位史志工作者说出来真的需要勇气。《光州志》的记载车载斗量，难道郑文焕先生在写这些材料时就不翻翻书吗？信口开河？    

第三点，郑文焕先生说《光州志》记载的不可信，其中一个很重要原因是“竟然连姓名都记载得囫囵不全”是错误的，这应该是备受几位固始专家推崇，以为可以作为攻击《光州志》不准确的工具。我在多篇固始专家文章中看到过（固始根亲研究会常务理事马世洲《华胄增光光发光州地 庙基稳固固由固始人》文中就说：“光绪志把陈烨变成了陈华……”）。有关这一点，我来个解释吧。他们指的是陈元光三十六世孙陈烨，在顺治《光州志》中记载为“陈烨”，到了乾隆、光绪《光州志》时就记载为“陈华”了，少了个“火”字旁。这哪里是错误？难得连古代的“讳”都不了解吗？大清的第二位皇帝康熙鼎鼎大名，他原名是爱新觉罗·玄烨，他之后的书刊中，逢“烨”之“讳”都变成了“华”或其他字很正常啊。

当然，郑文焕的文章中也有一些“真实”的东西：“固始作为‘开漳圣王’陈元光故里，不是固始人自封的……是闽台同胞和海外侨胞带着历经千年沧桑的族谱到固始‘认祖归宗’的”，看来，今后即使造假事发，所有的责任都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这潜台词就是：并非我们要造假，人家找来的。这倒是实话。至于要作假的原因，郑文中就写的更是高大上了：“固始高举陈元光这面根亲文化的旗帜，完全是为增强民族凝聚力、祖地召唤力‘添砖加瓦’，推动两岸关系和平发展，服务祖国统一大业”。这是真的吗？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