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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光的故事
1.3.8 第八节 与众不同的教学法
第八节 与众不同的教学法

当初,李四光怀着“科学救国”的志向远渡重洋留学,如今又怀着同样的志向从海外归来,以科学家的态度从事地质教学工作。他非常赞同法国科学家巴斯德的说法:“科学是没有国界的,因为它是属于全人类的财富,是照亮世界的火把,但学者属于祖国。”

两次出国留学及在武汉负责实业管理的亲身经历,使李四光深刻感受到当时祖国的自然科学水平非常低下,尤其是地质科学水平,与发达国家相比有着非常大的差距。他深知,长期存在的差距,导致了5000年的文明古国在近现代的工业方面都落后于西方国家,使得民族贫弱,任由列强宰割。中华民族要想尽快走向复兴,必须努力缩小与发达国家在科学水平上的差距。而缩小这种差距的前提,不仅需要对腐朽黑暗的社会制度进行变革,还必须培养一大批科学人才,在教育观念和教学方式上进行一番大胆改革,紧跟时代步伐。

初到北京大学时,李四光对北京大学的校风感到十分满意,认为以这样的校风试行教学改革不会有太大阻力,因而对各项工作充满了信心和激情。当时,他承担着岩石学和高等岩石学两门课程的教学,还要指导学生实习,每周授课23小时。为了教好这两门课程,他要求学生必须掌握与之相应的数学、物理、生物、化学乃至矿物学、地层学等多学科的基础知识。他告诉学生,只有广博才能求精深。

李四光在教学工作中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把课堂讲授与实验指导结合起来,相辅相成。他曾在课堂上说:“课堂讲授属于传授书本知识,这种书本知识只有经过实验证明,才能化作牢固的学问。”这体现了李四光教学的特点,即师生之间共同动脑、动手,把课堂变成实验工场。

每次上课之前,李四光都会根据教材内容和学生的理解能力,写好启发引导提纲,并且备足岩石标本、形象挂图和专用显微镜等各种直观教具及操作仪器。上课时,他坚持教师是指导者,以指导者的身份把学生的注意力引入规定性的单元章节里,讲授必要的知识,不时当堂开展讨论,组织大家利用标本、图例及仪器进行观察与分析,直至得出扎扎实实的结论和学生的一致认可才肯罢休。他的教学打破了老师只管动嘴,学生只能动耳的传统讲课模式。可想而知,他的课堂气氛是非常活跃的。

在组织学业考试时,李四光更是与众不同,学生们常常猜不着他要考什么内容。例如,他到北京大学组织的首次考试,学生们大都遵从以往的习惯,背诵老师的讲义,同时画出重点进行押题,渴望取得优异的成绩。谁也没有想到,这位让人尊敬的李教授居然没有发考卷,只在黑板上写了两道闭卷考试题目。此外,李四光大部分的考试内容是发给每个考生几块不同类别的岩石标本,要求学生按照标本编号,写出标本的准确名称、矿物成分、生成条件,以及与哪些矿产具有直接相连的关系,等等。如此一来,一向“善考”的学生都不由得犯难了,不少人抓耳挠腮,直至下课铃声响起仍未能答题,暗暗埋怨李四光不按常规的做法。然而,经过一番细想和议论之后,学生们终于理解了李四光的做法,只有如此,他们才能把所学的知识转化为实际运用的能力。他们深刻体会到了李四光的良苦用心,进而更加敬佩这位教学脱俗的师长。

地质教学与其他科目相比,具有自身的鲜明特点——需要走出课堂进行野外作业,尤其是岩石学课程,更加离不开实践这个环节。李四光认为,这个环节甚为重要。虽然当时面临的困难很多,教学经费十分短缺,但他还是想方设法积极筹措经费,不辞劳苦地带领学生一道外出上课。他告诉学生:“野外作业是提高个人综合素质与培养实际工作能力的关键步骤,也是考察地形、地貌和地质结构的基本途径。”所以,他的学生都深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野外作业都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1921年春季,在李四光的带领下,地质系学生曾经几次到北京西郊开展对地质的实地考察。路线是:由三家店至金庄河畔的山下。按着教学要求,大家首先依据原有的地质图表,辨认当地的地质构造。经过反复核对,大家发现了一个与事实不符的学术结论。按照《西山地质图》上的说明,这一带应该属于石炭二叠纪的辉绿岩和庙岭砂岩区,但大家观察用地质锤敲打下来的所有碎片,却都属于震旦纪的白色的石灰岩。

是图表的记载错了,还是学生的辨析有误?李四光觉得任何问题都不能小看,他带领学生继续进行全方位的考察和识别,结果证实学生们的怀疑确实是有据可依。这一带盛产石灰岩,甚至还有一条专用的轻便铁路,连接石灰岩采矿场和铁矿公司。但是,很多同学不敢轻易质疑《西山地质图》的正确性,因为该图是由一位知名的外国地质学家亲手制作的,而且又是经过官方地质权威机构审订的出版物。他们期待着敬爱的老师给予解释。

面对这些年轻学子极端认真的求实精神,李四光十分高兴和激动,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转眼之间同学们都变成熟了,这是多么可贵的科学态度。科学是什么?在李四光看来,科学就是整理事实,以便从中得出普遍的规律或结论。它的反面是盲从与迷信。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真知灼见首先来自多思善疑”的道理。

李四光深知科学态度和独立思索精神的重要性,为了鼓励自己的学生,他平易近人地启发学生们说:“从现实情况判断,我认为有两个问题需要大家继续思考:一是可能因为我们自己经验不足,尚难理解图表上的标志含义;二是虽然图表作者是学术权威,也曾来此进行调查,但是由于观察和辨析不够谨慎,或者没有进行细致的记录,仅凭记忆中的大概印象,仓促绘图并作出如此叙述。”

“可是,李教授,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您亲眼所见!”一位学生大胆否定了前一种可能性,接着说道,“再者,眼前的岩石都是您指导我们鉴定的,大家一致认为丝毫没有差错……”

“是的,咱们的工作确实不存在丝毫差错。”李四光当众表态赞成这个学生的意见。

“那么,归到学术问题上,到底是谁错了?我们应该相信哪一方呢?”另一个学生更加好奇了,想进一步征询李四光的看法。

李四光笑了笑,拍着这个学生的肩膀对大家说:“我们应该相信事实,服从真理!”

“噢——”李四光话音刚落,学生们便高兴地呼喊起来,“相信事实,服从真理!”

经过这次野外作业,学生们的见识大大增加了,并且更加崇敬李四光,在后来许多艰苦的野外实习中,他们都毫无怨言地跟随着他。在李四光的带领下,他们多次奔赴华北平原开展各项考察,无论是一个山峦、一条沟谷、一堆石头,还是一条地壳的裂缝,他们都不放过,而且形成了自发提出问题、互相讨论的学习氛围。

在考察与探讨的过程中,学生们还在李四光的具体指导下,对各种地层的层序、走向、倾角以及断裂方位等各个方面都做了实测记录。每次野外实习,他们都自觉地背回很多有价值的岩石标本,并把它们分类整理,贴上标签,有序地陈列在实验室里。这是野外学习成果的体现,同时也是地质宝库中的颗颗明珠。

对此,李四光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对自己的学生非常满意。学生们的思想情感也和他融为了一体,在他们眼里,李四光是一位难得的良师益友。有一次,李四光带领学生远赴西山的杨家屯煤矿实习。晚上大家回到驻地,只见一个名叫杨钟健的高年级学生背着一块含有植物化石的大石头,步履艰难地走过来,兴致勃勃地把它放在李四光面前。李四光看了感到格外满意,亲自为杨钟健擦去脸上的汗水,并借用陶渊明《归田园居》中的诗句,乐呵呵地对他说:“你这该是‘戴月荷石归’啊!”这风趣的一句话引得师生们开怀大笑。

杨钟健是李四光门下的一名高材生,在李四光的培养和熏陶下,他后来成为了著名的古生物学家。新中国成立后,杨钟健曾担任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所长、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并著有《李四光老师回忆录》。李四光所教的其他学生,很多都成为科学家,尤其是地质领域的知名专家或学者。在李四光的领导下,有些人和杨钟健一样,也在新中国成立之后继续致力于地质科学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