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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全传
1.3.7.3 ⊙暗中偷换
⊙暗中偷换

法国和联军虽然签订休战协议,但谁都没有放松在这性命攸关的60余天里做最有效的备战工作,并通过各种外交途径,谋求更有利于自己的国际关系和环境。就在联军和法军都在恢复元气的时候,处于观望中的奥地利得意起来。作为欧洲大陆的传统军事强国之一,法国与同盟国双方都不能忽视它的存在,争取它的加盟有着极大的现实意义,奥国越来越有资本同时向法国、俄国及其同盟者提出谈判的条件了。

奥国是拿破仑的姻亲,完全比俄国更有条件争取它的加盟。可拿破仑对这个被征服国所采取的外交态度一向强硬,所以拿破仑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奥国公使布德纳于5月份提出的条件,但他又不得不担心“奥地利的敌对态度”。

现在,拿破仑在经历了两个血淋淋的胜利之后取得了和谈的机会,但他绝不打算进行毫无面子的妥协,归还他已经占领的土地。他似乎已不再生活于现实生活中了,他要消灭那些逃跑的普军和俄军,因此决定继续向柯尼斯堡进军,以此加重谈判的砝码。

尽管梅特涅早已料到拿破仑不会同意中立国奥地利的调停条件,但为了表明他和奥国的确是在为和平而努力,他还是想把这一例行公事做完。6月28日,他到德累斯顿的马尔哥利尼宫拜会了拿破仑,其目的是观察拿破仑对奥国充当调停人和与之结盟条件的最后态度。

而此时拿破仑盘算的是如何居高临下,威迫梅特涅这位奥地利圆滑的政治家,诱使他说出与沙皇会谈的结果。

在进行这场心照不宣的会见时,拿破仑一身戎装,腰悬宝剑,腋下挟着帽子,威仪十足地接见梅特涅。开头他简单寒暄几句,问候了弗兰西斯皇帝,然后就直奔主题。他对梅特涅斥责道:“你说一说吧,你是想同我作战吗?我已经在包岑打败了俄国,现在你们希望轮到自己吗?你和他们一样都是些不可救药的人!教训对他们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俄国人和普鲁士人不顾惨痛的经验教训,胆敢在最近一个冬天所取得的胜利之后向我进攻,而我就痛击了他们。你们也是抱着这种愿望吗?好的,你们也会得到这种结果的,我决定10月在维也纳与你们见面。”

梅特涅不理会拿破仑的指责,例行公事地提出了上次那些与法国结盟的条件,奥地利的原则一点没变。拿破仑闻言大怒:“我知道你们的秘密!奥地利人想要整个意大利,你们的俄国朋友想要波兰,普鲁士想要萨克森,英国人想要比利时和荷兰……如果我今天让步的话,你们明天就会向我要求所有的这一切。但是,为了达到这些目的,你们就得动员千百万人,让几代人流尽鲜血。”骄横的拿破仑不怕战争,他继续恐吓道:“我是靠打仗才有今日的。对一个像我这样的人而言,上百万人的生命不算什么……你们的君主生下来就占有王位,即使20次战败,仍然可以回到自己的都城。我却不行,因为我是士兵出身的暴发户。一旦我不再强大并且不再受人敬畏,我的统治就完了。因此,我需要荣誉和光荣,我不能以一个被侮辱者的姿态出现在我的人民面前。我必须永远是伟大的、光荣的、受到人民称赞的。”

面对按剑在手、怒气冲冲的谈判对手拿破仑,梅特涅不动声色,没有哪一个斗牛士比他更善于舞动红袍来撩拨野牛的了。他冷静地提醒拿破仑说:“我刚才从你的团队旁边走过,你的兵士都是一些儿童。你几次提前征兵,把一些尚未发育成熟的人征入军队。当这一代被现在的战争消灭了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要提前征兵呢?是不是还要征召更年轻的人入伍呢?”

拿破仑勃然大怒,把自己的三角帽狠狠地扔在地上,大声嚷道:“你不是一个军人,你们没有士兵的灵魂,而我不只是法兰西的皇帝,我还是个真正的士兵。你们不是住在军营里,你们不习惯于在必要的时候轻视自己和别人的生命。而对我来说,20万人算得了什么?法国人,也就是那些你在这里想保全他们生命的法国人,是不会十分抱怨我的。确实,我在俄国损失了20万人,其中有10万人是优秀的法国士兵,我确实是非常惋惜他们的。至于其余的人,那都是意大利人、波兰人、德意志人。”他声言,任何同盟都吓不倒他,不管你兵力多么强大,他都能制胜——俄罗斯的严寒是另一回事——那次战役中损失了的力量已经补足。

梅特涅仍然坚持自己所提出的条件,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战争将永远不会结束。是要和平还是要战争完全取决于皇帝陛下。”

拿破仑更加怒不可遏,疯狂地叫道:“你还要坚持!你说说,英国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扮演这个角色来反对我?好吧,让战争爆发吧!再见吧,我们在维也纳再见吧!”见梅特涅不回答,他继续说,“真是本性难移,经验教训对你们毫无作用。我已经三次让弗兰西斯皇帝重登皇位,答应了永远和他和平相处,我娶了他的女儿。当时我对自己说,你干的是蠢事,但到底是干了,现在我后悔了。”拿破仑当着这位媒人的面,懊恼地承认,自己在同奥地利公主结婚这件事上,是干了一件极其愚蠢的傻事。他对奥地利的愤恨,在当时情况下是很自然的,这使他忍不住大发雷霆,暴露了内心的不满情绪。

拿破仑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太远了,就温和地说了几句收场的话:“我和一位公主结婚,是想把新的和旧的、中世纪的偏见和我这个世纪的制度融为一体。那是自己骗自己,现在我已充分认识自己的错误。也许我的宝座会因此而倒塌,不过,我还是作了这样的尝试,我要使这个世界埋在这一片废墟之中。希望你和奥皇永远同法兰西帝国站在一起。”

拿破仑这一解释是毫无说服力的。把梅特涅打发走的时候,拿破仑耍了个手法。这手法是1803年跟英国关系破裂前不久,他交代塔列朗用以对付惠特沃思的。这就是威吓不成就来一番甜言蜜语,哄骗笼络。拿破仑拍一拍这位大臣的肩膀,语气平和地说:“好啦,你知道事情会怎么样?你不会对我开战吧?”

梅特涅立即答道:“陛下,我可以断定你是输了……现在我要走了。我认为你是输定了。”这位显赫的贵宾走出前厅,那些将军们围拢过来。他对等候在门外的贝尔蒂埃说:“我向您发誓,您的君主丧失了理智!”贝尔蒂埃早先就请求拿破仑记住,欧洲和法国都迫切需要和平,可这场长达9个小时的谈判,已经证明皇帝输了。贝尔蒂埃送梅特涅上马车,这时又很多余地问他对拿破仑是否满意。梅特涅回答:“满意,他什么都给我讲清楚了。这个人一切都完了。”实质上正是这样。

第二次会见梅特涅时,拿破仑和霭得多了。他让奥地利相信有收复伊利里亚的希望,他也接受了让奥地利充当调停人,并约定在布拉格召开会议,讨论全面和平问题。对拿破仑的口头许诺,梅特涅表面很高兴,但经验告诉他,拿破仑的抚爱同他的暴怒一样危险,所以依然心存戒备。

果然,这位皇帝马上就暴露了他的真正意图。他以温和的声调补充说:“可是,还有一点:必须延长停战期限。我们怎么可能在7月5日至20日这段时间结束一场理应包括整个世界的谈判呢?”他建议将停战延至8月20日止。

梅特涅对此表示异议,因为同盟国早已觉得停战拖得太长,对它们不利。最后,商定延至8月10日,这也曾遭到同盟军将领的极力反对,他们坚持说这样延长停战期限将给他们大大增加困难,但还是就此决定下来。

拿破仑虽然早已得知西班牙军团惨败的消息,但他有意地掩饰法军彻底失败的真相。他命令官方刊物报道说,法军在维多利亚经过一场激战,正在阿拉贡集中,由于缺乏马匹而遗留在城里的大炮和车辆共约一百件被英军缴获。他知道,如果真相被暴露,要想吓倒东部各国,惩罚那个搞武装调停的奥地利,成功的可能性必然大大降低。直到这个时候,表面的形势似乎对法国依然有利:法国的军旗在易北河两岸和奥得河畔的所有要塞上飘扬,汉堡快要变为法国的大军营了,而丹麦也是站在法国这一边的。

充当调停人的奥地利弗兰西斯皇帝仍在犹豫摇摆。这位皇帝既想和平,又想摆脱女婿对他那种讨厌的监控。在吕岑会战之前,他无疑是倾向于同盟国的,可是,同盟军的两战失利又使他来个180度转弯,倾向于拿破仑。

然而,一个重要人物使得弗兰西斯皇帝最终改变了主意,也使得拿破仑与同盟国这场生死攸关的暗中对决中,最后以同盟国获胜而告终。这个人就是巧妙周旋于法国和同盟国之间的谈判高手梅特涅。

梅特涅的策略是不惜成本、不择手段地为奥地利争取最大的好处,当然也为他自己争取好处。人们戏称梅特涅为“欧洲的马车夫”,他的一贯外交手段就是施展他的大国平衡术,也就是使大国间的“权力均衡”。奥国外交界既不希望拿破仑彻底战胜联军,也不希望联军彻底战胜拿破仑,因为奥国明白亚历山大同拿破仑一样有称霸欧洲的野心。奥国想借调停机会,迫使拿破仑作出些让步,为自己谋得一点好处。他这种做法,不仅表现在策略上,而且表现在用人上。前段时间,他派了布德纳伯爵前往德累斯顿的拿破仑总部,这个人是真心诚意、坚决争取和平的,因而有助于消除拿破仑的敌意和猜疑。同时,派往当时同盟军总部赖亨巴赫的,却是施塔迪翁伯爵,他认真努力,不亚于布德纳,但目的是支持战争。

梅特涅所执行的骑墙政策,一方面,圣彼得堡、柏林和伦敦的朝廷,听了施塔迪翁的言辞,都以为奥地利确有拔刀相助之意;而另一方面,拿破仑听了布德纳之言,则倾向于相信奥地利顶多是敲敲刀鞘,终究还要屈从他的要求,站在法国这边。梅特涅在停战的开始六个星期中,他的行动和正式公文几乎不带任何色彩,更恰当地说,是变色龙的面貌。在德累斯顿,总体来说,似乎是赞助法国的;而在赖亨巴赫,经过施塔迪翁伯爵的渲染,则被认为是有意再来组织一次欧洲同盟。

由于梅特涅表现出的态度似乎让人捉摸不定,十分焦急的亚历山大使出了美人计,竟不惜利用妹妹(凯瑟琳)的姿色,她那时正当年,并被人称做“风流美人”。

1813年7月3日,他给凯瑟琳写信说:“您为共同的事业精诚效力,令我不胜感激。我很遗憾的是您未曾谈到梅特涅以及为了把他完全争取过来需要做的一切。我有必要的资金,因此,不必节俭。我授权您在必要时毫不犹豫地使用这一最为可靠的策略,勇往直前。”凯瑟琳立即着手进行。

素来风流的梅特涅在此前曾与拿破仑的妹妹、缪拉的妻子卡罗利娜打得火热,现在又有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梅特涅哪有不受之理。虽然明知凯瑟琳的言行是虚情假意的,但她美丽性感的身躯却是实实在在的,当梅特涅趴在这位贵妇柔软肉体上时,不禁由心中发出胜利者得意的窃笑。

其实,梅特涅在这场暗斗中,早已准备好了他的底牌,但他还想把它藏得更久一点,以从中捞到更大的好处。梅特涅表面上仍装出一副为美色所惑的样子,在尽情享受了怀中的美人之后,他于7月2日向俄国抛出了一些有利于奥国的条件,坚持以此为奥地利进行武装调停的基础。其条件是:废除华沙大公国;重建普鲁士,必须使其版图与1805年以前相当,并且确保它收复但泽;把伊利里亚各省,包括达尔马提亚,归还奥地利;重新建立各被撤城市,并最终安排割让第32军事管区的其余部分(即1810年被拿破仑吞并的那一部分北德意志领土)。

乍看起来,这些条件似乎有利于同盟国,但比起5月中旬亚历山大所提的建议,就远没有那么广泛的意义了。所以,这些条件拿到赖亨巴赫,摆到同盟国谈判桌上的时候,反应并不好。原先他们对奥地利的亲善,被蒙上了怀疑和猜忌的阴影。后来有好几天经过施塔迪翁的周旋,梅特涅于7月7日在奥波特茨纳和沙皇会晤时又施展了圆滑的手腕,才消除了这种猜疑。

沙皇亚历山大问道:“如果拿破仑接受你的调停,那我们结果会怎样?”梅特涅很有把握地回答说:“如果他拒绝,停战就此告终,你会发现奥地利将站在同盟国这一边;如果他接受,和谈将证明拿破仑确实既不明智也不公正,结果也一样。”

亚历山大对拿破仑早有研究,并对其性格有一定了解,他已经看出梅特涅计谋的高明之处。这样,普皇弗里德里希·威廉和沙皇都同意了奥地利所提的条件。7月9日,三国代表就在赖亨巴赫秘密签订了一项条约。奥地利保证:如果到停战期限为止时,拿破仑仍不同意它所提出的四项必不可少的条件,它就和俄、普结成积极的同盟。这时又外加一条:要求法军从波兰和普鲁士的所有要塞撤走。

随后,同盟国的几个首脑们齐集一堂,共同研拟对付拿破仑的行动方案。会谈是在布雷斯劳以北的特拉申贝格城举行的。参加者除亚历山大、威廉三世、弗兰西斯、贝尔纳多特和英国特使外,还包括两名法国的叛徒,一位是应贝尔纳多特邀请刚从美国归来的莫罗元帅,另一位则是刚刚脱离法军的内伊军团的参谋长米尼将军。

7月12日,与会者经过讨价还价,签订了著名的《特拉契腾堡盟约》。瑞典正式加入了联军。盟约规定同盟国把主要力量转向打击拿破仑的主力军,不管它在什么地方。那些威胁拿破仑侧翼和交通线的同盟国军队,要在最直接地插入他的后方路线上采取行动,特别点出:从波希米亚这块凸出的阵地进攻拿破仑的主力最为有利。上述这三条原则,第一条和第三条提得直截了当,为的是鼓舞奥地利;第二条的目的则是要贝尔纳多特把兵力集中到主要斗争中,防止他只是对丹麦作战。这个计划进一步规定:停战告终,立即派10万同盟军进入波希米亚,以便组成总数为20万的大军。在北部,贝尔纳多特分遣一个军团直趋汉堡之后,应率领7万俄、普、瑞士联军向易北河中游进发,目标是莱比锡。其余留在西里西亚的同盟军,应向托尔高进发,从而由东面威胁拿破仑在萨克森的各处阵地。盟约还规定:奥地利正式加入联军;如果拿破仑在7月20日仍不接受奥国的条件,奥即公开对法宣战;三国都不单独对法媾和。

拿破仑很快得知7月12日同盟国秘密签订了英国同意支援奥地利和瑞典对法战争的《特拉契腾堡条约》,但对具体内容不是十分明确。7月中旬,拿破仑这才突然传召玛丽亚·路易丝和大部分大臣在美因兹召开紧急会议。毫无疑问,举行这一紧急会议的主要原因之一是稳定莱茵同盟国各国首领,他们大部分按照命令前来参加会议,但也有一部分“忠诚”的同盟者并没有与会。显然,梅特涅有关要拿破仑解散莱茵同盟国的警告令拿破仑感到担心了。拿破仑同他的皇后之间常有书信来往,但他在信中对皇后的称呼往往是“尊敬的夫人”,每一封都好像商务信件一般,缺乏温柔及爱意,显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生疏了。也许拿破仑感到他的妻子和她的祖国已背叛了他,正在背后密谋颠覆他的政权。拿破仑已对她产生怀疑,也不再信任任何一个人。

拿破仑感到危机正在逼近,战争一触即发,但和谈的文章还得做下去。在缓解冲突的和谈中,谈判者们仍在频频会晤,代表法国出面谈判的一直是拿破仑和科兰古。谁都知道,休战虽然已延续到8月10日,但要在欧洲的和平问题上达成共识,再延长时间也是徒劳的。他们于8月6日在波希米亚首都进行了最后一次会晤,奥地利代表坚持要法国放弃华沙大公国,并重建汉堡、不来梅、卢贝克以及汉诺威等国,而且要求法国解散莱茵同盟,承认荷兰是个独立的国家,恢复昔日普鲁士王国属地,将伊利里亚省归还维也纳并从伊比利亚半岛撤军。简而言之,这些要求实质就是要法国退回本土。会谈的结果可想而知。

8月7日,欧洲和平会议在布拉格开幕了。会议的进行,从一开始就滑稽可笑。那时在场的只有俄国特使安斯德特和普鲁士特使洪堡。而俄国派来的特使是在阿尔萨斯出生的,这使拿破仑很不高兴。由于各方均无诚意,谈判成为战前游戏。在停战谈判问题上虽然出现了种种困难,实际上对拿破仑而言是有不少机会的。但拿破仑仍然目中无人,他在会上大叫:“你们想抢劫我吗?我不会放弃,哪怕是一寸土地。”在这一命运的关键时刻,奥地利成为举足轻重的第三者。但奥国提出和平建议时,拿破仑过于蛮横,不肯做出一些必要的让步。他小看了梅特涅和奥地利,狂妄自大又使他失去了洞悉形势的判断力,以至于在停战这命运攸关的60多天中,他错失了朋友而增多了敌人。

8月10日午夜,里森山顶上的烽火向西里西亚的同盟军发出喜讯:他们可以开始向波希米亚进军了。布拉格和谈会议就此画上了句号,战争仍将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