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征俄之战遭到了惨败，他预料到所有仇视他的人一定会趁机反攻，他必须抓紧时间，赶在俄国人在普鲁士边界集中之前，迅速采取行动。他不能让时间溜走，稍有疏忽，那些勉强凑集起来的卫星国诸如普鲁士、奥地利、萨克森和巴伐利亚都将脱离运行轨道而去。

正如拿破仑判断的一样，征服者铩羽而归，许多仇敌便蠢蠢欲动，这次充当急先锋的是具有斗士精神的普鲁士。古老的普鲁士民族曾有过辉煌的过去，弗里德里希国王也曾一度点燃过这个王朝争取荣誉的希望之火。面对昔日拿破仑的入侵，她曾进行过悲壮的抵抗，但换来的是深重的民族耻辱。从那时起，在坚强的爱国者领导下卧薪尝胆，默默地忍受来自法国的压迫。现在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了，普鲁士人欣喜若狂地欢呼：“生命和荣誉有了新的希望。”

◎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

12月30日，普鲁士将军约克（他统率着过去在麦克唐纳领导下在库尔兰作战的普鲁士兵团）与俄军缔结了《陶拉格协定》，使他的这支军队得以保全。随后，约克率领部队脱离法国大军而去。

被拿破仑解职的普鲁士首相卡尔·奥古斯特·冯·哈顿伯格也行动起来，他用尽办法蒙骗在柏林的法国人，打着为法国再召集一支军队的幌子扩军备战。1813年1月22日，他在柏林的别墅内举办了豪华宴会，宴请城内所有的外交官和法军高级将领。席间，他不经意地宣布：弗里德里希·威廉国王将应法国之需，离开波茨坦集结新普鲁士军队。这一计谋完全成功了，不仅骗过了法国大使圣马桑，甚至连拿破仑本人也相信了。威廉国王不久确实建立了新的军队，但不是帮助法国，而是同普鲁士王国内的法国驻军对抗。

正当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小心翼翼地试图摆脱拿破仑枷锁时，北德意志顽固坚持原则的刚毅人物、逃亡国外的施泰因也为反对拿破仑的斗争作了大量准备工作。这位流亡者的反法行动，得到了有先见之明的施特芬斯教授的言论帮助。施特芬斯是布莱斯劳大学的教授，他像所有真正的爱国者一样，反复考虑使普鲁士脱离苦海的重大问题。他向学生们宣告：“你必须对拿破仑宣战。”他自己率先报名应征，200名布莱斯劳大学学生和258名柏林大学学生也纷纷入伍。在他们的影响下，这个国家的每一个地方，踊跃应征参军的热情高涨，贵族和学生、教授和农民、诗人和商人都扛起了枪。家庭主妇和闺秀，都把她们微薄的积蓄或珍爱的饰物献给了祖国。一位名叫南妮的姑娘，她唯一的财富就是自己的卷发。她把卷发剪下来，卖了两元德意志银币（塔莱尔），献给这个神圣事业。德意志人从各地成群结队地涌到西里西亚，为维护德意志利益的普鲁士而战斗。普鲁士对法国的积怨现已全面爆发。

普鲁士国王不仅成功地组建了新的军队，还秘密同在布莱斯劳的大臣哈顿伯格和基尔哈德·冯·斯甘霍斯特将军取得联系，并于2月28日在卡利什附近联合起草了一份将呈交沙皇亚历山大的紧急防御计划。俄、普缔结同盟的《卡利什条约》受到沙皇的全力支持，并且这份条约也成为第六次反法新同盟的基础，各处都有响应的势力。沙皇亚历山大经过法俄这场空前严酷的较量，他是最应当谋求及早结束敌对行动的人。在他的左右近臣中，当敌人被驱逐出国土之后就主张停战的也不乏其人，但亚历山大已决心把战争继续下去，直到彻底消灭拿破仑为止。

当然，俄普之间还存在着很大矛盾。普王和他的朝臣们并不信任俄国人，因为俄国人似乎主要是急于迫使弗里德里希·威廉同法国交战，而把处理两国边界问题放在日后。但对普鲁士来说，东部边界是普鲁士生死攸关的问题。如果亚历山大占住整个巨大的华沙公国不放，霍亨索仑家族统治下各邦在东面受到的威胁，就会同它们在西面受到法国人在马格德堡的威胁一样严重。沙皇似乎决心要把整个波兰据为己有。他对普鲁士使臣克内泽贝克说，可以将整个萨克森给予弗里德里希·威廉，但俄国必须保持占有全部波兰领土。这个决心如果实现，俄国军旗就几乎插到奥得河边了。不仅如此，克内泽贝克还觉察到在俄国朝臣中尚未完全表露的野心，那就是对维斯杜拉河下游以东的一整块普鲁士领土垂涎三尺。

因此，弗里德里希·威廉提出要求，如果他同俄国一起对拿破仑作战，他就一定要收复除《提尔西特和约》签订时割让的比亚威斯托克城及其辖区外原普属波兰的全部领土。亚历山大审时度势，决定对普鲁士的要求暂时让步。法俄于2月27日在卡利什签订条约，并发布公告。军队的口号是“彻底击溃敌军（法军）”，并称“各地为了自由而奋起揭竿的伟大篇章已开始了，各地将为从多年法国政府的奴役生活中解救自己而作好准备”。所有帮助拿破仑打仗的普鲁士军官最关心的莫过于解放和恢复祖国，这一号召得到法国大军中普军的积极响应。3月13日，普鲁士正式对法宣战。

同时，俄普还胁迫莱茵同盟参加反法战争。瑞典与法国曾在2月进行过秘密谈判，但仍因法国不支持瑞典占领挪威而最终破裂。3月3日，贝尔纳多特在英国的100万英镑军费补贴的诱惑下，与英国签订了同盟条约。3月23日，瑞典正式对法宣战。英国也在竭力加强在西班牙的军事攻势，准备从西南部进攻法国。在英国的积极撮合下，第六次反法联盟终于组织起来了。参加这次联盟的有英国、俄国、普鲁士、瑞典、西班牙和葡萄牙六国。

◎亚历山大一世（俄国）

普俄结盟后，俄军主力部队遵照沙皇的命令离开维尔纽斯，向边境急行军，进入华沙大公国。1813年3月15日，沙皇亚历山大、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普鲁士首相哈顿伯格和大臣斯甘霍斯特再一次在布莱斯劳会晤，讨论发动新战争一事。3月17日，声势浩大的俄普联军在布莱斯劳誓师，并宣告其既定目标，包括从法国手中解放德意志、摧毁莱茵同盟并号召所有的德意志诸侯都加入反法同盟。弗里德里希·威廉还制定了名为“铁十字”的勋章奖给这场新战役中的德意志爱国者。

3月26日，亚历山大率领军队出发。他向军队发布命令，宣称：“我们捍卫信念，反对无神论；捍卫自由，反对暴政；捍卫人道主义，反对野蛮行径”。一周以后，他在斯泰诺附近越过奥得河，进入萨克森。居民向他欢呼，给他戴上桂冠。他把桂冠转送给库图佐夫，说：“桂冠应属于您。”抵达本茨劳时，年老体弱的库图佐夫已精疲力竭，便不再随军，所有的事情只能由他人代劳了。库图佐夫于1813年4月16日去世。之后，亚历山大任命维特根施泰因取代库图佐夫。

至此，亚历山大已巧妙地把普鲁士人复仇的狂飙引向易北河，又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行将爆发。

与此同时，拿破仑在干什么呢？在俄国吃的大败仗以及最近他又落马的不祥预兆并没有令拿破仑头脑冷静，反而更促使他想发动新的战争以扭转败局，因为战败对他意味着羞耻和军事上的判断错误，这是拿破仑不能容忍的。所以，在从莫斯科撤退途中，他曾在华沙告诉德·普拉特说：“由崇高跨过一步就变成可笑。”但他内心并不真正觉得败退很可笑。他无意善罢甘休，一回到巴黎，便立即着手组建一支“新大军团”，以迎击敌人的反攻。尽管拿破仑丧失了自古以来最优良的军队（从俄国撤出的法军总共43000余人，其中本国士兵不足2万人），但他统治德意志和强迫俄罗斯接受条件的决心却丝毫未减。在巴黎，拿破仑提前征召1814年度和1815年度新兵入伍，他竭尽全力号召法兰西帝国的青年参加军队。这个号召立即得到了响应。当东普鲁士传来消息，形势看来险恶时，他只一瞪眼一跺脚，元老院就赶紧答应他征召一支35万人的队伍。

这时候，欧仁亲王接替了缪拉的总指挥之职，正带领剩下的2万法军且战且退，来到奥得河附近。拿破仑对欧仁的撤退十分不满，一再写信对其大加斥责。3月14日，他又写信给欧仁说：“不要忘记，普鲁士只有400万人，在全盛时期它的军队也从未超过15万人，现在顶多4万人。”至于俄军，他写道，由于疾病，已大大减员，而且兵力不得不分得很散，才能分别围攻维斯杜拉河与易北河之间那么多的要塞。他在信中说：“尽可能留在柏林，你要以身作则维持纪律。假使任何普鲁士的村镇有叛变的迹象，就应加以焚毁，甚至连柏林也不例外。假使你正在被迫向易北河撤退，则不应再往后退一步……”

但是不管拿破仑怎么说，以现在欧仁的2万残兵败将，无论如何也是抵挡不住普俄联军的进攻的。欧仁还是被逐退到易北河一线的后方，俄军长驱直入柏林。

经过近3个月的努力，拿破仑在国内的新编部队已渐具规模。这个新军总数为226000人，共分12个军。他先前还曾组建过一支“国民自卫军”（本土地方部队），它作为正规军团的后备力量，现在他们也被大批地转为正规部队。由于下级军官极为缺乏，军官学校中的200名候补生被立即任官，100名服役10年以上的士官也都被提升为少尉。原来辅佐欧仁的贝尔蒂埃由于在俄国劳累过度，心力交瘁而病倒了。拿破仑身边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参谋长，只好由宫廷大臣迪罗克将军暂时代。由于未来作战地区宽广，并考虑到指挥和实施后勤保障的方便，拿破仑将新的大军又分为两个军团。

第1军团称为“美因军团”，由内伊的第3军、贝唐德的第4军、马尔蒙的第6军、乌迪诺的12军和近卫军组成，这是主力军团，由拿破仑亲自指挥。第2军团称为“易北军团”，由劳里斯顿的第5、拉普的第10军的全部及达武的第1军、维克多的第2军、雷尼埃的第7军的各一部分和一个骑兵师组成，归欧仁指挥。在此编制中，没有波尼亚托夫斯基的第8军（波兰军队）、奥热罗的第9军（巴伐利亚人）及麦克唐纳的第11军。

以上各军共包括41个步兵师和11个骑兵师。

此外，还有西班牙军团179000人（约2万多人加入新军团），国内地方部队6700人。

虽然出生于恐怖年代的新兵不如早期征集的士兵那样能吃苦耐劳，但这些新兵倒是勇敢，非常勇敢。而拿破仑皇帝又用尽一切办法向他们灌输他自己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他给他的部下授国旗时作完简短讲话，末了，在马镣上站起来，伸出一只手，向他们突然发问：“你们发誓保卫军旗吗？”队伍中所有的人，都感到他从心坎里激发出的呼声，他们一起回答：“是，我们发誓！”这位富有激情的皇帝很快把年轻小伙子变成了无所畏惧的英雄。

在六国结成反法联盟的时候，英国一直没有放弃对持观望态度的奥地利的争取工作。英国使臣沃波尔勋爵秘密来到维也纳，使尽了外交手腕，其目的是希望奥地利也参加反法同盟。但是由于惧怕拿破仑的权势，而且以前和拿破仑签订过军事条约并有联姻关系，奥地利的手脚仍被束缚着，于是暂时采取中立态度。1813年1月，奥地利和俄国达成了停战协定，又派了一位特使去巴黎说明奥皇弗兰西斯愿意为法俄达成全面和约而充当调解人。拿破仑在巴黎接见了奥国新任大使施瓦岑贝格亲王。这位大使以隐藏着深刻讽刺的诙谐而有礼的口吻，恭维拿破仑在1812年进行了一场真正漂亮的战役，然后便真诚地提出了调停建议。拿破仑对奥地利大使的回答是小心慎重的，但要达成任何和解，英国是个大障碍。

拿破仑说：“我不能采取主动。如果我这样做，那就好像我是在堡垒内求降，应该由别人向我提出建议。”接着，他说了一段耐人寻味的话：“如果我签订屈辱的和约，那就等于倒台。我是个新兴的人物，我对公众舆论必须多加注意，因为我需要公众舆论的支持，法国人有活泼的想象力，他们爱荣誉，爱刺激，而且容易激动。你知道波旁王朝倾覆的起因吗？那是从罗斯巴赫之役开始的。”为了稳住奥地利，拿破仑正在玩弄手段。他已经派了纳博纳伯爵带着特殊任务去维也纳阻挠英奥谈判，其任务主要是力劝奥地利在俄普一旦对法国开战，以10万兵力支援法国，为此它可以得到富庶的西里西亚省作为报酬。这位使者表示：拿破仑打算把200万人口拨给萨克森，把普王弗里德里希·威廉赶到维斯杜拉河下游以东地区，只留给他100万臣民。

但这种狡诈的外交手法没有迷惑住精明的奥国外交大臣梅特涅，他对这个提议根本不感兴趣，他只希望能在法俄之前造成有利于奥地利的均势状态。四天之后，梅特涅通知俄、普两国，弗兰西斯皇帝现在打算进行武装调停。

拿破仑这时还满怀希望，认为以西里西亚作为贿赂，会使奥地利军队同他的军队以及波尼亚托夫斯基的波兰军队（第8军）并肩作战。这个希望使他兴致勃勃，但到了周末，奥地利军队改变态度引起了他的关注。这时他已看得很清楚，奥国没有吞下西里西亚这块诱饵，不仅不能指望它出兵，而且还得反过来防着它一点。他立即采取警戒措施，指示驻意大利的军队作好战斗准备，加强多瑙河上游各要塞的防卫，并指示他的德意志附庸国密切注视维也纳的政策动向。

欧洲突变的国际形势，并没有阻止拿破仑的下一步军事行动，也没有彻底击败他同盟国联军决战的信心。4月15日，拿破仑离开巴黎，前往美因军团的集结地。同时，他命令欧仁指挥易北军团溯易北河北上，向美因军团靠拢。拿破仑的计划是两大军团会合后，进军莱比锡，同俄普联军决战，先在南方取得优势，再北占柏林，将俄军一举驱逐出萨克森和东普鲁士。

法国和反法联军同时经过近4个月的运筹，新的决战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