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
拿破仑从莫斯科撤退的原计划是由莫蒂埃元帅奉命率青年近卫军10000人暂留莫斯科断后,他在最后撤出莫斯科后炸毁克里姆林宫。大军团则取南线一带未经战争摧残的路线有序撤退。他满怀信心,深信在严寒来临之前会安然到达友好的立陶宛,进入冬营。他更大的愿望是在途径卡卢加时打败库图佐夫并借此为大规模的撤军扫清道路。
法军的108000人,火炮569门,以8路纵队在宽阔的大道上行军,后面跟着4万辆装满弹药、木柴、粮食和各种掠获物资的马车和货车。在首次霜冻来临时,地上已结冰,数十里长的滚滚车流人马踏着雪地前进,那是何等壮观的景象啊!
此时,俄军主力已成功地重组,俄军统帅们向沙皇保证要在法军大撤退中全力向法国首都反攻。因此,他们早已做好追击的各种准备,并算定了法军会行走的路线。10月22日,杜克托洛夫的军队从达鲁提诺出发,企图拦截拿破仑的先头部队;而此刻库图佐夫的军队正向卡卢加以北进军。
10月24日,杜克托洛夫的军队在马洛亚罗斯拉维茨与欧仁亲王的一支分队遭遇并展开了一场激战,战斗进行了好几个小时,仍不分胜负,双方还在不断地调动增援部队参加战斗。中午11时,拿破仑赶至战场,密切注视战场动向,他希望库图佐夫在这次战斗中能倾全力战斗,这样他就有机会将俄军彻底打垮。战斗持续一天,法俄两军反复争夺莫洛亚罗斯拉维茨阵地,平地易手达8次之多,双方损失极为惨重。最后,俄军主动撤出了阵地。尽管杜克托洛夫撤退了,但法军方面又折将7人,损兵5000人,大部分是欧仁的意大利军。
这一仗打得莫名其妙。既然俄军要阻截法军,但为什么又不全力以赴呢?敌人的意图是什么?法军该向哪一条路线撤退呢?为此,10月25日天刚亮,拿破仑在一小队人马护卫下进行例行视察。尽管科兰古极力说服他等天大亮后再行动,但他那急躁的情绪还是迫使他马上出发了。拿破仑带着贝尔蒂埃元帅、拉普将军等几位将官和12名轻骑卫队一同前往前沿阵地。突然,一群端着枪的哥萨克人大喊大叫地向他们冲来,他差一点儿被哥萨克骑兵擒获。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波兰骑兵和近卫轻骑兵及时赶到,一阵猛烈的冲击,打退了哥萨克人,拿破仑在他的副官护卫下侥幸脱险。
遭到这次拦击后,拿破仑默默无言,眼睛盯着地图,长达一个多小时。鉴于伤亡惨重,元帅们主张放弃决战,向北撤退。眼下只有一条比较稳当的途径,这就是向北撤退,然后转向西,重走原来进军的一片荒凉的路线。于是,他下令停止向卡卢加进军。大军回头转向博罗迪诺,悽然跋涉上道。这时的阳光很好,但大片大片的雪融化后使道路泥泞,微风透出一股刺骨的寒冷。这支约有50英里长、过于庞大的队伍,时不时地在与俄军的小冲突中艰难地撤退着。
拿破仑的这个无奈的决定恰恰又是灾难性的,因为他过高地估计了库图佐夫的战斗意志。事实上,这位习惯于退却的俄国元帅早已决定,一旦拿破仑大举进攻,他就立即撤出战斗;法军撤退,他们就阻截追击。这使得拿破仑没有权衡利弊,而让法军走上了一条自取灭亡的生死大搏斗之路。这搏斗不只是来自俄军的追击,而且来自自然灾难。
拿破仑回师北去,然后从挺进莫斯科的原路撤退,使他们本已严重匮乏的补给雪上加霜。现在库图佐夫的俄军一点也不急于大规模进攻,他们同法军保持一定距离平行前进。偶有交火,库图佐夫元帅希望:饥饿疲劳、纪律松弛、匮乏艰难,将使法军最终完全丧失战斗能力。
现在每况愈下,法军行进中又折损了近千匹战马,增加了数千名伤员,沿路都有丢弃的行李、大炮和靴子。马博特上校形象地将俄国的广大土地比喻为不断吞噬他们的“巨大坟场”,而他们在这座坟场里留下的是“被狼群啃咬着的3万具尸体”。几个月以前,战死而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发出一阵阵恶臭。士兵们开始在心里诅咒起发动这场战争的人,失望和厌战的情绪迅速地蔓延开来。所幸的是,自10月13日下过一场大雪以后,天气晴朗了半个多月,气候异乎寻常地暖和。法军首先到达格扎斯克,接着是维斯马,沿着斯摩棱斯克方向前进,而此时冯·施瓦岑贝格亲王早已背弃法军返回华沙。北方是由查斯尼基将军率领的俄军,他不断地扰乱那里的法军的第2军及第9军,直接威胁到拿破仑渡过别列津纳河的计划。而契察柯夫则率军在通往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以及斯洛尼姆之间设置路障。
11月5日,第二场暴风雪终于降落到饥寒交迫的法军头上,一阵阵寒风使那些身体衰弱的战士感到死亡在即。人与人之间微不足道的战斗,被人与风神之间可怕的战斗湮没了,积雪茫茫,大地面貌无法辨认。随处流转的行军纵队常常迷路,数以千计的战士顷刻解脱苦难,丧了命。除了老近卫军外,全军秩序大乱,不成样子。整营整营地瓦解,三五成群,四出劫掠。这时,大军团的撤退,现在变成了一个做不完的噩梦。军团的兵力已锐减至65000人,只有帝国卫队仍保持有14000人,但他们已不服管束。更糟糕的是,达武统帅的全军最强军团的总人数已降至10000人,而内伊的军团人数仅3000人,第6及第8两个军团加起来的总人数才1500人。拿破仑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奥尔沙待命的由维克多和乌迪诺元帅率领的第9军团和第2军团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沿途,普拉托夫的哥萨克仍不停地对法军进行骚扰。在法军入侵初期遭受过法军残酷掠夺的俄国老百姓如今也奋起反抗法军,因而牵制了他们的撤退速度。对法军而言,即使严寒稍减,搜寻食物和燃料也还是达到了疯狂程度。布戈尼厄是帝国近卫军的一位中士,他到树林中去找寻食物,见到一个勤务兵正在偷偷地为他的将军煮一锅马铃薯,他全部抢了过来,转身就走。他把半生不熟的马铃薯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半,然后回去对他的同伴说什么也没有找到,而许多人却正饿得难受而痛苦呻吟。
作为一军之帅,拿破仑早忘了自己是皇帝,他忍受了行军中的一切艰难困苦,像以往一样,力图作出榜样来鼓励士兵。他接连几小时在雪堆上步行,扶着一根拐杖,与并肩行进的士兵交谈。他告诉大家部队将在斯摩棱斯克冬营,到那时疲乏的日子就会结束,斯摩棱斯克有足够的物资供应军队。于是,斯摩棱斯克一下子成为人人最热切向往的地方。全军想到不久就可以休息和吃东西,心中不禁高兴万分,摇摇晃晃地向西走去。
当拿破仑的大军缓缓靠近斯拉夫科瓦时,米洛拉多维奇率领的俄军也赶到了那里,并成功打击了拿破仑的后卫部队。达武遭到围困,直到最后关头才九死一生地被欧仁亲王救出。尽管内伊军如今已被俄军杀得损伤极为惨重,但内伊的第3军团仍奉命取代达武军成为拿破仑的后卫部队。法国骑兵团也由最初从莫斯科出发时的近15000人锐减至只有区区几千人了。他们既得不到步兵的保护,更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了。
11月6日,法军大部分到了多洛哥布什。在那里,拿破仑接到了法军在西班牙进一步失利的消息,几乎同时他还接到了萨瓦里粉碎了马莱政变的消息。虽然这只是一场滑稽可笑的政变闹剧,但使得拿破仑赶回巴黎的心情更为迫切,他激动地对身边的拉普将军说:“难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帝国的政权就那么不牢靠,一个人就能造成危害,而他还是个囚犯?如果说在我自己的首都,三个冒险分子大胆一击就能动摇我的皇冠,那么我的皇冠在我头上就没戴稳。拉普,祸不单行,这里的事最好终结,我不能到处分身,必须回巴黎。”所有的战争都是为了帝国的权力和统治,他是大军的统帅,更是帝国的皇帝。他赶回巴黎去的念头一下子冒出来。
四天后,法军终于到达了斯摩棱斯克,原先以为这个地方食物充裕,谁知原先已驻守在那里的士兵反而蜂拥而出,扑向在第聂伯河岸滑倒跌死的军马,一匹也不放过,生吃殆尽。这使欧仁的意大利军大吃一惊,“我不得不提醒陛下,在过去的这三天里,我军将士已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士气尽丧——此刻我不得不相信,他们甚至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欧仁亲王在11月8日的报告中极其无奈地承认道。来自其他将领类似的报告亦纷纷送到了贝尔蒂埃和拿破仑的手中。
灾难现在纷至沓来,落在大军头上。拿破仑在斯摩棱斯克停留的几天里,听到的全是坏消息:维克多的第9军在德维纳河畔被俄军打败了,拿破仑下令让他就地反击;从法国赶来增援的巴拉格·迪利尔军团奉命占领从斯摩棱斯克通往耶尔尼亚的大道上的阵地,但这个军团的前卫在奥热罗将军的指挥下只在拉彻沃占领了一个很脆弱的阵地,不久,便遭到俄军的围攻,奥热罗将军率2000多人向俄军投降。至此,拿破仑除了乌迪诺军以外,再也没有新的援军了。乌克兰方面的俄军又有切断法军退路之势,维吉斯坦以及契察柯夫的约有7万人的追兵已赶在法军前面,占领了明斯克与别列津纳的交汇处。
拿破仑不得不彻底放弃在斯摩棱斯克冬营的计划,决定全军向维切布斯克以及明斯克退却。
但是,法军并没有沿西北方向向维切布斯克退却。11月14日,欧仁的前锋部队沿西南方向退却,试图经克拉索尼、鲍里索夫,沿别列津纳河到明斯克,但经过一场突围战后,被迫改变行进方向。在他们身后,库图佐夫的部队正步步紧逼,而普拉托夫更为剽悍的骑兵队以及米洛拉多维奇的主力部队也自南北两路逼近。更加严峻的是,维切布斯克现已被俄军占领,维切布斯克和波洛茨克的俄军大部队约30000人也正向西移动;而契察柯夫将军率领的34000人的队伍正从明斯克直冲而来,现已代替达武军成为法军后卫的内伊军团面临着一场更大的灾难。各军团间的通信联系已基本被敌人切断,根本无法传递报告和命令,内伊军团只好孤军奋战,对付着库图佐夫的大部队。经过一番苦斗,内伊军团的损失极为惨重。这支残军被库图佐夫逼迫到第聂伯河边,内伊不顾一切地指挥残军强渡第聂伯河。由于冰层不厚,很多人掉进河里淹死或冻死,大炮也丢失了一半。内伊杀出重围与主力会合,其6000人的部队生还者仅800余人。此时,乌迪诺率领的第2军近8000人在明斯克西北处同维克多的第9军11000人奉命就地反击,希望能为拿破仑皇帝打开一条逃生的退路。
11月15日,拿破仑在到达克拉斯诺耶后,又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等他的余部到达这里。然而,他的帝国卫队在冲破库图佐夫在前往明斯克的路上进行的拦截时,损失极大,但也击退了近35000名俄军,取得了小小的胜利。情势仍十分令人担忧,由于已四面楚歌,拿破仑不能坐以待毙。他放弃了退往其最近的补给兵站明斯克的计划,下定决心,加快撤退速度,赶在库图佐夫之前渡过别列津纳河,然后取道更北面的一条路线退往维尔纳。而在这条退路上,横卧着第聂伯河右岸的一条支流别列津纳河的沼泽河谷,而已经封冻的别列津纳河又突然解冻。有坏消息传来说:跨越别列津纳河的唯一桥梁——位于波里索夫的一座桥头失守了。此处原有杜布罗斯基将军的一个波兰骑兵师据守,但11月21日,俄军奇恰戈夫部奇袭波里索夫时焚毁了该桥。乌迪诺军虽夺回了波里索夫,但由于奇恰戈夫军仍在对岸,法军重建该桥是不可能的。就在逃亡的最后路线被切断时,拿破仑的好运再一次拯救了他,挽救了局势:一位名叫埃布勒的炮兵将军在上游一带成功地找到了突破口。正是这个埃布勒将军在任马塞纳军炮兵司令时,曾为瓦格拉姆会战成功地完成了在多瑙河上架桥的任务。这次,他在波里索夫以北5英里的斯图蒂杨卡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架桥点,该处的渡口仅有少量哥萨克巡逻队在看守。于是,拿破仑精心布置了一个陷阱,命令乌迪诺重新整顿过的第2军团佯攻别列津纳河上的一个渡口,甚至还假装要攻占波里索夫以引开俄军的注意力。乌迪诺的士兵们故意尽力在内奇洛蒂河口处大吼大叫,而俄军则立即将主要兵力从斯图蒂杨卡调回以拦阻乌迪诺军,仅留一师约5000人于波里索夫监视上游情况。
埃布勒的架桥行动于11月25日傍晚5时开始。法军工兵不顾严寒,站在齐下巴深、飘着浮冰的河水中架桥。没有架桥的支架和木板,他们就拆毁当地的民房。聚集在岸边的人越来越多,各个兵种都有,士兵和军官混杂在一起,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孔苍白。拿破仑待在河边陡坡上的一间小屋里,坐立不安,一夜未眠。
11月26日晨,埃布勒克服了重重困难终于建起了两座长160码的高架桥:一座供步兵通过;另一座供火炮和运输车辆通过。下午1时,步骑兵开始渡河。现有战斗力最强的乌迪诺军首先进至右岸,将右岸俄军击退,接着夺占了塞姆宾,法军在右岸终于有了立足之地。
11月27日,法军大部开始渡河。这时俄军才发现上了当,赶紧从三面杀来:奇恰戈夫在南,维特根施泰因在北,米洛拉多夫克与库图佐夫前锋在东,进行合围攻击。俄军炮火也从俯控高架桥的山脊上射来,但为时已晚,法军大部分已经渡了河,只剩下维克多军团尚在左岸。28日,齐恰戈夫军在右岸攻击乌迪诺和内伊军团,维特根施泰因军则在左岸攻击维克多军团。然而,俄军攻击缺乏锐气,库图佐夫大军也未能及时赶至别列津纳河边,俄军围歼法军的计划落空,疲惫不堪的法军终于奇迹般地从虎口逃生了。11月29日晨,维克多准备率后卫3000人过桥后将桥焚毁,正在维克多军团准备过桥时,因突然有10000多名被哥萨克骑兵追击的掉队士兵赶到桥边。顿时,别列津纳河堤上一片混乱,这些惊慌失措的士兵不听指挥,争先恐后地挤上桥去,维克多军团只好用武力将这些人阻挡在桥头,好让军团的正规部队迅速过桥。这时,俄军又对最后的渡河部队发起猛烈的进攻。炮弹呼啸而至,在拥挤的人海中炸开一道狭长的缺口,人们被吓得魂飞魄散,夺路而逃,成千上万的人又一次拼命地拥上桥去。一座桥坍塌了,桥上的人纷纷落水,在阵阵的惨叫声中被冰冷的河水吞噬。拥挤不堪的人群又像潮水般地涌向另一座桥,人群密集,水泄不通,咒骂声、喊叫声、垂死的哀怨声、落水者揪心的呼救声,汇成一片,就像一场狂怒的暴风雨在咆哮。最后只有那些敢于翻越一堆堆死尸的人,才能挤上另一座桥。
为了不使俄军渡河追击,保证主力顺利撤退,拿破仑已顾不上尚未渡河的掉队士兵了,维克多奉命炸毁了大桥。现在,西岸已聚集了拿破仑剩下的大部分精锐部队,只有近14000名步兵、2000名骑兵及200门大炮。一度强大的法兰西帝国卫队也只剩下6000人了,而拿破仑、达武、欧仁所率部队人数的总和不超过36000人。
渡过别列津纳河后,法军昼夜兼程前往维尔纳。虽然渡过别列津纳河是个局部胜利,但曾令科兰古最为担忧的寒冬仍然全面侵袭着法军。气温从-4摄氏度降至-29摄氏度,许多人因身体过度虚弱和手脚被冻坏,跌倒后就永远无法站起来了。还有许多快被冻僵的人,宿营时过分靠近篝火,结果反而送了命。被俄军俘虏的法军约有35000人被冻死,311门重炮落入俄军之手。在拿破仑渡过别列津纳河三天以后,法军能够作战和继续随大队行进的人数已经锐减至8800余人。
12月3日,法军一抵达莫罗地赫诺,就收到了15封来自巴黎的信件。拿破仑仔细阅读了巴黎来信后,对科兰古将军说:“在目前的形势下,我只有在杜伊勒里宫才能控制住欧洲。”万分沮丧的拿破仑起草了著名的《第29次陆军公告》,并签署命令增招300000名新兵。同一天,拿破仑开始为回国作准备。在斯莫格尼,拿破仑最后一次召集了他的高级将领们,让满腹牢骚的缪拉继续统率帝国剩余部队。在会上,拿破仑耐心地向元帅们说明,他之所以要回国,并非由于胆怯,而是因为那里太需要他了。如果没有他,谁也不可能采取紧急的征兵办法组织至少30万人的新军来对付春天里可能进犯的敌人。他相信缪拉元帅一定能将军队带到维尔纳,只要进入了维尔纳,部队就不会再有危险了。元帅们最终同意了拿破仑的决定。拿破仑这样做是不无道理的,因为其大军团作为一支战斗力量已不复存在,而其新交的盟友,就是明天的敌人,倒戈在即,他的帝国眼看陷入绝境。
拿破仑每次出征后回国,都是作为胜利者凯旋的。然而这一次,拿破仑却是悄悄归来。12月6日,拿破仑带领科兰古及200名卫兵从斯莫格尼出发,他们于午夜时分到达了奥什米亚纳。他命令每个人都换上厚厚的羊皮大衣及靴子,甚至每人还配上熊皮毡子,然后起程前往维尔纳和柯夫诺,渡过已冰封的涅曼河进入了冰天雪地的波兰荒原,再坐雪橇又行进了数小时才到达了华沙。一路上,拿破仑心里翻江倒海,但表面上却很平静。科兰古有时充满敬意地提出责备,于是,拿破仑和他谈起各种各样的想法,他心平气和地与科兰古谈论征俄的失败原因,没有自责,没有痛苦,好像只是一位输了棋的象棋大师,趁刚刚输了的这局棋和力图取胜的下一局棋之间的休息空隙,反省过去的行为,冷静地分析自己的错误——他认为自己没有太大错误。这场战争的失败不是因为敌人太强大,他至今仍对亚历山大及其将领持蔑视态度,也不是因为他发动的这场战争在政治上不合时宜,而是应归咎于恶劣的天气以及波兰人没有按照他的命令去征召军队。
他们到达德累斯顿后,他在法兰西公使府第稍事休息,然后在幽暗而寒冷的萨克森宫里接见了萨克森国王。拿破仑要巴隆·凡(梅内瓦尔的替补者)召集另外40000名奥地利及普鲁士士兵来支援他。数月前,这里歌舞升平,举行过奢华的舞会,有穿金戴银的国王、王后、公爵及王子、公主们在此交杯言欢,现在已人去楼空。拿破仑出现在这里的身份是科兰古的秘书。在此进行秘密活动后,他们又悄悄地回到车上,再经过爱尔福特、富尔达、美因兹,到达梅瑙克斯驿站,将滚轮马车换成了一辆双篷四轮马车。而此时拿破仑的200护卫人马已减少到只有数十个骠骑兵了。
经过12个昼夜的秘密旅行,他终于回到了杜伊勒里宫。
当拿破仑平安抵达杜伊勒里宫时,此时正是18日深夜12点。门卫没有认出他们来,他让其他一些官员留下,带上拿破仑皇帝和科兰古穿过花园到达门廊。正在睡觉的瑞士卫兵,听到动静便穿上衣服,手举烛台来看究竟是什么人夜闯皇宫,虽然对方多次反复自报家门,但他对眼前这俩人的奇特打扮起了疑心,并叫来他的妻子,一起辨认,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伟大的拿破仑皇帝,他和他的妻子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皇后路易丝在杜伊勒里宫剧院看了一出戏后回到卧室安睡,这时,拿破仑身着毛皮大衣、头戴貂皮帽出现在她面前。他的黑黑的胡子已经好几天没有刮,他紧紧地拥抱着从床上起来、一副受惊样子的玛丽亚·路易丝。当路易丝看到疲惫的拿破仑睡去时,不禁用手抚着拿破仑的乱发深吻了下去。
此时的东欧及中欧,大自然的恶劣气候还在和俄国军队联手捕杀着溃散在冰天雪地中的法军残余部队。卢瓦宗将军丢弃了自己在维尔纳的14000将士独自逃亡了。身为总指挥官的缪拉见残军不断溃散,备感无回天之力,把大军指挥权交给了欧仁之后,回到比较温暖的那不勒斯去了。在俄军的追击下,法军于12月10日被迫撤出维尔纳。内伊军徒劳地坚守柯夫诺直至12月14日。法军最终收罗的剩余部队约43000人,再次渡过了涅曼河。著名的拿破仑的帝国卫队此刻仅余1000人了。这次远征俄罗斯,以法军的彻底失败而告终。法军损失了40余万大军,1000门大炮,75000匹军马。
此时的巴黎已被一片悲哀气氛所笼罩,因为巴黎人民已从12月16日的公报上得知法国远征俄罗斯的结局,成千上万个家庭正为失去亲人而痛苦不已。但拿破仑没有感到特别沮丧,丝毫没有灰心之意,因为巴黎的政局还算是稳定的,法兰西帝国依然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将重整军队,并鼓舞人们说:“那个可怕的公告有它的影响,可是在我看来,我回来所带来的喜悦比我们的灾难所引起的痛苦要大得多。公告给人民更多的是忧伤,而不是气馁。人们的这种心理将会影响维尔纳政府,不用三个月,我将东山再起,那时整个局势就会改观。”他对未来总是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