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战马德里
法英两国为了进一步争夺欧洲各港口的贸易控制权,双方都在策划下一步的行动。
英国在1807年11月接连发布了三个枢密院令,旨在鼓励中立国的船只赴英国港口停泊,通过它们完成转口贸易。
11月的枢密院令不久就引起拿破仑的反应。当他在路过意大利北部的途中得悉这些诏令后,当即针锋相对在米兰给予反击。11月23日和12月17日,他颁发两道米兰敕令。敕令中宣布:凡是遵从枢密院令的中立国船舶都将丧失国籍,成为正当的捕获品;凡是来自或驶往联合王国及其殖民地或属地的任何港口的船舶,也将遭到同样的命运。拿破仑的这一大陆封锁行动使英国人的贸易计划受到沉重打击,一时间,各岛国人心惶惶,夹在两大国中间不知所从。
然而,这却迫使英国人更加努力地开拓海外殖民地,并继续加强其海上优势,以便能够从海上对拿破仑控制的各国施加压力。这种压力逐渐起作用,日益增大,无法抗拒,有可能会最终瓦解拿破仑的大陆体系。现在拿破仑几乎已控制了整个欧洲,欧洲大陆似乎只有瑞典和土耳其还与英国保持着友好关系,于是决定用武力完成对这两个亲英国家的征服。但出乎意料的是,西班牙问题却使拿破仑这一野心勃勃的征服计划夭折了。
西班牙是法国的盟国。国王查理四世是个意志薄弱的昏君,他完全受王后及那个私通王后、炙手可热的首相戈多伊所控制。戈多伊凭着国王与王后赋予他的无限权力,在国内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一时间,西班牙经济衰退,政局动荡不安,人民纷纷起来反对戈多伊。王位继承人斐迪南皇子在人民的支持下,公然与戈多伊为敌。然而,斐迪南势单力薄,不足以推翻戈多伊的统治,于是,斐迪南的谋士们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去向拿破仑的一位亲属祈婚。他们以为与强大的法国皇帝联姻,既能得到巨大的支持进行改革,推翻戈多伊的统治,又能保持国家的独立,并且在对外政策的一切问题上有恃无恐。斐迪南正式向拿破仑的侄女、吕西安的长女求婚,但遭到拿破仑的拒绝。与此同时,查理四世也写信向拿破仑求援,他认为王子反对戈多伊的企图是想废黜自己。父子俩都希望拿破仑支持自己来对付对方,这更使得拿破仑有了可乘之机。
在朱诺的军团于11月开进西班牙之前,拿破仑已经派出3个法国军团进入西班牙北部地区,西班牙很快就陷入了拿破仑布下的罗网。至于西班牙的军队,拿破仑认为不堪一击,完全不必在意。他竟如此低估了西班牙人民炽热的爱国热忱。
11月上旬,拿破仑命令在巴荣纳再成立一支新军,兵力为3万人,由杜邦将军指挥。不久,这支部队以支援在葡萄牙的朱诺军团为借口进入西班牙。接着,蒙塞元帅的第2军也寻机进入西班牙。1808年2月,迪埃梅斯指挥的一个军又进入西班牙,并占领了卡塔卢尼。然后,所有进入西班牙的部队都用种种诡计侵占西班牙要塞。他们占据了潘普洛纳、蒙胡伊克、巴塞罗那、圣塞瓦斯蒂安和菲盖拉斯等要塞。到了1808年3月,这个半岛的北部和西部就已经悄悄地落入拿破仑之手,而大部分西班牙盟军则正在葡萄牙或波罗的海沿岸为拿破仑效劳。
3月24日,被任命为驻西班牙代理总督和法军司令的缪拉率领蒙塞、杜邦两军开往马德里,拿破仑则在巴荣纳亲自指挥这次军事行动。这时,拿破仑在西班牙的军队已达11万人。查理四世、王后及戈多伊早已被如洪水一般滚滚而来的部队吓坏了,他们决定逃出首都。因为他们知道,朱诺的军团在葡萄牙根本不需要任何支援,也不见有英国远征军涌过比利牛斯山,这些打着增援幌子而来的军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在阿兰瑞兹,国王一行被愤怒的民众拦住了,成千上万的人涌到戈多伊的临时住处,愤怒地到处搜查,希望捕获这个祸国元凶,把他碎尸万段。戈多伊躲藏了36小时,才敢偷偷溜出来,但马上被人发觉,挨了一顿拳打脚踢。由于王后苦苦哀求,王子斐迪南才出面干预,救了他的性命。国王行宫四周,民众云集,怒吼如雷,还把銮舆砸得粉碎,国王查理四世这才决定退位。6天之后,缪拉率军进入了西班牙首都马德里。这时,查理四世又反悔让位给斐迪南,他说宣布退位是违反自己意志的。于是,拿破仑以调停父子矛盾为名邀请西班牙波旁王朝全体家族成员到巴荣纳。表面上,拿破仑仍然对西班牙朝廷采取怀柔手段,对斐迪南要与吕西安·波拿巴的女儿联姻一事,也就表示半赞成的样子,实际上是利用这一联姻的希望,稳住斐迪南那些为数众多的党羽。
查理四世和他的王后,还有戈多伊,于4月底到达巴荣纳,这个退了位的国王甘愿把自己以及他对王位的要求交给拿破仑处理,这正是拿破仑皇帝求之不得的事。这个软弱无能的家伙,现在把满腔怒火倾泻在他那逆子身上,气冲冲地要求还他王位。斐迪南表示同意,但要父王真正掌权,把那些为国人所痛恨的谋臣策士全部革职。他还试图提出其他先决条件,使其老父勃然大怒,说“应该为民而治,决不受民所制”。父子俩一见面就激烈争吵,甚至大打出手。
5月5日晚上,拿破仑用恐吓的话语说服斐迪南放弃王位,同时劝说老国王也放弃王位,然后和戈多伊达成了一项协定:查理四世同意将西班牙和西印度群岛的王位让与拿破仑,但这些领土必须保持完整,并继续崇奉罗马天主教而不容任何其他宗教存在;给予查理四世贡比涅和尚博尔两处庄园,让他退休,由法国国库付给年俸750万法郎。西班牙王子们也获得类似的待遇。斐迪南签字放弃了他的权力,获得一个城堡和一份年金。这幕争夺王位的闹剧至此圆满收场。
1808年5月10日,拿破仑任命自己的哥哥约瑟夫为西班牙国王,缪拉接替约瑟夫为那不勒斯国王。拿破仑对此结果非常得意,因为他不费一枪一弹便得到了伊比利亚半岛。拿破仑之所以选择约瑟夫任西班牙国王,是因为他希望在这个国家按照他的意愿实施改革,而约瑟夫在那不勒斯搞了一些改革,与拿破仑的政见基本一致并获得相当的成功。但由于拿破仑在巴荣纳的奸诈行为,要想约瑟夫在马德里取得成功,恐怕还是有很大难度的。

◎一幅18世纪伊比利亚半岛的地图
正当拿破仑为自己的胜利自鸣得意时,西班牙人民却愤怒了,他们的愤慨,起初像躁动着的火山那样传出一阵阵低哑的隆隆声,随后就猛然爆发,声震山河,怒火冲天。一场风起云涌的反抗法国侵略者的人民武装斗争迅猛掀起。
最先起义的是那个地势崎岖的小小的阿斯图里亚斯省。很久以前,基督教徒在和摩尔人拼死斗争中,就曾对该省寄予最后的一线希望。现在,阿斯图里亚斯人依山固守,以往昔的盛名而自豪,竟敢不顾一切,贸然向欧洲的征服者拿破仑宣战。他们到处袭击法军士兵,凡跟拿破仑关系密切和有戈多伊同党嫌疑的人都被诛杀。随后,北方的加利西亚和莱昂很快也向法军挑战。南方的安达卢西亚、穆尔西亚和巴伦西亚等富饶地区,山头上也燃起了民族战争的烽火,遥相呼应。拿破仑并不把人民起义放在眼里,因为展现在他面前的是用砍刀武装起来的阿斯图里亚斯的农民;是身穿破烂衣服、手拿生锈猎枪的摩林纳山上的牧人;是手拿铁棍和长剑的加泰罗尼亚的手工业工人。拿破仑轻蔑地称他们为“流氓”。他相信驻在西班牙的10万大军一定会迅速扑灭各地的反抗烈火。
最初出现的那些零星起义,事实上没怎么费劲就被扑灭了。6月16日,迪埃斯梅向塔拉戈纳进军,杀死了1500个农民,焚烧了6个村庄。6月25日,一支英国海军陆战队在桑坦德登陆以支援起义军,也被击退。
西班牙人民的反法斗争尽管遭到法军的残酷镇压,但只要一息尚存,他们就要与法军拼到底。法军几乎每天都受到西班牙人的疯狂报复。一次,法军进入一个村庄寻找食物,在一位年轻妇女的家里找出了一些食品,饥饿难忍的士兵很想将这些食品立即吞下,可又怕食品里被人下了毒。于是,法军指挥官命这位年轻妇女先吃一些,她毫不犹豫地吃了。法军还不放心,又命她将这些食品喂她的孩子,她立即照办了。士兵们放心了,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下这些食物。没过多久,那位年轻妇女、孩子和进食的士兵全都痛苦地死去。
杜邦的军队在攻占科尔多瓦之后,对西班牙人进行了野蛮的奸淫抢掠,成千上万的骡马拉着500辆满载掠夺物资的四轮马车使他的军队如牛负重,终于没能逃脱愤怒的西班牙平民和紧随其后的西班牙军队的包围与阻截。7月22日,杜邦将军率领的23000人在拜兰遭到西班牙卡斯塔尼奥司将军的猛袭,法军伤亡惨重,杜邦只得率军投降。卡斯塔尼奥司的轻装部队继续推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不到10天,新任国王约瑟夫在马德里就坐不住了,他收拾行装,向北逃到了布尔戈斯。在那里,法军重整旗鼓,准备再次进攻。
拿破仑闻讯大为震怒:“我哪里想得到杜邦会这样?我还喜欢这个人呢,要栽培他成为元帅。据说他要救士兵的命,没有别的办法。还不如让他们手里拿着武器打死了好得多。死了也光荣,我们会给他们报仇。士兵总是可以补充的。唯独荣誉,一旦丢了就永远不能再得。”他叫嚷着要把杜邦交付军事法庭受审。在他看来,一切不道德事情中最不道德的就是去做不能胜任的事,如果一位没有才干的将军去担任军事指挥,那么,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就已变成滔天罪行了。
此时,迪埃梅斯军也被加泰罗尼亚山民围困在巴塞罗那无法出战;蒙塞军被巴伦西亚的居民打得直往后退。面对如火如荼的西班牙抵抗运动,法军陷入了困境。
直到这个时候,皇帝也还没有充分认识到这场刚刚开始的战争的严重性质。他的侍从长萨瓦里被派往西班牙辅助约瑟夫执政,尽管萨瓦里多次提请注意在西班牙即将面临的危险,拿破仑却仍然认为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战争,只要善于运用战略,打几个胜仗就能结束。他指责约瑟夫和萨瓦里不该放弃杜罗河上游的防线;又责备他们不该撤出马德里。他概括当时的形势,说“全部西班牙军队联合起来都不能打败处于适当阵地的25000名法军”。
1808年8月8日,英国名将阿瑟·韦尔斯利爵士率领一支12000人的英国部队在葡萄牙蒙德戈湾登陆成功。接着,立即向里斯本进军。17日,在罗里萨附近与法军遭遇。经过一阵刺刀肉搏之后,法军被迫退却。紧接着,朱诺率领44000名士兵向英军发起攻势,双方展开了一场血战。结果,朱诺损失了13门大炮和2000多人,被迫撤往里斯本。正当阿瑟·韦尔斯利准备乘胜猛追法军时,军阶比韦尔斯利更高的哈里·帕拉德爵士恰在这时到来接手指挥,他对英军下令停止追击。几天后,朱诺派克勒曼前去请求休战,并于8月30日擅自与英军签订《辛特拉协定》。根据这个奇特的协定,朱诺的全部军队要用英国船只从葡萄牙运回法国,被封锁在塔古斯河上的俄国分遣舰队在讲和之前要由英国扣留保管,人员则遣送回俄国。这样,葡萄牙从法军的统治下解放出来了,回到英国的怀抱,英军在伊比利亚半岛获得了永久的立足点。
拿破仑又把朱诺及在伊比利亚半岛的其他几位将军大骂一通。伊比利亚的唯一好消息是贝西埃尔元帅于1808年7月14日在塞科河畔的梅迪尼亚击败了西班牙将军布拉克率领的军队。但贝西埃尔元帅也犯下屠杀已经投降的西班牙军人的暴行。拿破仑开始意识到法军处境的危险了,他不仅失去了西班牙和葡萄牙,失去了它们恭顺地缴纳的贡款,而且原来在波罗的海沿岸为他服役的西班牙军队15000人,大多数都设法乘英国船溜走,回到本国,成为西班牙北部爱国抗法运动的骨干力量。
8月中旬,拿破仑意识到迅速征服伊比利亚半岛只是个梦想,他不得不派出久经沙场的老将内伊元帅前去西班牙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