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变谋划
拿破仑的东方之梦破灭后,一个新的构想又在他脑海中酝酿并逐渐成熟了——法兰西需要一位新的政治领袖,一位意志坚定、能够真正把法兰西带入新时代的伟大领袖。在东方战场上,在埃及,他已经完成了从政治国的试验,为了保卫法兰西,保卫共和国,他要“回巴黎去,驱散那些愚弄我们而不能治理共和国的律师们”,他“将成为政府的首脑,要团结一切党派,要恢复意大利共和国,并且要稳固地占有这块美好的殖民地”。
虽然拿破仑离开埃及的计划是绝对保密的,不允许走漏半点儿风声,他以去上埃及考察尼罗河三角洲为由离开开罗,但在亚历山大港准备船只的蛛丝马迹还是引起了一些猜疑和议论——远征军的军心开始动摇,而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从1799年8月23日晨开始,拿破仑经历了长达40余天艰难的海上航行。拿破仑一行约500人,分乘两艘快速三桅船。他们几次巧妙地躲过纳尔逊舰队的拦截,于1799年10月9日抵达法国南海岸的弗雷瑞斯海湾。
拿破仑一行在土伦东边的小镇弗雷瑞斯上岸了。这个镇上的居民得知远征的将军回来了,平静的小镇立刻欢腾起来。30岁的拿破仑·波拿巴受到了人们的狂热欢迎,人们抬着拿破仑和随他一起回来的每一个成员从岸边走到大街,街道上挤满了欢呼的人群。他们并不知道他在埃及遭到的巨大灾难,只知道他是率军攻克了马耳他、金字塔和埃及的英雄,是法兰西共和国从异教徒手中夺取开罗的十字军勇士,是在阿布基尔大败土耳其军的总司令。一个自称为代表的来访者向拿破仑喊道:“将军,请您立即去追击敌人。如果您愿意,我们拥戴您为国王。”有人甚至喊:“波拿巴万岁!”民众的呐喊为拿破仑夺取国家最高权力增添了信心。他在镇上详细地了解了法国在意大利战败的详情,立即决定直接回巴黎去,开始他赌博式的冒险事业。
很快拿破仑发现国内政治局势动荡不安,行政管理一片混乱,上层社会道德沦丧、贪污腐化,平民中盗贼蜂起,保王党也蠢蠢欲动。在西部,英国用金钱和弹药支持的保王党不断发生暴乱。五名督政官的统治是非常腐败无能的。原来的五个成员中最能干的勒贝尔已于5月中旬被诡计多端、反复无常的西哀士神甫所替代。
西哀士于1748年5月3日生于弗雷瑞斯海港的一个邮政局长和忠顺的皇家收税人家里,受过良好的教育。对于这样一个内向、郁郁寡欢的西哀士来说,美食、衣着、漂亮的家具、幽雅的环境、美丽的女人、金钱等,似乎都不能引起他太大的兴趣,他是一位饱学之士,一个真正穿道袍的教士。谁也没有想到1789年大革命前夜,这位牧师脱去了黑色法衣,官袍加身,摇身一变成了法国政坛的重要人物。1795年夏秋之际,热月党解散国民公会时,西哀士作为新成立的法国科学院的一员,他理所当然地被选为五百人院的成员。1798年,为了摆脱督政府面临的政治困境,在塔列朗的全力支持下,西哀士被任命为革命政府驻柏林大使。1799年5月16日,他又被选为督政官,替代了勒贝尔。另几位新督政是戈伊埃、罗歇·迪科和穆兰。
督政府的铁腕人物巴拉斯现在已经是个倦怠的政治家,他被不断的政治图谋和放荡的生活搞得心力交瘁了。他在政治上和人格上都十分憎恶西哀士,因为西哀士爱耍手段又软弱猥琐,但还是寄希望于这新任督政官能够扭转共和国的局面。6月5日,五百人院向督政府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督政府对其国内外的行动和政策的合法性进行证明。元老院和五百人院与督政府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并完全摆到了桌面上。6月18日,五百人院开始发动言论攻击,他们公开指责督政府“废止了共和精神、压制了自由、迫害了共和派”,督政府中的穆兰和勒贝尔被迫辞职。由此,内阁部长也大多撤换:外交部长塔列朗由雷亚尔取代,贝尔纳多特当上了陆军部长,富歇当上了警察局长,康巴塞雷斯当上了司法部长,坎特当上了内政部长。
9月,五百人院的主席试图拥戴西哀士做“共和国的第一奠基人”,只是西哀士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军队统帅做他的“利剑”。
法国面临的国际形势也十分严峻。俄、英、奥、西班牙、土耳其、那不勒斯等国由英国策划组成了第二次反法联盟,并以俄国和奥地利为军事行动的支柱,从意大利、瑞士、荷兰、莱茵地区四个方向进攻法国。
法国的军事形势则更令人震惊。1799年4月,苏沃洛夫率领的俄奥联军击败意大利军团,占领了米兰,7月底攻下了曼图亚和亚历山大里亚,8月底又在诺维获得了一次决定性胜利,法国著名将领儒贝尔战死,法军损失12000人。尽管马塞纳在瑞士曾使法国免遭入侵,然而意大利军团,这个三年前在拿破仑的领导下攻必克、战必胜的军团,在夏季却一次次败在俄奥联军手下,曾经像富豪一样的官兵现已蜕变成了一群饥肠辘辘的暴徒。拿破仑一度征服的意大利领土如今丧失殆尽。不过,新任陆军部长贝尔纳多特已经组织起了一支约10万人的新军,看能否保住法国自己的“自然疆界”,并且回到正常的政治轨道上去。
法国呼唤英雄归来,人们期盼着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出现,希望他能恢复法兰西昔日的平静和荣耀。
这时候,拿破仑回国的消息不胫而走,其流传速度比他本人向巴黎奔走的速度还要快。他受到了沿途各地居民的热情欢迎,人们为他举行隆重的仪式,发表激动人心的演说,张灯结彩,游行欢呼,把他当做共和国最了不起的将军来敬仰礼待。
在拿破仑到达巴黎前的10月13日,正在开会的督政府接到报告:拿破仑将军业已回国,即日将抵达巴黎。于是会议中止,议员们全体起立,整个会场顿时发出经久不息的暴风雨般的掌声。代表们跑上街头,奔走相告。热闹繁华的巴黎像打了一针兴奋剂。
10月16日,拿破仑走在巴黎的大街上,人们发自内心的赞美使他觉得他的伟大构想仿佛已经实现了,他被民众近乎疯狂的欢迎感动了:“我是为人民而生的。人民呼唤我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激动的法国人民再一次给了他信心和力量。当然,他并没有因陶醉而得意忘形,他明白,此时最重要的是行动而不是犹豫。正如他后来所说:“我成功,因为志在要成功,未曾踌躇。”
他立即在贝尔蒂埃、蒙日和贝托莱的陪同下去拜见督政官。在卢森堡宫,他与那些各怀鬼胎、心照不宣的督政官们拥抱,然后进行了礼节性的问询和十分谨慎的谈话。当拿破仑走出卢森堡宫时,等候在那里想一睹将军风采的群众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人们看见这位英雄身穿一件东方式的上衣,戴一顶高毡帽,一把马穆鲁克的弯刀挂在腰间,他的皮肤晒得黝黑,微笑的脸略显疲惫,只有从那深邃的目光中才能感觉出他的坚毅勇敢。
拿破仑一边接受着群众对他的热烈欢呼,一边走向自己在凯旋街的家。直到他上了马车,人群还跟在车后奔跑呼喊。此时,什么样的情景都不重要了,他在想:分别了16个月的妻子约瑟芬该在家里翘首以待了吧。
当拿破仑疲惫不堪地回到自己家中时,已是深夜11点多了。他急切地想看到约瑟芬,直朝她的居处奔去,然而他失望了:约瑟芬根本不在家。愁绪满怀的拿破仑正好碰上了约瑟夫——事实上是他在这里等拿破仑。他把约瑟芬在外面与别人鬼混的事全部抖落了出来。
“这样地拐弯抹角啰唆大半天,你是在谈论那个该死的查尔斯吗?”拿破仑烦躁地停下来,他骂道,“比妓女还不如的下贱女人,我要把她撕成碎片!”
“哦,亲爱的拿破仑,她简直太恶心啦,恶心得连想也不想去提起她,她跟查尔斯一起寻欢作乐去啦!她是一个跟谁都可以上床的荡妇。是她用放荡抹黑了波拿巴家族的荣耀。她挥金如土,债务累累。”约瑟夫进一步火上浇油,说得很快,但牙齿与舌头之间吐词很清楚。
拿破仑本来要狠狠地掴约瑟夫一耳光,约瑟夫用这种语言去说他的妻子,未免言过其实,不,是卑鄙无耻,他自己可以直言不讳地咒骂她恶心,咒骂她放荡,但是他的兄弟不应该这样下流地形容她。
“我不知道谁给你的权利,以至让你愚蠢得不懂得如何尊重我的妻子。”拿破仑突然变了脸色,额头浮出生气的乌云。
“哎哟,将军,我分明是在为你的幸福竭尽全力效劳呢!瞧你多么不懂得我们之间的真诚友谊。”约瑟夫显然很不高兴,转身欲走。拿破仑急忙上前拦住他,他见兄长铁青着脸怒气冲冲,便将一双手举起来放在他肩膀上:“哦,亲爱的约瑟夫,请原谅,我实在是爱她爱得发狂才说出这种话来的。”
说罢拿破仑热泪涌了出来,因为他心里仍存有一丝割不断对约瑟芬的思念。他并不在乎风流的约瑟芬有多少情夫,也不怀疑她跟谁睡过觉,她只要能够在他回到巴黎的时候迎接他,那么他们之间的所有隔阂都会烟消云散。
约瑟夫抬起头同情地望着兄弟,眼角也不由得湿润起来。“需要我留下来为你做点什么吗?”约瑟夫默默地扶他走进里屋。
“不了,亲爱的约瑟夫,我要安静地坐下来仔细想一想。”
约瑟夫告别拿破仑回他的小公馆去了。约瑟夫一走,拿破仑就吼叫道:“我要赶走她!不想再见到她!”他当即吩咐仆人把约瑟芬的私人用品统统捆成包,放到门房那边去。
眼下约瑟芬正在从里昂匆匆赶回巴黎。
当约瑟芬突然得知拿破仑回国的消息时,像头顶降下惊雷把她吓得昏了过去。那时她和查尔斯正在里昂一处豪华的住所里,约瑟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拿破仑决不肯饶恕她,而查尔斯则害怕自己被残忍地送上断头台。她感到大祸将临头了,瞬间的恐惧让她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开始苦思对策:必须赶往巴黎去迎接他,爱抚他,用情欲去征服他。她对身边的查尔斯说:“我要去迎接他,赶在他兄弟的前面,这对我太重要了。”
查尔斯心里有“底”,他不禁打了个冷战——他早就领教过那个科西嘉蛮子的厉害了,上次让他捡回一条命,这次恐怕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好在不是人赃俱获,又远离危险的巴黎。
她没有时间再理会查尔斯的反应,即刻出发,登上了驿站快车,直向巴黎奔去。一路上,她发现各城镇都悬挂着欢迎拿破仑的标语、彩旗。但这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约瑟芬一直在想她这一年多的所作所为,越想越觉得害怕。她承认在她与情人一起淫荡享乐的时候,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些问题。除了自己在上流社会出尽风头外,还有债务、孩子们的前程,都抛诸脑后,或许这次真该为奢侈淫乐的生活付出代价了。
凯旋街到了,她心跳得很厉害。已经是深夜11点,巴黎圣母院教堂的钟声刚才清脆地敲过。她到自家大门口时,门房把她拦在了门外。他对她说,将军交代禁止她进入公馆。她的箱子都在门口,拿走就行了。她有些不知所措,说话也语无伦次。她软硬兼施,又是求情,又是威胁,终于使门房屈服了。大铁门开了,贡蒡埃跑过来,还有侍女阿加特,两个人都对约瑟芬忠心耿耿。他们小声向她解释,告诉她将军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约瑟芬提心吊胆地从小楼梯上到二楼。
来到拿破仑居室门口,她停住了脚步,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回答。她转了转门把,转不动。“是我,亲爱的波拿巴,你开开门呀!”她叫门,开始轻轻地,而后抬高了点声调,口气柔和,苦苦哀求。
门内毫无动静,仿佛无人一般。
约瑟芬惊恐地瞪着门口,嘶哑的叫声突然停止了,她将耳朵贴上去仔细聆听,拿破仑倘若在室内走动的话,她一定会听出声音来,约瑟芬对他的各种动作非常熟悉,他回巴黎没有见到她绝对不会卧床而睡。
屋内的拿破仑悲伤的眼角挂着泪水,滚过阴沉沉的脸颊悬在腮边欲落不落,他的心显然在痛苦地发抖。是的,老天知道两个夜晚他都是在卧室急促踱步度过的,他一遍又一遍地聆听教堂的钟声,一次又一次凝视发白的窗口,一回又一回忆起当初他与约瑟芬快乐的时光。
拿破仑仍然沉默。她嘤嘤啜泣,渐渐地变成哭诉,再后来又变成了号啕。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动情伤心地痛哭。
拿破仑抚摸着痛苦的胸口发誓,无论如何都不见她,一定要跟她离婚,要把放荡贪欲无耻的约瑟芬抛弃得远远的。他坦率地承认从前热烈地爱过她,甚至真诚地感激过她,但是现在这种热爱和感激都不存在了。
不幸的约瑟芬整整跪哭了三个小时,干涩的喉咙沙哑得再也发不出声音,唯有紧张的呼吸在传出,她双手艰难地扶住门框,像一个虔诚悔过的罪人那般。“哦,亲爱的拿破仑,请再一次原谅我吧,纵然我有一千次对不起你,但我曾经是那么爱你,那么思念你,因为你不知道巴黎有多少人在挑拨我们的关系,法国有多少人在挑拨我们的关系,你家里有多少人在挑拨我们的关系,你应该打开门让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呀!”
拿破仑分明听见约瑟芬悲伤的哭诉,但他装作没听见,因为风流女人的温言软语撕裂着他的心脏,刺痛着他的肺腑,把他伤得更加厉害。
一起赶来陪伴母亲的欧仁和奥坦丝也双双跪在约瑟芬身边。
拿破仑从门洞看见那可怜的姐弟俩,又止不住伤心的眼泪往下流,他们分明不是他的孩子,可他又是多么希望他们是他的孩子,他多想打开门去拥抱那对可爱的姐弟,三个人紧紧地抱头痛哭一场。
难过和自尊强烈地撕裂着拿破仑,同时也震撼着门外女人的心,她明白拿破仑不会轻易回心转意的,那么她一定要坚持到底。关于个人的胜利与失败,她已经很少去考虑它啦,她只祈求能够见上拿破仑一面。
“我们走吧,新的一天已经到来,天快亮啦!”欧仁噙着泪水望着憔悴的母亲,他变得比她还要灰心沮丧,一个夜晚的漫长等待,他对仁慈继父的看法完全改变了。
“他已经绝情地抛弃了你,你还悲惨地跪在这里等什么?”奥坦丝扶着腰疲倦地站起来,愤怒无比地瞪视着房门。
“不,亲爱的,我一定要见到他,”约瑟芬辛酸地摆头,“他是我余生的丈夫,我在这里跪哭三天三夜也要见到他。”
欧仁万分痛苦地摇晃着不甚坚强的肩膀。“哦,可怜的母亲呀,我那遭遇冤枉的父亲被人砍头,我伟大的继父又不幸拒绝你!”他扑过去难过地拥抱住母亲。
“啊,不幸的母亲,你的痴情会把你毁掉的!”奥坦丝懊恼地说。
“是的,我从来就是为毁灭而生存!”约瑟芬坚定地回答。
“哦,这太可怕啦!”欧仁几乎要哭出来。
就在这时门突然打开,拿破仑疲倦地出现在门口,他无助地垂下双臂斜靠在门框上,晶莹滚动的泪水模糊了眼睛,一张窄小的瘦脸像月亮一般苍白。他默默地望着放荡无耻的约瑟芬,但他却在她卑贱的身上找不出婊子的行为来。他想,宽容是世界上所有美德中的美德,他准备再一次宽恕她。
两人彼此没有一句问候,也无须任何语言去表达,他们各自的痛苦与不幸已经深深地印入对方心田,他们分明不再是刚认识的一对情人,而是分别很久的夫妻,他们各自都在心里狠狠地惩罚过对方,现在却又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懂事的欧仁和奥坦丝急忙退至旁边走廊上,用最崇拜的眼神去注视拿破仑,将他的温柔情感铭记在心中,然后悄悄离开了。
约瑟芬的眼泪换来了拿破仑暂时的妥协。他对她还有些依恋,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婚姻的失败。他听不进她的解释,也不接受她的道歉,再一次宽恕了她,这已经是底线了。从这惨痛的时刻开始,她与他之间建立起一种特殊的关系,谁都明白,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心心相印了。在埃及,波利卡娜的出现,就已经把拿破仑的心引向了另一条轨道。
拿破仑谅解了约瑟芬的不贞,与她的关系得到调和后,他即开始筹划夺取政权的行动。前天拿破仑在与督政府的首脑们会面时,就已感觉到了督政府内暗流涌动,波诡云谲。
事实也是如此,他的心情与其说是胜利者的兴奋,不如说是焦虑不安,因为他面对着擅自离开埃及——遗弃了在那里的东方军32000人,包括武器、大炮、马匹——的耻辱,事实上共和派已经组成了代表团强烈要求将他逮捕法办。面对着有人指控他在任意大利军团司令时利用职权贪污钱财,面对着钩心斗角的督政官们对他的种种猜忌和提防,甚至要求政府委任贝尔纳多特将军为巴黎所在的17军事区域的指挥官,以防绝望的拿破仑发动政变。拿破仑从来都是把挑战看成最好的机遇,他很明白,伸手抓权的最好时机现在已经来临了,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成功,要么灭亡。
第二天早上,拿破仑又回到了卢森堡宫,这次不是礼节性的拜访,而是向督政府的五名督政官递交他关于埃及形势的述职报告,并面临可能危及他的荣誉甚至性命的起诉威胁。两个半小时之后,双方达成了谅解。拿破仑离开卢森堡宫时感到自己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拿破仑在策划动手之前,先仔细分析了督政府中五位督政要员和实权人物谁敌谁友,物色自己的合作伙伴。
10月18日至20日,拿破仑在家里会见了塔列朗、罗德雷、马雷、雷阿尔、富歇等人,他敏锐地感觉到其中塔列朗和富歇具有重要地位。
塔列朗身为贵族和主教,他担任督政府外交部长期间,同拿破仑有书信往来,双方对国际问题看法一致。现在虽然闲居在家,但影响力不容忽视。塔列朗具有卓越的外交才能和审察能力,他深信自己具有卓越的左右人事、外交和把握事态发展的超凡能力,并不反对与拿破仑这个年轻有为、野心勃勃的科西嘉将军合作。
警察局长富歇在雅各宾专政时期以残酷的暴力闻名,后来又同热月党人一起推翻罗伯斯庇尔的统治,作为督政府的警察总监,他实权在握。富歇也是个见风使舵、制造阴谋的能手,他从拿破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前途,决定投靠拿破仑,并频繁地出入凯旋街拿破仑的宅第。
罗德雷同意帮助拿破仑夺取政权。罗德雷的父亲曾是国王的法律顾问,他自己享有著名的经济学者和议会法规专家的美称。1796年,他被选为法国科学院的院士,比拿破仑还早一年。1798年3月,他在塔列朗的介绍下和拿破仑结识。自此以后,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罗德雷之所以支持拿破仑,是因为他希望看到腐败无能的督政府垮台,法国重新回到法律、秩序和国家稳定的轨道上来,以维护真正的共和国民主。拿破仑对民主作了热情的承诺,罗德雷希望拿破仑的政变能够使他的政治理想得到实现。
在约瑟夫和朱莉的小公馆里,密谋会谈也一个接一个地进行着,约瑟芬几乎每场必到,她熟悉上层社会的阴谋诡计,对暗地里的勾当了如指掌,她用尽了女人的圆滑手腕、风流雅致和丰富经验为她丈夫的图谋卖力。她还拜访了巴拉斯和她以前的老友——督政官戈伊埃夫妇——约瑟芬也乐于为丈夫出点力,将功补过。
现在,更为重要的是拿破仑要考虑如何对付五位督政官。
在督政府内,戈伊埃和穆兰将军是要维持现政府和现有秩序的,敏感的西哀士和较有责任感的督政官罗歇·迪科则持不同观点,希望改变现状。至于巴拉斯,则自成一派,始终是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结伙。在拿破仑和塔列朗结成新的关系之前,拿破仑本想和巴拉斯合作,挤掉可憎的西哀士,甚至考虑过争取更加柔顺的戈伊埃或穆兰将军。
经分析,拿破仑认为,戈伊埃、穆兰、罗歇·迪科三人无足轻重,因为这三人毫无主见,只知附和西哀士和巴拉斯的意见。对付这三人轻而易举,关键是如何对付西哀士和巴拉斯。虽说巴拉斯果断、聪明、细致,职务甚高,但人们对他的印象非常不好,因为他的种种劣行,如恬不知耻的盗窃行为,无法掩饰的贪污行为,与供应商和投机商一起营私舞弊,在忍饥挨饿的贫苦群众前大摆酒宴等,人们不仅仇恨他,而且鄙视他。
但西哀士却是一个阴险而自傲不群的人。在一次由戈伊埃做东的宴会上,身材高挑的约瑟芬身着令人着迷的晚礼服,拿破仑将军则剪去了革命的长发,穿着时髦的披风,马靴擦得锃亮,他们很引人注目。但这个西哀士却毫不掩饰他对这位逃离埃及的“金字塔征服者”的鄙视,对不贞洁的将军夫人约瑟芬表露出轻蔑。
接下来的两天风云突变,志在成功的拿破仑再次回到卢森堡宫,分别拜见了戈伊埃和穆兰,以试探他们对将西哀士逐出督政府的态度,得到的反应是震惊、怀疑和恐惧。于是,拿破仑在塔列朗的劝说下改变了他的方针,因为西哀士才是他举事成败的关键人物。“你要的是权力,”塔列朗以少有的坦率对拿破仑指出,“而西哀士要的是新宪法,所以你们应该联手。”虽然这意味着他要放下架子,但这样的劝说语言是拿破仑唯一能够理解和接受的语言。于是,拿破仑决定与那个最令人讨厌的西哀士合作。
通过一系列在深夜偷偷摸摸进行的会晤,罗德雷终于说服了孤傲的神甫,西哀士和拿破仑相互进行了拜访。两人之间看似无法逾越的障碍排除了,他们走上了同一条道路,并向前迈进了一步。塔列朗的外交手腕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同时,约瑟夫也加紧拉拢巴黎有影响的政治家和军人。吕西安首先把自己变为五百人院主席,以在五百人院中产生影响力。西哀士则在元老院进行鼓动,大肆宣扬他新的政治主张。
最后还有一点很重要,但这一点是拿破仑很自信的——控制武装力量。军界中的实力,拿破仑很是放心。拿破仑自己以其骁勇善战、顾怜下士征服了许多将士的心,而且手下有10万人马的莫罗将军也公开说:“波拿巴将军是唯一能征服世界的人。”所不能放心的是督政府的现任陆军部长贝尔纳多特将军。贝尔纳多特将军外表露出一派凛然正气,刚直不阿,但他内心却又是足智多谋。他时刻警惕拿破仑这个野心家,在拿破仑归返巴黎途中,他曾建议巴拉斯立即逮捕他,把他作为擅离埃及战场的逃兵交付军事法庭审判。但巴拉斯无可奈何地说:“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你死了心吧。”
眼下,拿破仑试图通过初恋情人德茜蕾的帮助,使她丈夫贝尔纳多特保持中立。一天傍晚,拿破仑带着约瑟芬来到了贝尔纳多特的家。经过一段时间很客套的交谈,贝尔纳多特明白了拿破仑的意图。在拿破仑、约瑟芬、德茜蕾三比一的劝说下,贝尔纳多特苦笑着表示:“我可以不干预,但你别指望我有什么支持的举动!”拿破仑的最后难题得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