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3年，法国局势又发生了巨大变化，一系列重大事件，改变了法国的社会、政治生活。1月21日，路易十六在革命广场被处死。仇视法国革命的欧洲封建君主国联盟以此为借口，组织了第一次反法联盟军，武装进攻法国。法军的失利、贵族的叛乱及吉伦特派的倒行逆施，引起了法国人民的强烈不满。共和主义的两派中较为开明的一派，即吉伦特派，又被对手山岳派推翻了；后者在巴黎暴民的协助下，一举夺权，代表中、小资产阶级的雅各宾派建立了革命专政。

5月底，巴黎还发生了一起不祥的事件，政治家马拉在浴缸里被夏洛特·科黛刺杀身亡。借此，以罗伯斯庇尔为首的雅各宾党颁布严厉法令，命令各地方当局逮捕一切嫌疑分子，严厉镇压里昂、旺代等城市叛乱者，王后玛丽亚·安东妮特被判死刑；在中央，勾结外国、镇压人民的吉伦特派遭到重创，136名吉伦特党人被赶出国民公会，其中22名被处死刑；全国其他城市吉伦特党人的领袖被处死刑和自杀的也有一大批。

同时，在巴黎成立的“救国委员会”颁布总动员令，身强力壮的爱国志士全体征召入伍，以保卫共和国的神圣领土。“胜利的组织者”卡尔诺（救国委员会总参谋长）很快就把一大批一大批来自田间的农民，训练成为一支很有效率的武装力量。拿破仑也回到驻扎在尼斯的炮兵团，团长是他老上司的兄弟让·德·泰伊。泰伊让拿破仑做副手，派拿破仑往法国地中海沿岸巡察岸防炮台，组织锻造厂，准备炽热弹，以对付英国战舰，后来又派他到阿维尼翁采购火药。

拿破仑发现那些地区正大动干戈，很不太平。虽然吉伦特派被雅各宾派推翻，然而法国南部同情保王党的却大有人在，尤其是在马赛、土伦等重要海防城镇。7月15日，拿破仑本该前往阿尔卑斯军团接管一个野战炮连，却临时受命指挥为镇压当地反革命活动而组建的一支部队的炮兵（属意大利军团）。这支部队的指挥官是卡尔托将军，他本是一个画家，曾在龙骑团和宪兵部队当过20年骑兵。卡尔托初次见到拿破仑时显得很傲慢，他身穿挂有金带的军服，大模大样地踱着方步，对拿破仑说：“无须你来相助。不过，欢迎你来分享我的荣誉。”拿破仑并不理会这些，只想尽快完成任务，回他的部队去。拿破仑在这里立即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不出一个月，法国南部大部分地区的叛乱就相继被平定了。

稍有空闲，拿破仑就要卖弄笔墨，他利用几天时间写了一本值得注意的政治小册子，名为《博盖尔的晚餐》，把最近发生的事件用对话的形式记了下来，旨在说服马赛人民以国家统一为重，为自由事业作出伟大的贡献；马赛不要忘记，当前这场国内斗争乃是法国爱国者与欧洲的专制君主们之间生死搏斗的一部分，要在雅各宾派的领导下采取统一行动。

然而，吉伦特派当时仍控制着土伦海军基地，而该基地又正处于英国海军舰队的严密封锁之下。8月27日到28日，土伦城发生叛乱，英国和西班牙联合舰队乘虚而入，约17000名西班牙人、法国保王党分子、那不勒斯人、皮埃蒙特人以及英国海军在土伦港登陆了。英国海军是由威名远扬的海军上将塞缪尔·霍德指挥的，他因在美国革命时期击败法国舰队而声名远扬。

从军事上看，土伦港为地中海一良港，朝海的那一面有两座东伸的岩岬护卫，位于里面的岩岬叫拉塞因，它把内港（小锚地）和外港（大锚地）隔开并由两座岸防炮台防守。外面的岩岬又分两座堡，一座叫勒吉耶蒂堡，另一座叫巴拉古尔堡，这些炮台只能朝海上发射而不能向内陆发射。城区和船坞之北矗立着法隆山屏障，法隆山是一座高1800英尺、长2英里^[1]、东西走向的陡峭峻岭，山顶碉堡林立，从东西两面封锁着内陆进入港口的通道，其防御周界全长12英里。

霍德在分离大小锚地的狭窄海峡西岸的马尔格雷夫堡（新建的）、巴尔奎炮台和埃格莱特都布置了强大的炮位。在东岸从埃格莱特一直到法隆山顶的克鲁瓦要塞，围绕土伦布置了一系列的炮位。港口由一个英国海军中队把守，城镇和要塞则交由2000名英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士兵据守，另有一支由15000名西班牙、撒丁和那不勒斯军队士兵组成的不太可靠的混合部队作后援。

法国人手足无措地眼看英国人步步紧逼，恐怖的消息频繁传到巴黎，可法国的正规军只有几千人可以调遣。于是，巴黎国民公会指示，卡尔托将军在夺取马赛后于8月底率部东进，以便与阿尔卑斯军团的拉波卜将军率领的来自尼斯的部队协力合围土伦城。9月7日，卡尔托所部在土伦以西4英里处的奥利乌尔遭遇保王党的部队，炮兵指挥官多马尔坦在战斗中负伤。

恰在此时，拿破仑因私事到马赛拜访了他在科西嘉认识的两位没收保王党钱财的“特派员”，一个是波拿巴家族的老朋友萨利切蒂，由于拿破仑的逃亡，萨利切蒂在科西嘉的使命也在灾难中结束了，调到了阿尔卑斯军团当特派员。另一个名叫加斯帕里，当时，拿破仑的一家正在普罗旺斯的乡下到处漂泊，靠着法兰西共和国政府施舍给科西嘉流亡者的菲薄救济金维持生活。因此，拿破仑这次来马赛是想求萨利切蒂一件事，即让他的小弟路易当上候补军官。在这个关键时刻见到拿破仑，萨利切蒂异常高兴，视之为“天赐神助”，反过来向拿破仑提出了要求，即要拿破仑临时调到卡尔托的炮兵团取代受伤的指挥官。这个只有不到半打野炮的兵团却要面对拥有数百门大炮的英军，派谁去都会耸耸肩膀，可是拿破仑却将它视为一生难得的一次机遇，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同时，拿破仑遇到了弗雷隆和保罗·巴拉斯，他们也是由国民公会派来清理普罗旺斯保王党的。巴拉斯残酷无情、诡计多端，但被文雅、高尚的风度和温文尔雅的微笑所掩饰。他和粗鲁、残忍的弗雷隆真是天生一对。巴拉斯是灸手可热的政治风云人物，而且他很快就会成为取代公安委员会的“五人执政团”中的一个成员。作为一名龙骑兵出身的职业军官，他支持萨利切蒂的要求。这样，在9月16日，德·泰伊将军得到上级通知，拿破仑临时调往围攻土伦的联合军团。这位身材瘦小、面带病容、衣着破旧的人物，接任了该地炮兵的指挥官。

这位新任的青年炮兵指挥官并没有令人失望，他没花多少时间就看出了整个要塞的关键是控制着内外两港的拉塞因半岛。如果法军能占领这个岬角，那么他们不仅可以控制内港的入口，而且可以迫使英国军舰在内外两港都无法立足。由于这个要点，朝内陆的那一面缺乏适当防守，英军很快就构筑了一个坚固的据点，他们称之为“马尔格雷夫堡”，而法国人则称之为“小直布罗陀”。拿破仑立即着手在英军防线的西南面构筑了13个攻城炮兵阵地，其中6个阵地的配置可以集中火力对马尔格雷夫堡实施正面打击。此时，他给陆军部长报告说：“我已派了一位能干的军官前往里昂、布里昂松和格勒诺布尔，去搜集一切可能对我们有用的军械器材。我已要求意大利方面军，把他们在守卫昂蒂布和摩纳哥中用得着的大炮提供给我们。我已在奥利乌尔建立了一个有80名工人的军工厂。我征用了从尼斯直到瓦朗斯和蒙彼利埃一带的马匹。我已安排好现在每天可以在马赛生产出5000个筑城柳条筐。”这样，他总共安装了53门攻城炮，从24磅炮和44磅炮到8英寸和12英寸臼炮大小不等，只要能用得上的，都搜集起来。因出色的工作成绩，10月19日，陆军部提升拿破仑为少校营长。

他制订了攻城计划后，立即向卡尔托将军、特派员萨利切蒂和加斯帕里报告，当即获得他们的批准，并于10月20日转呈巴黎救国委员会。卡尔诺的参谋班子曾拟定过一个以15万兵力向敌整个防守周界发动一次向心攻击的作战计划，但现在决定改用拿破仑的计划。

然而，收复土伦比拿破仑预言的要复杂一点儿，因为不仅需要上千名的新炮手来编成13个炮兵连，同样需要一个新的炮兵指挥官（拿破仑只是新任的营长）。骄傲的卡尔托因不称职被调离，他的继任者多佩将军原来的职业是医生，也是个半路出家的，比他的前任更加糟糕，不久也被撤职。随后，换来了一个很好的职业军官迪戈米埃老将军，他于11月16日正式接任土伦战役总指挥。

其炮兵则由杜特将军指挥，但杜特是一个病人，连视察阵地都必须抬着走，况且他对拿破仑的作战计划和实施方式都极为满意，于是对拿破仑说：“放手去干吧，年轻人。你能成为最好的炮兵指挥官！”迪戈米埃最后于11月25日批准了拿破仑的进攻计划。到12月中旬，围城兵力已增到38000人，已超过守军一倍以上，而且一切都准备就绪。

为了先攻克马尔格雷夫堡这一咽喉，拿破仑下令在马尔格雷夫堡附近的地方建立一个炮兵阵地——该阵地距马尔格雷夫堡较近，完全在英军的手枪射程之内。如果这个炮兵阵地能够开炮，对马尔格雷夫堡是致命的威胁。但是，谁能在这个阵地上去开炮呢？第一天，该阵地的全部炮手都被打死或打伤了。这时，面对着敌方的枪林弹雨，即使那些不顾生死的雅各宾派也畏缩了。拿破仑所扮演的角色还不仅限于一个组织者，他总是和他的部下在一起，用自己的工作热情鼓舞着他们。他下命令说：“把它命名为‘无畏勇士的炮组’！”个人荣誉感和民族荣誉感——奔放的法国人性格中最敏锐的感情为之打动了，直到总攻时，那个大炮阵地的炮手前仆后继，始终保持了满员状态。

12月16日，法军在炮击48小时之后，向敌防线两侧发动了向心攻击，在主攻方向投入了6000步兵，直指马尔格雷夫堡。

那天晚上，大雨滂沱，狂风呼啸，炮声夹杂着隆隆雷声，增添了这一仗的萧瑟气氛。法军的进攻部队刚刚离开拉塞因堡的围墙，拿破仑的战马就中弹倒了下去。整连整连的法军，在黑夜行军中迷了路。不过，维克多所率领的第一个纵队的2000兵力，冲到了马尔格雷夫堡的外缘栅栏，一举将其捣毁，并且涌进了那个堡垒，但他们却在敌方第二道防线前面大批阵亡了。在第二个纵队的支援下，他们重新集结，但又被敌方猛烈的火力压了下去。迪戈米埃火急了，大叫：“后备队全部上！”拿破仑就跟在这支后备部队中迅速冲了出去。这支后备部队的指挥米尔隆身先士卒，率领战士涌进了这座险恶的棱堡后门；米尔隆、拿破仑和迪戈米埃，从同一掩体口杀出一条路来，他们的部队蜂拥而上，同英军和西班牙军拼刺刀，并在敌方一门门的大炮前，把敌军炮手砍了个干净。

12月17日，马尔格雷夫堡的要点以及勒吉耶蒂和巴拉古尔两座炮台均被法军攻克。拿破仑在突击中被英军刺伤。

霍德的军舰拥塞在土伦狭窄的内港，仓皇撤离，威廉·西德尼·史密斯——这个人拿破仑在此后的军事生涯中还会一再遇到，由他负责摧毁巨大的法国军火库、仓库和船只。虽然军火库连同10艘法国舰船被摧毁了，但由于西班牙海军没有彻底执行命令，其余的都得以免遭浩劫。

12月19日上午9点，迪戈米埃将军的革命军最终收复了土伦。拿破仑少校下令将大炮调头对准了被围困在土伦大广场的成千上万个“通敌者”（保王党），准备屠杀他们。这个海港城市的主要公共市政建筑被夷为平地，据说自杀身亡的保王党人有3000多人。随后，法军浩浩荡荡地开入了土伦。领导土伦保王党反叛的首领巴蒂斯特·鲁和他的儿子等人被推到练兵场就地枪毙，幸而子弹没有击中，父子俩装死躺下，到天黑后逃离危险。

望着土伦港熊熊燃烧的烈火，拿破仑似乎感到了成功的大门已向他敞开。在收复土伦后，杜特将军给作战部长写信道：“在他的职务方面，他具备扎实的科学知识，可以说是智勇双全，拙笔无法详细描绘这位少有的骁勇善战的军官。现在他在阁下您的麾下，为共和国的光荣奉献他的才华。”

拿破仑在大败英军的战役中起到的关键作用被四处传扬，也传到了专横的特派员耳朵里。这些政治委员们是被派出来驯服和管理普罗旺斯的，从莱茵河到瓦尔，他们具有委任和更换高级军官的巨大权力。特派员弗雷隆和萨利切蒂写信给巴黎称“对公民拿破仑所表现出来的热忱和智慧深感满意”。

1793年12月22日，拿破仑接到了提升为炮兵旅长（准将衔）的命令，此时的拿破仑年仅24岁。在拿破仑的军事生涯中，他的姓名第一次被人们在城乡广为传扬。

【注释】

[1]1英里≈1.61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