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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全传
1.2.1.3 ⊙求学路上

⊙求学路上

由于卡洛与征服者握手言和,他和他的妻子反倒成了法国总督马比夫的座上宾。卡洛谦和温厚的学者风度和潇洒气质,使他不仅与不少法国贵族及夫人们成了好朋友,卡洛在科西嘉岛良好的知名度,更是引起了法国贵族的极大兴趣。他们知道要征服科西嘉人,就必须先笼络住像卡洛这样的精英人物。

在他们婚后的数年间,随着他膝下子女日益增多——这个并不富裕的贵族家庭又陆续添了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吕西安、埃利兹(玛丽亚·安娜)、路易、波利娜(保利塔)、卡罗利娜(玛丽亚·阿纽齐亚塔)和热罗姆,卡洛需要得到他所能得到的一切帮助。

由于马比夫的举荐,卡洛曾经被任命为国王的参事和阿雅克肖市的陪审员。人们还让他管理一片桑树苗圃和一片菜地,当那尊贵的法国总督来岛上时,他便不惜代价地大种桑树。后来,他终于以科西嘉三级会议代表的身份随代表团专程前往巴黎凡尔赛向路易十五表示效忠,并向路易国王陈述了新省份的需求,受到国王的重视。他还称其祖籍为一个意大利古老的贵族家族,法国当局终于在1770年承认了他的贵族血统。这一承认,在法国大革命前的社会和政治制度下,也就等于许给了他们家族以特权。他从凡尔赛回来后,许多行为都显得愈发自信了,甚至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更加死心塌地地依附法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因为他现在看清了,凡尔赛可以给他带来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他善于应酬,很有绅士风度,又巧于辞令,熟谙人情世故,颇讨法国人喜欢。卡洛为筹措经费、寻欢作乐或者为处理诉讼案件而奔忙,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旅途上,很少有时间与孩子们待在一起。他聪明绝顶,但失去平衡、想入非非,导致他的事业变得虚幻缥缈。

1778年12月17日,32岁的卡洛在科西嘉岛上的阿雅克肖港登上了海船。他把10岁半的长子约瑟夫、9岁的次子拿破仑,还有其内弟约瑟夫·费舍送往法国。约瑟夫和拿破仑是在年久失修的石头宅子里和他们的母亲吻别的。约瑟夫将进入奥顿神学院,准备将来当神甫;拿破仑将进入奥顿中学。卡洛在法国奥顿将孩子送下船后,便匆匆赶往凡尔赛,为拿破仑1779年1月进入布里埃纳能获得全额奖学金而奔波。他遭到昔日战友的冷嘲热讽,并为前途所困扰。在深夜独坐时,他甚至想到因反法斗争失败而逃亡在英国仍未放弃抗争的保利对他的“背叛”而雷霆大发的样子。但他并不惭愧,他当时的确别无选择。他的兄弟(拿破仑的叔叔)等英雄曾为保卫科西嘉岛而献出了生命。他和年轻的妻子也为科西嘉的自由事业付出了很多,更何况他必须要让波拿巴家族长达数百年的血脉和家业延续下去,他有权选择自己要走的道路。

1779年2月,约瑟夫和拿破仑第一次分道扬镳了。临别时,约瑟夫止不住号啕大哭,而拿破仑只是偷偷地流了几滴眼泪……如果说约瑟夫在很大程度上继承了他父亲的仁慈,那拿破仑就是继承了他母亲的刚毅。拿破仑不满10岁就远离家乡和父母,初涉一个陌生的生活环境,不免有些紧张、拘束,而且他生长在科西嘉岛,法语基础极差。他时常感觉到他是一个外国人。他勉强以科西嘉人永不服输的性格战胜了困难,在奥顿中学的3个月间,这个孤独落寞的孩子,夜以继日地啃着一本本费解的教科书。

奥顿中学是所教会学校,对小拿破仑跨进了奥顿中学的大门这件事,卡洛并不十分满意。他坚信这个孩子一定能成大器,虽然现在他已经有几个孩子了,但他还是更为重视这个被神甫称为“荒野雄狮”的次子。他坚信这个孩子必将给波拿巴家族带来前所未有的荣誉,这一信念直至他39岁去世时仍未改变。卡洛很了解他的儿子,约瑟夫聪明但胆小,想让他读文科,将来可以担任神职,而拿破仑则威猛不羁,最适合当军官。

于是,1779年5月15日,脑袋硕大、个子矮小的拿破仑(已将拿破仑·比欧拿巴特改名为拿破仑·波拿巴)跨入了满地沙尘、植有一行行椴树的军校校园,这就是地处法国香巴里的布里埃纳军校。当时在法国各地有12所类似皇家军校,专供贵族子弟接受预备教育以获得军官委任状。这里将是拿破仑此后近6年的家。高墙围绕的军校内,只有寥寥几栋石头建的破旧低矮的房子,瓦上长满苔藓,左边是一座失修的寺院。但总体来讲,军校环境幽雅,生活也不错。拿破仑穿上了浅蓝色镶红色袖口的军装和深蓝色的马裤,他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将改变他的生活和命运。

军校大约有100名学员和12位教师。学员之中一半是自费生,一半是公费生,公费生须通过考试,他们的膳费和学费都从王室费用中开支。军校里的行政则由教会管理,教师大都由教会中的修士担任。学校里的校纪是相当严格的,在5年多的学习期间里,除非有十分特殊的理由,一般是不准请假回家的。学校场地很多,校长贝尔通神甫还别出心裁地给每个寄宿生划分了一块园地,作为业余活动的场地,让同学们自己栽花种草。军校的课程包括写作、法语、拉丁语、日耳曼语、历史、地理、数学、图画、舞蹈和剑术。拿破仑是一个聪明、勤奋的学生,在数学、历史和地理方面尤为突出。他的第一个志愿是参加海军,因为他非常喜爱大海。但是,显然是由于母亲的劝阻,他才决定攻读炮兵职衔的。

拿破仑第一次远离家乡读书,他和亲人们隔绝了。这段时间的他更加沉默寡言,加之秉性清高、人缘不好,落寞之感常常会油然而生。由于他学习用功,学讲地道的法语倒没费多长时间,只是略带科西嘉口音而引起同学们讥笑;又由于父亲穷困潦倒,又爱挥霍,不能给他提供零用钱,所以拿破仑经常囊中羞涩,这也是个不利条件;他的名字“拿破仑”虽然是从波拿巴家族世袭下来的,但在法语里却有点怪异,因而同学们也喜欢挖苦他那颇为勉强的贵族身份,轻蔑地称他为“科西嘉蛮子”。他给同学们的印象是:一个半开化的野人,至少也是一个怪异的外国人。

拿破仑讨厌法国人的傲慢,但对这个绰号并未觉得反感,相反,他的骨子里倒真希望成为一个斯巴达式的英雄呢!因此他对同学们的这些嘲弄不屑一顾,只是全力以赴地投入到学习中。他知道,只有用功才能使他的将来免遭嘲笑和侮辱,才能出人头地。

拿破仑从小在小镇长大,比较喜爱栽花种菜,对于校长分配给他的那块地,他精心经营,建立起了一个小小的绿色天地——篱笆围墙,藤蔓棚顶,同学们美其名曰:“翠绿斋”。他还要求临近的两名同学把自己的地让给他,以扩大他自己的地盘。这样,他可以经常躲进园子里,远离尘嚣,远离嬉戏,潜心读书,认真思考。他对这美丽自由的园地爱惜到妒忌的程度,除了那位名叫布列纳的好友,谁也不允许沾边。若有谁随便闯到这里来戏弄他,开他的玩笑,干扰他的安宁,他会立刻怒气冲冲地迎上去,扬起两只紧攥的拳头。

他讨厌学拉丁语,对法语却比较喜爱。他沉迷于古代史,如饥似渴地阅读西塞罗、维吉尔、泰西塔斯、斯维托尼亚、贺瑞斯和普鲁塔克生平的译本。在阅读历史著作中,他对两本传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本是普鲁塔克所著的法文译本《传记集》。在这本书里,拿破仑读到了古希腊的里昂尼达斯、柯尔蒂尼斯和古罗马的辛辛纳塔斯等英雄的业绩。另一本书是恺撒的《高卢战记》。年少的拿破仑对恺撒这位同族英雄顶礼膜拜。这位古罗马英雄精力充沛、意志刚强,具有洞察问题关键所在的敏锐眼力,能够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恺撒的这些本领,对于少年拿破仑来说,正是他想要具备的。从阅读这些希腊、罗马的英雄业绩中,拿破仑仿佛听到了他那可爱的岛国故乡悲壮故事的某种遥远的回声,他的脑子里便开始产生了自己将来也要当一名伟大英雄的想法。不过,他那时最大的抱负还只是想成为像保利一样的民族英雄。保利曾为争取科西嘉岛的独立而浴血奋战,拿破仑万分敬佩这位英雄的爱国行为。

在军校,学生轮流应邀去同校长贝尔通神甫共同进膳。一天,轮到拿破仑享受这种恩典,同桌有些教授知道他崇拜保利,故意在言谈中露出对保利的失敬之处。“保利,”拿破仑答道,“他是个伟人,他爱国。我永远不能原谅我父亲,当过他的副官,竟会同意科西嘉并入法国,他应该与保利共命运,随同他倒下。”他暗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他要与保利携手合作,解放科西嘉,尽全力整治这些法国人。

每每想到父亲,他便想到了入学之初,同学们对卡洛“变节”的嘲弄而给他带来的耻辱。“你父亲算什么东西!”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虽然他当时想用拳头解决问题,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真正能解决问题的不是拳头,而是某种权力。如果不是他父亲“变节”,他就不可能享受贵族特权,以公费进入这所军校,他对权力有了一些现实的认识。当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一句伤人的话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父亲的“变节”行为成为他内心一缕挥之不去的阴影。他内心感到十分矛盾,不自觉地对漂泊海外的科西嘉英雄保利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愧疚,他觉得有责任代替父亲帮助保利完成他的事业,使父亲重新获得荣誉。“等着瞧吧,看我长大以后怎么收拾你们法国人!”他相信自己的誓言必能实现。《高卢战记》和恺撒大帝的英雄业绩激励着他,他牢牢记住了书中的那句话:“帝国的命运往往系于一人之手!”

目标、动机是学习的最大驱动力。拿破仑深知进入这所学校是不容易的,因而他非常珍惜这个能挤入法国军官阶层的机会。入校后,他更加努力地学习。他沉浸在书的海洋里,如饥似渴,挑灯夜战,冥思苦想,解决难题。

但这里的学习是艰苦的,功课枯燥无味。这里的天气成天阴雨绵绵,营房破旧,纪律严厉,同学们一个比一个坏。在12个教师(修士)中,大部分教师开始时与同学一样对他怀有敌意,冷眼相待,甚至动辄训斥、惩罚。有一次,拿破仑因不服从管教受到教师处罚,教师命令他脱下制服,换上一身褴褛的衣衫,让他当着109名嘻嘻窃笑的同学跪在地上吃晚饭。拿破仑不从,“我要站着吃,先生,绝不下跪!”他抗议道:“在我家中,我们只对上帝下跪!”他顽强地站着。一顿暴打使他顿时鼻青脸肿、浑身发抖,他失去控制地呕吐起来。后来校方领导撤销了处罚,亢奋的拿破仑被带回了寝室。后来他又遭到过比这严重得多的袭击,特别是在他精疲力竭和异常紧张的时候。

久而久之,拿破仑习惯了军校的生活。除了刻苦攻读课业之外,业余时间也参加抓强盗、抓小偷、打球等游戏,有时候还和同学们一起到校外的田野里散步。学校之外的树林深处,住着一个名叫玛格丽特的老农妇,拿破仑常到她家去做客,在那里喝新鲜牛奶,吃黑面包。

很长一段时间,拿破仑面容憔悴,以致莱蒂齐亚来探望时,竟一时认不出站在面前的是日思夜想的儿子。母亲心疼儿子,嘱咐他要注意身体。拿破仑倔强地答道:“我不能屈从于他人之下!”他早已立下壮志,知道奋发图强,与一班吃喝玩乐的贵族少爷形成鲜明对比。当时,各个军校的放荡行为在蔓延,甚至泛滥成灾,布里埃纳的裸体女神塑像都一一被起了下流的外号。拿破仑对此嗤之以鼻,不肯随波逐流。拿破仑生性纯洁、刚强,在他身上,精神因素比感官因素占有优势。拿破仑顽强的性格终于赢得了好几位教师的称赞,也战胜了同学们对他的敌意。他同他们终于建立起某种友谊,首先是布列纳,接着是居丹和南苏蒂,后来拿破仑对他们都关怀备至。学校里很少有欢乐,只是每年在圣路易节时,拿破仑会与同学们一起逛逛公园。但是,从9月15日到万圣节,学生们每天只有一节课,课余时间很长,他们便成群结队,沿着马路,穿过田野,慢慢地散步。

军校里的教师也因偶然的一次军事游戏,对拿破仑潜在的军事组织才能开始刮目相看了。那是1783年的冬天,大雪纷飞,道路封闭,积雪深达8英尺[1],拿破仑为不能像平日一样平静地散步而深感无聊。百无聊赖之际,他只好混在同学们中,在一间宽大的厅堂里来回散步。为摆脱这种单调乏味的踱方步,他想出了一个新花样。他指挥大家在大院子的雪地里扫出通道,建立角堡,挖掘壕沟,垒起胸墙。当工程完成后,他说:“我们可以分成两股,演习一种围攻,这种新游戏是我发明的,所以由我指挥进攻。”同学们高兴地接受了他的倡议。大家用雪球作武器,时而进攻,时而防御,战斗得异常激烈。拿破仑高高地站在用雪筑成的碉堡之上,俯首下令,挥起手臂,令进、令退,宛如一位主帅在指挥千军万马。旁观的教师们目睹了这场雪战,不由得对这场战役的指挥者拿破仑大为赞叹。一位教师当时评价说:“拿破仑具有非凡的军人素质,这孩子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法语文法和文学教师迪皮伊神甫,不仅给予他谆谆教诲,而且不厌其烦地帮助他。拿破仑的学习成绩优异,他喜欢进行精确的研究,喜欢探讨抽象的问题。他的老师帕特罗神甫是一位几何学家,对拿破仑颇为得意。

拿破仑不喜欢上库尔塔隆先生的图画课,说真的,他画得不好,为描画一个明确的形象和一张阵图要费不少时间。他的剑术尚可,跳舞似乎也还不赖,1783年学校公开表演时,他参加了四组舞表演,一共11个人,他是其中之一。

一晃拿破仑已经5年没回家看望父母兄弟了。拿破仑和家里完全断了音信来往,因为他没有钱回科西嘉度假,连暑假也不行。这是十分冷酷的现实,他只得继续忍受一个少年不该有的孤独。不过,1784年7月,父亲卡洛又来到了法国,他带大女儿埃利兹到圣西尔去,她被录取在那里上学,顺便到奥顿看了看长子约瑟夫,并带走了三儿子吕西安,吕西安一年前跟约瑟夫一起上学。

卡洛又顺便来到布里埃纳。拿破仑虽然对父亲有成见,但对他的突然到来还是感到特别高兴。他跟父亲一起度过了好几天,并第一次讨论了一家人的前途问题。他神色专断,观察敏锐,讲话有棱有角,虽然不到15岁,但那样懂事,俨然是个大人了。

父亲有病,患了胃溃疡,而且越来越严重,恐有不测,心情忧郁,他寄希望于这个儿子,看出他将来是全家的顶梁柱。拿破仑对他表现出特别的关心和极大的安慰,不知因他是家里经济的主要来源呢,还是因为父子的感情深厚,总之他不希望父亲生活痛苦。父亲讲到约瑟夫不愿当牧师而想当兵时,拿破仑感到惶惑不安。约瑟夫长着文人脑袋,对数学一窍不通。他想当什么样的军官?他这人软绵绵的,举止轻浮,最好还是让他当律师。

卡洛很赞赏儿子的这种少年老成,他离开了布里埃纳到巴黎去看医生,后来又同约瑟夫一起回到科西嘉。

大弟吕西安9岁了,法文很好,仍然在小兄弟会修士那里上学。拿破仑照顾他,总是板着面孔教训他。吕西安对哥哥的冷漠很伤心,然而,拿破仑打心眼里热爱自己的兄弟,就像爱自己的父母亲一样,但他很少表现出温情。他是一个堂堂男子汉,是一个战士,或者天生就是指挥打仗的料,怎么能动不动感情冲动呢!与父亲的短暂会面再次唤起了他心里深藏的科西嘉情结,望着父亲远去的身影,他对父亲的“变节”行为似乎有所理解,责难不觉减轻了许多,他已经长大了!

不久,拿破仑潜在的军事才能也被前来视察布里埃纳军校的一位军官看中了。这位军官在给上司的报告中这样写道:“拿破仑体质与健康状况甚佳;能服从命令、讨人喜爱、诚实可靠、知道感恩、很守规矩;一直以勤于研习数学而表现突出,史地知识尚可,才艺方面很弱。他会成为一名优秀水兵,值得送进巴黎军事学校。”这段评语对拿破仑未来的前途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就这样,1784年10月19日,15岁的拿破仑·波拿巴进入了巴黎皇家军官学校,他脱下了旧制服,换上了袖口绣有银条纹并有红色衣领的新军装。现在,他是“军官候补生”并开始了真正的军训生活。三年后,他将成为为国王效忠的皇家陆军炮兵军官。

巴黎皇家军官学校是由国王路易十五奠基,于1751年建成的。军校的校园是一座宫殿,未来的军官们在这里可以享受一切奢华。这里每餐都有两次开饭时间,伙食很不错;仆从难以计算,还有昂贵的驯马场。士官生被分配到各个不同的部门,富有的学生则被推荐为骑兵军官。拿破仑由于扎实的数学功底,成了14名精选出来的非贵族炮兵学员之一。比起布里埃纳军校,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了。在巴黎和在布里埃纳不同,拿破仑可以常常离开军校,例如和佩尔蒙家人待上一两天。佩尔蒙夫人和拿破仑的母亲是同乡和老朋友,他们在巴黎相当豪华的府第里专门为拿破仑准备了一间客房。

热闹繁华的巴黎对于拿破仑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不管是那些富丽堂皇的高楼大厦,还是穿行在街道游玩的贵妇少女,都给这个“科西嘉蛮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佩尔蒙先生和夫人对拿破仑一直非常好,在后来的几年里,在逐渐认识了他们的儿子德里和女儿劳拉之后,拿破仑这位思乡的少年享受到了真正的家庭温馨。

然而,在战神玛斯广场度过的那一年,却是拿破仑最用功、最艰苦的一年。军校是由陆军大臣指挥的,和布里埃纳相对松懈的生活比较而言,这里的生活确实更严格、更规范。每一名军官学校学生在东方破晓之际便要匆匆离开修道士般的单间——勉强放得下一张铁床、一把木椅和一个衣柜。早上6点要在小教堂做祈祷和弥撒,每次用餐前则有更多的祈祷。晚上8点半,一天的活动结束后,学生才能回到寝室。4名教官和8名操练军士使这些年轻学员得不到一刻喘息的机会。没几天,拿破仑便发现每天在石头大庭院里的操练是最不堪忍受的事,教官和军士为了他的松懈惰怠和无精打采不时冲着他大声咆哮,他的思想却始终不在操练上。至于兵器教范,也令人生厌,每周拿破仑都要受到个别处罚。

以前同他一起在军校的好友布列纳没有来巴黎。不过拿破仑在这里结识了亚历山大·德·马吉斯,他们有了另一种更强烈的友谊。马吉斯对他关怀备至、体贴入微,两人很快好得难解难分。

一日,拿破仑心不在焉,别的学员在做“举枪致敬”时,拿破仑却在做“枪放下”,别人做“枪放下”时,他却在做“举枪致敬”。做错了动作,挨了教官一枪托后,他竟然以牙还牙,回敬了教官一枪托。众学生吓得面面相觑,以为拿破仑一定会受到严惩,却不料教官有雅量,他大声对拿破仑少有的好朋友亚历山大·德·马吉斯命令道:“你来驯化这个危险的岛民!”

这下可好,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名学生凑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至于什么操练要领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后,拿破仑的军事操练以倒数第二名的成绩被编入炮兵班,在班上继续受人嘲笑。但是,他其他科目的成绩却十分突出,而且依然“顽固地”保留着只属于他自己的科西嘉情结。有一次,一位教员训斥道:“波拿巴先生,你是国王的学生,请记住这一点,不要只惦记着科西嘉,须知它毕竟属于法兰西!你身上的佩剑也属于法兰西!”拿破仑身材矮小,但内心却高贵狂傲,他指着佩剑,反唇相讥道:“只有剑鞘是属于法兰西的,而剑却由我自己掌握!”军校学员每个月要参加一次忏悔,指导神甫又提到他热爱科西嘉的感情。拿破仑突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谈科西嘉,作为牧师,你无权在这方面训斥我。”不仅如此,他还将他写的第一首诗献给了科西嘉。诗一开头是一个梦:科西嘉人给熟睡的拿破仑一把刀,并对他说:“你一定要为我报仇。”以此表达科西嘉蛮子真实的内心世界。

除历史、地理、文学和德语外,拿破仑还要学习高等数学、物理、防御工事构筑和制图课程以及法律与哲学。在这些课程中,他最喜欢的是数学、防御工事构筑以及炮术。他的教官对他的评语也是各说不一:其中之一称他为“从国籍到性格都是地地道道的科西嘉人”,同时承认“如果环境许可,他可以成才”;对他绝望的德语教官则采取了放弃的态度,将他划入了“坏蛋”之列。只有炮术主考官路易·蒙日——数学家、巴黎军校多种技艺的创始人加斯帕尔·蒙日的弟弟的报告,才透过这张少年的脸看到了真正的拿破仑:

沉默寡言、勤奋好学,学习是他心甘情愿的唯一乐趣。他乐于读好作者写的书,对于抽象的科学,像数学和地理知识他也能掌握得很扎实。他安静而孤独,反复无常、目中无人,令人吃惊地以我为本。在班上他积极地回答问题,在其他场合则展现了他巧妙、快捷的应答才能。他最突出的特点是傲慢自大、雄心勃勃和抱负不凡。这个年轻人值得我们关注和帮助。

在巴黎,他完全变了,变得的确“令人着迷”和“温文尔雅”。

可是生活的磨难一刻也没有停止对这位“科西嘉蛮子”的考验,1785年2月底,父亲卡洛去世的噩耗给了他异常沉重的打击。卡洛在世时,多次呼唤在远方的拿破仑:“儿子,你若回来,一定能驱走病魔的!儿子,你什么时候归来啊?”当他听到这一消息时,他彻底原谅了卡洛,很长时间沉浸在无比悲痛之中。

因家庭的变故,16岁的拿破仑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学完了军校规定的三年必修的课程,于1785年9月28日顺利通过毕业考试。他在皇家军校的庭院里接受了炮兵少尉军官的军衔,包括他的朋友德·马吉斯和路易·德·菲利波在内的56名学员中他排列第42位。他是科西嘉岛第一位从专业军校毕业的正式军官。当时军校鉴定是这样的:“拿破仑·波拿巴,为人勤奋、谨慎;兴趣广泛,博览群书,酷爱抽象科学,擅长数学、地理;沉默寡言,喜欢独处;任性、高傲、自私、善辩;自尊心强,雄心勃勃,求知欲强,有培养前途。”

历史往往具有戏剧性的巧合,巴黎皇家军校这次授予的56名少尉中,一半以上的人日后参与了推翻波旁王朝的斗争,而在证书上签名的就是后来被他们送上断头台、身首异处的国王路易十六。

【注释】

[1]1英尺≈0.305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