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西文化融合的成果

中国的四大发明给世界带来的影响极其深远。在科技方面，马克思曾经说过：“火药、指南针、印刷术——这是预告资产阶级社会到来的三大发明。火药把骑士阶层炸得粉碎，指南针打开了世界市场并建立了殖民地，而印刷术则变成新教的工具。总的来说变成科学复兴的手段，变成对精神发展创造必要前提的最大的杠杆。”的确，指南针为欧洲航海事业的发展做出了贡献；火药为西方资产阶级革命提供了技术和武器；印刷术更是西方文明不可或缺的必要条件之一。中国的发明对世界文明的进程贡献不小，是不可忽略的。

但中国古代文化对世界文明的贡献，不仅限于“四大发明”。以“四书”、“五经”为代表的政治文化，对于人类近代文明也有过积极的贡献。明清之际，欧洲的耶稣会士历尽艰辛，将当时的程朱理学典籍用轮船运往17—18世纪的欧洲，以至于在那里掀起了长达100年的中国文化热，儒家与意大利文艺复兴以来所形成的欧洲新思想相融合，又成为启蒙思想的一个重要思想渊源。法国启蒙运动的领袖伏尔泰是欧洲最积极的儒学倡导者，他和他的“百科全书派”把中国儒学作为反对神权统治下欧洲君主政治的思想武器。程朱理学——新儒学，又是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创立古典哲学的依据，并同时用来反对罗马教廷的启示神学。被称为“欧洲孔子”的魁奈，参照儒学，开创了近代欧洲政治经济学的新纪元，为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在半个世纪以前就有西方人指出，中国儒学曾经是17—18世纪欧洲资本主义社会形成和发展的一种精神动力。

19世纪，中国传统的文化隔离机制被打破，不由自主地进入了世界新格局。新进来的文化元素瓦解并催生着中国传统文化结构内部不同部分的变动，立足于多元化的大背景下，考虑儒家文化的存在和重新登台，原因更在于它独特的内在魅力和巨大作用。在世界多元文化中，孔圣人、佛祖和耶稣三人分别代表三种不同的文化即儒家文化、佛教文化和基督教文化。基督教文化成为西方的主流文化开始是以基督教干预政治为基础。而儒家文化是封建统治者为了巩固统治，主动借助其力量，并将其影响用政治干预的方式扩大化了。两者的区别是儒家文化更趋向现实，它只专注于今世，而不管前世来生，所以它是准唯物主义的文化。儒家文化作为准唯物主义的文化，认为时间是有始无终的一条因果链，只关心此世，而把前世来生都放手给其他文化和宗教，因此它以博大为怀。任何一种文化或宗教，只要不妄图影响儒家文化现世的统治，就可以跟它并存，这种宽容在世界上的封建社会里绝无仅有。因此，作为儒学的发源地，我国是最早实行政教分离以及信仰自由的国家。在儒学统治史中，从来没有发生过宗教纷争。中国的儒学，像一个黑洞，任何地区的宗教都可以到这里来传播，最后也都将被儒家文化消化和吸收，变成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儒家文化不同于西方文化的飞扬跋扈、四处扩张，而是吸引力极强，它使周围文化慢慢靠拢，一步步被同化，再一圈一圈地向外界渗透扩张。即使是世界上有很强主动性的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传到中国以后，也很快被同化，变得和世界其他地区的宗教大相径庭。又如，北传佛教已经基本成为一种中国式的宗教。历史不断推进，文化常变常新，儒家传统文化也同样经历了起起伏伏。因为任何文化本身都应当包含文化积淀、文化认同、文化互补、文化传承、文化演变和文化转型。

梁启超曾预言，20世纪将是东方的华夏文明与西方文化结合之时代。

事实的确如此，辛亥革命曾给中国带来制度和文化的双重变革，近代，西方的基督教与科学和民主精神踏上中国的土地，它们作为现代文化，与当时的封建文化产生强烈的碰撞，显示了自身的进步性，并很快成为推动中国社会前进的重要力量。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曾有认识的误区，认为凡是西方的就是进步的、一切非西方的就是落后的思想。这就使现代文化与传统文化发生了断裂，这种断裂实际上来源于前辈们的自我否定。

在当代新的文化氛围下，日益表现出经济、交通、通信、信息全球一体化趋势。在这个各色文化理论争相亮相的时代，各种主义和形式热潮让人摸不着头脑，形成一种“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台”的景观，纵观当今如火如荼的各种文化热，各种理论的层出不穷，都是特定环境的产物，这源于主体文化信仰的被迫隐退，在失掉主流方向的情况下，各种舍本逐末行为必然导致的混乱。

诚然，中国儒家传统与现代化存在很多差异，但现代化的发展仍然与传统文化密切相关，同时，全球多元文化的大环境也不能缺少中国儒学。其实，儒家文化传统的内在价值，在当今社会仍然具有相当的重要性，而且，是现代社会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具体表现在：

一是对人的价值的强调和尊重。儒家文化没有像西方文化那样强调人的个性自由、思想解放，可是，儒家也强调个人价值的实现和主动性的发挥。孔子说过，“为仁由己”，强调仁的实现需要个人的努力实践。“亚圣”孟子也说过，“道惟在自得”，看重个体的悟性和自身的修持。儒家强调人在宇宙中的特殊位置，强调“人贵物贱”、“民为邦本”、“民贵君轻”，也就是说，人或作为整体的人群是决定整个自然界、社会的发展和走向的关键。因此，儒家也强调要善待人、重视人、教育人，就要给人所需，为人创造更好的社会环境。而这些，正是现代社会所提倡的。

二是伦理道德意识。“仁、义、礼、智、信”是儒家严格的教条，“道德”无疑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历代儒学大师都强调仁义。一切从仁义出发，不做不仁之事，不取不义之财，不交不义之人——儒家子弟也都以君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清白自守，严格自律。这是中华民族的精神脊梁所在，也是强调素质和诚信的现代社会之必需。

三是和谐意识。回顾历史，儒家文化起源于农耕文化。在早期的农耕文化中，人类因为力量薄弱，技术落后，因而极其重视人与人之间的协作，重视自然界的力量，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因此，和谐意识在儒家文化中也占有重要的地位。这种强调自然、社会和人的和谐，以促进更好的发展观念都源于儒学经义。现今，和谐发展的观念更加提上日程，面对人与自然和社会之间的种种矛盾日益突出，要彻底解决，恐怕还是要从儒家文化中汲取灵感。

综上所述，显而易见两千年来发展起来的儒学传统，基本能够迎合现代化的节拍，两者可以相适应、相协调。注重人文精神、民本精神和礼仪精神是儒家文化的内核。把这些传统文化创造性地发挥运用，进行一番转化，即对儒学进行现代的诠释、发掘和弘扬，就可以达到传统与现代共融、互动的效果。

20世纪的东西方工业因高度的机械化和信息化，为这种转化提供了必要和可能。高速旋转的现代生活，引起文明的危机和人的主体地位与意识的失落，传统价值观念面临着新的审视，处处充斥着一种“精神荒原”的哀伤，导致人理想的幻灭和绝望，这成为一种传染病，工业化的人将一切价值腐蚀，处处是精神一无所寄的废墟。

20世纪70年代，亚洲四小龙在调控支配社会和民众的运行时，相继借鉴运用了一些儒家传统文化中的优秀的理论，在现代化经济建设中收到很好的效果。鉴于此，中国儒学轻技巧而重人文的理念被当成医治创伤和发展经济的良药，一下子掀起了儒学热。儒学自身的内在价值开始倍受关注，它为现代化提供的许多动力和支持的相关理论成为可借鉴的法宝。而四小龙的进步又进一步验证了儒家文化的重要价值，因此，国内外文化界开始充分关注儒学的内在功用价值。著名华裔学者杜维明在20世纪70年代末阐释了新儒学的概念。80年代末，新儒学涉足中国内地，很快便掀起热潮。上述现象说明，儒学有着丰厚的精髓可供我们用于现代化，作为儒学的嫡传子孙我们更应当进一步发掘和利用，并对现代化建设中儒学未来的道路给以正确的定位。在21世纪，各方面文化都趋于转型，传统儒学面对全盘西化的冲击，为了反对西方文化霸权，更应当坚定它的道路走向，凸显出我们的民族主体意识，弘扬中华的文化本位精神，因此，对传统儒家思想进行再次深入的关注和研究，势在必行。

二、中西文化继续融合的趋势

不可否认，中国的新儒学对世界和中国的现代化的确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尤其在世界文化多元的背景下，一定程度地推进了现代化前进的车轮。于是，有人因此认为“21世纪是儒学的世纪”、“21世纪必将在全世界复兴儒学”，甚至断言21世纪是中国文化、东方文化的世纪。这些口号和想法，是否言过其实呢？

任何一种文化都如水一样，要不断地流动更新，才不会腐蚀。而几千年的儒学，只有不断地更新、改变、转化和融通，不断地追求与现代化形成互补，才会不失它的价值，才会符合文化自身不断发展的规律。未来的世纪是多元文化争妍斗艳的世纪，而绝不可能是一枝独秀。儒家文化一定会在世界文化的万紫千红中与基督教文化、伊斯兰文化等多种文化共吐芬芳。儒家文化的积极价值要肯定、继承、弘扬。以儒家文化为核心的中国文化通过古今融通、东西方各取短长，它将既有民族的特色，又有丰富的内涵，又展示了鲜明的时代风貌，必将以更加包容的姿态屹立在世界文化之林中。

中国文化曾为世界文明做出过卓越的贡献，但它缺乏西方文化中契合工业文明和科技的精神，如竞争、创新等。但中国文化中注重人与自然之和谐、人与社会之统一；主张群体高于个体、与对立面相互依托、相互转化的中庸思想也是西方文化所不及的。可见，东西文化都无法单独承担起人类文明的全部，但它们各富特色，互为补充。作为世界文化属下的子文化——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正像一个母亲的两个孩子，由于人种、语言、地理、历史和政治形态等因素的不同，造就出性格鲜明的民族文化，既传承于过去的历史，又具存于今天的现实。它是不朽的民族精神，规范着人的思维方式，影响着人的审美情趣，引导着社会的价值取向。

文化交流的产生根源于生产力的高度发展。经济全球化的趋势使得生产力及生产方式在技术和理念上超越自然环境和资源的地域性限制，从而弱化了民族分工和地域性生产的绝对性。作为意识形态的文化自然要求构建起一种新的、与之对应的认知模式，也就是个性与共性、民族性与世界性辩证统一的“进步”文化观。它既不同于以西方文化霸权为哲学基础的文化观，也不同于过分夸大文化差异，从而导致文化对话障碍的文化观。它是博采众长、求同存异、开放平和的文化新观念，也是融合东西方文化精粹、承载人类共同利益的文化新模式。“进步”的新文化为本土文化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但也带来了更大的竞争和隐忧。因此，我们应当以平等、开放、求同存异和追求自我完善的态度正确看待和迎接文化的交流和融通。平等的含义是指：在交流过程中，不可以视与我们相异的文化为异端而企图压制、同化或是消灭，而是应当把它纳入到自身的文化环境中进行参照，进行交际，不可以采取本文化的定式思想来对异文化评长论短。事实上，这样容易导致对异文化的误读甚至孤芳自赏。只有尊重异质文化，才有可能避免刚愎自用和夜郎自大以及自我封闭，才能化解文化之间存在的偏见与霸气，才能弥合文化间的不对等，这是跨文化交际赖以生存的基础。而开放的含义是指：以平和、宽容、理解和从容的心态来看待多元文化的共存。所谓求同存异，就是在各文化交流之间寻求共同趋势的情况下还能适当地保持自我。各文化的交融不可避免地存在冲突与碰撞，恰如齿轮间的磨合，需要经过特定的时期，在保护自我文化的同时建立一个能容纳异文化的中间地带，那么，就有可能将文化共享变成现实。而文化的自我完善意义是：在文化碰撞和交流中，要反观自我文化，检讨自我文化中客观存在的不足，汲取异文化中优秀和宝贵的养分来滋养和完善本文化。因为，事实不可辩驳地证明，每一种文化形态或观念都不可能尽善尽美，也不能永远代表和说明社会的进化，每一个民族文化的结构中，都存在一定的空位缝隙有待弥补和完善。

【注释】

[1]马克思·韦伯：《儒教与道教》，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