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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金集——来自巴金的家书
1.36 第34封信 1990年3月11日
第34封信 1990年3月11日

小弥:

信收到,写字十分吃力,无法多写,请原谅。我不赞成设立基金会出钱请人把我的小说译成外文,到外国推销,争取什么奖金,因为一,办不到,没有这样方便的奖金;二,我的小说是写给中国人看的,从来不想骗外国人的钱;三,我的作品译成外文出版的也已不少。

不多写了。

好!

芾甘

三月十一日

问候魏威!

收信人的话:

这封信的由来是这样的:

1989年5月至9月,自台北回大陆探亲的吴克刚伯几次写信给我,说他和台湾的几个朋友有意筹组一个基金会,把巴金全集译成多种外国文字出版,争取诺贝尔奖金。他希望我能协助几位长辈,在国内外物色妥当的、高水平的翻译人才和出版社。

吴克刚是我父亲马宗融的老友,1947年父亲携家去台湾大学任教,初到台北时,在他家住了好几个月。当时他是台湾大学教授,又做着省立图书馆馆长。1949年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回大陆,跟他一别就是几十年。我的父亲已经亡故,克刚伯退休后潜心瑜伽,在台湾、日本和印度的气功界很有声望,著有关于瑜伽的多种著作。

接到他的信,我在向我的几位老师讨教之后认为,虽说真正能把巴金全集译得有相当文学水准的人才不多,但要在大陆物色到这种人才还是可能的,无论翻译或出版都可以拿得下来。可是我深知巴金伯凡事有他自己的见解,而且脾气很犟,这样大的事情,没有他本人的同意是无法进行的。因此我便给巴金伯去了一封信,要求他说声“行”或“不行”。殊不知他竟认认真真给我回了上述这封信。听说他还抱怨:“这个马小弥,要我给她写信,把我累死了!”

收到这封信,我立即复信吴克刚伯伯,告诉他,由于巴金伯不同意,这件事我不能做。因此这事就这样断然地结束了。

(我把这件事作为小文,刊登在1992年8月29日的《人民日报》海外版上,标题是《记巴金伯给我的一封信》。)

这篇小文,还引来了《联合报》联合副刊上台湾刘绍铭先生一篇名为《文化善事》的文章。刘先生的文章,是用“市场推销”术的观点写的,巴金伯的书,肯定不是用来赚钱的,说它是“货”,我听着都觉得刺耳。巴金伯常说:“如果我的作品能够给读者带来温暖,在他们步履艰难的时候能够做一根拐杖给他们用来加一点力,我就十分满意了。”价值观不同,没法说。刘先生发表这篇文章的时候,巴金伯的《随想录》专栏在香港《大公报》上开篇已经十四年了。看来刘先生是没有看过《随想录》的,想必也不看《大公报》。他不知道巴金伯的作品,无论新的旧的,在国外和港澳台地区都很受欢迎。《随想录》共有一百五十篇之多,还没有发表完,就有了日译本。1979年巴金伯重访法国的时候,亲耳听见法国朋友用他们的语言朗诵《随想录》中的文章。说到旧作,1946年的《寒夜》,不但被拍成了电影,还有外国人认为原作是“一本燃烧着希望的书。”巴金伯的作品,基调是反封建,因此可以预想,今后随着社会主义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对巴金伯作品的研究和关注,定会不断加强。

顺便说一句,刘先生说的“吃过饭了没有”本是一句北方人常用的家常问候语,译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怕”。我以为一个“Hello!”或“Hi!”便可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