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戏神与传说

南戏到底从何处来，从何时开始？各地有很多的传说。

关于莆仙戏的由来有以下几种传说：

一、莆仙戏是江国舅带来的。江国舅是传说中唐明皇妃子江梅妃（江采萍）的弟弟。开元间，他上长安去探望他的姐姐。回来时，梅妃赐他傀儡戏和梨园子弟，于是莆田就有了戏。

二、与雷海青有关。安禄山反，明皇逃蜀。安禄山令乐工雷海青演奏，海青不从，并以琵琶击之，不中，被害。明皇回京，封雷海青为梨园总管，后显圣于莆田云端，雷字上半为云所遮，只露田字，梨园子弟为纪念他，因此改称为田公元帅（俗称相公爷），供养奉祀之。

三、清施鸿保《闽中杂记》说：“兴泉两地，都有唐乐工雷海青庙，在兴化者俗呼元帅庙，在泉者俗呼相公庙。安史之乱，有不少中原人民避乱入闽，如邑人徐寅（乾元年进士）的祖先，就在这时迁入。

上面的传说虽然有些无稽，但是当时可能有开元、天宝的老乐工，流亡到莆田、泉州一带教唱，他们忘不了壮烈的雷海青，于是供奉他的神像。

四、莆仙戏是由东越王余善带来的。汉武帝时，东越王余善，与其郡相攻杀，帝遣兵讨之，余善窜入广业深山中（今广业有越王台遗址）。士卒无聊，善命捏泥为头，编竹为身，取籐为线，作傀儡戏。因此后来在旧戏班中，遗留下这么一个规矩，凡唱对台戏时，先开台的叫作“大做”，居左；后开台的，叫作“细做”，居右，谓之尊长。要是同傀儡唱对台戏，则不问傀儡戏几时开台，都要让他居左。说道傀儡是“戏兄”，因为它先来莆田。

五、莆仙戏是随中原人民南迁来的。莆田古称莆口，始见陈天嘉五年（564），置县始于隋开皇九年（589），居民多由中原迁移而来。自汉末至唐，中州历经建安、永嘉、安史诸次兵乱，每次都有人民避难入莆，随着人民的迁移，必然带来文化和艺术。

梨园戏的由来，在老艺人中有两种传说：一是普遍把《唐书》上记载的唐明皇选坐部伎三百教于梨园的梨园子弟附会为梨园戏之由来；另一种是梨园戏艺人崇奉戏祖田都元帅，田都元帅即田公元帅，亦即雷海青。近人苏大山有诗：

故国心伤雨后铃，宫槐叶落不堪听。

抵今豪士知多少，却忆当年雷海青。

由于传说不同，南戏的祖师到底是谁呢？现在流传下来的南戏剧种，戏班一般都供奉戏神、戏祖，最普遍的是田公元帅，有的称清源祖师，如汤显祖《宜黄县清源祖师庙记》言“徽、青阳并奉”，可见戏神记载与南戏发展有很大关系。现在我们把关于戏神的种种情况介绍如下：

1960年3月15日，我们去莆田城内头亭瑞云祖庙参观。这里所祀的田公元帅，就是雷海青。庙宇原来保存很好，正殿1961年为洪水冲倒，只剩大门，大门前的戏台、围墙，左侧半座是建于清道光年间的偏殿，偏殿墙上有皂隶、使者壁画，以及乾隆二十七年刻有莆田三十二个戏班班名的“佳政牌”木牌一个。

莆田、仙游两县戏班过去一律供奉田公元帅，民间供这戏神的也很多。仙游戏班过去也建一个“协和庙”。最早的莆田县城所在地游洋镇附近梧坪村的田公元帅，过去被尊为正义之神。仙游的宝幢山元帅庙、凤山飞龙宫等处的田公元帅过去也很有名。《仙游县志》载：

元帅庙，在宝幢山，祀田公。神司音乐，即雷海青也。今世人不曰“雷”，而曰“田”，其言颇幻。幢山之神，能显威御寇，乡人感之，至今香火不断。

过去莆田赛群芳戏班的小神龛，田公元帅是红脸，嘴唇外画螃蟹脚，光头（有的插宫花，戴盔），后脑拖着两条长辫。身边有风火二童，一个执弓，一个托鸟；面前有个狼牙将军，两边有两执戈的神将。小神龛横额一般题为“探花府”。

我们向仙游老艺人问起戏神时，他们说：“雷海青原为唐明皇的御前供奉，他以乐器击安禄山，不屈而死，后封为梨园总管，雷海青曾在当时莆田上空出现，身后有面‘雷’字大旗，上半为云彩所遮，只看到下半的‘田’字，所以后来称雷海青为田公元帅。”现在瑞云祖庙大门前的对子所写“琵琶声里风霜厉，姓字云头日月光”就是从这传说来的。

仙游老艺人还说：“听说外省戏班过去也有供奉田公者。我省所有地方戏，过去都奉田公，例如梨园戏有田都元帅和风火二童，高甲戏有田都元帅和狼牙将军。”

我于1960年3月23日在仙游所看的《田相公踏筵》（即“净棚”、“彩棚”），田公是红脸，额头正中画个倒写的“春”字，嘴缘四周画螃蟹足，一脚向前举着，系小神龛中的塑像姿势，穿红蟒，戴帅盔。狼牙将军则蹲着，以手托住田公的脚，互相配合左右进退地跳着简单的舞蹈。风火二童和铁板两将军，跟田公穿花配舞，田公念着四句渗“官音”的咒语：

伽（家）住泉州府，一生好锣鼓。

有人来请我，我就上台舞一舞。

1960年4月16日，我在南昌赣剧院访问青阳腔老艺人游图彩、曹耀春，他们说：“弋阳腔和青阳腔的老郎君是一样的，姓田，我们叫‘田正山’。”然后他们画了个老郎君神位图，先画“三清”，下书“勅令封风火院铁板桥老郎君之位”，风火两字书写为歪风倒火的形状，两边又写“开音童子”和“敲板郎君”。

江西省戏校徐伯轩同志说：“宜黄与乐平一带已找不到清源祖师的痕迹，据云：清源祖师有二——姓田，姓窦。”

1960年4月24日，我们在浙江温州戏剧学校与温州高腔、乱弹、禾调等老艺人座谈。乱弹老艺人吕庆本、高腔老艺人瞿积柳等称：“温州高腔的祖师是田元帅，乱弹、禾调和昆曲的祖师是唐明皇。若这几个剧种的戏班在一起，则一致推高腔为长，并将田元帅供奉正中。田元帅的形状是头戴元帅盔、红脸，足踏一只狗，金盔金甲。”

【注释】

(1)详见拙著《中国戏曲舞台艺术在十三世纪初叶已经形成》一文，载《戏剧研究》1959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