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南戏乐曲结构的特色
南戏音乐的结构,主要分三部分组成,就是“引子”、“过曲”、“尾声”。而北曲仅只曲、尾节两种,无引子。莆仙戏的音乐结构基本上与南戏是一致的。不过在宫调名目上,由于莆仙戏古老剧本中没有宫调的记载,还有待于今后研究。现在依据钱南扬先生的《戏文概论》(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3月第一版)一书中有关南戏乐曲结构的研究和谢宝燊同志关于莆仙戏音乐的参订,用莆仙戏的实例作一些补充说明。
一 引子
南戏曲牌有引子,或称作“慢词”,一般在剧中脚色上场时使用。《戏文概论》指出:
凡脚色上场,一般先唱引子。如《张协》第三出王贫女上场,先唱引子“大圣乐”,然后唱过曲“叨叨令”。又如《错立身》第二出完颜寿马上场,先唱引子“粉蝶儿”,然后唱过曲“一封书”。
南戏引子的特点,一是散板,二是干唱。《戏文概论》说:
凡引子一般都是干唱,不用笛和。因为不用笛和,所以可以不拘宫调。如上文所举的例子,“大圣乐”是南吕引子,“叨叨令”是正宫过曲;“粉蝶儿”是中吕引子,“一封书”是仙吕过曲;都和过曲宫调不同。因为干唱,所以字句可以简省,不必全填。盖引子不但因为干唱,不容易见长;而且都是散板,即仅在句尽处用一底板……腔调比较缓慢。
在引子的用法上是一人用一引子,或数人合用一引子。《戏文概论》说:
凡一人只能用一引子,不能同时用两引子。如上文所举“大圣乐”、“粉蝶儿”,都是一人一引。……一人固然不能用两引子,数人却可合用一引子。
在剧情悲哀的时候,引子还可作尾声用。《戏文概论》说:
引子又可作尾声用,一般都用在戏文情节悲哀的时候。如《王状元荆钗记》第十一折,钱玉莲因反抗继母逼勒改嫁,其父将机就机,草草将其出嫁王门。衣服首饰,一件俱无。在将上轿出门,父女分别时,以南吕引子“临江仙”作尾声。……引子作尾声用,也可以省减辞句。……
并非所有脚色上场,都一定要用引子,也可用过曲或上场诗代替引子。《戏文概论》说:
脚色上场,不一定用引子,在某些情况下,可以不用引子:一,用过曲代替引子;二,用上场诗代替引子;三,某些过曲,习惯在它前面可以不用引子。
如果是用过曲代替引子,大都是为净、丑所用的粗曲;为生、旦所用的过曲,大都属于粗细之间的过曲。《戏文概论》称这类曲子为“冲场曲”:
用过曲代替引子,性质与引子同,但它的本身究竟不是引子,所以称之为“冲场曲”。……冲场曲大半都是粗曲,不用笛和;甚至有板无腔。不入套数,故也可不拘宫调。不但可以不拘宫调,而且可以不论南北。……冲场粗曲都为净、丑所用,末也间用之;生、旦所用冲场曲,都属可粗可细之曲。
莆仙戏也是凡引子都属散板曲牌,如南曲引子有【虞美人】、【新水令】、【花心动】、【金鸡叫】、【三登乐】,等等,而莆仙戏这些曲牌也是引子。莆仙戏另有一个特点,在引子曲牌中有一支名为【引】的曲牌,它专作为角色上场的首曲。它分为散板、中板、快板三种。散板以在目连戏用的较多,中板常用于官员出堂,快板常用于官员怒气冲冲出场唱。莆仙戏【引子】的用法格律也有很多种,现分述于下:
(甲)一场之中,一个角色只能用一个引子,不能同用两个引子。如《琵琶记》第二出,张广才上场唱【引】,再唱过曲【锁南枝】,蔡伯喈上场唱【绛都春】(引子)。
(乙)一场之中,数人可合用一支“引子”。如:《拜月记》第七出,夫人、瑞芝上场同唱【破阵子】(引子),第九出生上场唱【绛都春】(引子),旦上场接唱。
(丙)引子可作尾声用。如:《拜月记》第十二出,旦最后唱【滾尾】(引子)作为尾声;又第十八出,王镇和夫人同唱【绛都春】(引子)结场。
(丁)引子有减句或增句的。莆仙戏【引】、【慢】、【怨】等皆是引子曲牌。【引】有四句、二句的;【慢】有八句、四句、二句的;【怨】有四句、二句的。但在应用时有时只用二句的,有时也有比原来的增几句。
(戊)不用引子:
①用过曲代引子的(冲场曲)。如《拜月记》第四出,兴福过场唱【芙蓉令】。又第十四出,兴福过场唱【水底鱼儿】。又《伍子胥》第二出,伍员唱【芙蓉令】过场。
②用上场诗代替引子的。如:《伍子胥》第一出,伍奢上场念:“日照西窗添瑞色,庭培兰桂便为春。”
③有些过曲,可以一上场就唱,无须引子的。这种情况在莆仙戏是很多的,如:《拜月记》第十三出,夫人、瑞莲上场唱【误佳期】(过曲);第十五出,旦、瑞莲上场唱【青衲袄】(过曲);第十七出,旦上场唱【傍妆台】(过曲)。又《琵琶记》第三出,旦上场唱【山坡羊】(过曲);第六出牛小姐上场唱【惜黄花】(过曲);第七出书童出场唱【风检才】(过曲);第八出蔡伯喈上场唱【步步娇】(过曲)。又《杀狗记》第一出生上场唱【驻马听】(过曲);第三出孙荣上场唱【石榴花】(过曲)。
二 过曲
过曲,亦称“近词”。南戏音乐结构是前有引子,中有过曲,后有尾声。南戏音乐的重心在于过曲,起着主要的作用。过曲有粗细之别,粗曲为净、丑所用,细曲为生、旦所用。《戏文概论》说:
凡过曲性质有粗细,粗曲专供净丑用,生旦万不宜用;不入套数,又称非套数曲。细曲专供生旦诉情之用,可粗可细之曲一般都可用;二者都入套数,又称套数曲。
粗曲宜急,细曲宜缓;联套则前者宜缓,后者宜急。《戏文概论》说:
凡过曲节奏有缓急,粗曲往往干念,有板无眼,故最急。……细曲一板三眼,又有赠板,故最缓。……总之,就曲牌的性质言,则粗曲宜急,细曲宜缓;就联套的方式言,则在前者宜缓,在后者宜急;就戏情的舒缓匆遽言,则舒缓的宜缓,匆遽的急;须结合具体情况而定。
南戏使用过曲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有联套、专用、兼用、宜叠用和不宜叠用等。《戏文概论》说:
所谓联套,就是说某一曲牌必须与其他曲牌相联成套者。如“红衫儿”一调,《张协》第十四出一套:引子、“红衫儿”四、“本宫赚”二、“金莲子”二、“醉太平”、尾声。《琵琶记》第三十出一套:引子、“红衫儿”二、“醉太平”二。套数虽有长短,而“红衫儿”必须与“醉太平”之类联合成套,不能单独运用。所谓专用,就是说某一曲牌即由其本身叠用若干支,不能与其它曲牌联合成套,恰与上述联套相反。如“祝英台近”一调,《张协》第十七出一套:引、“祝英台近”四。又《琵琶记》第三出一套同。所谓兼用,就是既可联套,又可专用。如“双调”、“锁南枝”,联套的如《小孙屠》第十九出一套:“北新水令”、“南锁南枝”、“北甜水令”、“南香柳娘”;专用的如《张协》第十出一套:引、“锁南枝”六。……宜叠用,即某一曲牌在应用时,可叠用二支,或二支以上。凡上述专用和兼用的曲牌,都是宜叠用者。如“孝顺歌”,《张协》第十八出,《琵琶记》第二十出,都叠用四支。……不宜叠用者,如:“和佛儿”,《张协》第五十二出,《琵琶记》第九出,都用一支。
莆仙戏过曲的格律还比较完整地保留了南戏的格律,但也有些不同的地方,特别是套数曲,虽然是保持若干曲联套形式,然而套数曲往往根据剧情需要也有专用的,这样就变成兼用的为多。现将过曲格律问题,举出下列几点来说明:
(甲)曲牌性质分为大题、小题,曲牌节奏有“宽”、“紧”、“半宽紧”的分别。大题是字少腔多的细曲,速度缓慢(称宽的),节奏上以4/4拍子为主,并有散板,2/4,1/4等的混合拍子变化,它是抒情曲牌,多为生旦唱;小题是字多腔少的粗曲,一般速度较快,大部分是过场冲场之曲,节奏上以1/4拍子为多,也有2/4、1/8等的混合拍子变化。半宽紧的拖腔比小题长、比大题短,一般是中板速度,大部分是叙事曲牌,节奏上以2/4拍子为主,也有混合拍子的变化。更要说明的,莆仙戏一支曲牌也往往分为“宽”、“紧”、“半宽紧”、“犯”、“二犯”、“三犯”等等,如:【望故乡】就有【宽望故乡】、【紧望故乡】、【半宽紧望故乡】、【犯望故乡】、【二犯望故乡】,又如【驻云飞】、【风入松】、【驻马听】等不胜枚举。
(乙)套数曲与非套数曲:
(1)与他曲联套的:有【叨叨令】、【醉太平】、【落平】;【啄木儿】、【生查子】、【归朝欢】、【雁落儿】、【破阵子】、【渔家傲】、【剔银灯】、【亭前柳】、【绣停针】、【罗帐里坐】、【歌儿花】、【江头桃花】、【蛮牌令】、【下山虎】、【江头送别】、【降黄龙】、【森】、【尾声】、【葫芦藤】、【红芍药】、【大影戏】等。但其中有些曲牌常常也单独用。
(2)专用的曲牌:有【迎仙客】、【秋夜月】、【风检才】、【水底鱼儿】、【傍妆台】、【赏宫花】、【采莲歌】等。
(3)兼用的曲牌:【扑灯蛾】、【泣颜回】、【风入松】等。
(4)宜叠用的曲牌:【驻云飞】、【青衲袄】、【浆水令】、【醉地锦】、【步步娇】、【金钱花】等。
(5)不宜叠用的曲牌:【大圣乐】、【尾声】、【出队子】、【山坡羊】、【四朝元】等。
三 尾声
南戏音乐结构中的尾声,用以结束一篇之曲,式样繁多,每一宫调有每一宫调尾声的式样,明王骥德在《曲律·论尾声》中寻其名目有:情未断煞(仙吕、羽调同此尾)、三句儿煞(黄钟尾)、尚轻圆煞(正宫、大石同尾)、尚绕梁煞(商调尾)、尚如缕煞(中吕有二样,此系低一格尾)、喜无穷煞(中吕高一格尾)、尚按节拍煞(道宫尾)、不绝令煞(南吕尾)、有余情煞(越调尾)、收好姻煞(小石尾)、有结果煞(双调尾)。又有本音就煞,谓之随煞。又有双煞,又有借音煞。又有和煞。《九宫正始》十三调尾声亦载其名目,其中《收好姻煞》,作《好收因煞》。《戏文概论》称:“一般格律都今严于古,独尾声则不然。”又说:
尾声格式虽多,然实际运用并不觉得怎样繁杂。一本戏文,过场短戏约占半数,凡过场短戏概不用尾声;就是长套正戏,凡遇专用的曲牌及某些联套曲牌之后,往往习惯可以不用尾声;所以一本戏文段落虽多,而用尾声的并不多。如《张协》通本五十二出,用尾声的仅第十四、第二十两出;……凡北曲煞尾、引子作尾声用,不计算在内。它们一般都统称“尾声”,不再分别什么煞、什么煞,然实际还遵守着尾声的规律。如《张协》第二十出,《错立身》第五出、第九出,《琵琶记》第七出,都是“仙吕宫”曲牌,故都用“情未断煞”。
南戏进入明代以后,尾声逐渐趋向简化了。
莆仙戏尾声的用法格律有以下几种:
(甲)尾声用在一出戏的收束。如:《杀狗记》第三出是【石榴花】、【引军旗】、【大影戏】、【和佛子】、【缕缕金】、【尾声】。
(乙)在一出戏收束处,用“尾白”代“尾声”。如:《拜月记》第四出是【芙蓉令】、【步步娇】、【浆水令】,它的“尾白”是“暂且分别去,另日再相逢”,就更加简化了。
(丙)用余文代尾声。如:《琵琶记》第六出是【惜黄花】、【耍孩儿】、【普天乐】、【叨叨令】、【醉太平】、【落平】、【江儿水】、【风入松】、【扑灯蛾】、【余文】。
(丁)用引子代尾声。如:《拜月记》第十八出是【引】、【赏宫花】、【一盆花】、【降都春】(引子)。
(戊)在一出戏的收束处所用的曲牌非以上情况的,其曲尾是【煞】结束,仍然保持着古南戏如“喜无穷煞”、“三句完煞”的格调。
(己)尾声与他曲联套时,也有用在一出戏的中间。如:《杀狗记》第一出是【驻马听】、【引】、【降黄龙】、【森】、【尾声】、【梁州序】、【驻云飞】、【驻云飞】、【驻云飞】。这又是一种古南戏的“变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