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词、赚的遗存

一　莆仙戏保留宋词情况

莆仙戏曲牌的曲文体式绝大部分是长短句的结构，并且有叠句和衬字，在词句中结合方言音韵。据目前统计与宋词同名目的曲牌有以下六十二支：

卜算子　探春令　似娘儿　鹧鸪天　桂枝香　惜黄花　破阵子

喜迁莺　玉芙蓉　锦缠道　小桃红　醉太平　东风第一枝

烛影摇红　人月圆　粉蝶儿　泣颜回　好事近　驻马听　渔家傲

古轮台　尾犯序　丹凤吟　沁园春　虞美人　生查子　满江红

贺新郎　琐寒窗　浣溪纱　绛都春　点绛唇　滴滴金　归朝欢

亭前柳　绣停针　祝英台　忆多娇　凤凰阁　集贤宾　黄莺儿

花心动　风入松　字字双　月上海棠　玉交枝　玉包肚　鹤冲天

秋夜月　误佳期　满庭芳　菩萨蛮　望远行　乌夜啼　解连环

绣带儿　金蕉叶　高阳台　绕地游　夜行船　二郎神急　梅花引

二　唱赚在戏曲中的遗存和运用

据王国维先生《宋元戏曲考》之四“宋之乐曲”中说：

宋人乐曲之不限一曲者，诸宫调之外，又有赚词。赚词者，取一宫调之曲若干，合之以成一全体。

《梦粱录》卷二十：

绍兴年间，有张五牛大夫，因听动鼓板中有“太平令”或赚鼓板，即今拍板大节抑扬处是也，遂撰为赚。赚者，误赚之之义，正堪美听中，不觉已至尾声，是不宜为片序也。又有覆赚其中变花前月下之情，及铁骑之类云云。

《事林广记》（日本翻元泰定本戊集卷二）中有唱赚规例，今具录如下：

（遏云要诀）夫唱赚一家，古谓之道赚。腔必真，字必正。欲有墩、亢、掣、拽之殊，字有唇、喉、齿、舌之异；抑分轻、清、重、浊之声，必别合口、半口之字；更忌马嚣子、俗语乡谈。如对圣案，但唱乐道、山居、水居、清雅之词，切不可以风情花柳、艳冶之曲；如此，则为渎圣。社条不赛、筵会吉席、上寿庆贺，不在此限。假如未唱之初，执拍当胸，不可高过鼻，须假鼓板村掇，三拍起引子，唱头一句。又三拍至两片结尾，三拍煞；入序尾，三拍，中斗煞；入赚头，一字当一拍，第一片三拍，后仿此。出赚三拍，出声巾斗又三拍煞。尾声总十二拍；第一句四拍，第二句五拍，第三句三拍煞，此一定不逾之法。

其中所收南宋人“咏蹴踘”一套“圆社市语”，用中吕宫曲【紫苏丸】、【缕缕金】、【好女儿】、【大夫娘】、【好孩儿】、【赚】、【越恁好】、【鹘打兔】、【尾声】九首。现录【赚】的曲文如下：

春游禁陌，流莺往来穿梭戏。紫燕归巢，叶底桃花绽蕊。赏芳菲，蹴秋千高而不远，似踏大不沾地。见小池风摆，荷叶戏水。素秋天气，正玩月斜插花枝。尝登高佶料沙羔美，最好当场落帽，陶潜菊绕篱。仲冬时，那孩儿忌酒怕风，帐幕中缠脚忒稔腻。讲论处，下梢团圆到底，怎不则剧。

宋人唱赚中的【赚】这支牌名，在《宋元戏文辑佚》、《张协状元》、《小孙屠》、《荆钗记》、《杀狗记》、《琵琶记》及莆仙戏的《白兔儿》、《拜月记》、《琵琶记》、《大娘教子》、《目连戏》、《高文举》、《赵氏孤儿》、《凯文嫂》、《吕蒙正》等剧中都有，今录《张协状元》及莆仙戏《吕蒙正》“大且喜”段中【赚】的曲文与宋人唱赚体例作对比。如《张协状元》第三十三页，末、净、生、旦四人轮唱【赚】：

（末唱）婆子方知，知道吾家住帝京，农事冗，特来此处送君行。

（净唱）你须听、李不欲只管相亲近，有一事相烦靠君，打从胡州过，镜儿买面与婆搽粉。

（末唱）好不思忖。

（生旦唱）我婆且自宽心，张协为人恁底村，婆要镜，没时岂取上婆门。

（净唱）拜辞君，我和伊今夜有人相请，隔岸村庄祭土神。

（末唱）只为吃。

（净唱）你道婆婆怎地了脚头紧。

（末唱）好不安分。

又如莆仙戏《吕蒙正》“大且喜”曲段中梅香、小姐唱：

（梅香唱）承奉差使，伓觉来届破窑所在，看见小姐颜容，今旦果然生光彩。老相公，伊陪宴转来喜笑共颜开。说响彩楼佳婿，今旦果然身到凤凰台。自猜疑，枉然乘机走届我面前使，安知天不负寒儒出尘埃。

（小姐唱）吕官人仔，伊文章卓冠儒林，取紫取青犹如草芥。何劳汝，欢天喜地小裙钗，悲极生泰来。

从以上三支【赚】的曲文对比，可看出其体例是相同的，而《张协状元》中的【赚】可能就是继宋人唱赚中【赚】的体例，那么《张协状元》这个剧本应为南宋绍兴之后的南戏。

王季烈《螾庐曲谈》卷三论板式之条云：

南曲惟有引子、赚、入破、出破、红衲袄、青衲袄，句中不点板。仅在每句的末，下一截板，（按：截板又谓之底板，在字尾腔尽处点之，盖当拍于乐底休止之处）此外过曲，则一句之中，有数点板。

据王季烈所谈【赚】是散板的，而莆仙戏的【赚】也是散板的，句中不点板，仅在字尾腔尽处打板，在曲尽处用煞板结束。在唱法上要根据音的声韵把字咬正，因此在字处的旋律变化较大，但在拖腔处却不能随便，正如“遏云要诀”所说：“腔必真，字必正”。【赚】是莆仙戏常用曲牌，最善于叙事，常用于对唱，有时也有独唱。现举出谱例如下：

三　南戏在发展过程中吸收福建民间曲调情况及莆仙戏中所存在的民间乐曲

《张协状元》中有【福州歌】、【福清歌】。按【福清歌】是古代福清地方的采茶曲，宋代词人黄庭坚把它谱成《阮郎归》。在《福建戏曲历史资料》初辑中有记载，如下文：

伊夺担去，我底行货都是川里买来底，我妻我儿家里望消息。（合）雪儿又飞，今夜两人在那里睡，（末）它来打你，你不肯和顺，好言告他去；使枪使棒，一心逞雄威。（合）担儿把去，今夜两人那里睡？（福州歌）

自离故乡，寻思断肠，两个月得共鸾凤，许多时守空房，到如今依旧恁似我不嫁郎。燕衔泥，寻旧垒，骨自成双。（福清歌）

宋黄庭坚《阮郎归》一首：

烹茶留客驻金鞍，有人思远山。别郎容易见郎难，月斜窗外山。归去后，忆前欢。画屏金博山。一杯春露莫留残，与郎扶玉山。

原词题为“效福唐独木桥体作茶词”，其体不知始于何时何人。按福清县，唐时名福唐，可能与此词有关（金博山，古福清有此山名）。福清多山，词中四韵均用山字，甚可注意。说明唐宋时福建词曲已相当发达，此体也许比《张协状元》中之【福清歌】更早。

在《张协状元》中还有【豆叶黄】、【字字双】；都像【福清歌】是净、丑唱的民间歌谣类的曲牌。莆仙戏也有【福州歌】、【福清歌】、【字字双】等曲牌，而且还有一些与民歌有关的曲牌，如【苏州歌】、【词歌】、【船歌】、【梅花】、【采花】、【春色歌】等。梨园戏中也有一些民歌，如【孟姜女】、【大补缸】、【银钮煞】、【凤阳花鼓】等，是用在小节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