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尹弘义　周德武　程鹏举　韩国华

一　尹弘义

闽南七子班遗存此戏，为梨园戏上路内棚头传统剧目，题作《尹弘义》。剧情叙寒儒尹弘义，与女子李寒冰同窗，女父参将李定见尹才貌出众，将女许聘。秦始皇下令焚书坑儒，李定恐被尹弘义所累，即将聘钗退还弘义。寒冰闻之大恸，遣婢女春喜引弘义至花架下，表白誓不相负，并各分聘钗而别。弘义被押往咸阳，一路得义兄林大节护送。监军张瑞溪见义才学不凡，怜其遭遇，愿结为兄弟。寒冰亦写书差春喜往送银两衣服。李定迫女另配，寒冰誓死不从，乘夜前往弘义园中投井，为弘义之妹所救，藏于绣房，百般劝慰。弘义得张瑞溪关照，得任守备，驰书报家，但未提及寒冰，寒冰怨切。及至弘义回家省亲，继母从中解开误会，二人遂完亲。此戏现存梨园戏老艺人何淑敏口述本，存目十一出，计有：“训弟”、“赏花”、“回军”、“花架下”、“写书”、“春喜送”、“都管求”、“投井”、“画眉”、“绣房头”、“绣房尾”。

《泉南指谱重编》著录此剧，并载有此剧出目：“李公反钗”、“花架订别”、“寒冰写书”、“春喜送信”、“王家求匹”、“逾园投井”、“姑嫂画眉”、“荣归拜堂”等。该书第三十七套“一封书”载有南曲三支，曲文是：

【璇玑咏】一纸相思写不尽，含情寓言。我今下笔写出千般意，我今值处堪诉起，我心神如醉似痴。泪淋漓，颠颠倒倒，写出都是龙蛇字，声声句句都是断肠诗。我将这诸真情言语都寄去，略表我有寸心千里。

【鸳鸯煞】两个、这两个本成双，着许风打即会拆散，离在西东。伊两个许处相戏遧相弄，都亦没得通来共伊相逢，牡个软弱，都亦没作得伊主，给伊许两个许处相打受苦痛，枉屈我共汝说这下项，枉我共汝说出这诸轻重。

【雁过沙】出庭前，忽听见玎玎珰珰，铁马玲珑，搅得我这新愁旧恨，我这心肠都来交忙。又听见南来有一孤雁，在许天边声嘹哝。雁，汝因何不代我攊书传送，送给我君。伊若回来书一封，亦免得我这朝思暮想。我今冥日只得思量，爱见、见君都亦无处相逢。楚台风，庚楼月，行云缥缈，都来为我惹起情动。几对寒鸦已归，夕阳将曚，伤心，深恨我情郎，伊都不肯早早返来家邦。鸳鸯群本成双，今来拆散在西东。亏得我守这空房，空房清清，只得闷杀人。叵耐冤家、冤家值去，汝去贪富贵，不念当初共汝恩爱情重。亏杀人，愁杀人，值时解得我这心头松，值时解得我这心头松。

二　周德武

闽南七子班遗存此戏，为梨园戏下南内棚头传统剧目，题作《周德武》。故事叙永嘉寒士周德武，砍樵奉养双亲。张士清有女瑞英，夜梦与周姓者有夫妻缘。一日，与婢游花赏花，突遇狂风将彼摄至荒山，适德武在山上砍樵，闻其哭声，怜之，动问之下，瑞英知德武周姓，有意相属，德武以礼法不容，拒之，瑞英欲自尽，德武乃将其收留在家。不久，二人结为夫妇。地保朱催以德武苟合成亲，欲索贿，德武贫不能给，遂报官，官判德武往山东卫充军，瑞英发遣回娘家。山东卫周忠，于德武解到前夕，梦一青龙飞入卫所，及德武至，见其容貌魁奇，喜应前梦，乃为其解脱罪名，留在卫所攻书。瑞英回家生一子，父欲害之，瑞英抱子出逃，写血书藏于子身，弃于路旁，投河自尽，为法云寺老尼救起，遂入寺为尼。德武赴试，中状元，为奸臣所害，贬至北国。及返，过法云寺，入内行香，祈神降福使夫妻团圆，偶见一青年尼姑，疑为瑞英，翌日化装为相士，入寺为众尼看相，及青年尼姑，问其遭遇，知为瑞英，夫妻乃得团圆。

此剧现存梨园戏老艺人许志仁、姚望铭口述本一种，存九出：“介绍”、“饮酒”、“五里亭”、“打朱催”、“见卫”、“禅房怨”、“行香”、“相命”、“相认”。其中瑞英赏花被狂风卷至荒山一出已失传。

三　程鹏举

闽南七子班遗存此剧，为梨园戏上路内棚头传统剧目，题作《程鹏举》。故事叙元兵入侵，程鹏举逃难，为万户张真捉住，以表侄女何金莲配与为妻。张虐待程，命饲马。金莲劝夫上京赴试，事为张悉，打骂金莲，命程休妻，并囚于马房。又欲将金莲另配为军妻，得老院子营救，假称卖给赵老员外为妾，然后求赵员外收为义女。金莲到水尾庵烧香，拜老尼为师。老尼伴金莲往京师寻夫，途经峻岭投宿，店主即金莲生父何呈祥，父女失散多年，终于相会。程鹏举至京中进士，官兵部员外郎。以宝镜一半，绣鞋一只为证，遣李甲搬请金莲。李甲路经峻岭，投宿何呈祥店中，探明情由，对准绣鞋，遂与呈祥送金莲到京与鹏举团聚。此剧现存梨园戏老艺人何淑敏、李小戆口述本一种，其中有些出目现已失传，情节亦有脱漏，当系残本。现存七出：“坐场”、“细说”、“打金莲”、“过峻岭”、“遣李甲”、“卖弓鞋”、“相认”。

关于程鹏举本事来源，见元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卷四“妻贤致贵”条所述，略谓：

程公鹏举，在宋季被虏，于兴元板桥张万户家为奴，张以虏到宦家女某氏妻之。既婚之三日，即窃谓其夫曰：“观君之才貌，非久在人后者，何不为去计，而甘心于此乎？”夫疑其试己也，诉于张，张命箠之。越三日复告曰：“君若去，必可成大器，否则终为人奴耳。”夫愈疑之，又诉于张，张命出之，遂鬻于市人家。妻临行，以所穿绣鞋一易程一履，泣而曰：“期执此相见矣。”程感悟，奔归宋。时年十七八，以荫补入官。迨国朝统一海宇，程为陕西行省参知政事。自与妻别，已三十余年，义其为人，未尝再娶。至是，遣人携向之鞋履，往兴元访求之。……

后卒致夫妻团圆。其事又见《宋稗类钞》，并云：“彭城程万里，尚书文业之子也。”《曲海总目提要》卷七引述颇详，并说：“《分鞋记》，一名《易鞋记》，陆采及沈鲸均有此目。今有传本，不知实为谁作。”现有传本为明文林阁刊本《新刻全像易鞋记》一种。据《传奇汇考》所记，《易鞋记》刻本与《辍耕录》、《宋稗类钞》颇多出入。《醒世恒言》第十九卷《白玉娘忍苦成夫》亦述其事。明祁彪佳《曲品》著录《易鞋》一种，列入“杂调”剧目。可见关于程鹏举故事，在明代传奇已有多种剧本出现，不尽为一人之作，而系多人分别予以撰述。闽南七子班遗存之《程鹏举》一剧，其故事敷演大体与《辍耕录》所述一致，而与明刻本《易鞋记》不同。如程鹏举字万里，在兴元板桥与何女成亲，而《易鞋记》则称鹏举字叔远，未见板桥故事。“过峻岭”一出父女相会一事，《易鞋记》不载。《程鹏举》一剧也有与上述各书不同的地方，如程妻白玉娘，《辍耕录》作“宦家女某氏”，《宋稗类钞》作“统制白忠之女也”，《易鞋记》则作白如珪，而闽南七子班遗存口述本则作店主何呈祥之女何金莲，人物身份有所不同。可知闽南七子班遗存的《程鹏举》一剧，与明传奇《易鞋记》或《分鞋记》不是一脉相承的关系，而是独特的另一本南戏剧本。

四　韩国华

闽南七子班遗存此剧，梨园戏小梨园传统剧目之一，题作《韩国华》。故事叙宋代泉州知府韩国华，年老无嗣。一日，夫人朱氏往游花园，见斑枝开花，令其婢连理摘花送至书斋。国华方梦连理分花，见连理送斑枝花来，即留连理在书斋同宿。事为梅姐发觉报与朱氏，连理被毒打。后连理怀孕临盆，被朱氏逐出，逃至城隍庙内生下韩琦，留下血书，遁逃无踪。国华仆人义德，连夜寻到城隍庙，发现婴儿及血书，抱归。韩琦长大，中了状元，回泉州省亲，夜宿德济庵。义德将当时血书藏在书中，故意使韩琦看见。韩琦追问义德，即将其生母当时情况诉出。韩琦悲痛不能入睡，闻有妇女哭声，召尼姑询问，尼姑说出思念儿子韩琦。琦叫义德出认，正是生母连理。于是母子相认。现存梨园戏老艺人蔡尤本、刘玉鉴等口述本一种，存九出：“饮酒”、“赏花”、“送斑枝”、“打连理”、“城隍庙”、“连理走”、“义德寻”、“德齐庵”、“相认”。

清乾隆间晋江陈云程编有《闽中摭闻》一书，内载有关韩国华故事两条，略谓：

韩国华守泉州，生魏公韩琦于官舍，治前榕树悉开花如斑枝，郡人石刻国华及魏公像，祀于府中。后人以魏公诞此，即其地建生韩古庙，以祀城隍。俗又附会，谓衙中榕树生斑枝花，侍婢连理取以奉国华，国华幸之，怀孕，为嫡夫人所逐，乃生魏公于庙。世传《斑枝记》杂剧是也。

关于此事，在泉州民间传说很多，据说诞生韩琦的地方，现在威远楼前左侧，庙外门有扁题曰“生韩古迹”，庙内有一血石，俗传谓生韩琦时胎血染成，此庙在新中国成立后已拆除，该血石尚存于泉州文管会。泉州有连理巷，在威远楼左侧，俗传为连理被逐出时经过此巷。泉州邻县惠安县境内有德济庵一座，俗传即连理母子相会处。据《闽中摭闻》称世传《斑枝记》，当为清初演出的戏曲，可能闽南七子班遗存之《韩国华》与此有关。《韩国华》一剧未见其他书目记载，但在闽南民间甚为流行，其中的“连理走”、“义德寻”、“德济庵”三出，尤为人们所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