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朱买臣休妻记　刘锡沉香太子
赵氏孤儿报冤记　磨勒盗红绡
贾似道木棉庵

一　朱买臣休妻记

《南词叙录》“宋元旧篇”著录。钱南扬《宋元戏文辑佚》辑佚曲四支。

莆仙戏剧本题名作《朱买臣》，存“买臣首出”、“黄巢出世”、“崔氏迫嫁”、“克用得子”、“攻陷长安”、“奉诏征剿”、“一饭之恩”、“立功受爵”、“复水难收”、“新娶团圆”。故事情节：朱买臣家贫，饱学多才，自负不凡，黄宗旦豪富，妻田氏，五旬无子，夫妇当空祷告，佛旨以目莲打开地狱救母，放去恶鬼无数，贬其投胎下界，田氏老蚌生珠，取名黄巢。买臣妻嫌贫求去，改嫁秦爽。晋王李克用出猎，得安敬思者，禀天地阴阳之气而生，万人莫敌，克用收为义子，改名李存孝。黄巢中状元，唐僖宗见其丑脸，欲斩之，田令孜、陈敬思二师台保奏，罢黜不用。黄巢愤题反诗，出长安，招集饥民；栖止藏梅寺，仙妃赐赠神剑；路过太行山，遇山寨主邓天王，同举义兵；潼关守将李茂战死，遂陷帝京。黄巢自以法明和尚试剑，至于罗隐收剑，所经之地，杀人八百万，血流三千里。僖宗逃难西岐，诏李克用出师征剿，李存孝所向披靡，黄巢败于灭巢山，腹饥甚，买臣进食，感一饭之恩，嘱自刎后，将其头颅献功，买臣遂得赏黄金千两，封会稽太守，衣锦返乡。遇前婚崔氏，被后夫秦爽迫逐，哀求收容，买臣泼水于地，崔氏自悔覆水难收，入白云庵削发修行。买臣另娶尚书陈敬思女为妻。

这出戏很乱，把朱买臣与黄巢、李克用都纠在一起，这显然是后来杂凑的戏，但其中却保存了朱买臣的戏，如“马前泼水”等。

梨园戏的《朱买臣》却比较完整地保留了南戏的面貌。故事情节如下：穷秀才朱买臣，拾柴为生，张公时予资助。妻赵氏受妗婆唆使，要与朱离婚，改嫁跛成，朱初不肯，但受妗婆、赵氏强迫，只好写下休书。但跛成叔不允跛成娶赵氏，赵氏只好流居街头巷尾。买臣中状元回家，地保叫麻疯乞丐调赵氏扫路给状元游街。赵氏认出买臣，后悔莫及，托张公说情，张公带赵氏来见买臣，买臣不认，后诉出前事，始行相见。

《朱买臣》是闽南七子班上路的内棚头戏，存旧写残本，另有老艺人何淑敏口述本，演出的场次如下：

“坐场”：买臣自叹，生活穷困，张公来访，加以慰勉。

“逼写”：赵氏不能安贫，受妗婆挑唆要与买臣休离，张公前来劝解，适钱大姐来为赵氏说媒，被张公赶走，张公也被赵氏奚落回去。妗婆已为赵氏说好董家亲事，前来告知，受二人逼迫不过，买臣无可奈何写了休书。

“训董”：董成欲娶赵氏，被叔父董和责骂，只得作罢。

“调扫”：此出存旧写本残出，是由里甲上场念白，要调赵氏去扫街，迎接新任太守。

“扫街”：赵氏扫街，见新任太守正是买臣，上前要求相认，被买臣拒绝，打马而去。

“托张公”：赵氏路遇张公，邀至家中求他向买臣说情。赵氏要请张公饮酒，但又无钱买酒，央求张公借钱来买酒。闽南民间谚语“张公买酒请张公”，即是此意。

“说合”：张公和赵氏约好，同到官府与太守相认。赵氏诉说受人挑拨后悔莫及，分离之后未曾改嫁。买臣受张公劝说，收赵氏为二夫人。买臣在京已聘倪尚书的小姐，但尚未成亲，而倪大人已随来赴任，此时亦出堂前，和赵氏打诨之后，允许赵氏与买臣团聚。

二　刘锡沉香太子

南戏《刘锡沉香太子》，明徐渭《南词叙录》“宋元旧篇”著录。此戏仅存剧名，而无戏文存本，亦无残曲可寻。以锡与华岳三娘为题材的戏剧，全国许多剧种均有上演传统剧目，但题名与故事内容、情节发展有所差异。楚剧作《宝莲灯》，原名《二堂舍子》，梆子戏亦题名《二堂舍子》，京剧、汉剧等剧种亦大同小异，男主人公均称刘彦昌。故事内容是：

华山娘娘与赴京应考路经华山游览的书生刘彦昌相爱，生一子名沉香。此事为其兄二郎神杨戬所知，逼走刘彦昌，并将娘娘镇压在华山之下。刘彦昌得中后，归途中再往华山寻访妻子不遇，夜宿华岳庙，百感交集，不意仙子的女伴朝霞为他送来沉香，刘彦昌在罗州正堂任上，遵嘱娶王桂英为妻，生女名秋儿，两子同在学中攻读，十分友爱，一日沉香因激于义愤，在学中打死告老太师秦灿之子秦官保，王桂英全大义放走沉香，舍子（秋儿）抵命，沉香寻找到华山，得朝霞之助，铸炼宝斧，劈开华山，救出母亲。

莆仙戏的《刘锡》，题名与南戏相近，故事内容与情节发展，人物性格与全国其他剧种小同而大异。

莆田县现存有新中国成立前不同戏班的抄本两种，剧名俱题《刘锡》，以全台本演出。仙游所存抄本，题为《刘锡乞火》，是全本《刘锡》中精华所在。

莆田、仙游两地戏班的抄本，内容基本相同。剧情是写华岳庙三娘因其兄二郎神与李铁拐有隙，在瑶池会上，李诬三娘在七月七日牛郎织女相会之夕有思凡之念，王母即将三娘贬下凡尘以示惩戒。适有书生刘锡，在华岳庙看见三娘金身貌美，心猿意马，题诗而去。三娘欲摄其魂魄问罪，突然又奉旨命其下凡与刘锡结为三日姻缘，三娘遂化为小家碧玉的女子，小鬼也在荒郊化作一座野店，并命九龙神在金沙渡口兴风作浪，阻刘行程，刘旋被指引投宿于野店之中，三娘以乞火为由与之相会，并结成夫妇。临别时，三娘以宝珠赠刘。后来刘锡赴考不第，卖珠惹祸，三娘显神救之，得免于祸。刘锡却因此又娶杨信官之女杨小姐为妻。三娘因迟一日回归天宫，违旨被禁于黑云洞，旋在洞中产一男孩，因将沉香架拆下烧火温水，取名曰沉香。仰赖飞天圣母之力，命判官将沉香送到人间，交给刘锡抚养。刘锡中状元后，出守扬州，沉香长大，知其生母囚禁黑云洞，决意往寻，幽冥异路，无可奈何，李铁拐怜其孝心，化作老者，授以法术，沉香遂破洞救母，王母亦赦三娘之罪，仍主华岳庙。

在莆仙戏《刘锡》抄本里，可以看出几个特点：

第一，从故事内容看，神话色彩特别浓厚。

第二，从情节发展看，结构松懈；其中有一本没有分出。

第三，从文辞结构看，唱词文雅，道白俚俗。

第四，从主题思想看，歌颂了为自由婚姻而斗争的青年男女。

第五，从人物性格看，突出描写了华岳娘娘反天廷、求解放、念凡间的思想。

第六，从表演艺术看，插科打诨，诙谐风趣之处不少。

以上六点，正是宋元南戏作品的主要特点，尤其《刘锡乞火》那出，分量较多，极有特色，为全剧最精彩所在，为其他剧种所罕见，仿佛为莆仙戏所独有，其中不少表演动作与内容和梨园戏现存元代南戏《朱文太平钱》中的表演风格极为相似。

清莆田涵江举人杨玉章在《百艳词》中也提到“火托三更乞”一句，即说明当时盛行《刘锡乞火》一剧。莆田民间俗语，也有“有人救刘锡，无人救三娘”、“起火也是你，灭火也是你”之说。

三　赵氏孤儿报冤记

南戏《赵氏孤儿报冤记》，载《永乐大典》目录中，今有传本，是明人周礼改编过的，见明世德堂刻《新刊重订出像附释标注音释赵氏孤儿记》（收入《古本戏曲丛刊》，下简称《古本》），后徐叔回据此改编《八义记》一本。莆仙戏的《岸贾打》（即《赵氏孤儿》），与以上各本勘对结果，应是出自《古本》，比较接近南戏的原貌。

（一）杂剧中的陈英，在《古本》中作程英，徐本作程婴，较早的莆仙戏脚本亦作程英，以后也有作程婴的，当是根据徐本改的。

（二）《古本》里有《青歌儿》一曲，徐本误为《福清歌》（曲词与《古本》同），莆仙戏题《青歌》（词句稍有更易）。

（三）《古本》“遣行刺”一出，接【奈子花】之后，有【醉太平】一段，莆仙戏作【太平令】，大意相同，而徐本没有此曲。

（四）《古本》中的【晓行序】一曲，徐本改题作【惜奴娇】，曲词与《古本》全同，而莆仙戏同《古本》，题【晓行序】，曲文稍有更动。

莆仙戏《岸贾打》虽来自南戏《赵氏孤儿》，但它却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表现了自己的特色。

从剧目题名上看，莆仙戏不称《赵氏孤儿》以突出“搜孤”、“害孤”事件，也不以“义烈”来点题，偏偏叫作《岸贾打》，即打岸贾的意思，突出在“打”。赵盾打岸贾在前，庄姬又继之后，当赵家一门三百余口，在云阳市斩首之后，顿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屠岸贾为了斩草除根，亲率御林军，围困赵府，要把身怀有孕的公主庄姬拘禁冷宫，莆仙戏抓住这一场，大做戏。这时公主利用屠岸贾必须“先行君臣之礼”跪拜之际，经过几句短促的责问，劈头便打，由于人物内心的激变，在表演上也突破了闺门旦的程式，气氛异常强烈。据传说，莆仙戏演出此剧是带有强烈民族情绪的；元兵入寇，莆田曾惨遭杀戮，一天之中被杀了三万多人，人民恨之入骨，故借舞台上“打岸贾”来发泄，岸贾就是暴元的象征，以其姓“屠”隐射“杀人魔王”，所以他的脸谱是“阔眉虎掌”，头戴“武连”，俨然是个“胡人”的形象。此外，在某些词语上也作了避讳，如“赵朔观灯”中的【滴溜子】一曲里，有“番郎胡女”之句，莆仙本作为“大人妮子”等，其他在曲文上也有不少与《赵氏孤儿记》雷同之处。

四　磨勒盗红绡

此戏在南宋时期在福建有可能已经出现。宋代莆田诗人刘克庄《后村大全集》卷四十三《观社行和实之韵》第二首有句道：“陌头侠少行歌呼，方演东晋谈西都。淫哇奇响荡众志，澜翻辩吻矜群愚。狙公加之章甫饰，鸠盘谬以脂粉涂。荒唐夸父走弃杖，恍忽象罔行索珠。效牵酷肖渥洼马，献宝远致昆仑奴……”其中“献宝远致昆仑奴”，表示有可能当时演唱了“昆仑奴磨勒盗红绡”类似的节目。清莆田涵江举人杨玉章，在《百艳词》中提到“胸如明镜示”，即为《红绡》一剧，可作旁证。

莆仙戏剧本存目待查。《宋元戏文辑佚》得佚曲七支。《九宫正始》题作《磨勒》。

五　贾似道木棉庵

《南词叙录》“宋元旧篇”著录。《宋元戏文辑佚》得佚曲一支。

莆仙戏存全本《裴俊卿》，内容情节与《宋史》卷四百七十四本传相似。莆仙戏的后半部写郑虎臣杀贾似道于漳州木棉庵。此戏南戏已失传，明清以来也很少见。莆仙戏本是值得注意的一本南戏。

莆仙戏的《裴俊卿》故事情节如下：

裴俊卿与窗友郭池恭等游西湖，遇贾似道带歌女同游。似道有妾惠娘见俊卿貌美，不觉称羡，为似道所闻，把惠娘杀死，埋尸牡丹花下。一日俊卿出游，路过卢府，折梅玩赏，被女婢朝霞发觉，喊盗，俊卿惊倒，婢以告小姐，以梅相赠，询知姓名，亲与相别而去。后卢小姐在楼玩景，被似道看见，贪其艳，遣媒强娶，主婢拟请俊卿到相府解救，卢夫人见其才貌双全，以女许婚。及似道纳聘，俊卿答系是我妻，结婚已过，似道不甘，假意请他为师，监禁之。惠娘为冤被杀阴魂不散，见俊卿有难，前来援救，放走俊卿。半夜，似道遣人行刺，俊卿已脱，究问家仆，供系惠娘释放，似道不信，掘其尸，见面色如生，遂殓焉。郑虎成等因似道作恶多端，奏帝将他发配边远，途宿庙中，将其杀死。俊卿得中后，见帝，褒封，卢夫人送小姐和朝霞与俊卿结婚，一家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