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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全三册) (惊魂记-悬恐异闻录系列)
1.3.3.2 二、身主
二、身主


麦克默多在这个地方很快就出名了。不到一个周,这幢谢夫特寓所里的人都知道了麦克默多,无论他在哪里,周围的人都能立刻知道。与这位年轻的爱尔兰人不同的是这里还有十到十二个店员寄宿者,他们都是一些老实的工头或者是在店铺里工作的员工。在每个晚上,他们总要聚在一起,常常谈论着笑话,麦克默多更是其中的活跃分子,就像是一个天生的挚友,他的歌声使得人们心情愉悦。

但是他又有自己的特点,他从不把法律和一切执法的人放在眼里,就像他第一次在火车上表现出来的愤怒,他那超人的胆量使人敬畏。这使他的一些同宿人感到高兴,使另一些人惊恐不安。

对于这房主人女儿的美貌,他一开始就在所有人面前公开赞美过,他说得很明显,说她是如何风姿绰约。他不是那种会害羞而扭扭捏捏的人,第二天的时候他就向姑娘诉说真情,也不在乎她说出些多么难听的话来,他总是锲而不舍地追求着。

“还有谁呢?”此刻的麦克默多已经疯狂了,他咆哮道,“我才不管他是谁,总之我对你可是付出了百分之百的真心,我能将这份真心轻易地拱手相让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虽然你现在说‘不’,可是我会等到你说‘可以’的那一天,因为我还年轻。”

麦克默多作为这样一个危险的求婚者,还有一副爱尔兰人的巧嘴、丰富的经验,对女人能连哄带骗地得到她的爱情。他谈到他的出生地莫纳根郡的可爱山谷,那些美丽的吸引人向往的岛屿,还有那绿油油的小山和湖边草地,当人们将眼前的景色和现在的这些灰尘和白雪皑皑的地方对比,更仿佛使人觉得它愈发美妙无穷。

随后话题一转,他就谈到他所熟悉的北方城市,像一些伐木区新兴的市镇,比如底特律和密歇安州,甚至于还到了芝加哥。他说他曾在那里的锯木厂里上过班,当然了,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暗暗透露他的那些风流往事,在那样的一个大都会里,所有的事都显得那么离奇古怪,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时的伊蒂就会瞪大她那双明亮的双眼,麦克默多会时不时地停下来,思想飘飞到另一个世界,或者就讲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了,有时飞往一个神奇的世界,有时结局就在这沉闷而荒凉的山谷里。而伊蒂正是被这种东西吸引着,静静地听他讲述,眼睛中闪现出怜悯和同情的爱,这在时间的累积下会慢慢发酵,最终转变成爱情。

对于麦克默多这样一个受过比较好的教育的人来说,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份临时记账员的工作,工作的时间占据了他的白天,他来到这里后都还没有去向分会的头目报到。直到有天晚上迈克?斯坎伦来拜访他,他才想起来这件事。斯坎伦是一个个子矮小、身材瘦弱的人,所以才会给人胆小怕事的感觉。看到麦克默多,他明显表现得很开心,在和麦克默多喝了点威士忌酒后开始表达他的来意了。

“嘿,幸好我还记得你的地址,麦克默多,所以我今天就贸然拜访,但是我很奇怪,你怎么没有去向身主报到呢?”

“这段时间我都在找事情呢,忙死了。”

“那你还是得去拜访麦金蒂首领,最好是尽快忙完你的事之后,抽点时间去看望他。真是难以置信,到这里的第一天你就应该去工会报到的,去登记姓名,可是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去,简直就是疯了。你得记住,如果你要是得罪了他的话,那后果可是……唉,你还是赶紧去报到吧。”

麦克默多显然被这番话惊到了,说道:“斯坎伦,从我入这个会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根本没听说过有什么像这样十万火急的事。”

“可是这里不是芝加哥。”

“但是那里也有这样的社团啊。”

“是吗?”斯坎伦目露凶光地死死望着他。

“难道不是如此吗?”

“这些事我不急着解释,在以后的一个月里你会知道的。还有就是在我下车后你是否还和警察吵架了?”

“你听谁说的呢?”

“啊,在这里无论什么事都会传得很快的。”

“是的,我在你走后就将我对他们的看法通通发泄出来了。”

“天啊,你真的这样做了吗?那你一定会成为麦金蒂的心腹人的。”

“怎么?他也同样如此恨这些道貌岸然的警察吗?”

斯坎伦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你最好还是去看他吧,作为一个朋友,我希望你还是听听吧,要不然我可得相信他现在要恨的就是你了。”说完斯坎伦就准备起身告辞了。

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巧,就在当晚,麦克默多碰到了一个更需要解决的问题,这迫使他不得不这样做。麦克默多对伊蒂的爱日益明显,或许他还不觉得,但是这些事又怎么逃得过精明的房东先生的眼睛呢。无论如何,房东先生都觉得是到了应该和他好好谈谈的时候了,于是麦克默多就被房东叫到了自己的房中,直接进入谈话正题。

“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否爱上我女儿了?也就是伊蒂小姐。”

“是的,正是这样。”麦克默多回答道。

“那好,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在你爱上她之前,已经有人向她表白了。”

“她好像跟我提起过这个事。”

“是的,而且你也应该相信她的真爱,那么请问你知道这个人了吗?”

“没有,我曾问过她,可是她对这个问题一直都是避而不谈。”

“我想她是不会告诉你的,这孩子,估计是怕把你吓着吧。”

“吓着?”麦克默多顿时火冒三丈。

“是的,亲爱的朋友,就算是你怕他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他叫特德?鲍德温。”

“这个可恶的家伙是谁?”

“死酷党的一个首领。”

“死酷党!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说过,一会儿这里有,一会儿那里有,怎么到处都是死酷党,而且他们这些人总是在小声商量着什么。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为什么你们一个个谈到这个组织都这么害怕呢?”

就像每个人谈到这个敏感话题时,都会小心翼翼,他小声地说道:“死酷党,就是自由人会。”

年轻人大吃一惊,道:“什么?可我就是这自由人会里的人啊。”

“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初我要是知道你是自由人会的人,就算是给我再多的钱,我也绝不会答应让你住我这里。”

“这个自由人会怎么了?你们这么恨它,我们会章的宗旨是博爱和友情啊。”

“你说的情况或许别的地方是这样,但这里却不是。”

“在这里它是怎样的呢?”

“就是一个暗杀组织。”

麦克默多怀疑地笑道:“怎么可能?你有证据吗?”

“证据?!呵呵,需要证据吗?那我跟你说,米尔曼、范肖尔斯特、尼科尔森一家、小比利?詹姆斯,还有老海厄姆先生他们,这些都是证据。在这个山谷里,就没有哪对男女是不知道死酷党的!”

“嘿!”麦克默多瞬间态度诚恳地说道,“或许你该向我好好地解释一番了,至少说你要么收回刚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要么就得向我诚恳地道歉。你必须先做到其中一点,然后我就会立刻搬走。我一个外乡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有一群兄弟姐妹可以认识聊天,在这个干净积极的社团里。这个社团你当然可以在世界各地都找得到,这么积极的社团突然被你这么一说,就感觉好像是从天堂掉进地狱一样,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向我道歉。否则,你就得好好解释解释,谢夫特先生。”

“对不起,我只能说刚才我所说的都是人们众所周知的。先生,人们都知道这个自由人会的首领和死酷党的首领,一旦你得罪了其中任何一个人,那你就受到打击报复了。你要证据,我们可以给你的证据很多。”

“你说的那些都是道听途说的,这不是证据。”麦克默多大声吼道。

“可以啊!你只需要在这里待得够久,你就会知道这些证据了。对了,我忘了,你和他们其实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坏人,你还在乎什么证据呢。但是,我想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了,是的,你得到别的住处去。我不能看着我女儿被你折磨,一个死酷党人来勾引我的女儿,而我不敢拒绝,这就已经够糟糕了,我还能再收另一个做我的房客吗?不,不能,你走吧。”

就在这一刻,麦克默多知道他面临着即将被赶出门的危险,更重要的是他还可能会失去他所爱的女孩。就在这天晚上,他碰巧遇见了伊蒂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屋内,不由自主地他慢慢向她移动了步伐,他想跟她倾诉这些烦心事。

“是的,你父亲已经对我下逐客令了。”麦克默多说道,“如果像他说的那样,那我毫不在乎我的住处问题。但是我想对你说的是,在和你相识的这短短一个周内,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你了,你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一个重要的存在了。我很难相信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活。”

“别这么说,麦克默多先生,你千万别这样说。”姑娘伤感地说道,“我早早就告诉过你了啊,我已经有人了,即使我还没有接受他的求婚,但是太晚了,我不能再接受其他人了。”

“那好,那我就先他一步地向你求婚,这样行吗?”

姑娘已经抑制不住泪流满面了,她呜咽道:“天啊,我多么愿意你是先来向我求婚的?”

麦克默多再也不顾什么了,当即跪下,大声说道:“上帝啊,你听到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了吗?我亲爱的伊蒂,就按照你刚才所说的去做吧,我愿意。我也不希望看到你为了那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而毁了你的一生幸福,亲爱的,就我听到你刚才所说的话,我认为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了。”

麦克默多刚劲有力的大手夹住伊蒂那双光滑细嫩的小手,慢慢说道:“说一声你是我的,我们就有力量来应对困难了。”

“我们是不会待在这里吗?”

“不,就留在这里。”

“不,不,杰克。”麦克默多伸出双手抱住她,她温柔地说道,亲爱的,带我走好吗?我不想留在这里。”

麦克默多神色不停地闪烁,犹犹豫豫的不知该如何抉择,就在下一秒,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道:“不,亲爱的,我还是决定就留在这里,”他继续说道,“我亲爱的伊蒂,我们哪里也不去,我会好好地保护你。”

“那为什么就是不能陪我一起走呢?”

“不行啊,伊蒂,你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

“如果我现在就逃走的话,肯定会被人说成是做贼心虚的,那这样我们就再也抬不起头了。这里是一个自由的国度,我们是活在这个国度中的自由人,我们干吗要怕他们呢?既然我爱你,你也爱我,谁还敢在我们中间涉足呢?”

“那是你不知道他们,这个鲍德温,还有这个麦金蒂和他的那些死酷党人,毕竟你才来这里啊。”

“是的,我是不知道他们,也不相信他们,但是我不怕。”麦克默多说道,“我曾经在粗野的人群中混过,因此我不会怕他们,而且我相信我会使他们怕我的。伊蒂,虽然这看起来就像是发疯似的,但是如果这些人真的像你父亲说的那样,在这个山谷中为非作歹,而且还肆意杀人,那么为什么没有人去向警方报告呢?没有人受到法律的制裁呢?你告诉我,伊蒂。”

“那是因为没人敢和他们作对,即使有,这个作证的人在一个月内必定死亡,他们不是一个人,同党非常多,他们可以随意作假证和编造某些谎言来说这个案子。但是,杰克,你要知道一点,就是这些事情在你以后都会明白的,这些东西都会在美国的每家报纸上报道的。”

“没错,我确实看到过,但原谅我总以为这些事情是虚假的。他们这些人做这些事可能总有不得已的原因吧,或许受了冤枉,不得已而为之。”

“唉!杰克,我很不喜欢这些话,即使他曾经也这么对我说过。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鲍德温!他也曾这样说过吗?”

“是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他吗?就是这样的原因。杰克,我不得不告诉你,我从心里不光讨厌他,而且还畏怯他,可能是为了我自己而怕他吧,但是也不一定,或许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我父亲。你知道吗?就因为我怕他,所以我才会这样敷衍他,因为我和父亲都怕他要是知道了,必然我们连那点仅存的希望都要变成泡沫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带上父亲,让我们永远摆脱这里的控制。”

麦克默多再次露出刚才的犹豫神色,随后又两眼放光,说道:“你不会有事的,连你父亲都一样。而且如果我们相处久了,你会发现我的本性比这里最凶恶的人还要凶上好多呢。”

“不!杰克,我完全相信你。”

麦克默多摇头,苦笑着说道:“不,不,亲爱的伊蒂,我曾经做过的那些丑事像你这么一个纯洁干净的人是无法想象的。你还不知道我的过去呢,可是,你看,那是谁?”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只见一个年轻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俨然一副进自己家的模样。走近了才看清,他竟和麦克默多差不多,两人年龄和体形都很相似,这人面目俊秀,一双充满不屑的眼睛和那傲人的鹰钩鼻梁,头戴着一顶黑色的大檐帽,衣着鲜艳华丽。一进来他就看到麦克默多和伊蒂,然后他表现得很生气。

伊蒂紧张得跳起来,显得很害怕。

“很高兴见到你,鲍德温先生。看来你似乎来得比我想的要早些,那就过来坐吧。”伊蒂慌忙说道。

鲍德温只是双手叉腰,并不为所动,就那样站着看着麦克默多。

“这是谁?”他直接粗声问道。

“鲍德温先生,这位是新来的房客麦克默多先生,我的朋友,请问我能向你介绍鲍德温先生吗?”

两人竟不约而同都点点头,只是隐约中两人都互相戒备着。

鲍德温还是先发言:“那么,我和伊蒂小姐的事你可能知道了吧?”

“不知道啊,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你竟然不知道吗?好的,那我或许应该告诉你了,这位小姐是我的人,现在,我要邀请她出去散步了。”

“谢谢,可是她今晚不想出去。”

“不出去?”鲍德温一双眼睛就快要喷出火来了,“看来,这位房客先生,也许你有决斗的心思吧,房客先生?”

“我接受你的宣战。”麦克默多跳起来,大声咆哮着,就像是一头将要作战的猛兽。

“上帝啊!杰克,住手吧,看在上帝的面上,你就住手吧,不然他会杀了你的。”

“什么,你竟然叫他‘杰克’,是吗?”鲍德温暴躁地骂道,“你们竟然亲热到这个地步了,是不是?”

“天啊,特德,你冷静点,好吗?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饶了他吧,好吗?如果你是爱我的话,就发发善心吧,行吗?”

“我想,伊蒂,你大可留我们两个人在这里,我们会自己解决这件事的。”麦克默多冷漠地看着鲍德温说道:“鲍德温先生,你刚才都说了今晚的月色是很不错的,相信周围肯定有许多空地,我们可以去看看吧。如果你有胆的话。”

“笑话,我都可以保证在不弄脏我的两只手的前提下,轻而易举地干掉你。我会在你死之前,让你明白你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那就是你不该到这个屋子里来,或许说你没来对时间。”

“不,我很清楚我来得正是时候。”麦克默多反驳道。

“时间是由我自己来选择的,先生,你等着看吧,你来看看这是什么?”说着,鲍德温就挽起袖子露出前臂上的一个怪标记,就是那个圆圈里套着三角形的图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不用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与我无关。”

“好的,小子,我保证你会在不久的将来知道这个事的,或许伊蒂小姐已经告诉了你这件事,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活不久的。而至于你,伊蒂,”鲍德温恶狠狠地转过身来看着她,“臭丫头,记得你今晚做的什么事,你应该跪下请求我的原谅,记住,双膝下跪。到那时我会告知你,你犯了什么错。你得为你自己犯的错承担后果,知道吗?”说完就转身大步往前走去了,砰的一声将大门关上了。

麦克默多就这样和伊蒂静静地站着,过了一会儿,伊蒂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哦,杰克,我知道你是多么勇敢,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用,今晚你就得必须逃走了,你一个人是斗不过他们这么多人的,一切都是徒劳。你必须离开这里,今晚就得走。你不知道他们身后还有麦金蒂和分会的一切邪恶势力。”

麦克默多挣开她紧紧抓牢的手,吻了吻她,温柔地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来。

“我亲爱的,你千万不用为我担心。说实话,我已经早就跟你父亲谈过这个事了,我也是这个自由人会里的一个成员。或许我并不比他们好多少,所以你没必要将我当成圣人对待,也许在你知道我的身份后也会离我远去的。”

“不,我不会的,你相信我。是的,我也相信你,除了我们这里的自由人会外,我对其他人并无成见,那你为什么不去向这里的麦金蒂首领报到呢?去和他做朋友。哦,亲爱的,你应该这么做,在那条疯狗咬我们之前就要奋起反击。否则你就得遭殃了。”

“是的,我也这样想过,今晚你可以去向你父亲请求吗?就让我今晚先住在这里,明早我才搬出去。”

麦金蒂酒馆的酒吧间像往常一样挤满了人。这里是镇上一切无赖酒徒们最喜爱的天堂,麦金蒂很受爱戴,因为麦金蒂性情开朗粗犷,这是他常常挂在脸上的面具,借此掩盖他的真面目。但是比起他给人的声望外,人们更知道他喜爱钱财。整个山谷的方圆三十里之外还有山上的人都怕他。或许因为这个,所以他的酒吧人会这么多吧。

当然,人们肯定知道他心狠手辣,除了几个秘密的组织势力之外,麦金蒂作为一个地方政府官员,市议会议员以及路政官员,这些人都是在他的手下做事,自然要为他帮忙。所以,他才被选进政府组织了,政府的苛杂税务、事业上的管理都没人管,而且大多数人都回家过日子,账单就可以蒙混过关呢;而那些正派的人则害怕敲诈勒索案,家家户户都不敢讲话,生怕横祸临头。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首领麦金蒂的钻石别针变得越发闪耀了,金表链在豪华的背心下显得越来越重,酒馆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几乎占据市场的一大半。

麦克默多穿过层层人群,走到里面去。酒馆里烟雾缭绕、灯火辉煌,墙上的镜子折射出屋内闪耀的光芒,穿着短袖衬衫的服务员十分忙碌,为那些站在宽阔的金属柜台旁的游民懒汉调配饮料。

酒店另一端,一个人侧躺在柜台旁,看样子身材魁梧、体格健硕、浑身黝黑,嘴里还叼着一支雪茄,满脸的络腮胡子,双眼黑得发亮,就这样斜视着外面的人,这就是麦金蒂本人。单从外表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十足的阴谋家。

猛地一看这人的外表,其实还真就那么符合他假装出来的那样。但是从人们的嘴里就可以听到他关于什么长相英俊、为人仗义、心地善良之类的。

是的,人们会阿谀奉承地说他是多么多么好,值得敬佩。无论他怎么说这些粗鲁的话,他的心底都是善良的。当他阴沉冷暗的眼睛看着一个人,对方就会畏缩成一团,麦金蒂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无边的黑洞,随时都要吞噬一切。但是更可怕的是在这个黑洞背后致命的邪恶势力。

麦克默多打量了一会儿这个他要寻找的人,但是并没有被吓到,依旧大胆地走上去,毫不在乎,他挤过挡在麦金蒂面前那些阿谀奉承的人,直接来到麦金蒂的面前。他一点儿也不想和这些谄媚的人说话。站在麦金蒂面前,他们两人对视着,一双眼镜下灰色的威武的眼睛和一双严厉的乌黑眼睛。

“嘿,年轻人,我好像不记得你是谁。”

“麦金蒂先生,我是新来的。”

“你难道没有对一个绅士称呼他高贵头衔的习惯吗?”

“他是我们的参议员——麦金蒂先生。”人群中的一个声音响起来。

“抱歉,参议员。我还不太懂这里的规矩,是有人叫我来这里找你的。”

“是吗?你来见我,我可是连头带脚都在这里呢,你想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哦,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呢,只希望你的心能和你的身体一样都这么宽广、你的灵魂能像你的面容一样善良就好了。”麦克默多诚恳地说道。

“哎呀,看来你的爱尔兰人口舌真是妙啊。”这个酒馆的人大声说道,也不知道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还是容许这个外来人的行为,“那你的意思就是我的外表还是不错吗?”

“当然了。”麦克默多说道。

“是别人叫你来见我的吗?”

“是的。”

“谁叫你来的?”

“是维尔米萨三百四十一分会的斯坎伦兄弟叫我来的。让我们为我们的友谊干杯,很高兴认识你,参议员先生。”麦克默多随后拿起一杯酒就举到嘴边直接喝尽。

麦金蒂直直地看着麦克默多,扬了扬他那黑色的浓眉。

“哦,确实是这样啊,对吗?”麦金蒂说道,“我还得需要仔细考察考察啊,你叫……”

“麦克默多。”

“好的,麦克默多先生。但是我们还得仔细考虑一下啊,你得知道,我们是从不轻易接受任何人的,而且我们都还得考察别人说的话,那你就随我到后面的酒吧间来吧。”

接着两人就走进这间屋子,这是一间被装满了酒桶的屋子。麦金蒂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后,随意坐在一个酒桶上,咬着雪茄,就这样直望着麦克默多,足足有两分钟之久,一言不发。

麦克默多倒也不介意,一手放在口袋里,一手摸着他的小胡子,嘴角带着微笑接受着麦金蒂的审视,似乎毫不在意。突然,麦金蒂弯腰抽出了一支奇怪的手枪。

“喂,兄弟。”麦金蒂说道,“要是我觉得你和我们在玩什么心思的话,我可得用这个结果了你。”

麦克默多转眼庄重地说道:“一位外来的兄弟受到这样一位自由人分会的身主的这种‘热情’对待,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呢。”

“好了,现在,拿出你的身份证明来吧。”麦金蒂说道,“要是你拿不出来,那我可得做出行动了,你是哪里分会的人?”

“芝加哥第二十九分会。”

“什么时候的?”

“1872年6月24日。”

“谁是你们的身主?”

“詹姆斯?H.斯科特。”

“那你们地区的议长是哪位?”

“巴塞洛谬?威尔逊。”

“嘿,家伙,看来你真的很能说话啊,那我问你,你在那里干什么呢?”

“和你一样啊,做工,但是只是穷苦的差事罢了。”

“你答得倒是挺流畅的啊。”

“谢谢,我总能对答如流啊。”

“那你做事也快吗?”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有这个名气。”

“好,很好,估计在不久的将来我就会知道了,那么对于在这里的分会情况,你又了解多少了?”

“我只知道这里招收的兄弟都是好汉。”

“说得不错,那么麦克默多先生,我很好奇你离开芝加哥的原因。”

“抱歉,恕我不能直言告诉你。”

长时间的阿谀奉承,麦金蒂何时听到过这种粗鲁傲慢的回答呢,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因为弟兄之间是不会撒谎的。”

“看来,这件事一定不可知道喽。”

“你要是这么想,我当然也不介意。”

“嘿,先生,你该不会认为我会接受一个我都不知道他的生活的人加入我们分会吧。”

麦克默多竟然露出少有的为难神情,他伸进口袋里掏出一片不知从哪里剪下来的破旧报纸,问道:“你要确保不会跟人说?”

麦金蒂生气地说道:“你以后要是再敢这样对我说话,我可就真得扇你几耳光了。”

“你是对的,尊敬的参议员先生。”麦克默多温顺地说道,“抱歉,我无意说出来,我应该向你道歉的,那好吧,你看看这个吧,我相信我会很安全的,现在请你看看这个剪报吧。”

麦金蒂粗略地看了看:1874年1月上旬,一个叫乔纳斯?平托的人在芝加哥市场街的一所雷克酒店被人杀害了。

麦金蒂把剪报还回去,说道:“是你干的吗?”

麦克默多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杀死他?”

“我的工作是帮山姆大叔(译者注:Uncle Sam美国政府的绰号。)私铸金币。或许是我铸造出来的金币没有他的好看,又或者是铸造得比较便宜。于是这个平托就帮助我推销这些伪币……”

“做什么?”

“就是让货币进入市场流通。但是后来他却说要去告密,或许他真的向别人告密了,于是我就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之后就逃到这里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个煤矿区呢?”

“因为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关于这里的报道,杀人犯通常在这里是不受什么关注的。”

麦金蒂说道:“那我知道你到这里来的原因了,你曾做过杀人犯,还是铸造伪币犯,那么你想在这儿会受欢迎吧。”

麦克默多回答道:“差不多,的确像是这样。”

“那好,我现在觉得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那你现在还能铸造伪币吗?”

麦克默多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六个金币,说道:“这个就是我在费城铸币厂铸造的。”

“不是吧。”麦金蒂伸出毛茸茸的大手将金币抓过来举到灯光下看,“是啊,我还真的看不出这有什么不一样啊,兄弟,你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的。麦克默多兄弟,其实在我们这帮朋友中也确实得有那么几个坏人。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要是我们不把推我们的人猛推回去,那我们就会死得很惨了。”

“好的,我想我会和兄弟们一起尽力做事的。”

“我看你这个人胆子很大啊,刚刚我用手枪对着你的时候你都丝毫没有退缩。”

“因为那时候危险的人又不是我。”

“哦?是吗?那是谁呢?”

“是你啊,尊敬的参议员先生。”在麦克默多粗呢的上装口袋里,他慢慢掏出一支正张开机头的手枪,说道:“我的枪也是一直瞄准你的。要说比速度,我可不一定会输给你哦。”

麦金蒂被气得满脸通红,之后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哎呀,麦克默多先生,我有好多年都不曾遇见像你这样的人了,我们分会定会以你为荣的……你是谁?谁允许你来的,你究竟要干什么?难道我和一位先生谈五分钟都不行吗?如此贸然打扰我们。”

“非常抱歉,参议员先生。”酒吧服务生像只被惊吓的兔子站在那里,“特德?鲍德温先生请求见面,很急的样子。”

话没说完,就已经看到这个人凶神恶煞的面孔了,他一把将侍者推开后,进来后猛地把门关上。

“我说呢,”他恶狠狠地看着麦克默多,说道,“你还恶人先告状了,参议员先生,我正好有话跟你说呢,就是关于他的。”

“说吧,就当着我的面。”麦克默多冲他说道。

“不用你管,我想怎么做是我的自由。”

“好,好。”麦金蒂跳下来说道,“这可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啊,鲍德温,这位是我们的好兄弟,从今以后,大家要好好地相处了。来吧,大家讲和吧。”

“不可能。”鲍德温生气地说道。

“如果他真认为是我冒犯了他,那就决斗吧,至于空手斗还是拿武器我都没意见,随他选择。参议员先生,你是身主,就由你来决定吧。”

“怎么了?”

“因为一个年轻的姑娘,她可以有权利选择的。”

鲍德温说道:“不,她怎么可以那样做呢?”

首领这时说道:“既然要选我们分会里的两个兄弟,那么肯定有权利这样做啊。”

“什么?这就是你的决定?是吗?”

“是的,没错,鲍德温兄弟。”麦金蒂目露凶光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意见吗?”

“你竟然不顾我和你五年的情谊,就这样偏袒一个才见面的小子。我要诅咒你,杰克?麦金蒂,你做不了永远的身主,下一次选举时……”

麦金蒂狮子扑兔般冲过去就掐住他的脖子,一直将他推到一只酒桶上,如果没有麦克默多的阻拦,鲍德温现在估计就见阎王了。

“等等,参议员先生,你先别发怒。”麦克默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拉回来。

鲍德温在麦金蒂手下死里逃生,吓得奄奄一息,他浑身颤抖着,呆坐在酒桶上,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特德?鲍德温,这些都不是你要找的吗?怎么样,满意了吗?”麦金蒂喘着粗气,大声吼道,“也许你以为只要我选不上,你就可以代替我的位置吗?那你就想多了,这是我的地盘,只要我还在,你就别指望了。只要我还在就不允许有人可以公然反抗我。”

“我并没有反抗你啊。”鲍德温一手摸着自己的喉咙,一边说道。

“好的,你看,现在大家不又是好朋友了吗,这事就这样吧。”

说完后麦金蒂从架子上取下一瓶香槟。

“现在,让我们举起我们的酒杯。”麦金蒂又拿出三只高脚杯,然后说道:“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再也不能相互记仇,知道吗?特德?鲍德温先生,你听到我跟你说话吗?难道你还在生气吗?”

“阴云依然笼罩着。”

“没事,太阳终究会普照人间的。”

“我发誓会这样的,但愿。”

之后大家喝了酒,然后他们两个出于礼貌,还是碰了杯。

麦金蒂看到这样,得意地高声叫道:“从今往后,大家可是自己人了,我们都要严守分会中的纪律,鲍德温兄弟,你应该知道我们这里的严厉法律。至于麦克默多先生,如果你以后再找麻烦,那我也就帮不了你了。”

“我保证,我不会轻易惹麻烦的。”麦克默多主动友好地向鲍德温伸出了手,“我爱和人争吵,但也忘得快。事情既然都过去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呢,毕竟我们爱尔兰人都是感情易冲动的,我们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麦金蒂正目光恶狠狠地直盯着鲍德温,所以他也就没办法,只好敷衍地和麦克默多握了握手,但是他那不太高兴的神情说明:他可丝毫不为麦克默多所感动。

麦金蒂用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唉,这些女人啊,挡在你们兄弟两个中间的这个女人,恐怕就是叫上帝来裁决也会极难处理的,所以,还是得由你们自己处理。说实话,没有女人我都觉得够累了。那么,麦克默多兄弟,你现在就是我们第三百四十一分会的兄弟了,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不同,所以你要是周六晚上来参加我们的聚会,维尔米萨的一切权利你都可以享有。”麦金蒂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