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宅邸的主人
第二天早晨的清新空气,或多或少消除了我们对巴斯克维尔庄园初见时的阴森恐怖的印象。巴斯克维尔爵士和我一起吃早餐的时候,阳光早已从窗口照射进来,盾徽型的窗户发出一层微薄的光,深色的护墙板也有了青铜色的光亮,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这就是昨天晚上让我们感觉压抑的房间。
“我想这可能要怪我们自己,房子本身还是很美好的。”亨利先生说,“或许是我们昨天坐车时间太久,有些累了的缘故,对这个地方的印象有些不好。现在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不是吗?”
“但是,还有一些问题的存在。譬如说有人在夜里哭泣——我想应该是一位女性。”
“奇怪,昨天夜里我也听到有人在哭泣,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在梦里,不一会儿声音也就没有了。”
“我听得可是清清楚楚的,那是个女人的啜泣声。”
“咱们必须马上把这件事情解决清楚。”他用摇铃的方式叫来了白瑞摩,希望他能给我们听到哭声的事情做一个解答。在听完这个问题后,总管苍白的脸庞变得更加苍白了。
“亨利爵爷,这个房间里一共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我的妻子,一个是住在对面厢房的女仆。但是,我保证哭的绝对不是我的妻子。”
但是事实上他撒谎了,早饭过后,我和白瑞摩太太在走廊里相遇了,白瑞摩太太身体胖胖的,表情冷淡,嘴角上带着严肃的表情。可是她的眼睛红肿着,还向我身上轻轻瞥了一眼,我想昨晚的哭声应该来自她。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的丈夫一定知道其中的原因,可是他为什么要否认这个事实?有两个问题围绕着我:她为什么哭?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个皮肤白皙、蓄着黑胡须的男人周围已经产生了一种神秘而凄惨的气氛。他是第一个发现查尔兹爵士尸体的人,我们也只能通过他来了解老人走向死亡的事情。难道说摄政街的盯梢人就是白瑞摩?他们都有一样的胡须,但是马车夫形容的那个人身材矮小,这一点可能是错误的,我该怎样核实这点?看来我要先去格林盆邮局那里确认一下,那个电报是否真的是亲自交给了白瑞摩。但是,我还是先和歇洛克?福尔摩斯报告一下吧。
早餐过后的亨利有些忙碌,他有很多的文件需要看,因此这段时间恰好可以让我出门了。散步真是一件身心愉悦的事情,我在沼地旁边走了四英里的路,走进了一个荒凉的小山村,这里有两座特别高的房子,一家是旅店,一家则是摩梯末医生的家。我找到了邮局局长,他还是本村的杂货商,他说他对那封电报印象很深。“一定是的,先生,我完全按照您的指示做的。”
“谁送去的?”
“我的孩子。杰姆士,上周的那封电报你是不是交给了白瑞摩先生?”
“爸爸,是的,是我送过去的。”
“那是他亲自接的吗?”
“不是,他当时在楼上,所以我就给了白瑞摩太太。”
“你看到白瑞摩先生本人了吗?”
“我说了他在楼上。”
“你没有看见他,怎么知道他在楼上?”
“他的妻子自然很了解他在哪里啊。”邮局局长有些不爽地说,“他有没有亲自收到那封电报,就算有了任何的差池,该来质问我们的也是白瑞摩先生吧。”
看来我继续在这里调查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可是搞明白了一点,福尔摩斯虽然用了一个计谋,但白瑞摩有没有去过伦敦也没有得到证明。不妨大胆地假设一下,他就是查尔兹爵士生前看见的最后一个人,也是跟踪准男爵的盯梢者,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背后还有操控者,还是他出于个人的目的?我想起那封《泰晤士报》拼凑成的恐吓信,是否出自他的手?还是另有他人?唯一可以信服的理由就是亨利所猜测过的那种动机,那就是说,没有主人的日子,他们会过得很舒心。可是这样说来,生活就给了爵爷一张密不透风的、处心积虑的网。福尔摩斯先生也曾说过,这会是他接手过的案子中最繁杂的。我沿着灰灰的马路孤单地走着,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我的朋友可以在麻烦的事务中挣脱出来,也让我尽快脱离负重的责任。
忽然一阵跑步声和唤着我名字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回头看过去,看到一位身材矮小,相貌端庄干净,下巴尖瘦,还留着淡黄色头发的陌生男子,而不是我的老朋友摩梯末医生。看他的外表,这应该是个中年男子,一身的灰色衣服,还戴着一顶草帽,肩上挂着一只薄薄的植物标本匣,一只手里拿着一把绿色的扑蝶网。
“请原谅我的冒失,华生医生。”他喘着粗气来到我的面前,“这片沼地里,我们都像一家人一样,所以不用自我介绍,我想摩梯末先生也会和你提起过的。我是梅利琵的斯台普吞。”
“从你的匣子和网我就知道你是谁了,因为我知道斯台普吞是位生物学家,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呢?”
“我去拜见摩梯末医生的时候,恰巧你从窗前路过,我就让他指给我看。因为我都会在同一条路上走,所以想把自己介绍给你。亨利爵士这一路还算顺利吧?”
“是的,他很好。”
“自从查尔兹爵士出事之后,我们都对这位新爵士表示担心。那样一位养尊处优的先生要生活在这穷乡僻壤的确说不过去。但是他能住到这里的意义,我自不用多说。但愿那些坊间的迷信说法不会让亨利爵士产生阴影。”
“我想应该不会。”
“你一定知道那个巴斯克维尔家族的猎狗传说。”
“当然。”
“这里的农民对谣言没有一点儿分辨能力。他们所有人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看见过那只怪兽。”他微笑着对我说,但是认真的眼神告诉我,他对这件事很上心,“这件事情对查尔兹爵士的心理产生了影响,所以我也肯定他的死和这件事情有关。”
“怎么可能呢?”
“他的神经绷得很紧,一见到狗就会对他那有病的心脏产生致命的影响。我猜测在他去世的那天晚上,他一定在水松道上看见了什么相似的东西。我很爱戴那位老人,所以一直都害怕有什么事情发生,况且我知道他的身体情况。”
“你怎么知道的?”
“好朋友摩梯末医生和我说的。”
“那么,您认为那天晚上是有一只狗出现在查尔兹爵士附近,所以他就被吓死了,是吗?”
“除此之外,您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我还没有做出任何结论呢。”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呢?”
这句话让我瞬间屏住了呼吸,但是看看对方沉静的脸和坚定的眼光,觉得他这样做是无心之失。
“华生医生,想让我们不认出你来,是不现实的。我们这里早就流传了你的侦探笔录,你也做不到在大力赞扬同伴的时候,而又不使您自己闻名。当摩梯末医生在谈及你的时候,根本不能掩盖你的身份。你都已经到这里了,也就说明福尔摩斯先生对这里充满了兴趣。而我,也是很想了解下专业人士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恐怕我还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恕我冒昧,他能否赏脸到亲自到这儿呢?”
“目前还是不能的,因为他还要处理其他棘手的案子。”
“那就太可惜了。或许他的参与能把这些难题弄出一些头绪来。如果你在调查的过程中需要帮忙的话,我很乐意效劳。如果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和我随时沟通,我或许可以提供些意见。”
“先生,请相信我单纯是为了看望亨利爵士才来的,我想我不会需要什么帮助的。”
“很好,先生,你的小心谨慎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得到责怪也是应当的,因为我是多管闲事。我保证,这件事情以后绝口不提。”
我们从一条细小的杂草丛生的大路分支的小路出去,又弯弯曲曲地回到了沼地。右面是峭立的乱石密布的小山,几年前这儿就变成了花岗石采石场,我们的对面是一面暗色的悬崖,缝隙里生长着羊齿植物和荆棘,远处有一团灰色的雾气在山坡上漂浮。
“沿着这条小路走不了多久就到梅利琵了。”他对我说,“如果你有一小时的时间,我很希望能把我的妹妹介绍给你。”
我最先想到的是亨利先生需要我的陪伴,但是脑海里又出现堆积成山的文件和证券,这些是我完全插不上手的,而且福尔摩斯曾叮嘱过我,要观察周围人的行为,所以我欣然答应了斯台普吞的邀请,一起向小径上走去。
“沼地是个神奇的地方。”他边说着,边看着周围的环境。跌宕起伏的山丘像一道道起伏的绿色海浪,不规整的岩石山是波涛汹涌时的浪花,“永远都不会对这片土地有任何的反感,沼地里的隐秘处早就超出了你的想象。那样的广大,那样的荒凉,那样的神秘。”
“这么说,你对沼地一定是十分了解吧?”
“我在这里只住了两年半,在当地人看来我还是个新居者。我们来的时候,查尔兹爵士也刚刚搬来。我的兴趣促使我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想了解,所以没有人会比我更明白了。”
“想弄明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譬如说,在北部的大平原中,有几座竖立的奇怪小山,你察觉到特殊的地方了吗?”
“这是一片骑马狂奔的好地方。”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但是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这个想法害了多少人的性命。那你看见那片绿油油的菜地了吗?”
“当然,看起来比别的地方还要肥沃呢。”
斯台普吞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地方叫作大格林盆泥潭,只要稍不注意,不论人畜都会死无全尸。我昨天亲眼看见一只小马跑过去,可惜它没能出来。我还看见它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陷了下去。即便是燥热的天气,那里也是不安全的,若是再有雨水滋润,那里就会更加危险。但我就可以找到一条路走到泥潭的中心,而且毫发无伤地回来。看啊,又一只可怜的小马陷了进去。”
这时我就看到一片绿绿的草地上有一个棕色的物体不停地上下滚动,脖子来回地扭转,一阵阵哀嚎,我浑身吓出了冷汗,但是它的坚强超出了我的想象。
“完了,泥潭还是夺去了它的生命。”他有点惋惜地说道,“两天就没有了两匹马,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只沦陷呢。它们总是在干燥的天气里跑到那里去,那个大泥潭真是个糟糕的地方。”
“你刚才不是说你已经找到了一条可以过去的路吗?”
“对啊,我已经找到它了。不过只有动作敏捷才可以过去。”
“为什么你总是要到这些危险的地方去?”
“快看那座山,像极了一座被阻断的、年代久远的孤岛。如果你可以到那里的话,你就会看见许多稀缺植物以及大量的蝴蝶。”
“我也想去碰一碰运气。”
他忽然出现了一种怪异的表情,说:“快点放弃这个念头吧,那样我就成了杀人犯。我敢保证你去了之后不会活着回来,我也是靠着错乱的地理知识才到的那里。”
“天啊,快看那里。”我尖叫起来。
一声很低沉但是时间很长的凄惨叫声在沼地的上空回旋着,可又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起初还只是特别模糊的声音,后来则是一阵阵的怒吼,最后又是一段哀怨的哼叫。斯台普吞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沼地真的是太神奇了?”他说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叫?”
“农民们都说是巴斯克维尔的狗在寻找食物,我也曾经听过一两次,但是声音都没有这么大过。”
我心里害怕得浑身打战,环顾四周一望无际的绿色大平原,宽阔的原野上除了一对巨型乌鸦在身后的山冈上乱叫,就没有什么别的声音了。
“先生,您是一个拥有高级知识水平的人,应该不会和那些人一样相信那个可笑的故事吧。您觉得这些声音会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呢?”
“泥潭里也总会传出奇怪的声音,可能是泥潭下沉,地下水向上冒,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不对,应该是动物发出的叫声,不对吗?”
“也有可能,你听到过鹭鸶的叫声吗?”
“还没有见识过。”
“这是英国一种濒临灭绝的鸟,但是沼地里还是有很多的。没错,就算我们刚才听到的声音是这种鸟发出来的,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这是我这么久以来听到过最恐怖、最奇特的声音了。”
“没错,你看看小山的另一边,能说出来那是些什么吗?”
整个悬崖峭壁上都是用灰石头团成的圆圈,至少有二十个,“那是羊圈吗?”
“当然不是,那是祭拜祖先的位置。在史前时期住在沼地里的人很多,因为从那时以后再没有人在那里住过,所以我们看到的那些安排的细微之处还和他们离开房子以前一模一样。那些是他们的缺了房顶的小屋。有兴趣的话你可以走进里面看看,现在那里还有他们的炉灶和床呢。”
“规模都够城镇级别了,之后还有人住过吗?”
“可能在新石器时代吧——不过没有记载了。”
“他们那个时候都做些什么?”
“他们会在山坡上面放牧,青铜工具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掌握了开掘锡矿的本领了,对面山上的沟壑就是最好的证明。你还会发现沼地上一些很特别的地方。抱歉,华生医生,请等一下,一定是赛克罗派德大飞蛾。”
一只分不清是蝇还是蛾的东西横在了道路上面,拍拍翅膀飞走了,霎时,斯台普吞就以少有的力量和速度扑了过去。令我惊讶的是,这个小生命竟然飞向了大泥潭,我的同伴还在挥舞着绿色的网,一步不停地在小树丛之间跳跃前进。灰色的衣服,灵巧的跳跃,给人一种他就是一只大飞蛾的错觉。我心情很复杂,一边钦佩他动作的敏捷,同时也担心他在泥潭中的安危,只好站在路边等着他。我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于是就转过身去,离我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位女子,她应该是从漂浮着一抹雾气、说明是梅利琵所在之处的方向过来的,由于沼地的低洼处遮挡性很强,所以她只有走到近处我才发现。
我想这位就是一直听说的那位斯台普吞小姐,毕竟这里的太太小姐太少了,我还曾听说过这位小姐是天生丽质的美女。向我走过来的这位女人确实非同凡响,一般来说,兄妹的相貌是不会出现太大的差别。斯台普吞先生的皮肤非常好,浅浅颜色的头发,还有一双灰灰的大眼睛。可是斯台普吞小姐的深色皮肤已经超越了我所见过英伦中所有女人的肤色,端正的五官,给人一种高傲、不可攀谈的感觉,若不是性感的双唇和热情的黑色双眸点缀在她的脸上,我想我不会轻易靠近她的。她完美的身材曲线,高贵的衣着,简直是出没在幽静小路上的一个仙女。我转过来的时候,她朝着他哥哥的方向看着,然后加快了步伐朝我走来。正当我准备解释的时候,她的一句话把我引到了一条新思路。
“回去,快点,立刻回到伦敦去。”她有些急促地说道。
除了吃惊,我想不出还能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但是她的眼睛有种火焰对我喷射着,还有一只脚不停地跺着。
“我为什么要回去?”
“我不能说得太多。”她的声音很低沉又有种恳求的语气,大舌头的口音让我觉得有些奇怪,“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就听我的劝导吧。快些回去吧,而且再也不要来这里。”
“但是我刚刚才来到这里。”
“你这个执拗的人啊!”她竟然叫了起来,“难道你听不出来这是一个善意的提醒吗?你最好今晚就回伦敦去,马上就走。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离开这里。不要出声,我哥哥回来了,不要把我说的话泄露出去,一个字都不要。能劳烦您把我把那支兰花折给我吗?沼地上会有许许多多的兰花,你来的时间有些晚了,错过了美丽的景象。”
斯台普吞放弃了追逐那只虫子,又回到了我们的身边。可能是跑得快了,他现在大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嗨,贝莉儿!”可是就我看来他那打招呼的语调并不热诚。
“嗨,杰克,你是不是感觉到有点热了?”
“是的,我刚才正追赶着一直赛克罗派德大飞蛾,这在晚秋的时候很难见到的。太可惜了,我没有抓到它。”他说得漫不经心,但是眼神一直在我和女孩之间流离。
“我觉得你们应该已经相互介绍过了。”
“是的,我刚才还在和亨利爵士说,他来得太晚了,错过了兰花的花期。”
“什么,你觉得这位先生是谁?”
“我猜一定是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
“不,不,不。”我解释道,“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是爵士的好朋友,我叫华生,是名医生。”
小姐丰富的表情因为羞愧而泛起红晕:“我们就在误会中聊了起来。”
“啊,没有事情的,你们还没有接触太长时间。”他哥哥在说话的时候还是用一种猜测的眼光看着我们。
“我没有把这位华生医生当作客人,反而认为他是个当地朋友而聊天。”她说道,“对他来说,看不看得见兰花没有太大的关系,你不想参观一下梅利琵的房子吗?”
走了没有多久我们就到了,在荒凉的沼地上孤孤单单的有一个房子,繁华的时候这是一个牧人的住所,但是经过一番修理,现在已经是一座新式房子了。房子的四周都是果园,但是和沼地里的那些树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低低矮矮的、没有发育好的树,到处都是抑郁的感觉。
一个瘦瘦巴巴、奇怪的男仆出来迎接我们,他的外貌和这个房子很相配。进入到房子里面,室内整洁、干净、优雅,由此我也能猜出这位女子平时的爱好。我从窗户向远处看去,是一望无边的、布满花岗岩的沼地,不间断地向地平线方向延伸。我感到很奇怪,是什么让斯台普吞先生和小姐这种层次的人来到这种地方。
“这个地点很奇怪是不是?”他像是一种回答我问题似的说,“但是我们过得很快乐,对吧,贝莉儿?”
“很幸福。”她的语气有些勉强。
“我在北方创办过一所学校,那样的工作对于我这种个性而言,是枯燥乏味的,但是我一想到和青年朋友们在一起,能帮助和培养那些青年,并用个人的品行和理想去影响他们的心灵,这对我来说就是件很可贵的事情。但是我们的运气太差了,学校里爆发了一次传染病,有三个男孩子离我们而去了,这次的打击没能使我们再恢复起来,我大部分的资金也没能挽回。要不是丧失了与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一起相处的快乐,我不会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由于我对植物学和动物学有着强烈的爱好,我又在这里发现了很多的资源,我妹妹也和我一样对大自然怀有深沉的爱。所以,华生医生,你在观察大自然的时候,它们已经进入到你的大脑里了,我从你的表情已经看出来了。”
“我确实也想过,这里的生活对你妹妹有些乏味,不过你应该还好些。”
“不,不是的,我从来都没那么想过。”她赶快解释道。
“我们可以看书,可以做值得研究的工作,还有些有意思的邻居,摩梯末先生是我们这一带最有学问的人,查尔兹爵士也是位可亲的好伙伴。我们对他也是非常的了解,对他真的甚是想念。你觉得我今天下午是否有必要去拜访一下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呢?”
“我保证,他见到你一定会非常地开心。”
“那么,就请你先帮我和爵士先生说一下吧。或许在他适应新的环境之前,我们可以尽些绵薄之力让他更快地融入这里。华生医生,你有兴趣看下我楼上收集的鳞翅类昆虫吗?我认为这是英国西南部能找到的最完整的一部分。估计你看完的时候,午餐的时间也就到了。”
但是我有些着急回去看看我的主顾,阴森的沼地,不幸的小马丧命,以及与巴斯克维尔猎犬的恐怖传说相关联的惊悚的叫声,这的一切都给我的思想蒙上了一层忧郁的色彩。
还有斯台普吞小姐的话,她表达得很清楚,那是一种警告,看得出来她当时是真诚地对我说的。不得不使我怀疑警告的后面有着严肃且重要的原因,于是我婉言谢绝了午饭的邀请,立刻踏上回巴斯克维尔庄园的归程,一个人再一次走上了那条小路。
我还没有走到大马路上的时候,就看见坐在路旁石头上的斯台普吞小姐,剧烈运动使她脸上有着少女般的红晕。“为了能追上你,我一口气跑到了这里,帽子都没有来得及戴。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不然我哥哥一个人会孤单的。对于我的冒失表示深深的歉意,我把你看成了亨利爵士,所以说的话是和你没有关系的,请你忘掉它吧。”
“小姐,对不起,我真的忘不掉。作为亨利爵士的朋友,我对他的幸福与安危都很关心。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想让他这么着急回到伦敦去吗?”
“那不过是我一时的想法罢了。我想等你有更深的了解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的很多行为都有些不可理喻。”
“一定不是这样的。我清楚地记得你颤抖的语调,还有当时的眼神。你还是对我实话实说吧,斯台普吞小姐,我从到这里开始就充满了疑问。我的生活也和格林盆泥潭一样,处处都是绿树丛,人们都陷进去了,没有向导和指引。和我说说吧,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我一定会如实和亨利爵士说的。”
她的脸上一下子出现了犹豫的表情,可是她回答我的时候又是一脸的坚定。
“是你想多了,先生。我和我哥哥对于查尔兹爵士的意外死亡都表示震惊和惋惜,我们都很了解这位老人,他总是习惯穿过沼地,走到我们这里散步,可他还是没能逃出家族的厄运。悲剧发生之后,我能够体会到他的恐惧是来自什么原因。现在,巴斯克维尔家族又有人来到这里,我为此感到焦虑,我觉得他的身上肯定还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所以我就要提出警告。这就是我说的全部内容。”
“可是你所说的危险是指什么?”
“你应该听说过那个猎犬的故事吧?”
“我从不相信那种迷信的说法。”
“但是我相信。如果你对亨利爵士还有一点儿说服力的话,请把他带离这个家族最致命的地方吧。世界那么大,为什么他偏偏要来到这个地方?”
“正是因为这里危险,他才来到这里的。亨利爵士就是这样爱冒险的性格,除非你能再和我说说其他的情况,不然我很难劝说他离开。”
“我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那我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斯台普吞小姐?你为什么害怕你的哥哥知道这些话?你所说的东西没有值得任何人怀疑的地方啊?”
“我哥哥很希望有人在庄园里居住,这对沼地里的穷苦百姓有很大的好处,但是他要是知道我说了什么让亨利爵士离开的话,他一定不会饶了我的。我已经尽全力了,我什么都不能再说了。好了,再见。我哥哥长时间看不到我就会产生怀疑的。”她转身离开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乱石中,而我也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巴斯克维尔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