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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全三册) (惊魂记-悬恐异闻录系列)
1.2.2.4 第二块血迹

第二块血迹


我原先的计划是,发表了《格兰其庄园》之后便不再继续写那些被福尔摩斯侦破的案件了。其实我是很想继续写下去的,我保守地估计了一下,至少还有好几百个案子可以让我发表,这是多么好的素材啊。此外,读者们对于福尔摩斯奇特的破案手法和敏锐的洞察力很感兴趣,并且有好多的人都被他的个人魅力所深深折服。但是,福尔摩斯不同意我继续发表关于他的事迹。因为他马上就要动身去苏塞克斯丘陵地带了,他打算在那里养蜂,研究学问,不想被外边的世界打扰,所以我必须尊重他的意愿。

说实话,福尔摩斯破案的过程对于刑事案件的侦破具有很强的借鉴意义,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所以,在我的再三请求之下,他终于同意再让我发表一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篇了。所以我就选择了《第二块血迹》,这是一个很具代表性的国际性案件,用它作为我的收山之作再好不过了。现在,我就开始和你们讲述一下这件案子。如果你们发现某些情节讲得不是太清楚的话,请不要见怪,因为这件案子牵涉到的有些问题,我是不能讲出来的。

具体是哪一年我就不明说了,你们只需要知道它发生在秋季就可以了。那天是星期二,如果再具体一点的话,那就是上午。有两位名人来拜访福尔摩斯,可以说,他们的名字响彻整个欧洲。一位是倍棱格勋爵,他曾两度担任英国首相,他高挺的鼻梁,闪烁着光芒的双眼,使得他看起来十分有气魄。另外一位皮肤比较黑,但是长相还可以,眉清目秀,看起来有儒士风范,行为举止也很有礼貌。他的年龄不大,但是看起来很成熟。他就是崔洛尼?候普——负责欧洲的日常事务,他是一位优秀的政治家,前途一片光明。他们两个并排坐在长沙发椅上,椅子上看起来有些凌乱,到处放的都是文件。他们面色忧郁,看起来有些焦急,我想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首相紧紧地攥着一把雨伞,双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首相的雨伞柄是用象牙做的,这也显示了他尊贵的身份。他满面愁容地看着我和福尔摩斯,看起来神情有点憔悴。那位负责欧洲事务的大臣也是一脸的焦急,不是用手摸胡子,就是摸摸他的表链坠。

“福尔摩斯先生,我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失窃了。遵从首相的意见,决定找你来帮忙,于是我们就匆匆赶了过来。”

“你们报案了吗?”

首相的语速很快,并且口气很干脆,这是他一贯的讲话作风。只听他说道:“没有,我们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警察知道,他们只会把事情扩大化。你知道的,这样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很简单,因为丢失的文件属于高度机密。如果让社会大众知道的话,整个欧洲的局势很有可能会因此改变。不仅如此,它甚至决定了整个欧洲是和平还是战争。所以,这件事情是万万不能对外泄露的。找回文件的工作,也要秘密地进行,不然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盗窃文件的目的就是为了曝光文件的内容。”

“我知道了,崔洛尼?候普先生,请你把文件丢失的详细经过和我还说一下吧。”

“好的,福尔摩斯先生,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六天前,一位外国君主给我们寄来了一封信。因为这封信事关重大,所以我没有把信放在保险柜中,而是直接把它带回了我的家中,我的家就在白厅住宅街。然后信就被我锁在了我卧室的文件箱里。昨天晚上吃晚饭前,我看了一遍,信还在那里放着。可是等到今天上午,我再去看的时候,信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文件箱一直在卧室的梳妆镜旁放着。我和我的夫人的睡眠质量都不是很好,所以如果有人悄悄溜到屋中偷文件的话,我们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我们一整夜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过。可是,文件还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您吃晚饭是什么时间?”

“七点半。”

“您还记得睡觉前都做过什么事情吗?”

“我的夫人外出看戏了,我一直在外屋等她回来。她回来之后,我们就进卧室睡觉了,我记得当时的时间是十一点半。”

“你的意思是说,将近四个小时,卧室里一直没有人。”

“也不一定,除了我和夫人外,我的仆人和我夫人的女仆也可以进出我们的卧室。但是他们对我们是十分忠诚的,他们已经为我们服务多年了,所以很可靠。并且,我也没有告诉他们文件箱中有很重要的文件。”

“还有其他人知道这封信吗?”

“除了我自己,便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难道您的夫人不知道这封信吗?”

“是的,她事先并不知道,她是在信丢了以后才知道的。”

首相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所说的。

首相说道:“先生,我相信你,你对工作一直很负责,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知道你是不会把工作和家庭掺杂在一起的,所以你绝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信件告诉自己的夫人。”

欧洲事务大臣听后微微点头,然后说道:“多谢您的夸奖。”

“她有可能猜到吗?”

“不,不会的,没有人会知道。”

“您以前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吗?”

“从来没有过,这是第一次。”

“国内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内阁大臣都知道,但是内阁的保密性很强。并且,昨天我又重新强调了一次。啊,我真是罪人啊,没想到我反复强调要注意的事情,我自己却出了错。”他说着便用手胡乱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他看起来十分纠结和自责,整个人失望到了极点,他的脸已经变得十分扭曲,难看极了。我们可以看出,他很有责任心,却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而且十分脆弱伤感。过了一会儿,他的情绪稳定多了,语气也变得十分缓和,脸上露出了之前的那种高贵的神色。

“对了,福尔摩斯先生,我想或许还有几个政府官员知道这件事情。除此之外,在英国,绝对不会再有人知道了,我保证。”

“可是国外或许有人知道也说不定。”

“我想除了写信的人,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了。他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大臣,因为这件事情是不能通过正规的方法征求大臣的同意的。”

福尔摩斯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先生,恕我冒昧,我能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封信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只见首相和事务大臣互相看了一下对方,好像在用眼神交流着。然后首相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皱起了眉头,说道:“淡蓝色的长信封,纸质很薄,信封上有红色火漆,火漆上面有蹲伏的狮子的图案。收信人的名字写得很大,所以一目了然。”

福尔摩斯说道:“您说的这些对于寻找工作很有帮助。可是为了能够更快地找到那封信,我想知道信上的具体内容。”

“对不起,福尔摩斯先生,我不能告诉你,这是国家机密,并且,我觉得根本也没有这个必要。如果你利用你的聪明才智找到那封信的话,国家不会亏待你的,我们会给你很大的奖励。只要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们都会满足你的要求。”

福尔摩斯听完后,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你们是英国的大忙人,整天日理万机。不过,我也是很忙,虽然我只是一个小侦探,但是也有很多人需要我的帮助。所以很抱歉,我不能给你们帮上什么忙,我看我们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首相生气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睛里射出愤怒光芒。这种目光经常使内阁大臣们感到畏惧,然后他说道:“你竟敢这样和我说话……”不过他并没有爆发,而是努力地使自己镇静了下来,然后他又重新坐到了长沙发椅上。我们都没有说话,顿时屋内一片安静,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两分钟。接着首相无奈地耸耸肩,说道:“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同意你的请求。你说得很对,你只有知道了信的内容才能更好地帮我们找到它,我们应该信任你。”

事务大臣也说道:“我也同意。”

“福尔摩斯先生,我相信你和你朋友华生大夫的为人,现在我就把信的内容告诉你们。我相信你们都是爱国的,如果事情泄露的话,我们的国家将会遭遇空前巨大的灾难。”

“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一位外国君主对于我们快速发展的殖民活动感到十分生气,因此,他便写了这封信来宣泄心中的不满。这封信写得很仓促,并且这封信只代表他个人的看法。那边传来消息说,他的大臣们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并且这封信中的一些句子写得很不得体,里面充满了火药的味道。试想一下,如果这封信让英国的民众看到的话,那将会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我敢负责任地说,如果这封信的内容公之于众,那我们两个国家之间很快就会有一场恶战。”

福尔摩斯听完后,便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递给了首相。

“是的,就是他写的。如果找不到这封信的话,那么很有可能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

“你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那位国王了没有?”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我来之前已经秘密地给他发过电报了。不过,或许他本来的意图就是要将这封信公之于众。”

“不,我们应该相信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鲁莽。他不会希望这封信被发表的,因为这样做,他们的损失比我们更大。”

“既然这封信的发表对我们两个国家一点儿好处都没有,那么偷这封信的人的目的是什么呢?这样做又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呢?”

“福尔摩斯先生,你要知道,现在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件简单的失窃案了,它已经上升为国际问题了。你仔细地分析一下目前整个欧洲的局势,你就能知道这封信的出发点是什么。现在整个欧洲的形势就像是拉紧的弓弦,两大军事联盟持平,大不列颠站在他们中间,维持着它们之间的平衡。一旦英国和其中的一个联盟交战,那么另一个联盟就会坐收渔翁之利。现在你应该清楚了吧?”

“是的,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说,是那位君主的对手偷走了这封信,并想借此来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引起战争。”

“不错,正是如此。”

“如果信真是被他们偷走了的话,那么这封信会落到谁的手中?”

“我想任何一个欧洲国家的大臣都有可能拿到这封信,或许现在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崔洛尼?候普先生懊悔地低下了脑袋,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起来。

首相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说道:“亲爱的朋友,不要难过,这件事情责任并不在你,你并没有玩忽职守。福尔摩斯先生,现在事情的经过你已经全部知道了,你说现在该如何处理?”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

“先生们,如果信找不回来,一定会爆发战争吗?”

“可能性很大。”

“既然这样,那就请做好打仗的准备吧。”

“福尔摩斯先生,难道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我看希望很渺茫。我们可以推理一下,信在昨天夜里十一点半之前就已经被偷走了。从候普先生把信放到文件箱到昨天晚上七点半的时间里,他和夫人一直在卧室里面。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信是不可能丢失的,那么信一定是晚上在七点半到十一点这段时间内被偷的。并且时间应该是刚过七点半,因为偷信的人知道信的重要性,所以他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这封信。并且,拿到信之后他不会一直放在手中,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封信送出去,这样一来,我们找回信的概率几乎为零,我们根本没有一点儿线索。所以,我不认为我们能找到信。”

首相听完之后便站了起来。

“福尔摩斯先生,你分析得很对,看来我们真的无法挽回了。”

“现在我们毫无头绪,那么我们不妨暂时把你们的仆人假设为嫌疑犯。”

“不会的,他们已经跟随我很久了,并且对我忠心耿耿,这件事情一定不是他们做的。”

“您别激动,你好好琢磨一下,信在二楼,从外边是不能直接到达那里的,一旦有人试图这样做,肯定会被发现的,所以这件事一定是内鬼所为。至于他究竟把信交给了谁,暂时还无法确定。有可能是国际间谍,也有可能是国际特务,对于这两类人,我们并不陌生。所以范围就被大大地缩小了,其中嫌疑最大的有三个人。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马上调查他们,如果他们中有人最近行踪诡秘,并且昨天晚上无故消失了,那么,信很有可能就是被他偷走的。”

欧洲事务大臣问道:“他为什么要离开呢?他直接把信送到各国的大使馆不是更快吗?并且还不会被人怀疑。”

“据我所知,他们和大使馆并没有多大的联系,他们的任务经常是秘密执行的。”

首相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福尔摩斯先生,我同意你的看法。他们不会把这么好的立功机会白白让给大使馆的,所以他们一定会自己动身前去,你的计划很合理。好了,候普,我们先回去吧,我们不能因为一件事而忘记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如果事情有什么变化,我们会派人通知你们的,也请随时告知我们你们的进展。”然后他们两位说了声再见,就匆忙离开了。他们走后,福尔摩斯就坐在那里思考起来,偶尔抽几下手中的烟斗。我则拿起今天的早报,看了起来。只见报纸上写着一件昨天晚上发生的令人震惊的凶杀案。我正看得入神,这时,福尔摩斯却猛然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随手把自己的烟斗放在了壁炉架上。

接着他便说道:“看来只能这样做了,目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事情看起来很糟糕,不过还是有希望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查出来到底是谁把信拿走了,或许他们还没有把信送出去。他们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钱,只要我们可以满足他的要求,说不定我们还能把用钱把信买回来。反正我们有财政部的支持,钱不是问题。他们现在肯定在等着买家,他们不管你是谁,谁给的钱多,他就会把信给谁。我估计有这么大胆子的人,除了他们三个,应该不会有别人了。他们分别是奥勃尔斯坦、拉若泽和艾秋阿多?卢卡斯,现在我们分头行动。”

听完后,我发现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好像刚刚看到过,于是赶紧翻了一下报纸,然后我就明白了。

我问道:“你说的艾秋阿多?卢卡斯是不是住在高道尔芬街的那个?”

“是的,正是他。”

“你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

“昨天他在家里被人杀了。”

我看到福尔摩斯一脸的吃惊,心中不免得意起来。平常破案的时候,往往是他让我感到很吃惊,然而这次是我的话让他大惊失色。他看了看我手中的报纸,接着就一把抢了过去。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盯着我刚读的那一段话:

威斯敏斯特教堂谋杀案

昨晚,在高道尔芬街十六号发生了一桩离奇的杀人事件。高道尔芬街坐落在泰晤士河畔,旁边还连着威斯敏斯特教堂,议院大楼的影子把整个街道都笼罩住了。这是一条僻静的古道,18世纪的旧式建筑矗立在街道两旁。案发地点——也就是高道尔芬街十六号,一座别致雅观的楼房伫立在那里。这里是艾秋阿多?卢卡斯先生的家,他已经在这定居很长时间了。艾秋阿多?卢卡斯不仅是伦敦有名的社交家,而且还是英国最佳的业余男演员。他为人很好,性格温顺。卢卡斯先生已经三十四岁了,但是至今未婚。波林格尔太太是他的管家,另外还有一名叫米尔顿的男仆服侍他。波林格尔太太在阁楼上居住,她一般很早就去睡觉了。而米尔顿昨天晚上去汉莫尔斯密访友去了,并不在家中。大约晚上十点钟以后,女管家就寝以后,就只剩下卢卡斯先生一人待在房中,在这个时候,生发了一些事情,但具体是什么还有待进一步调查。在十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巡逻的警察巴瑞特经过高道尔芬街十六号。他看到房门虚掩着,便心生疑惑,这么晚了门还开着。于是他便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但是并没有人回应。他看到前边屋内的灯还亮着,便走了过去又敲了几下门,可是仍然没人应答,他便走了进去。屋内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家具摆得乱七八糟,好像被人翻箱倒柜一样。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把椅子,卢卡斯倒在了椅子旁边,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一条椅子腿。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心脏的部位插进了一把匕首。这是一把产自印度的匕首,匕首是弯曲的。这把匕首是一件装饰品,一开始在墙上挂着。这并不是一起杀人抢劫案,因为并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丢失。艾秋阿多?卢卡斯先生是一位知名人士,并且为人很好,所以深受大家的爱戴,所以我们为他的死感到深切的同情和惋惜。


福尔摩斯看完报纸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华生,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这仅仅是个巧合罢了。”

“巧合?不,巧合的可能性很小。他正是我们要找的那三个人中的一个,那封信很有可能就是被他拿走了,我们刚想要找他,他便被人杀害了,所以这不是简单的巧合,但是现在我们还不能最终下结论。不过能够确定的是,他的死一定和那封信有关系。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他和那封信之间的联系。”

“恐怕那些警察已经知道这些事情了吧?”

“不,他们知道的仅仅是艾秋阿多?卢卡斯被人杀害了,但是那封信失窃的事情,我想他们还不知道,并且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有这件事情。现在只有我们知道二者的联系,所以我们一定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我的直觉告诉我,卢卡斯有很大的嫌疑。他的住处和白厅住宅街很近,如果他要想把信拿走,那是很容易的。而另外的两个人奥勃尔斯坦和拉若泽都住在离白厅住宅街很远的伦敦西区,所以相比之下,他们的嫌疑要小得多。虽然这不能作为决定性因素,但是也很重要。因为似乎只有他才能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完成这件事情,这样看来,他的嫌疑最大。喂!谁来了?”

赫德森太太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盘内有一张妇女的名片。福尔摩斯拿起名片看了看,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希望的目光,然后他就把名片递给了我,接着他对赫德森太太说道:“请希尔达?崔洛尼?候普夫人到这里来吧。”

继两位著名的政治家之后,倍尔明斯特公爵的小女儿,被称为伦敦最美丽的女子也来到了我们这间屋子里。对于倍尔明斯特公爵小女儿的美貌,我早就听别人提起过,但是始终没有见过。都说闻名不如一见,果真不假,她本人要比照片上或者别人的描述要漂亮得多。我从未想到她会是这样的美丽,简直就是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不过,第一次见她,让我们印象深刻的并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那因恐惧而急促不安的表情。她的面容十分娇美,不过看起来却显得苍白无力;她那明媚的双眸中透出了阵阵的惊慌。她咬紧双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些。

“福尔摩斯先生,请问我丈夫来找过你了吗?”

“是的,夫人,他来过了。”

“福尔摩斯先生,请你不要把我来的事情告诉他。”

福尔摩斯点头表示同意了她的请求,并请她坐下来。

“夫人,您刚刚的要求已经让我有些为难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要求就一起都说出来吧,但是我不敢保证能够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她走到了窗户旁边,靠着窗子坐了下来。她举止优雅,端庄得体,浑身上下无不散发出高贵的气息,怎一个美字了得。

一双洁白的手套戴在她纤细的手上,显得更加优雅。她的双手时而紧握,时而分开,可以看出她有些焦急。然后她开口说道:“福尔摩斯先生,我就开门见山地和你说了,希望你也不要对我有所保留。我和我的丈夫有什么事情从不隐瞒对方,但是一旦涉及政治上的事情,他便什么也不告诉我。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的,他的一封重要文件在家中丢失了。我很着急,想要帮他分担些什么,但是他什么也不告诉我,所以我对这件事情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其他的一概不知,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要知道事情的全部。我知道,除了那几位政治家外,你是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了。所以,请你务必不要拒绝我。我想要知道这件事情究竟会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您不必有所顾忌,我只有知道事情的经过,才能更好地帮助我的丈夫。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是为了他才这样做的,所以现在请您如实地把一切都告知我吧。”

“对不起,夫人,我办不到。”

她把脸埋进了双手中,不住地叹气。

“夫人,请你理解我的苦衷,我也是迫不得已。您的丈夫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在他面前发过誓,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作为一名侦探,我必须遵守自己的职业操守。所以请您不要再为难我了,您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来之前我已经问过他了,但是他什么也不肯告诉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福尔摩斯先生,如果你不肯直接告诉我的话,那就请您给我一点暗示吧,只要能帮上一点忙就好了。”

“你想要我暗示你哪方面的事情呢?”

“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件事情是否会影响到我丈夫的前程就可以了。”

“只要事情解决了,我想影响不大,但是如果事情没有得到解决,那么你丈夫麻烦就大了。”

“噢。”她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焦急神色顿时烟消云散,好像事情已经被解决了似的。

“福尔摩斯先生,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你。从我丈夫发现这件事情之后脸上吃惊的神色,我就知道,如果这份丢失的文件找不回来,将会引发全国性的严重后果。”

“我并不否认你的说法。”

“那么这份文件的丢失究竟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对不起,夫人,我不能告诉你。”

“那好吧,福尔摩斯先生,我不打搅您了。请您理解我的心情,我这样做完全是因为想要帮他分担忧愁。我不会生气您没有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同时我也相信您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所以请您一定不要告诉他,我来过这里。”

她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裙子摩擦衣角的声音越来越弱,突然就听到了大门砰的一声响,后来声音一点也没有了。与此同时,福尔摩斯面带微笑地向我说道:“华生,你对女性比较了解,你分析一下,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她此行的目的又是什么?”

“当然,她已经告诉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并且她脸上焦急的神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过华生,从她的神情、态度,还有心神不宁的样子以及她再三发出的提问,我们可以看出,她是那种平常不太容易流露感情的人。”

“是的,她的神情看起来是有些夸张了。”

“华生,你要知道,她这么低三下四来恳求我们,都是为了她丈夫的利益着想。还有,她为什么再三强调,她知道了这件事情,会对她的丈夫有帮助呢?并且,她故意找了一个背光的椅子坐下,目的就是不想让我们看到她的表情变化。”

“的确如此,她进门之后直接就向窗户走了过去,并且特意选了一个背光的位置。”

“女人心海底针,她们的心理真是难以揣摩。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对玛尔给特的那位妇女产生了怀疑。你应该没有忘记吧,正是她的鼻子上没有擦粉这一细节,暴露了她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把案子给破了。所以,有时候她们不经意的一个细节就有可能有着深刻的含义。一个发针或一把卷发火钳就有可能把她们的内心完全暴露无遗。好了,华生,早安。”

“你要出去吗?”

“是的,我要去高道尔芬街一趟,和苏格兰场的朋友们共度上午的时光。艾秋阿多?卢卡斯和信件失窃有很大的关联,但是具体是什么我现在不清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却要想出应对方法,这真是难为人啊。华生,你就先一个人待在这应对来访的人,我会争取在午饭前赶回来的。”

从那天以后,到现在已经三天了。福尔摩斯一直沉默寡言,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感觉到了他的异常,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他遇上了什么伤心事。他在屋内来回踱步,手中一直拿着烟斗,偶尔拿起小提琴拉几下,便又丢在了一边,他经常一个人莫名其妙地陷入沉思,吃饭很不规律,对于我的提问也置之不理。他这一系列的反常现象,充分说明了事情的进展很不顺利。关于这件案子的情况,他没有发表一点儿意见,我只能从报纸上了解到一些。比如,艾秋阿多?卢卡斯家里的仆人被捕了,不过马上获释。验尸官检验过尸体之后发现,这是一件故意杀人案,不过,他对于受害者的情况和案发的经过都解释不清,也不知道凶手杀人的动机。屋中的贵重物品一件也没有丢失,并且死者的文件完好无损,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事。受害者屋中的文件和书信等表明他是一个对国际政治关系感兴趣的社交家。并且还可以看出他具有很强的语言组织能力,很有口才。不仅如此,他还和几个国家的领导人保持着联系,但是这对于解释他为什么会被杀害没有一点帮助。还有他的个人感情问题很复杂,他跟很多女人都有往来,但是关系都不是很密切。他认识的女人不少,但是很少有人成为他的女朋友,更不用说他会爱上谁了。他没有什么怪癖,行为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他的死亡太突然了,也太奇怪了,实在令人捉摸不透,估计没有人能够找出凶手是谁。

逮捕仆人约翰?米尔顿是为了堵住民众的嘴,同时也说明了他们在这件事情上的无奈,只好做点事情转移民众的注意力。案发当晚他正在汉莫尔斯密和朋友叙旧,所以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高道尔芬街。不过值得怀疑的是,他当天晚上已经从汉莫尔斯密赶了回来,并且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他到达高道尔芬街的时候,艾秋阿多?卢卡斯还没有被杀害。但是他说他是十二点到达的,因为当天晚上月色不错,于是,他便来了兴致,步行了一段时间。所以当他回到家中,看到自己的主人被残忍的杀害时,他感到很伤心,因为平常的时候,他的主人待他很不错。警察在他的行李箱中发现了一盒刮脸刀,这正是死去的艾秋阿多?卢卡斯的物品。但是他解释说,这盒刮脸刀是艾秋阿多?卢卡斯先生送给他的,另外女管家也证实了确有此事。米尔顿已经在这里干了三年了,但是卢卡斯只是让他待在高道尔芬街看守房子。卢卡斯经常去欧洲,有时甚至会在巴黎住上好几个月,不过奇怪的是,卢卡斯从来没有让他跟随过。案发当晚,女管家一直在阁楼上睡觉,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所以即使有人进入屋中,她也不会发现的。

接连几天,报纸上都没有显示这件案子有什么新的进展。我相信如果福尔摩斯能够接手这件案子的话,一定能会解决这件事情的,不过他并没有明说。福尔摩斯偷偷告诉我,侦探雷斯垂德已经私下把这件案子拜托给他了,并把他所掌握的线索告诉福尔摩斯了。我相信事情很快就会被解决的。果然不出所料,在案发之后的第四天上午,事情好像就已经水落石出了。我这样说完全是因为看到了报纸上登载了一则从巴黎发来的电报,内容如下:


巴黎的警察表示,对于艾秋阿多?卢卡斯先生被杀一案,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你们应该没有忘记吧,艾秋阿多?卢卡斯先生是在这周一的晚上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家中的,凶器就是挂在墙上的那把匕首。他的男仆因为有作案的嫌疑,所以曾经被警察逮捕,但是后经查实无罪,便被释放。昨天,在巴黎,有几个人向警察说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他们是亨利?弗那依太太的仆人,他们发现自己的主人变得神经兮兮的。奥地利街的一处小房子就是她的居所。后经医院的检查,发现弗那依太太已经患上了严重的狂躁症,并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根据可靠情况,弗那依太太星期二刚从伦敦返回。并且有证据表明,艾秋阿多?卢卡斯先生的死与她有很大的联系。经过多方的调查和证实,我们发现M.亨利?弗那依与艾秋阿多?卢卡斯实际上是同一个人。他经常辗转于巴黎和伦敦两地,这两处都有他的住所,也就是说亨利?弗那依太太其实是艾秋阿多?卢卡斯的太太。弗那依太太是克里奥尔人,她脾气很暴躁,情绪极不稳定,据说她是因为心生妒忌才变得精神失常的。所以她很有可能是因为癫狂病发作,精神失常才杀的人。虽然对于她最近的情况我们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据相关人士透露,星期二的早上,有人曾在查林十字街火车站,见到过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妇女。据目击者声称,该妇女披头散发,行为举止怪异,所以十分惹人瞩目。目前,对于她癫狂病发作,有两种解释:一种认为他是癫狂发作,而持刀杀人。另一种解释是,他是先杀了人,然后精神受了刺激,导致她癫狂病发作。到现在她还没有恢复理智,医生推测,她恢复的概率很渺茫。还有人声称,在周一晚上,见到一位妇女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高道尔芬街十六号那栋房子,那位妇女很有可能就是弗那依太太。


福尔摩斯正在吃早饭,我便把这篇报道念给了他听,并问道:“福尔摩斯,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他站起身来,在屋子中来回转悠,说道:“华生,你以为我能把事情一个人放在心中不和你说吗?不是的,我之所以没有和你说事情有什么进展,是因为我根本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所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刚念的这篇报道,对于我们一点儿帮助都没有。”

“但是,这和卢卡斯被杀一案总应该有很大的关联吧?”

“卢卡斯之死只是一个小插曲,他和我们要找的信件相比可以说是不值一提,虽然这话有些伤人,但是实际情况确实是这样的,因为那封信关系到整个欧洲的安危。这三天以来,我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情,一切都像是潭中的死水一样,毫无生机。每两个小时我就会收到从政府方面传来的情报,到目前为止,整个欧洲很平静,并没有发现什么怪异现象。这封信到底去了那里?现在谁拿着它?为什么他拿走信却不发表呢?这封信真的丢失了吗?这些问题就像无头的苍蝇一样,整日萦绕在我的心头。难道卢卡斯的死和信件被偷真的只是赶巧了吗?他有没有拿走那封信?如果信是他拿走的,那封信现在又在哪里呢?他的家里没有,难道被他得了癫狂的太太拿走了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封信会不会在巴黎呢?我要怎样才能躲过巴黎警察找到那封信?华生,我们现在可真是陷入困境了,不仅凶手与我们作对,就连法律也不支持我们。谁都帮不了我们,可是事情又是这么急迫。如果这件案子被我破了,那将是多么大的荣耀啊,我之前所破的案子没有一个可以与它相比。看来事情有什么新的进展了。”说着他便打开了刚刚送来的那封信,快速读完之后说道,“看来雷斯垂德那边又有了新的进展。走吧,华生,我们一起去威斯敏斯特教堂那里看看。”

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房子很高,但是看起来已经有些破旧。不过,它的建筑式样很精美、别致,而且看起来还很坚固,建筑风格是18世纪特有的那种情调。雷斯垂德在窗户旁边站着,眼睛望着窗外。接着一个高个子警察便走了出来为我们开门,我们刚走到门口,雷斯垂德便热情地迎了上来。进到屋内,我们四处张望了一下,只见一摊不规则的血迹淌在地毯之上,形状很不规则,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地毯在屋子中央放着。许多的小方形木块组成了美丽的图案,不过式样有些老旧了,地板被擦得锃亮。许多被缴获的武器悬挂在壁炉的墙壁上,杀死卢卡斯的那把匕首就是从上面拿下来的。在桌子旁边,放置了一张写字台,是十分高级的那种。屋内的物品是极奢华的,无论是油画、小地毯,还是墙上的装饰品都透露出高贵的气息。

雷斯垂德问道:“来自巴黎的那篇报道你看过了吗?”

福尔摩斯点头示意他已经知道了。

“看来巴黎的哥们已经猜出来事情的经过,他们的分析是对的,凶手就是弗那依太太。卢卡斯打开门后,看到是自己的妻子,他不能把她拒之门外,只得让她进来。他的妻子对于他的做法很愤怒,正好这时,她看到了墙上挂着一把匕首,于是便拿起匕首刺向了自己的丈夫。可是一刀并没有要了他的命,他曾试图反抗,你可以看到椅子倒在地上,他肯定是情急之下,把椅子作为他的防护工具。对,事情就是这样,再清楚不过了。”

福尔摩斯听得目瞪口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既然你已经解决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叫过来?”

“噢,我找你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并不重要,至少在我看起来是这样,不过你对这一定会很感兴趣的,因为它实在是太离奇了。但是它和这件案子好像没有多大的关系,不会对案情产生什么影响。”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对于这种凶杀案,我们很注重保持现场的原状,所以我们一直派人在这里保护现场,我们什么东西也没有移动过,一切还是和事发之后一模一样。今天上午受害者入殓了,我们的工作也结束了,所以我们就开始清理现场。房子中央的地毯是可以移动的,所以我们不经意之间就掀开了地板,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什么?你们看到了什么?”

福尔摩斯因为迫切地想知道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所以脸上显出焦急的神色。

“我敢打赌,如果我不告诉你的话,你是永远也猜不出来的。好吧,我就告诉你。我想你一定注意到了地毯上的那块血迹了吧?按道理那块血迹是不是会浸透到地毯下面呢?”

“我想是这样的。”

“可是在地毯下边对应的位置却是干净的,并没有渗透的血迹。你说奇不奇怪?”

“没有血迹?没道理啊,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确实应该有血迹的,不过事实就摆在面前,不由得你不信。”说着他便掀开了地毯,向我们证明他没有说谎。

“这太不应该了,血肯定会渗出地毯,在地板上留下痕迹的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雷斯垂德看到福尔摩斯一脸迷惑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

“现在我就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地毯下边确实有第二块血迹,不过和地毯上方血迹的位置相差甚远。”说着他就已经掀开了地毯的另一角,接着我们就看到了一块紫红色的血迹。

“福尔摩斯先生,您能解释一下这件事情吗?”

“这并不难理解,因为地毯是可以移动的,所以一定是有人移动了这块地毯,使得两块血迹的位置发生了偏移。”

“福尔摩斯先生,这些我们都知道,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地毯上的血迹和地板上的位置非常吻合。我们想要搞清楚的是,到底是谁移动了地毯?还有,他为什么要移动它?”

福尔摩斯脸上不解的表情并没有掩饰住他内心的激动。

福尔摩斯沉默了几分钟,问道:“雷斯垂德,现场是不是一直由门口的那个高个子警察看守?”

“对。”

“请你按照我说的做,你把他带到后面的房间里好好审问他一番。我们不能在场,否则他不会说实话的。到时候你就直接责问他为什么让外人进到现场,而且还让他一人留在屋里。你要让他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有人来过这里,你明确地告诉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雷斯垂德听完之后,便照办了。雷斯垂德一离开,福尔摩斯便激动地对我说道:“华生,让你见识一下。”

他看起来很兴奋,和刚才一脸严肃的表情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接着他便俯下身子,掀开地毯,把脸贴近地板,试探性想要抠开地上的某块木板。他一个一个地用手指去抠木板。突然,我看到一块木板出现了松动。然后福尔摩斯像打开盒盖一样翻开了木板,木板上有一个活页,所以可以上下翻动。打开木板便看到了一个黑洞,福尔摩斯便把手伸了进去。不过他什么也没有带出来,因为里面是空的,福尔摩斯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赶紧,华生,把地毯盖好,雷斯垂德马上要来了。”说时迟,那时快,我刚把一切都整理妥当,就听到了雷斯垂德说话的声音。雷斯垂德走进房间就看到,福尔摩斯正在壁炉旁边靠着,福尔摩斯有意无意地打着哈欠,看起来很闲,显得特别从容。

“福尔摩斯先生,真抱歉,您一定等得心急了吧。你猜对了,确实有人来过这里,他已经全都招了。来吧,麦克弗逊进来吧,和两位先生说说你的光荣事迹吧。”

接着那个高个子警察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只见他满脸羞愧的神色,就像一个做错坏事的小孩子等待着接受惩罚。

“先生,请相信我,我是无心的,我并没有什么企图。昨天晚上,一位年轻的妇女来到了这里,我一问才知道,原来她是弄错了地址。我自己每天一个人待在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就没有控制住和她聊起了天来。”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她说在报纸上看到过这起凶杀案,非常好奇,问我能不能看看案发现场。她说话很好听,看起来人也很真诚,我也不好拒绝,心想给她看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吧。她好像晕血,看到了地毯上的血迹就晕倒在了地板上。我顿时就慌了,赶紧去后边打了点水来,可是她还是没有反应,我就马上跑到了街上的“常春藤药店”买了白兰地回来。可是当我回到这里时,她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想她肯定是觉得给我添麻烦了,便偷偷离开了。”

“地毯是不是被移动过?”

“我回来看到,地毯有些不平整。我想肯定是她晕倒的时候弄的,因为地毯可以移动,所以我就把它稍稍移动了一下,尽量使它看起来和原来一样。”

雷斯垂德一脸严厉地说道:“麦克弗逊,你要谨记这个教训,别以为你在干什么我不知道,你别想隐瞒我什么,我什么都知道。这次算你走运,幸好没有酿成什么大错,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你。福尔摩斯先生,真是抱歉,让您白跑了一趟,真是麻烦您了。我本来以为您会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呢?”

“你说得很对,我确实很感兴趣。麦克弗逊,请你告诉我,自从那天晚上以后,那个妇女还有没有来过?”

“没有,先生,就只有那一次而已。”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我并没有问她的名字。我只知道她是要去应聘打字员的,她只是一位弄错门牌号码、年轻而温和的妇女。”

“她有多高?漂亮吗?”

“她长得不错,不,应该说是漂亮,或者说她貌美如花也不为过,因为她实在是太美了。她很会说话,对我说道:‘警官大人,求求你了,我就看一眼好吗?’我没有办法拒绝,只好同意。我原本打算让她透过窗子看一下就好了,这样是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的。”

“她穿着怎么样?”

“看起来很朴素,仅仅穿着一件长袍而已。”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天刚黑没多久,人们刚点起灯,那时候我正好从外面买回来白兰地。”

福尔摩斯说道:“嗯,我知道了。好啦,华生,我们该走了,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办呢。”

雷斯垂德并没有出来送我们,他仍然站在屋子里,倒是麦克弗逊把我们送出了门外。福尔摩斯正在台阶上走着,突然他猛地向后转身,我看到他手中拿着一件东西。麦克弗逊一直盯着他手中的东西看,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不自觉地喊出了声来,只听他惊叫道:“哦,我的上帝。”

福尔摩斯做出了不让他说话的手势,然后就把手中的东西装进了胸前的口袋中,脸上露出了的得意的神色。走到街上之后,他再也不用顾忌什么了,开怀大笑起来,边笑边对我说道:“太好了,华生。现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你就等着欣赏最后的一幕吧。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会发生战争,崔洛尼?候普先生也不用为自己的前途而担忧,写下那封信的大意君主也不会因自己的过失而使他的国家陷入困境,而我们的首相大人也不用担心欧洲的形势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这是多么好的结果啊。现在,我们只需略施小计,这一切便会马上实现。”

听到福尔摩斯这样说,我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敬佩之情,当然其中还掺杂着一点小小的嫉妒。

我吃惊地问道:“你已经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吗?”

“华生,这样说不是太对。准确来说,仍然有一些细节不是很清晰,就像以前一样。不过,我想这些已经足够。如果这样我们还解决不了问题的话,那只能怪我们自己没有能力。现在我们去白厅住宅街,把所有的谜底揭开。”

不久之后我们就到了白厅住宅街,也就是事务大臣崔洛尼?候普的住处,但是找的并不是崔洛尼?候普,而是他的夫人。在仆人的带领下,我们走进了起居室,然后就看到了气得满脸通红的希尔达?崔洛尼?候普夫人,接着她就对我们说道:“福尔摩斯先生,您真不讲信用,太不仁义了。我已经再三强调了你不要把我去找你的事情泄露出去,可是你倒好,竟然直接来找我了,你是什么意思,这样一来,事情岂不是全部泄露了吗?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

“夫人,真的很抱歉,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工作,请您见谅。我已经知道那封信在哪里了,夫人别再隐瞒了,请你把那封信交给我吧。”

只见她猛地站了起来,整个人变得局促不安,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她的目光呆滞,一直盯着前方,看起来有些恍惚,身子摇摆不定,我真担心她会晕倒。不过,最终她还是强打精神,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接着我们看到她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和愤怒的表情。

“福尔摩斯先生,你……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夫人,请你冷静下来,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我都知道了,你还是老老实实把信交出来吧。”

她听了之后转身就朝呼唤仆人的手铃走去,并且嘴中还说道:“我马上就让人请你们出去。”

“夫人,请你考虑清楚,如果您摇了铃的话,那么我之前一直用尽心思想要隐瞒的事情就会全部暴露。相反,如果您把信拿出来,那么一切都好商量,您如果还相信我的话,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但是如果您不肯配合我的话,对不起,我会把一切都告诉您的丈夫。”

她看起来并没有把福尔摩斯的话听到心里,仍然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她愤怒地盯着福尔摩斯的眼睛,好像要把他吃了似的。她的手一直放在手铃旁边,不过始终没有摇动它的勇气。

“福尔摩斯,您是在威胁我吗?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跑到这里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刚说你已经都知道了,我倒想看看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夫人,请你先平静一下心情,坐下来听我给你讲。我怕一会儿你听完我的讲话,会受不了刺激晕倒的,要是摔着您就不好了。”

“福尔摩斯先生,你有五分钟的时间。”

“不用,夫人,一分钟足矣。那封信是你给艾秋阿多?卢卡斯送去的吧?还有,昨天晚上您又去那里把那封信拿了回来,对吧?甚至你是怎么把那封信从地板下的小黑洞里拿出来的,我也一清二楚。”

她眼睛一直盯着福尔摩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两次都想反驳福尔摩斯,只是喘着粗气,看起来很是生气。

福尔摩斯说完之后,她沉默了几分钟,然后便说道:“福尔摩斯先生,您简直是一派胡言。”

只见福尔摩斯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小块硬纸片,我一看便知道那是从相片上剪下来的头像。

福尔摩斯说道:“夫人您看一下这个,这是我从艾秋阿多?卢卡斯那里找到的,我想您一定知道吧,那个警察已经认出了您。”

只见她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坐到了椅子里。

“夫人,我知道信现在就在您的手中,您现在回头还不晚。我不会为难您的,只要您把这封信送还到您丈夫的手中就可以了。希望您能够听进去我说的话,现在只要您把事情都告诉我就可以了,请您再慎重地考虑一下。”

不过她仍然非常顽固,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竟然还想隐瞒下去。。

“福尔摩斯先生,我现在再郑重地和你说一遍,你真是不可理喻,信口开河。”

福尔摩斯听完后马上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说道:“夫人,我已经给过您机会了,可是你却不知道珍惜,我真替您感到悲哀。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了。”

然后福尔摩斯便走了过去,轻轻摇了一下手铃,接着管家便走了进来。

“请问,崔洛尼?候普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先生,他十二点四十五才能回来。”

福尔摩斯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说道:“现在还有十五分钟,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好了。”

管家刚走开,希尔达夫人便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她双手摊开,眼睛噙满了泪水,一副苦苦哀求的样子。

她哭着说道:“福尔摩斯先生,请你宽恕我的罪过,看在上帝的分上,我求求您了,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丈夫。他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我不想让他不开心,求求你了,请你一定要帮我。”

福尔摩斯赶紧走上前去把她扶了起来,说道:“我太高兴了,夫人,您终于想通了。时间快来不及了,信放在哪里?”

她赶紧站了起来,走到了一个写字台旁边。只见她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抽屉,接着就拿出了一封信。就是首相说的那封,蓝色的、长长的信封。

“福尔摩斯先生,信一直放在里面,我从来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福尔摩斯看起来有些焦急地说道:“赶紧想个办法把信放回去,对了,文件箱在哪里放着?”

“在卧室里放着。”

“真是太好了,夫人赶紧把箱子拿出来吧。”

没多长时间,她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红色的扁形箱子。

“您以前是怎么打开这个箱子的?我想您肯定有一把钥匙吧,是的,肯定有,来吧,夫人,拿出来吧。”

接着我们就看到她从怀中拿出了一把钥匙,只见箱子里满满的都是文件。福尔摩斯把那封信夹在了最下层的一份文件中,然后匆匆把门关上。夫人把箱子锁好了之后,就把它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福尔摩斯说:“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接下来等着您丈夫回来就好了。夫人,我想尽办法帮你隐瞒这件事情,不让你的丈夫知道,您是不是应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让我知道您这样做的目的?”

她声音洪亮地说道:“好吧,福尔摩斯先生,我现在就把所有的疑惑都给您解开。只要能让我的丈夫开心,哪怕是牺牲我的生命我也心甘情愿。我想恐怕在伦敦绝对找不到第二个女子像我这样爱自己的丈夫了吧。我做的这一切都是身不由己,但是如果我的丈夫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他肯定不会原谅我的。他把自己的名望看得比什么都重,在他眼里,名誉就是一切。所以这件事情如果让他知道,后果将不堪设想。福尔摩斯先生,请你一定要帮帮我,不然,一切都会毁掉的,我会永远地失去他,而且,我们也会有生命危险。”

“夫人,我知道了,你赶快把事情告诉我吧,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先生,这一切都怪我,所有的问题都源于我曾经写过的一封信。在结婚前,我曾经写过一封信,啊,当时的我是多么愚蠢啊,竟然会写出那样一封信,我当时肯定是脑子烧坏了。这封信如果让我的丈夫看到,他肯定是认为我触犯了法律,他是不会原谅我的,他再也不会相信我,爱我了。结婚后,我一直提心吊胆,我尝试着要忘掉这件事情。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封信竟然会落到卢卡斯的手中。他告诉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的丈夫,还要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他。我苦苦哀求他,他便让我帮他偷那封信。他向我保证,只要我拿到那封信,他就会把信给我,他还让我放心,说这件事情不会对我的丈夫造成什么大的影响。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向你的丈夫坦白一切。”

“这是万万不能的,福尔摩斯先生。这不仅仅是会让我失去幸福那么简单。你要知道,这封信属于国家的机密,我偷走这封信已经触及到了政治问题,一旦事情暴露,我也无法想象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而且,如果我失去丈夫的信任和爱情,那么我的整个世界都会毁灭的。福尔摩斯先生,那把钥匙是他给我的,然后我拿着钥匙把箱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信就给他送去了。福尔摩斯先生,你看看我都做了些什么啊,唉。”

“你到那里遇到什么麻烦没有?”

“我按照他在信中说的方法敲开了门,跟着他走到了屋中。进去的时候,我故意没有把门关严,因为我对他很不放心。我没有进屋之前,看到街上站了一位妇女。没多久,我们的交换工作就完成了。他按照要求把我写的那封信交给了我,同样我也把从我丈夫的文件箱里拿出来的那封信给了他。正在此时,我们听到了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卢斯卡看起来十分慌张,他匆忙之间掀开地毯,把信放到了一块地板下边,然后又把地毯放到了原处。

“接着我就看到了可怕的一幕。一个妇女走了进来,只见她长着一张黝黑的面孔,看上去精神有些失常。她朝卢斯卡走了过去,同时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话。我能够听得懂她说的是法语,内容大意是:终于给我逮到了,看来我一直在这里等着是值得的!说着她便走了上去和卢斯卡扭打在一起。那个女人手中握了一把锋利的刀子,而卢斯卡则拿了一把椅子挡在前面。我当时害怕得要命,便飞一般地跑了出去,逃离了那栋房子。第二天早上,报纸上便报道了卢斯卡被人杀死在家中的消息。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把我曾经写的那封信拿了回来,但是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行为酿成了多大的错。

“到了第二天早上,我才意识到,我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我虽然没有让丈夫看到那封信。但是机密文件的丢失,却让我的丈夫整日苦恼。看着他这么痛苦,我实在不忍心。我当时几乎就要向我的丈夫坦白这一切了,告诉他文件是我拿走的。但是我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因为我一旦说出来,就把我的过去说出来了,我实在是做不到。那天我去找你就是想弄明白我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误。其实在我拿走文件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着怎样才能把信再拿回来。还好那天卢卡斯放信的时候被我看到了,否则我是绝对找不到的。但是怎样接近那栋房子却是难题。我连续两天都在那徘徊,想要趁机进去。但是,我根本没有机会,因为大门一直关闭着。就在昨天晚上,我准备再做最后一次尝试,真幸运,我竟然成功了。至于过程,我想就不用我说了吧,想必您都已经知道了。于是我就把文件带回了家中,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把它交给我的丈夫,因为我直接交给他必定会引起他的怀疑,所以我就想要把它毁掉。哦,福尔摩斯先生,不好了,我的丈夫回来了,我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了。”

接着崔洛尼?候普先生就冲了进来,他看起来很是激动。

他急忙问道:“怎么样了?福尔摩斯先生,事情有什么进展吗?”

“有些进展。”

他听到之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说道:“感谢上帝!对了,首相也来了,他就在楼下,我把他叫上来,你给我们讲一下新的进展吧。他表面上看起来一点事情都没有,但是我知道,他十分担心,这几天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什么好觉。雅克布,你去到楼下把首相请上来。还有,亲爱的,我们要谈的事情和政治有关,你就不要上来了,在餐厅等着。待会儿我们谈完事情之后就会过去和你一起共进午餐。”

首相看起来很从容,但是他殷切的眼神和不停抖动的大手已经把他暴露了,我知道他的内心也是激动无比的,就和崔洛尼?候普先生一样。

“福尔摩斯先生,听说事情有了新的进展了,是不是真的?”

福尔摩斯说道:“目前来说,文件究竟在哪里,还不知道。能找的地方我都已经找过了,但是仍然没有一点消息。不过,我能确定的是即使找不到那封信也不会有什么危害。”

“福尔摩斯先生,您可不能这样说。我们不能总是提心吊胆地生活,它就是一座活火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那封信。”

“正是因为我感觉能够找到那封信,所以我才会来找您的。我反复考虑了一下,觉得那封信很有可能还在您的家中。”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你想,如果信被偷走了的话,应该早就被公布了,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迟迟没有动静?”

“难道小偷把信偷走只是为了收藏吗?”

“所以我不认为有人拿走了那封信,我认为那封信很有可能个还在您的文件箱中。”

“福尔摩斯先生,事情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您就不要开玩笑了,我敢确定那封信是绝对不可能在箱子里的。”

“自从那天以后你有没有检查过箱子?”

“没有,也没有这个必要。”

“没准是您看错了呢?”

“这是绝对不会的。”

“我也没说一定是您看错了。但是如果箱子里有别的文件的话,您把文件弄混了,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啊。”

“不会,当时文件在最上面的一层放着。”

“那没准是有人移动了箱子,把文件弄乱了也不足为奇啊。”

“不,不会的,放文件之前我已经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首相说道:“候普,这很容易,你们不要争论了,我们只需要把文件箱拿出来一看就知道了。”

崔洛尼?候普先生无可奈何,只好摇了摇手铃,说道:“雅克布,去卧室把我的文件箱拿过来。福尔摩斯先生,你说得太荒唐了,根本不可能。既然我不能说服你,那就让事实来证明吧。谢谢你,亲爱的,把它放在这就好了。我一直把钥匙放在我的表链上,现在我就打开让你看个清楚。你看看,这一封信是麦罗勋爵寄来的。还有这个是查理?哈代爵士做过的报告。还有贝尔格莱德的备忘录,关于俄德粮食税问题的记录,马德里来的一封信,弗洛尔爵士的信。哦,我的上帝,这是什么,倍棱格勋爵快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首相激动地从他手中拿走了那封蓝色信封的信。

“对,就是这封,完好无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这真是太好了,候普。”

“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不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太神奇了,福尔摩斯先生,你简直就是个魔术师,你太厉害了。你真会猜到信还在箱子里的?”

“我只是在别的地方找不到这封信而已。”

“我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太神奇了!”说着他便走到了门边。“雅克布,你在哪儿?太好了,事情解决了。雅克布,雅克布!”我们听到他在楼梯上快乐地喊着他的妻子。

首相上下打量着福尔摩斯,然后开口说道:“先生,事情一定有什么蹊跷。文件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自己又跑回来了呢?”

福尔摩斯用微笑回应了首相的猜疑。

“我们有自己的外交秘密。”他一边说话,一边拿起自己的帽子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