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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全三册) (惊魂记-悬恐异闻录系列)
1.2.1.6 住院的病人

住院的病人


我大致看了看内容并不连贯的回忆录,想凭借它们来将我的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智力上存在的一些特征给阐述清楚,可是很难找到我所需要的案例。原因是在这些案件的侦破过程之中,福尔摩斯虽然应用了他那剖析推理的高明方法,证明了他那独一无二的研究调查方法的重要性,可是那些案件本身总是微不足道,平平凡凡,我认为这些实在是没有让我向读者介绍的价值。反之,他调查了一些案情奇特、极具戏剧性情节的案件,可是在侦破过程中他所起到的作用又不大,没办法让我这个替他写传记的人感到满意。

我以前记录过一件小小的案子,它的标题是《血字的研究》,之后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和“格洛里亚斯科特”号三桅帆船失事有关的案子,这些全是可以成为让历史学家永远觉得不可思议的岩礁与漩涡(译者注:意大利莫西拿海峡上的岩礁,它的对面有大漩涡。此处作者用来形容惊险)的例子。现在我要记录下来的这件案子,在侦破这次案件的过程里,我的朋友虽然并没有充当举足轻重的角色,但是这案件整个看起来非常地让人不解,我认为这很值得记录下来。

那是在七月的一个阴雨天,天气闷热,我们只放下了一半的窗帘,福尔摩斯蜷缩着躺在了沙发上,将早上收到的那封信读了一遍又一遍。因为我曾在印度服过兵役,使我养成了怕冷不怕热的习惯,所以即使寒暑表上显示已经到了华氏九十度,我也一点都感觉不到难受。可是这一天的报纸确实是没有什么可看的。议会早已休会,人们全部从城市离开了。我希望可以去新森林里的空地或南海那铺满卵石的海滩放松放松。可是因为囊中羞涩,我把假期给推迟了。但是在我的伙伴的眼里,不管是空气清新的乡下,还是美丽的海滨,全都没办法吸引他的目光。他只爱生活在五百万人口的中心,他们里面跟悬案有关的任何一个小小的猜测或者是说法都能够轻易吸引住他的目光。至于大自然的风光,这对他来说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的。唯一能使他离开这个城市的原因就是他要去乡下探望他的哥哥。

我见福尔摩斯正全神贯注地看信,顾不得说话,就把那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的报纸给丢到了一边,倚在椅子上,开始思考起事情来。忽然,我的朋友开口说话将我的思绪给打断了。

“你想得没错,华生。”福尔摩斯对我说道,“用这样的办法来解决矛盾,看来真的是非常荒谬。”

“真是太荒谬了!”我大喊道,突然间就想起,他怎么可以看得出我现在正在想些什么呢?我端正了自己的身子,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我大叫道,“这真是出乎意料。”

福尔摩斯看到我露出这种迷惑不解的表情,就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记得前不久,”他回答我说,“我曾经跟你读过爱伦?坡写的一段故事,在那段故事里面他曾提到一个缜密的推理者竟然可以将他的同伴心里想的给说出来,你那个时候觉得这件事情完全是作者巧妙的虚构。当我说我常常也是这样的时候,你却不肯相信。”

“我没有说啊!”

“你是没有说出来,我亲爱的华生,但是我从你的表情上就能够推测出来。所以,当我瞧见你丢下了报纸,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就非常开心能够找到研读你思想的机会,最后的时候打断你的思路,这样就可以说明我正好说出了你心中所想。”

“但是我并不觉得他的解释能够解答我的疑问。”

“在你给我读的那个故事里面。”我又问道,“那个推理的人是通过观察那个人所做的动作才知道那人心中的想法的。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那个人是被脚下的一堆石头给绊了一下,抬起头望了望星星,还加上一些另外的动作。但是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能够帮你推测出什么呢?”

“你这样说那就错了。感情是可以通过观察人的五官而看出来的,而你的五官更是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那这么说,你只是看了我脸上的表情就猜出了我在想什么?”

“从你脸上的表情来看,尤其是你眼睛这一部分。也许你自己早就记不起来你是怎么深陷思考的了?”

“是的,我记不起来了。”

“那就让我来提醒你吧。你丢掉报纸的动作让我注意到了你。之后你在那里呆呆地坐了大概有半分钟。再后来你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张你新配上了镜框的戈登将军肖像。我根据你面部表情的变化,就看出来你应该已经开始思考事情了,但是你想的事情应该跨度不是很大。然后你的目光又转移到了在你书架上的那张没镶镜框的亨利?沃德?比彻的画像上。在那之后,你眼神又向上盯着墙,你内心所想是非常容易就猜得出来的。你那时候应该是在想,要是这张画像也配上了镜框的话,那就刚好能够将它悬挂在这墙上的空地方,跟那张戈登像挂在一排了。”

“我的思想活动的确是这样!”我惊讶地喊道。

“至今我的分析还没有出现过错误呢。然后你的思绪又重新回到了比彻那儿,你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肖像,好像应该是想从他的面容来探求他的性格。之后我看你眉头舒开,但是还是凝视着那张肖像,你的面容显现出你正在沉思,由此可以分析出你正回忆起了比彻经历过的事情。我确信你那个时候一定联想到在内战那段时间,他代表着整个北方,由此而产生的责任,原因是我想起来你曾经非常同情他的遭遇。你对这件事情有着非常激烈的反应,所以,我清楚你一想到比彻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想到这些。过了一小会儿,我就看到你的视线从画像上移开,我想着你的思绪应该又回到了内战上面去了。当我看见你紧闭的双唇,两眼目光如炬,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我确信你正想着对战双方在这场剑拔弩张的激烈战争之中所表现出来的英雄气概。但是,你的表情又慢慢地变得忧郁,摇了摇你的头。你想起了战争的悲凉、恐怖,还有很多人白白死掉了、受伤了。你的一只手缓缓地挪到你自己那条旧的伤疤上,嘴角扯出一丝不明显的微笑,我就看出来了,你那个时候在想,用这样的一种办法来解决国际问题实在是荒唐、使人发笑。在这个问题上,我赞成你的想法,这的确很荒谬,我很高兴知道,我这一切推论都是正确的。”

“说得对极了!”我回答道,“现在把你的推论过程都跟我说清楚了,说真的,对此我和以前一样感到十分惊讶。”

“我跟你打包票,我亲爱的华生,这其实是很简单的。如果不是以前你说过对观察者能否看出被观察者内心想法的怀疑,我是绝对不会打断你的思绪的。但是今天晚上轻风拂面,我们一块儿去街上散一散步,你意下如何?”

我对这间狭小的起居室已经感到厌倦,所以就高兴地答应了。我们一块儿在舰队街和河滨这两个地方遛了三个小时,观赏着如同潮汐般变化万千的生活情景。福尔摩斯独具一格的评论,对细节的灵敏观察能力以及高明的推理能力,非常吸引我,不知不觉间我就听得着了迷。我们回到贝克街的时候,已经十点钟了。一辆四轮的桥式马车正在我们公寓的门外面等着我们。

“哈!我猜测,这是一位医生的马车,而且是一位普通的医生,”福尔摩斯对我说道,“虽然才开业不久,可是他的诊所病人还挺多的。我认为,他应该找我们有事。我们回来得真是时候!”

我非常熟悉福尔摩斯的调查方法,比较容易理解他的推理。车里的灯下面有一只柳条篮子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医疗器材装在那个篮子里面,我清楚福尔摩斯就是依据这些医疗器材的类别还有性能,很快做出了判断。从楼上我们窗户透出来的灯光就能够看出来,这位深夜来拜访的人的确是来找我们的。我心里觉得有点奇怪:究竟是怎样重要的事情,竟然会让一位同行这么晚了还来找我们呢?我紧跟着福尔摩斯的脚步走进我们的公寓。

一个面色苍白、瘦长脸、长着一圈土黄色络腮胡的男士,一见到我们进来,就从壁炉边的那把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最多三十三四岁,可是面容憔悴,精神不振,这表明生活已经把他的精力给耗完了,使他的青春不复存在。他的举止羞怯腼腆,就像一个非常敏感的绅士,而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扶着壁炉台的那一只细长雪白的手,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外科医生的手,更像是一位艺术家的手。他的穿着简单朴素——一件黑色礼服大衣,深色裤子还有一条颜色并不怎么鲜艳的领带。

“你好,医生。”福尔摩斯开朗地说着,“我知道你只等了我们几分钟,我很开心。”

“你见过我的车夫了吗?”

“没有,我只是从摆在旁边的那张桌子上的蜡烛推测出来的。请先坐下吧,麻烦先跟我说一下,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叫珀西?特里维廉,是一名医生。”光临我们寓所的那位先生这样说道,“我居住在布鲁克街四○三号。”

“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篇《原因不明的神经损伤》的作者吗?”我问道。他一听我说出了他著作的名字,原本苍白的脸颊就显现出红晕。

“我很少听到别人提到这部作品,出版商跟我说,这本书销量并不怎么好,我还以为没什么人读过它呢。”客人说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跟我一样是一位医生吧?”

“我是一名已经退了伍的外科军医。”

“我对神经病学很感兴趣,也非常希望可以专门研究它,但是,一个人肯定得先做他有能力做的工作。这离主题好像有点远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我知道,你的时间非常宝贵。但是在我地处布鲁克街的寓所,那儿近来发生了一系列让人觉得奇怪的事情。今天晚上,这些事情正处于非常紧急的关头,我觉得绝对不能再任其发展了,所以来请教一下你,看看有些什么办法。”

歇洛克?福尔摩斯坐了下来,把烟斗给点燃了。

“你来找我,要我帮你找办法、出主意,我荣幸之至。”福尔摩斯这样说着,“那就请先把那些让你觉得不太对劲的事情,详细地说给我听听。”

“这里面有一两点是不值得说的。”特里维廉说道,“我一说到这些,就实在是感觉到羞惭。但是这件事情确实很奇怪,而且最近它变得更复杂了,我只有把全部情况都告诉你,希望你能够得到有用信息,不重要的东西就忽略吧。

“首先,我要跟你们讲讲我上大学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我过去是伦敦大学的一名学生,我想,要是我跟你们说,我大学时候的教授觉得我的前途非常光明,你们应该不会觉得我太过于自负吧?大学毕业后,我在皇家大学附属医院找到一个并不怎么重要的工作,接着进行研究工作。我运气非常好,人们对我研究的强直性昏厥病理非常感兴趣,刚刚你朋友提到的那篇我写的跟神经损伤有关的专题论文,帮我赢得了布鲁斯?平克顿奖金以及奖章。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个时候别人都觉得我前程远大。

“但是我最大的障碍就是我没有钱。你也知道,一个专家要是想出名的话,就得有能力在卡文迪什广场区十二条大街中的任何一条街上开一家自己的店,这需要巨额的房租和设备费。除了这一笔启动资金,还要准备几年的生活费,还必须租赁一辆体面的马车。这些我真的没办法全部做到。我只能期盼着通过省吃俭用,存十年的钱,开个自己的诊所。可是,突然发生的一件让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给我提供了一条新的出路。

“这就是一个叫作布莱星顿的绅士登门来访。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布莱星顿。他那天早上的到来让我很意外。在我的房间里,他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你就是那位拥有非凡成就,前不久获得了奖项的珀西?特里维廉先生吗?’他问我说。

“我点了点头。

“‘请真诚地回答我问的问题。’他继续跟我说,‘你会发现这么做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才华横溢,最后肯定会是一个成功人士。你懂了吗?’

“一听到这种让人措手不及的问题,我就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我回答道。

“‘你有什么不良的癖好吗?酗酒吗?’

“‘这些我没有,先生!’我大声说。

“‘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但是我还得问一问你,既然你有这么多的本事,那你为什么开一家诊所自己当医生呢?’

“我耸了耸了肩膀。

“‘对啊,对啊!’他赶紧接着说道,‘这其实并不奇怪。即便你脑袋里面有非常多的东西,但是一分钱没有,对吧?如果我资助你在布鲁克街开业,你意下如何?’

“我两眼睁大,惊异地盯着他。

“‘啊,这当然是因为我也有利可图,并不是想帮你,’他爽朗地对我说道,‘实不相瞒,如果你觉得对你是好事的话,那对我来说就更好了。我有几千镑的投资款,我想投资给你开店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那您为什么这样做?’我急忙问他说。

“‘啊,这就跟另外的投机没有区别,但是这样做看起来更加地保险。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事呢?’

“‘我当然会跟你说的。我会给你租房子,置办家具,雇好女仆,把所有的全部做好。你需要做的只是在诊室里面帮病人看病。我会给你准备好零用钱和你所需要的一切。你赚的钱四分之三给我,四分之一归你。’

“以上就是那个名叫布莱星顿的男士跟我提的奇怪的建议,福尔摩斯先生,我就不跟你详细说我们协商、成交的过程了,免得你觉得太枯燥。后来,报喜节(每年3月25日为报喜节,报喜天使)那一天我就搬进了他跟我说的寓所,并且按照约定开始给别人看病。他也作为一个住院的病人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他的心脏不好,很显然,他得经常接受治疗。他住进了二楼那一层最好的两间房子,一间当作起居室,另一间当卧室,他脾气乖僻,很少出门,我也很少见他有客人。他的生活非常没有规律,但是在某一方面,他却又非常有规律。每天晚上的同一时间,他都会来我的诊室检查当天的收入情况。我赚来的任何一笔诊费,每一畿尼他给我留五先令三便士,然后就会把剩下的都拿走,放到他屋子里面的保险箱里头。

“我可以很自信地说,对于这项投机生意,他永远也不会后悔的。一开始,生意就非常地顺利。我漂亮地治愈了几个棘手的病例,加上我在附属医院的名气,让我迅速地变得有名起来。这几年,我以我的医术让他跻身于富翁之列。

“福尔摩斯先生,我关于我过去的那些经历,还有我和布莱星顿先生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些。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就是我为什么今天晚上来请你帮我想办法。

“几个星期以前,布莱星顿先生到一楼来找我。我好像觉得他的心情有些不太正常。他跟我说在伦敦西区发生了一些盗窃案,我记得,他当时显然没有必要那么激动,他声明说,我们必须将门窗再做得牢固一点,把它们给闩牢一点,一天都不能耽误。这一个星期里面,他过得提心吊胆的,不停地朝外面张望,甚至连午餐前他习惯性的散步时间都取消了。他的举止让我觉得他对任何人或事都非常害怕,但是我一跟他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暴跳如雷,所以我就没有再在他面前说起过这件事了。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他慢慢地不再像以前那样子害怕了。但是最近新发生的那一件事情,又让他变回了以前那种让人又可怜又可鄙的虚弱状态。

“事情是这样的:两天前,我收到了一封信,现在我就将它的内容告诉你,信上既没有发信地址,也没有日期。

“‘一个居住在英国的俄罗斯贵族(信上是这么写的),迫切地希望到珀希?特里维廉医生那儿医治自己的病。这几年来他一直都被强直性昏厥病折磨着,而特里维廉医生在治这种病方面威望是极高的。他打算明天晚上大约六点十五分的时候前去看病,如果特里维廉医生方便,请在家里等候。’

“这封信吸引了我,因为研究强直症时的最大困难就是这种病很少见。所以,当小听差在约定的时间把病人领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我的诊室等着他。

“那是一位老人——身材瘦小,非常谨慎拘束,而且他显得非常普通——跟人们想象中的俄罗斯贵族有着非常大的距离。跟他一同来的那个人的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位年轻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漂亮得惊人,但是面色凶狠,拥有一副类似于赫拉克勒斯(译者注:希腊神话中主神宙斯之子,力大无穷。)的肢体以及胸膛。他们进来的时候,他双手搀扶着老人的一只胳膊,将老人扶到了椅子那儿,那样地体贴入微,光看他的外表是很难料到他会这么做的。

“‘医生,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冒昧前来。’他用英语对我说道,说的时候有一点不清楚,‘这位是我的父亲,他身体的健康状况,在我看来,是非常重要的事。’

“我看见他这么的孝顺,觉得非常感动。‘那么,在治疗你父亲的时候,你就待在诊室里吧。’我说。

“‘绝对不行!’他立马大叫起来,‘我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苦。要是我看着我的父亲发病的时候那样可怖的面孔,我肯定是没办法承受的。我自己的神经器官也是非常敏感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在你给我的父亲看病的时候,我就在候诊室里等着吧。’

“我同意后,年轻人就离开了诊室。我和病人就开始分析他的病情,并详细地记录了下来。他的智力很普通,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经常会含含糊糊,我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他并不非常明白我们所说的话。但是,正当我坐在那儿记病历的时候,他突然不回答了,我转过身一看,惊讶地看见他直挺挺地在椅子上坐着,面无表情,肌肉强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他发病了。

“就像我刚刚说的,我最开始的感觉是既怜悯又害怕。最后,我的职业兴趣占了上风。我把病人的脉搏和体温都记录了下来,然后又试了一下他肌肉的强直程度,还检查了一下他的反应快慢,任何一个方面都跟我以前诊断出来的这一类病例完全一致。以前在治疗这种病例的时候,我会使用烷基亚硝酸吸入剂,有着比较好的疗效。这时候好像就是检验它的疗效的非常好的时机。这个药在我楼下的实验室里面,所以,我暂时没管坐在椅子上的那个病人,就跑到楼下去取药去了。找那瓶药的时候耽搁了一点时间,大概有五分钟吧,然后我就回到原来的房间了。但是房间里面的那位老人不见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想而知,我当时是多么惊奇了。

“一发现这个情况,我马上就先跑到了候诊室,他的儿子也不在那儿。前门被关上了,但是没有锁好。在我这儿的那个接待病人的小听差是一个新来的仆人,并不怎么机灵。平常的时候他总是在楼下等着,等着我在接诊室那儿按铃的时候,他才会跑进来将病人领出去。他也什么都没听到,所以这件事情就成了不解之谜。过了没多久,布莱星顿先生就从外面散步回来了,但是我提都没有跟他提这件事,因为,说实话,最近我尽量不和他说话。

“啊,我想我再也不会看见这对俄罗斯父子了呢,所以,在今天晚上他们两个人跟昨天一样,再一次到我的诊室来,你们可以试想一下,我有多么惊讶了。

“‘对我昨天的突然离开,我感觉非常抱歉,医生。’我的病人对我说道。

“‘说实话,我觉得这件事情非常奇怪。’我说道。

“‘啊,事情是这样的,’他说,‘我每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对犯病时所发生的所有事情,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我好像感觉,我醒来的时候正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面,你也不在那儿,我就晕头转向地起身离开了那间房间,一个人走到了街上。’

“‘我呢,’他儿子说道,‘一看到我的父亲走过了候诊室门口,就下意识地觉得应该已经诊治完了。一直到我们回到了家,我才从父亲口中听到了事情的真相。’

“‘好了。’我微笑了一下,对他们说道,‘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那么,先生,还是到诊室去吧,我们继续昨天中断的诊断。’

“我和那位老绅士谈论了一下他的病况,大概有半小时的时间,然后,我就给他开了处方,之后,他就在他儿子的搀扶之下走了出去。

“我刚才给你们说过,没有特殊情况,布莱星顿先生都在这个时间外出散步的。没过多久,他就散完步回来,然后就上楼去了。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从二楼跑了下来,跟一个吓疯了的人一样,大步冲进了我的诊室。

“‘谁进去过我的屋子?’他大声叫喊着。

“‘没人进去过。’我回答道。

“‘你胡说!’他咆哮道,‘你自己来看看!’

“我没有注意到他说话时语气的暴躁,因为我觉得他害怕得快要发疯了。我跟他一块到二楼的时候,他指着浅色地毯上的那几个脚印让我看。

“‘难道这是我踩的?’他大声喊道。

“这些脚印显然要比他的要大很多,而且很明显是在不久之前踩上去的。你们清楚,今天中午的时候下过一场大雨,但是我接待的病人,只有刚才来过的那对父子。所以,肯定是等在候诊室的那个人,出于某种目的,趁着我专心在那个老人看病的时候,偷偷去了布莱星顿先生的房间。没有翻动任何东西,也没有拿走什么,但是这些脚印说明,毋庸置疑,肯定有人进去过。

“虽然这件事让人心生疑虑,但是布莱星顿先生异常激动的表现则更让人感觉有些意外。他坐在一把扶手椅上不停地大喊大叫,我根本没办法向他条理分明地说清楚原因。是他建议我来这儿找你的,我当然立刻就看出来了,这是个好主意。因为虽然他对这件事的严重性估计得过高,可是这件事情肯定有古怪。麻烦你跟我一起过去,我不指望你解释清楚这件奇怪的事情,但至少你可以让他安静下来。”

歇洛克?福尔摩斯认真地听他讲述着冗长的故事,我认为,这件事情会让他有兴趣。他的脸跟往常一样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双眼眯得比以前更厉害了,他烟斗里面冒出来的烟雾也越来越浓,使得这位医生的故事里面的所有离奇的情节更加突出了。来访者刚把话说完,福尔摩斯就立马站了起来,将我的帽子递给我,从桌面上一把抄起他的帽子,跟着特里维廉医生朝门口走去。十五分钟不到,我们就顺利到达了布鲁克街——这位医生寓所的门前了。一个矮小的小听差在我们前面带路,我们踏上了那条宽敞的、覆盖着上等地毯的楼梯。

但是突然发生的一件怪事,让我们停下了脚步。楼上的灯光突然灭了,黑暗中传来一个尖细的、颤抖的呼喊声:

“我带着手枪,我警告你们,要是你们还不站住,我就开枪了。”

“这实在让人没办法忍受,布莱星顿先生。”特里维廉医生放开嗓子喊道。

“啊,原来是你啊,医生。”黑暗中的这人呼了一口气,“但是另外的那几位先生不是冒充的吧?”

我们知道他已经暗地里认真地观察了我们一番。

“没错,没错,不是冒充的。”那声音终于说了话,“现在请上来吧,非常不好意思,刚刚我对你们太没有礼貌了。”

他一面说一面又重新点燃了楼梯上的那盏气灯,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名长相奇特的人。从他的外表还有说话时的声音来看,他的确是过于紧张了。他非常胖,但是很明显过去比现在还要胖,因此他的脸就好像猎犬的双颊一样,垂着两只松弛的肉袋。他脸色是不健康的那种白,头上那稀疏的土黄色头发好像是因为主人过于激动而竖了起来。他的手里面握着一支手枪,我们朝着上面走的时候,他把那把手枪顺手塞进了口袋里。

“晚安,福尔摩斯先生。”他对我的朋友说道,“我很感谢你能够到这儿来。我迫切地希望得到你的帮助。我想特里维廉医生应该跟你说了,有人未经我的允许就进了我的房间。”

“是的。”福尔摩斯说道,“那你觉得那两个是什么人呢?布莱星顿先生,他们为什么要和你开这样的玩笑呢?”

“唉,唉。”那位住院病人局促不安地回答道,“这个问题很难说明白。你也对我能回答这个问题不抱多大希望吧,福尔摩斯先生。”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知道是谁吗?”

“请你赏光进来吧,请吧。”他领着我们进了他的卧室。房间非常宽敞,而且看上去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你们来看一下这个东西。”他手指着他床头的那只大黑箱子对我们说道,“我并非一个非常有钱的人,福尔摩斯先生,特里维廉医生也许已经跟你说了。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投资。但是我不相信银行家,我从来都不相信他们,福尔摩斯先生。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所赚的那一点财产全在这只箱子里面。因此你应该明白,那些不速之客闯进了这间房子,这对我有多大的触动了!”

福尔摩斯怀疑地看着布莱星顿,摇了摇头。

“要是你有意欺骗,那我是没办法帮你的。”福尔摩斯看着他说道。

“但是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没有隐瞒。”

福尔摩斯厌恶地摆了摆手,扭过头来说道:

“晚安,特里维廉医生。”

“难道你不帮助一下我吗?”布莱星顿颤声大喊道。

“我帮你的前提是你对我说真话,先生。”一分钟之后,我们就到了街上,朝家走去。我们横穿牛津街,走到哈利街时,我的朋友才开始说话。

“华生,让你因为这么一个蠢货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福尔摩斯终于说道,“但是从本质上说,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玩的案子。”

“我可什么都没看出来。”我坦率地跟他说道。

“啊,很明显,有两个人,也许更多,可是最少有两个人,因为某种原因,决心找到布莱星顿这个家伙。我确定,那个年轻人闯进了布莱星顿的房间两次,而他的同伙则使用了一种高明的手段,让医生没办法插手。”

“但是那强直性昏厥该怎么解释呢?”

“那其实就是蒙人的,华生,在这个问题上面,我不想跟我们的专家说太多。要想装出这种病其实非常简单。我自己也曾经这样假扮过。”

“那么后来应该怎么解释呢?”

“全部是碰巧,布莱星顿两次全不在屋子里。他们之所以选择在这个不正常的时间点来看病,很明显是确定了候诊室里并没有其他的病人。但是,这个时间恰好是布莱星顿平常散步的时间,这似乎表明他们对布莱星顿的日常生活习惯并不是非常了解。当然,要是他们只是想偷东西的话,他们起码会想办法找到钱财。除此之外,我能够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他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了。我们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得罪了这样的两个仇敌,但他会不清楚吗?所以,我确定,他清楚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他什么都不会说,极有可能明天他就会把真相说出来了。”

“难道就不会有其他的情况吗?”我问道,“当然,这基本上没有可能,但是还是能够假设一下的。有没有可能是特里维廉医生他自己心怀叵测,闯入了布莱星顿的房间里面,而后编出了一个有关患强直症的俄罗斯人以及他的儿子的故事呢?”

我借着汽灯光看见福尔摩斯因为我这句话微笑了一下。

“我亲爱的朋友,”福尔摩斯说道,“开始的时候我也这样想过。但是我很快就确定了医生跟我们讲的那个故事的真实性。那个青年在楼梯的地毯上留下了脚印,这样子我就不需要再去看那些被他留在室内的脚印了。他的鞋头是方的,布莱星顿的鞋是尖头的,而且那个人的鞋还比医生的鞋要长一英寸三,根据这些你就能想象出来,确实有这样一个年轻人了。但是事情谈到这儿了,现在我们可以睡个好觉了。要是明天早上布鲁克街那儿没有传来听到新的情况,那倒是会让我觉得惊讶呢。”

福尔摩斯所说的话很快就得到了证实,而且是以非常戏剧化的形式出现的。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天刚亮,我就看到福尔摩斯穿着他的晨衣站立在我的床旁边。

“在外面有一辆马车正等着我们,华生。”福尔摩斯说道。

“什么事?”

“是跟布鲁克街有关的事情。”

“有什么新的信息吗?”

“不是好消息,可是还不是很确定。”福尔摩斯一面跟我说着一面把窗帘给拉了起来,“请先看一下这个,这是从一个笔记本上面撕下来的一张纸条,上面用铅笔潦潦草草地写着:‘看在上帝的分上,请马上来一下。珀西?特里维廉。’我们的医生朋友在写这张便条的时候,他的处境已经是非常麻烦了。跟我来,我亲爱的朋友,现在的状况非常紧急。”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我们再次来到了这位医生的寓所。他面带惊惧之色冲来迎接我们。

“天啊,竟然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情!”他双手捂住太阳穴,大声叫道。

“发生了什么事?”

“布莱星顿已经自杀了!”福尔摩斯打了一声呼哨。

“没错,他昨天晚上上吊了。”

我们走进了房子,医生把我们领进了那间很明显是候诊室的房间。

“我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他大声喊道,“警察就在楼上。把我的魂都给吓没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情的?”

“他每天一大清早都会叫女仆去给他送一杯茶。大概七点钟,女仆走进去的时候,这个可怜人已经吊死在他房间的中央了。他将一根绳子绑在挂煤气灯的钩子上,之后他就借着昨天给我们看的那个箱子顶吊死了。”

福尔摩斯站在那儿沉思了一会儿。

“要是你同意的话,”福尔摩斯最终说道,“我想上二楼将这件事情的情况了解一下。”

我们两个人就朝着楼上走去,医生跟在我们的后面。

我们一走进那个卧室门,迎面就看到了一个恐怖的场景。我曾经说过那个布莱星顿脸上肌肉松弛的模样。当他摇摇摆摆地挂在那个钩上的时候,这种样子愈加分明、丑陋,他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了。他的脖子被拉长了,就好像拔了毛的鸡脖子,相比之下,他身体的其他部分好像更胖、更不自然。他身上只穿着一件长长的睡衣,睡衣下面,那双难看的脚还有那肿胀的脚脖子直挺挺地伸着。尸体的旁边,站立着一名精干的侦探,正拿着笔记本做记录。

“啊,福尔摩斯先生。”一看到我的朋友进来,警长就亲切地说道,“很高兴见到你。”

“早安,兰诺尔,”福尔摩斯回答他说,“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认为我是一个擅入民居的罪犯吧?你听说案子发生之前的那些状况了吗?”

“是的,我已经听到了一些。”

“你有什么看法?”

“据我观察,这个人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你瞧,他在这张床上躺了好长时间,床上有着非常深的压痕。你也知道,自杀经常发生在早晨五点钟,这大概也是他上吊的时间。看起来,他应该是思考了很久才自杀的。”

“依据肌肉僵硬的程度来看,我看他可能死了三个小时左右。”我说道。

“屋子里面你注意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福尔摩斯问道。

“在洗手的时候,我在池子上面找到了一把螺丝起子,还有一些螺丝钉。而且还发现他晚上的时候好像抽了挺多的烟。这是我在壁炉上捡来的四个雪茄烟头。”

“哈!”福尔摩斯说着,“那你找到他的雪茄烟嘴了吗?”

“没有。”

“那你看到他的烟盒没?”

“看到了,烟盒就在他的外衣口袋里面。”

福尔摩斯将烟盒打开了,嗅了嗅放在里面的那一支雪茄烟。

“啊,这是一支哈瓦那烟,而壁炉台上的这些则是荷兰特地从它的东印度殖民地进口的特别品种。你知道,这些雪茄一般都包着稻草,而且比其他的牌子细。”他掏出他口袋里的放大镜检查他拿起的那四个烟头。

“两支烟是用烟嘴吸的,两支不是。”福尔摩斯说着,“两个烟头是用不快的小刀给削下来的,另外的两个烟头则是用尖利的牙齿给咬下来的。这不是自杀案,兰诺尔先生,这是一件经过周密计划的谋杀案。”

“不可能!”警长大声喊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为什么谋杀者要用吊死这种笨办法来谋杀呢?”

“这就是我们需要调查的地方了。”

“那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从前门进来的。”

“早上那门被锁得好好的。”

“是在他们离开以后才锁上的。”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他们留在这儿的证据了。请稍微等一下,我就可以进一步跟你们说清楚它的情况。”

福尔摩斯走到了大门口那儿,扭了扭门锁,极其冷静地将门锁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他将插在门背面的那把钥匙拔了出来,同时检查了一遍。然后依次检查了房间内的床铺、地毯、椅子、壁炉台、死者的尸体还有绳索。到最后他觉得满意了,在我和警长的协助之下,把绳子给割断了,把那个让人同情的人平放在了地上,给他盖上了床单。

“这条绳子是从哪儿来的?”他问道。

“是从这卷绳子上面给弄下来的。”说完特里维廉医生从死者的床下面扯出了一大捆绳子,解释道,“他很惧怕火灾,所以他的身边老是会保留着这种东西,这样万一火势蔓延到了楼梯的话,他就能够借着它从窗户那儿逃出去。”

“这个东西倒是给凶手们省去了很多麻烦。”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说道,“没错,这个案件的情况是明摆着的,要是下午我还没办法说清这个案件发生的原因,我就会觉得奇怪了。我需要壁炉台上布莱星顿的这张照片,这有助于我调查这个案件。”

“但是你还什么都没跟我们说呢!”医生忙喊道。

“啊,这案件发生的前后经过已经非常清楚了。”福尔摩斯回答道,“作案的人一共三个:那个年轻人,老人还有第三个人,我还没有办法确定第三个人的身份。前面那两个人,就是假装是俄罗斯贵族还有他儿子的那两个,我们可以非常详细地说出他们的真实情况。他们应该是被潜伏在这所房子里面的另外一个同伙给放进来的。要是我可以跟你提一个建议的话,警长,那你就应该把那个小听差给抓起来。我听说,他是最近才去你的诊所里面做事的,医生。”

“这个小家伙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特里维廉说道,“女仆还有厨师刚刚才去找过他一遍。”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膀。

“在这个案件里面他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物。”福尔摩斯说道,

“这三个人是踮起脚尖上二楼的,老人走在最前面,年轻人在中间,而那个身份待定的在最后面……”

“我亲爱的福尔摩斯!”我突然就叫道。

“啊,至于脚印摞脚印嘛,那是不难分辨出来的。我能够把他们昨天晚上印在地毯上面的脚印分辨出来。之后,他们上了二楼,来到布莱星顿的房门前,他们发现房门被锁上了。于是,他拿一根铁丝去扭动门上面的钥匙。你们甚至不用放大镜,就能从钥匙榫槽上的那些划痕看出来,他们是用什么把门给打开的。

“他们走到房间里面,首先肯定是先用什么东西把布莱星顿先生的嘴给堵住。他也许正熟睡着,或是被吓傻了,没办法发出声音。这间房间的墙壁非常厚,我们可以想象,即便他可能喊了一两声,别人也听不见。

“很明显,他们将他安置妥当之后,就一起探讨了一段时间,这样的商量也许带有问罪的性质。他们进行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因为就在这段时间里面,他们抽了这几根雪茄烟。那个老人用雪茄烟嘴抽着烟,坐在那张柳条椅子上面。那个年轻人坐在远处,他把烟灰给抖在了衣柜的对面。而那个不明身份的第三个人就在房间里面踱来踱去。我觉得,与此同时布莱星顿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但是这一点我还并不是完全确定。

“对,商量的结果就是他们抓住布莱星顿,然后就将他吊了起来。其实这一切全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因为我相信他们带来了某类用来当作绞刑架的滑轮。我觉得,那把螺丝起子还有那些螺丝钉就是用来安装绞架滑轮的。但是,他们看到了吊钩,利用吊钩显然让他们省了好多事。他们杀人之后就逃走了。他们的那个不明同伙就把房间的门给锁上了。”

我们都以极大的兴趣听着福尔摩斯给我们讲昨晚案件发生的情况,这全是他根据细小的线索推理出来的,我们甚至都没办法跟着他一起将当时的情况给想象出来。然后,警长赶忙跑去调查那个小听差,我就跟福尔摩斯一起回到贝克街去吃早餐。

“我三点钟的时候回来。”吃完饭以后,福尔摩斯就对我说,“警长还有医生那个时候会来这儿跟我见面,我想乘着现在的这一段时间将这件案子里面一些还没有怎么弄明白的小问题给调查清楚。”

我们的客人在约定的时间到了,但是福尔摩斯在三点十五分的时候才出现。不过,他一进来,我就从他脸上看出调查进行得很顺利。

“查到了什么消息吗?警长。”

“我们已经将那个仆人给逮捕了,先生。”

“干得太好了,我也把那几个嫌疑人给找到了。”

“你找到那几个人了!”我们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没错,至少我现在已经把他们的来历搞清楚了。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那个叫作布莱星顿的是他们的仇人,他们的名字对警察总署的人来说是绝对不陌生的。那三个人分别叫作比德尔、海沃德还有莫法特。”

“就是抢劫了沃辛顿银行的那一伙人。”警长提高了嗓门说道。

“就是他们。”福尔摩斯回答道。

“那布莱星顿肯定就是其中的萨顿了。”

“说得一点都没错。”福尔摩斯回答道。

“那么,事情就完全清楚了。”警长总结道。

但是我和特里维廉相互瞪着,一点都没明白。

“你们肯定还对那一桩沃辛顿银行大劫案有印象吧。”福尔摩斯说道,“案件里面总共有五个人——这里面的四个人,第五个人叫卡特赖特——杀了银行看管员托宾,抢了七千镑后逃跑。这件案子是一八七五年发生的。他们五个人全都被抓起来了,可是证据不足,无法定案。其中那个叫布莱星顿,还有一个名字叫萨顿的,为了自由就把他们给告发了。因为他的证词,卡特赖特被处以绞刑,另外的三个人都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就在前几天他们减刑出狱,你们可以想象出来,他们绝对要找到叛徒,替他们死去的同伙报仇。他们两次都想尽办法要把他给找到,但是都没能如愿,你们知道了,他们的第三次计划成功了。特里维廉医生,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我觉得你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解释得很清楚了,”医生回答道,“很明显,那一天他表现得那么不安的原因就是他在报纸上读到了他以前的那几个同伴被释放出来了的消息。”

“说得非常对,他说的什么盗窃案之类的,完全是唬人的。”

“但是他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跟你说呢?”

“啊,我亲爱的先生,他清楚那些以前的老伙计有着非常强的报复心,所以就尽量隐藏自己以前的身份。他保守的那个秘密并不光彩,他自己是不会说出来的。可是,虽然他卑鄙,但是仍然在英国法律的保护之下,警长,我一点都不怀疑,你能够看到,虽然那个保护伞并没有起到什么保护作用,但是象征着正义的那把剑还是会帮他复仇的。”

这就是跟那个住院病人还有布鲁克街医生有关的所有情况。从案发那一天夜晚上起,警察就没有再看见过三个凶手的影子。苏格兰场推断,他们乘坐着那艘不幸的“诺拉克列依那”号轮船逃走了。那艘船及船上所有人几年前在葡萄牙海岸距离波尔图以北数十里的地方遇难。对那个小听差的起诉则因为证据不足,无法立案,而这件有着布鲁克街疑案之称的案件,各类报纸至今都没有详细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