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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 (全三册) (惊魂记-悬恐异闻录系列)
1.2.1.3 证券经纪人的书记员

证券经纪人的书记员


结婚之后没多久,我从法夸尔老先生手里买下了位于帕丁顿的一个小诊所。在这之前,曾经有一段时间,法夸尔老先生的诊所生意还是相当好的,之后或许是因为他上了年纪,又加上他自身的健康也不太好,他的生意渐渐冷清了。因为,人们很自然地遵循一条准则,那就是:医生必须首先自身健康,才能治好病人;如果一个医生连自己的健康都出了问题,那他的医术可就真不怎么样了。因此,法夸尔老先生的身体越差,诊所的收入就会越少,当我买下他的诊所时,他的收入已经严重缩水,由原来的一千二百镑的年收入直降为三百多镑了。但是,我现在还正是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时期,所以,我对自己还是非常有信心的。相信用不了几年,这个诊所会在我的带领下恢复旧日的兴旺。

刚开始营业的前三个月,诊所的医务还是很忙的,所以我和我的好朋友——歇洛克?福尔摩斯也很少见面。我是因为诊所忙没时间去贝克街,而福尔摩斯自己,除非是侦查案件的需要,否则他基本是不会出门的。在六月份的某一天早上,我用过早餐后就坐了下来,开始关注《英国医务杂志》。忽然一阵铃声响了起来,之后就传来我的老朋友福尔摩斯那洪亮又尖锐的声音,这可真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

“哦,你好吗?我亲爱的朋友。”福尔摩斯一边大步进入屋里,一边高声说道,“见到你我真的非常开心!哦,冒昧地问一句,之前因为‘四签名’案件让尊夫人受到了惊吓,现在想必完全恢复健康了吧。”

“非常感谢你的关心,我和我的夫人都挺好的。”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如往常地热情。

“这也是我所希望的。”他转身来到椅子边坐下,接着说,“你对医务尽职尽责的确是件好事,但是你对于推理法的兴趣,可千万别忘光了。”

“完全相反!”我对他说道,“昨天晚上的时候,我把原来我做的一些笔记都从头看了一遍,又整理了一下,不同的案件我也分好了类。”

“我猜你该不会打算就此结束资料的收集工作了吧?”

“怎么可能呢!如此有趣的经历,我当然是希望越多越好了!”

“如果我说,我们今天就动身怎么样?”

“完全没问题,如果你想今天去,那我们就今天出发吧。”

“要是比较远的地方呢?例如像伯明翰这样的地方?”

“只要你愿意去,我当然是没问题的。”

“那你的诊所要怎么办呢?”

“有我的邻居帮忙呢。每次他外出的时候,我都会帮他照看诊所。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帮帮我吧。哈哈!”

“哈哈!这真是再好不过了!”福尔摩斯仰身靠向椅子,敏锐的双眼紧眯着盯着我,“我能肯定,这些天你的身体有点差,夏天这个季节,感冒总是很烦人的。”

“没错,我在上个星期确实是患了感冒,而且还在家里待了三天。但是,我已经全部恢复了。”我说。

“我相信你全都好了,因为你现在看着很健康。”福尔摩斯说。

我长吁了一口气,惊讶地说道:“好吧,我生病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哦,亲爱的朋友,我的办法你还不知道吗?”

“看来,又是推理法了。”

“完全正确!”

“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看看你的拖鞋吧。”

听了他的话,我低下头瞧了瞧我脚上的新的漆皮拖鞋,“你到底是如何推……”我正开口说话,福尔摩斯却中途打断了我,自己开了口。

“拖鞋还是崭新的啊。”他说,“这说明你才买回来没多久。但是你看,鞋底朝向我的那一边明显烧焦了。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那烧焦的痕迹是在鞋打湿之后,烘干的时候弄上的。但是,我发现鞋面上还保留着写着店员代号的小圆形纸片。假设鞋子沾过水的话,纸片早就脱落了。因此,烧焦的鞋底一定是因为把脚伸到炉边烤火造成的。你想想,虽然六月份的天气很潮湿,但如果一个人没什么病的话,他是绝不会去烤火的。”

事情的真相都符合福尔摩斯的推理。他把事情解释过了之后,一切都显得异常简单。我的想法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我的脸上,他看了看我,笑了笑,十足的挖苦意味。

“天机不可泄露呀,我一解释,你就没什么兴趣了。有些时候,告诉了别人结果,却不说理由,这样才最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福尔摩斯说道,“所以,你已经决定了要去伯明翰了吗?”

“这是当然的!这又是一件什么样的案件?”我问道。

“现在外面停着一辆四轮马车,我的委托人正在里面等着我。关于这个案件的情况,待会儿我会在火车上告诉你。现在你能离开吗?”福尔摩斯问我。

“稍等一下吧。”我匆忙地给邻居写了一条便条,然后跑到楼上向我的妻子交代了一些事情。等我弄完之后,福尔摩斯已经在门外的石阶上等着我了。

“你的邻居也是医生。”福尔摩斯眼神瞟向我的隔壁说着。我随着他的眼神望过去,门上的黄铜门牌直接暴露了邻居的信息。

“没错,他和我一样,也买了个诊疗所。”

“也就是说这个诊疗所很早之前就在这里了?”

“嗯,这个房子一落成之后,它和我的诊疗所就都成立了。”

“哦!原来如此。不过,相比之下他的生意有些冷清啊。”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你又是从何而知的呢?”我边走边问他。

福尔摩斯说:“我的朋友,台阶,是台阶啊。你有没有注意到,你家的台阶足足比他家的薄了有三英寸。来吧,先让我做下介绍: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我的委托人。嘿,车夫先生,请加快点速度,这样我们才能够赶上火车出发的时间。”

派克罗夫特先生就坐在我的对面,他的表情真诚并且坦率,脸上还长着一些卷曲的小黄胡子,闪亮的大礼帽和整洁朴素的黑衣服,能看出他是那种聪明伶俐的城市青年。魁梧高大的身姿和气宇轩昂的形象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他是被称为“伦敦佬”(译者注:伦敦佬是那些居住在伦敦东区,也就是贫民区的人的代称。)的那一类人,在英伦三岛,优秀的体育家和运动员大多是从他们这类人中出来的,其他阶层出的人非常少。他的圆脸很是红润,尽管上面挂着愉快的表情,但是他下垂的嘴角掩饰不了那异样的悲伤。之后,一直到我们坐上了驶往伯明翰的火车的头等车厢,我才了解到他的麻烦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他才不得不来寻求福尔摩斯的帮助。

“我们要坐七十分钟的火车。”福尔摩斯说道,“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麻烦你把你的那些有意思的经历再完整地讲述一遍吧,我的朋友需要了解事件的情况。哦,因为我也需要把事情的细节再琢磨一下,希望你可以讲得尽量仔细一点。嘿,亲爱的华生,我也不确定这个案件是否有些名堂。但是,它现在已经显露出了一些奇怪和荒诞的特点,这些都是我们所喜欢的。派克罗夫特先生,现在是你的时间,我不会再干扰你了。”

这位年轻朋友望着我,两只眼里闪着光,然后说:“这种事情真是倒霉透了,我好像是被人给骗了。但是,这看起来又并不像是被骗了,而且我也没觉得我被骗了。可是,如果我真的把这个饭碗丢掉,换得的代价是一场空,那么我真是蠢死了。华生先生,我并不是很会讲故事,下面就是我所遇到的事情:

“我以前在德雷珀广场旁的考克森和伍德豪斯商行供职,今年初的时候,商行被卷入了委内瑞拉公债券案,之后就一蹶不振。后来,商行宣布破产,我和其他的二十六名员工都被解雇了。我在商行里工作长达五年,考克森老先生对我印象挺好,就给我写了一份评价很高的推荐信。我也东奔西走去寻找新的工作,但是结果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到哪里都是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以前我还在考克森商行供职的时候每星期薪金三镑,存储了有七十镑左右。但是这一点钱根本无法支撑我的生活,没过多久,钱就花光了。我穷得叮当响,甚至连写信回复招聘公司信息的钱都拿不出来了。这段时间我不知道走了多少公司和店铺,靴子都磨破好几双了,始终还是没有找到工作。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得到消息说莫森和威廉斯商行——就是那家位于龙巴德街上的非常庞大的证券商行有一个空缺。我大胆地说一句,关于伦敦东部的中央邮政区的情况,你或许并不熟悉,但我可以肯定地说,那可是整个伦敦最富裕的一家商行。可是那家商行有个明确的规定:所有应聘者只能通过信函应聘。虽然我觉得自己受聘的概率不大,但我还是寄出了前老板对我的鉴定书和自己的应聘申请。收到回信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信中要求我在下个礼拜一赶到商行,只要我的外貌审核合格的话,我就马上可以工作了。有的人猜测,我的应聘申请是经理在一大片申请书中随意抽取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具体的筛选标准。无论如何,幸运之神落到了我头上,我简直是高兴到了极点。我要做的工作还是和以前一样,最初的薪水只有一镑一周。

“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才是我感到怪异的地方。我的住所位于汉普斯特德街不远处的波特巷17号。那天晚上,我正在寓所里吸烟,房东太太给我拿来了一张印着‘财政经理人阿瑟?平纳’的名片。虽然我压根就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更加无法猜出他来找我的目的,但我还是让房东太太带着那人进来了。那人一进来,我便开始打量他:头发、眼睛、胡须都是黑色的,可鼻头却很亮;不胖也不瘦,中等身材罢了。并且我还发现他的步履轻盈,说话速度很急切,应该是一个不愿意浪费时间的人。

“‘你应该就是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吧?’那人问道。

“‘先生,我正是。’我连忙回答他,一边替他拉了一把椅子。

“‘考克森和伍德豪斯商行是你之前工作的地方吗?’那人又问道。

“‘确实是这样,先生。’

“‘那你最近是不是收到了莫森商行的录用通知呢?’

“‘的确是收到了。’

“‘哦,这就对了。你应该还记得帕克先生吗?就是考克森先生的经理,他总是在我面前对你赞叹不已。他告诉我你在理财上很有天赋,还有不少卓越的业绩。’那人继续对我说道。

“虽然我在工作上一直很能干,但我没想到城内的人会如此夸奖我。所以在听到他这一席话之后,我已经非常得意了。

“‘你觉得你的记忆力怎么样呢?’那人问道。

“‘我自己认为还是不错的。’我略带谦逊地回答道。

“‘你在丢了工作之后,还有关注现在的商情吗?’他接着问道。

“‘这是当然的!只要是证券交易所牌价表上面的信息,我每天早上就一定会留意。’我自信地说道。

“‘你倒是很下功夫!’他高声喊了出来,‘也是,这样才能创造财富啊!我想简单地测试一下你,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埃尔郡现在的股票牌价是多少,请回答?’

“‘在一百零六镑五先令到一百零五镑十七先令半之间。’我立刻答道。

“他又继续问道:‘那新西兰现在的统一公债又是多少呢?’

“‘一百零四镑,这问题都太简单了。’我笑着说道。

“‘接下来,英国布罗肯?希尔恩股价是多少?’他问道。

“‘在七镑到七镑六先令之间。’我轻松地答道。

“‘这简直是太棒了!’他一下子高举双手,欣喜地呼叫起来,‘你全部都回答对了。亲爱的派克罗夫特先生,依你的才能只去莫森商行当个小小的书记员,简直是大材小用了!’

“你们试着想想,他对我的才能做如此高度的评价,是多么让我惊讶啊。

“‘是吗?’我对他说着,‘平纳先生,其他人可不是这样看我的。现在的我能找到这个工作可不容易,我也非常珍惜这个机会。’

“他非常不满意我的话,大声说道,‘先生,你这说的是什么丧气话。干这事根本发挥不了你的才能,你的事业应该是蒸蒸日上,一片光明才对。你认真听我说,我非常欣赏你的能力,尽管我向你提供的工作和薪水与你的才华相比还是非常少,但是相对莫森商行来说,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你能给我说说你去莫森商行工作的时间吗?’

“‘就是下个礼拜一了。’我回答道。

“‘哈哈哈……这样吧,我和你打个赌——你压根就没必要去那里。’他笑着说。

“我觉得非常诧异,说:‘什么?你让我不去莫森商行工作?’

“他肯定地说道:‘没错,先生。如果你来我这里,你将会成为一位经理,去管理法国中部一家五金有限公司。当然,它现在已经有一百三十四家的子公司分布在法国城乡各地。不仅如此,布鲁塞尔和圣雷莫两地也各自经营着一家子公司。’

“这可真是太令我惊讶了。‘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听过你说的这个公司。’我迟疑地说道。

“‘你没听过很正常。’他回答道,‘因为这家公司的业务一直都是悄无声息地进行的。公司的资本都是来自于私人提供的,酒香不怕巷子深,买卖兴旺了还需要做什么宣传吗?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和总经理是我的弟弟哈里?平纳,他同时也是董事会的一员。因为他知道我在这里认识的人很多,就一直让我给他寻觅一个精干,精力充沛又吃苦耐劳,同时工资要求不高的年轻人。就在帕克和我说到你之后,我就决定今晚来拜访你了。虽然这样对你有点不公平,我们给你开出的工资只有绵薄的五百镑而已。’

“‘天哪!一年就有五百镑!’我惊讶得不得了,忍不住大叫道。

“‘没错,而且这也只是起初的工资。除了基本工资之外,只要是你代理销售出产品,你都会有百分之一的提成。我绝对不是在骗你,提成的数量会远远多于你的工资。’他说道。

“我说道:‘但是我对五金这方面一点都不了解啊。’

“‘我的天啊,你说的是什么话啊?你懂会计啊,这就够了。’他回答说。

“我的脑袋已经无法再思考了,即使坐在椅子上,我的身体也开始摇晃了。突然间,我想到了一处疑点。

“我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坦白地说吧,虽然莫森商行给我提供的薪水不高,可是我能确定它是一定靠谱的。至于你们公司嘛,我实在是所知甚少……’

“‘哎呀,精明,真是太精明了!’他喜出望外,笑着说道,‘你就是我们所需要的人。看吧,你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这正符合我们的要求。如果你愿意接受我们的工作,我会先预付你一百镑的工资,喏,这是一张一百镑的钞票,先收起来吧。’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我激动地说道,‘那我什么时候去上班呢?’

“‘明天下午一点钟,就在伯明翰,’他回答道,同时从口袋里取出一张便条递给了我,‘我弟弟的公司在科波莱森街126号乙有一处临时设置的办公地点,你带着这个去找他就可以了。相信我,他一定会任用你的,我们已经说好了。’

“‘平纳先生,老实说,我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要怎么向你表达我的谢意了。’我欣喜地说道。

“‘朋友,放松点,你不用这么客气。这些都是你能力所得的。只是现在这里还有两件小事需要弄明白,别紧张,这只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看到你手边那张纸了吗?我来说,你来写:我本人非常希望担任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经理一职,并且年薪不得低于五百镑。’

“我按他说的写好后,他就收起那张纸,并放进了口袋。

“‘哦,还有一件事还没说,你打算怎么和莫森商行说呢?’他问道。

“我刚刚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莫森商行的事竟然完全忘记了。‘不用担心,我会给他们写封辞职信的。’我不在意地说道。

“‘事实上,我不希望你这样做。之前因为你的事情,我与莫森商行的经理有过很大的争执。我曾经跑去向他打听你的事迹,他相当地愤怒,还不断地指责我挖他们商行的墙根……’我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打断了他,说:‘既然你们想任用一些有能力的人,就不应该舍不得花钱,用钱留住人才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他有些自嘲地说道:‘可是他就偏偏相反,他宁愿拿少的薪水,也不愿意像你一样拿着多的薪水。’我又说道:‘我们来打个赌吧,赌注只要五个金镑。假设我的请求他接受了,那么他就不会再给你任何回复了。”他说道:“没问题,我同意!他当时说的原话是:毕竟是我们给了他离开贫民窟的机会,你觉得他会那么随意地离开我们吗?’

“我气愤地叫了出来:‘他真是个可恶的坏人!我们连面都还没见过,我凭什么一定要留在他们商行呢?哼,既然你都说不让我给他写信了,我压根就没必要告诉他。’

“他一下子推开椅子,站了起来:‘那好吧!我们就算说好了。这真是太让人高兴了,我竟然帮自己的弟弟找到如此有能力的伙计。请拿好这封信吧,还有,这是那一百镑的预支工资。哦,对了,你记下地址吧:科波莱森街126号乙。千万要记住——明天下午一点钟,一定要准时。先生,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晚安了!’

“以上就是我能记得的所有的情况了。亲爱的华生医生,你能设想到我当时的心情吗?我是多么高兴自己交了好运,一直到半夜的时候,我还高兴得睡不着。第二天清晨,我早早地坐上了去往伯明翰的火车,因此我的时间还是很充足的。我在新大街上找了一家旅社,放好行李之后,就开始寻找纸上的地址。

“当我到达约定的地方时,还差一刻钟才到一点钟,但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科波莱森街上有两家很大的超级市场,在它们之间有一条甬道,这就是126号乙。甬道的终点是用石头铺成的弯弯曲曲的楼梯,从石梯走上去就能看到许多的套房,它们通常被一些自由工作者,或者是公司租赁作为临时办公的地方。每面墙上都有租户信息的牌子,我找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发现所谓的‘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标志。霎时,我感到非常的惊慌,开始怀疑这是不是那个人精心设下的圈套。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长得非常像昨晚的那个走了上来,并且朝我打起了招呼。他的身材和嗓音都与昨晚的那人相同,只是他的下巴很干净,没有一点胡茬儿,头发的颜色也很浅。

‘‘您是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吗?’他问道。

‘‘是的。’我回答道。

‘‘嗯!我正等着你呢,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早。今天早上,我的哥哥给我来了一封信,他对你可是赞不绝口啊。’他说道。

“我略带歉意地答道:‘对不起,我刚刚没发现你的到来,当时我正在寻找你办公室的位置。’

“‘是吗?那就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们也是上个星期才租到这里作为临时的办公处,公司的铭牌还没来得及挂上去。现在请跟我来吧,我们抓紧时间谈谈重要的事。’

“我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走到了高楼的顶层,来到了临时的‘办公室’。那两间小屋子位于房顶的石板瓦的下方,里面空空如也,满是灰尘,甚至连窗帘和地毯都没有。我曾经想象过办公室样子,像我通常见到的那样:房间很宽大、敞亮,窗户和地面都很干净,一排接一排的员工坐在那儿办公……但是这个屋子里就只有两把松木做的椅子和一张简朴的小桌子,上面有一本总账,桌边还有一个装废纸的篓子。毫无疑问,这就是它的全部摆设。

“‘派克罗夫特先生,你先别泄气。’我的新老板似乎看出了我满脸的不乐意,便顺口说道,‘罗马是一天就可以建成的吗?我们有足够富裕的资本,只是不会在办公室上面下大功夫罢了。你请坐,先把那封信让我看看。’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封信递给他,他相当细致地浏览了一遍。

“‘这样看来,你给我哥哥阿瑟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呢。’他说道,‘我知道他是一个有眼光的人。就像你知道的那样,他非常相信伦敦人,我却对伯明翰人情有独钟。可是,这一次我决定要接受他的建议,我宣布:你正式被录用了。’

“‘那我要做些什么呢?’我问道。

“‘在巴黎,我们有一个收集英国制造的陶器的大货栈,法国的一百三十四家子公司的产品都是从那里运去的,你去管理那个大货栈好了。这些商品在一个星期之内就能够收购齐全。在此期间,伯明翰这里还有些重要事等着你去做。’他说道。

“我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呢?’

“他一声不吭,然后把手伸进抽屉中拿出了一本大红书。

“‘这是一本巴黎工商行的名录,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有行业的名称。’他说道,‘我要你做的就是:你把它带回去,然后抄下五金商户以及他们的住址。’

“‘好的,我一定会照做的。但是现在不是已经有分类表了吗?’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种分类表一点都不靠谱,我们的分类标准和它们不完全一样。抓紧时间抄吧,我需要你在星期一的十二点交给我单子。要是你和信中说的那么有激情和能力的话,你会发现这个公司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发展平台。下次再见了,派克罗夫特先生。’他说道。

“我把那本大红书夹在了腋下,一路上怀着纠结的思绪回到了旅馆。一方面来看,我被他们公司正式地录用了,现在我手上还有预支的一百镑钞票;从另一方面来看,办公室相当破落,公司连铭牌都还没有。作为一个能一眼看出很多事的实业人员来说,这个东家的经济状况实在是让人怀疑。不过,话虽如此,总之我现在是收到钱了,然后我就开始抄写书上的东西。星期日的一整天我都一直忙活着,直到星期一,我也才写到字母H的地方。我决定要去那里找我的老板,和上次一样,我在那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发现了他。但他交代我要继续抄下去,等到星期三再来找他。可是一直到了星期三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把它抄完,又要继续延后到星期五。就在昨天,我把花费一个星期抄写的东西交给了哈里?平纳先生。

“‘真的太谢谢你了,’他高兴地说道,‘看来一开始我把这个工作想得太简单了。不过,这个名单确实很有用。’

“‘那是当然的,我可是花了很多时间呢。’我说道。

“‘从现在起,你需要再抄一份出售瓷器的家具店的单子。’

“‘好吧。’我有些无奈地说道。

“‘明天晚上七点钟的时候,你再来这里向我汇报一下你的进度。你也不要太过于忙碌了,今天已经辛苦了一天,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可以在今晚去戴斯音乐厅听听音乐,这对你绝对是有好处的。’他满脸笑意地说着,我在看到他的脸时,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在他的左颚上边的第二个牙齿竟然是金牙。”

福尔摩斯不断地搓着两只手,显然是很高兴,而我却诧异地看着派克罗夫特。

他接着说道:“我明白,华生医生,你现在一定觉得很奇怪。情况是这样的:伦敦的那个家伙在和我交流的时候,在我说到不打算去莫森商行时,他大笑了起来,在这时我发现他的第二颗牙齿也是金牙。你想想看,两种不同的场景我都看到了那颗金牙,再说了,那两人的说话声音和身材也完全相同,而不同的地方,也是可以用剃须刀和假发就可以改变的。所以,我深信,他们兄弟两个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虽然现实中也有很多长得完全一样的两兄弟,但是在同一个位置镶着完全相同的金牙是极不可能的。他还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恭恭敬敬地送我出去,来到街上之后,我就茫然不知所措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旅馆的,然后用凉水狠狠地洗了下头,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整件事。他把我支使到伯明翰来是为了什么呢?他怎么会比我先来到这里?他自己给自己写一封信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归根结底,我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些事,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艰辛了。后来我就想到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这对我来说可能是一团乱麻,但对他而言可能就很清楚。我急忙赶上了回城的夜车,今天一大早就来探访福尔摩斯先生,并且邀请你们同我一起去伯明翰。”

这位证券事务所书记员的经历实在太诡异了,当他讲完之后,我和福尔摩斯都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之后,歇洛克?福尔摩斯斜着看了我一下,就后背一仰,靠在座垫上面,脸上是常见的神色,那样子就像是鉴赏家喝进第一口美酒一样——惬意的同时还想要说点什么。

“这个案件让人极其满意,对不对,华生。”他说道,“这里面有许多地方使我感兴趣。我想你一定同意我的意见,我们到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在伯明翰的临时办事处,顺便也去看看那位哈里?平纳总经理,这对于我们两个来说,可真是充满趣味的经历。”

“但是,我们要如何才能见到他呢?”我问道。

“这你不用担心。”霍尔?派克罗夫特显然很高兴,连忙说着,“我可以说你们是我可靠的朋友,现在也在忙着找工作,这样你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去见他了。”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借口。”福尔摩斯满意地说道,“我倒是很急切地想要会一会这位神秘的名流,看看我能不能找出他究竟使用的是什么花招。我亲爱的伙伴,到底是你身上的什么能力让你找到了这样一份工作?这样或许就……”说到这儿,他就停了下来,一边啃咬着自己的手指甲,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直到我们来到新大街之前,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晚上七点钟,我、福尔摩斯和我们的新朋友才慢慢地来到科波莱森街上的神秘公司的临时办公室。

霍尔?派克罗夫特道:“我们完全没有早到的必要。显而易见的是,他只是到这里来会我,因为除了他指定的那个时间以外,这个房间是空无一人的。”

“这是个值得注意的地方。”福尔摩斯说。

“嘿,你们快看,前面的那个人就是哈里?平纳。”这位书记员突然打断了福尔摩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位浑身黑黑的,衣服却是干干净净的身形短小的男人。显然,他现在十分慌忙地在街上快步走着。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招喊街对面那个卖晚报的小孩子。那个小孩穿过车流,卖给了他一份晚报就离开了。之后,哈里?平纳就拿着报纸,进了门内。

“他已经进去了!”霍尔?派克罗夫特急忙叫道,“那就是我说的公司的临时办事处。快,跟着我走,我会尽量把事情安排得容易些。”

我们跟在霍尔?派克罗夫特的后面,一口气爬上了五层楼,然后他在一间开了一半房门的房间前停了下来。我们的委托人在门口顺了顺气,然后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接着里面就传出了一个让我们进去的声音。屋内的情景和霍尔?派克罗夫特描述的完全相同,空空如也,基本上没有什么摆设。刚刚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人现在坐在屋内唯一的一张桌子旁边,桌上还放着刚买的晚报。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脸孔是极度惊惧的样子,那感觉像是悲恸,又远远不只是悲恸,就像是濒临死亡却无力可施的恐惧样子。大滴大滴的汗珠不停地从他的额头上掉下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像鱼肚一般,两只眼睛睁得极大,一动不动地盯着霍尔,仿佛从没见过他一样。我看向霍尔,发现他的表情也很诧异,想来他的老板平常绝不是这样的表现。

“平纳先生,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霍尔说道。

“嗯,没错,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平纳缓缓说道,很明显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并且还在开口前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和你一同来的这两位先生是来干什么的?”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哈里斯先生,他来自伯蒙奇;这一位就是本镇人,他叫普赖斯。”霍尔连忙解释道。

霍尔先生很懂得见机行事,接着说:“他们和我一样,都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也是最近才丢了工作。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期望你能给他们提供一个工作。”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平纳先生十分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哈哈,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们的。这位哈里斯先生,你擅长些什么呢?”

“会计方面是我的强项。”福尔摩斯对他说道。

他说道:“嗯,非常好,正好符合我们的需要。那么这位普赖斯先生呢?”

“我和霍尔一样,也是书记员。”我随口说道。

“我非常期待你们能得到公司的任用,结果一确定,我会立刻通知你们的。所以,看在上帝的分上,请你们快点离开吧,拜托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后面的几句话声音非常尖锐,好似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样。福尔摩斯和我对视一望,没有说话,霍尔?派克罗夫特识趣地又向前靠近了一步。

“平纳先生,难道你不记得了吗?你还没有告诉我今天的任务。”他提醒着那人。

那人似乎已经平复自己的情绪,语气平静地说:“我记得,我当然没有忘记这件事。派克罗夫特先生,假使你和你的朋友们不会觉得厌烦,反而愿意在这里静候片刻的话,那么,请给我三分钟的时间,之后你们说什么我都会遵从的。”他有礼貌地从椅子上起来了,然后朝着我们微微点头致意,就从另一头走了出去,还不忘关上了门。

“现在是什么情况?”福尔摩斯压低声音说道,“他会不会悄悄溜走了?”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派克罗夫特肯定地说。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呢?”福尔摩斯问道。

“因为那扇门只能通往套间里面。”派克罗夫特答道。

“里面没有其他出口吗?”福尔摩斯说。

“我非常肯定,没有。”派克罗夫特说道。

福尔摩斯接着问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吗?比如说,家具?”

“直到昨天里面还什么都没有。”

“既然这样,他待在里面要做什么呢?这还真叫我摸不着头脑,你们说,这个哈里?平纳会不会被吓傻了呢?那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才吓成这样的?”福尔摩斯困惑地说道。

“他肯定已经在怀疑我们的身份了。”我提醒说道。

“你说得没错。”派克罗夫特也跟着附和道。

福尔摩斯微微摇了摇头,并不赞同我们的说法:“你们要知道,我们进来的时候他已经面无人色了,所以他不会是因为我们才被吓到的。”福尔摩斯向我们解释道,“唯一的可能是……”突然,里面套间传出了一阵接一阵敲打门板的声音,中止了福尔摩斯要说的话。

“他到底在做什么呢?怎么会从里面敲门呢?”派克罗夫特大声叫道。不一会儿,敲打门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并且声音比之前更大。我们三个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里屋的门。我扭过头看了福尔摩斯一眼,他虽然面色严肃,身体却早已是跃跃欲试的状态了。突然,门后又传来了一阵口腔吞咽时喉头鼓动的声音和一阵木器被敲打时发出的咚咚咚的声音。福尔摩斯听到之后,疯狂地用身体向前冲,希望撞开里屋的房门。但是,门被从里面扣上了。我和派克罗夫特也学着福尔摩斯的动作,一齐使尽全身的力气撞到门上。终于,其中一个门合页断掉了,紧接着另一个也断掉了。突然,砰的一声,门倒了下去。我们都一拥而入,全都进到套间里面,但里面空空如也。

一时之间,我们都感到不知所措,但是不大一会儿,我们就发现了靠近我们进来的那个屋角还有一个小门。福尔摩斯奔过去把门推开,只见在地板上扔着一件背心和外套,而就在门后的一个挂钩上面,那位所谓的法国中部五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先生,把自己裤子上的背带绕在了脖子上自杀了。他的两个膝盖都弯曲着,头挂的位置与身体之间形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由于身体已经悬空了,他两只脚后跟咚咚地敲打着木门,看来打断我们讲话的声音就是这个了。我一把把他拦腰抱住,然后举了起来,这个时候,福尔摩斯和派克罗夫特立刻解开了他脖子上有弹性的裤子背带,从他已经发青的皮肤可以看出,那根背带已经勒得很深了。我们一起把他搬到了外屋,放在地上。此时,他已经是面无人色了,轻微的喘息带动发紫的嘴唇不停地颤动,样子十分吓人,和五分钟前的状态完全不同。

“华生,你看他还有救吗?”福尔摩斯急切地问道。

我趴下身子,开始检查这个人的身体。可是他的脉搏微弱而有间歇,呼吸却是越来越费力了,眼睑也只是轻微抖动着,白白的眼球也露了出来。

我检查完之后,说道:“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情况危急,但现在他已经活过来了。快把窗户打开,顺便递给我一个冷水瓶。”我立刻把他的衣领解开来,又往他脸上泼了些冷水,然后就给一直给他做人工呼吸,直到他自然地长长呼出一口气为止。

“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一边站了起来,一边说道。

福尔摩斯沉默着立在桌子旁边,两只手插在裤袋中,头也低垂着。突然,他开口说:“现在我们可以报警了,等到他们过来后,这个案子就可以全部交给他们了。”

“真是活见鬼,这件事我还是一点都没弄清楚。”派克罗夫特恼怒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叫喊道,“不管他们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干什么,可是……”

“哼!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福尔摩斯不耐烦地说道,“一切都是为了这最后的突然行动。”

“可是,其他的事呢?”派克罗夫特不甘心地问道。

“那些事都已经是明明白白的了。华生,你有什么看法?”福尔摩斯问道。

我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自己的双肩,说道:“我必须承认我对此莫名其妙。”

“哈,只要你把所有的事都串起来思考,结论就出来了。”福尔摩斯说道。

“你得出了什么结论呢?”我问道。

福尔摩斯接着说道:“这么说吧,整件案子有两个关键点。第一,他之前要求派克罗夫特书写一份声明,保证会为这个荒唐的公司服务。这已经相当让人注意了。”

“恕我愚钝,这一点我还真没注意。”我羞愧地说道。

福尔摩斯继续解释:“你想想看,他们为什么要求派克罗夫特一定要写一份书面声明呢?这一点都不符合常规。一般情况下,类似的这种安排只需要口头约好就可以了,而这一次的情况也没有特殊到改变惯例。小伙子,你还是没有觉察到吗?他们只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来获得你的笔迹罢了。”

“我的笔迹对他们有什么用处呢?”

福尔摩斯高兴地说:“你问得很好,到底有什么用呢?只要这个问题得到了解答,这个案件就能大大地前进一步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推测的原因是——有人想要去模仿你的笔迹,所以不得不出钱买到你的笔迹样本。第二点,平纳先生强烈劝说你不要辞职,要让那个莫森商行的经理认为,在星期一的时候,与他素未谋面的霍尔?派克罗夫特先生会到他这里上班。”

“哦,上帝啊!我怎么会如此地愚蠢。”我们的委托人激动地喊道。

“现在我们再来说说他设法得到你的笔迹的原因吧。我们假设真的有一个人要冒充你的名义去那上班,一旦字迹被发现与申请书上的不符,那么他立刻就会露馅。但是,只要在就职之前,那个顶替你的人能够学会你的笔迹,这个计划就没有漏洞了,因为莫森商行里面应该没有一个人知道你长什么样。”福尔摩斯说道。

“确实没有一个人知道我长什么样子。”霍尔?派克罗夫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

福尔摩斯:“这真是太好了。整件事最紧要的地方是:既要不让你辞掉莫森商行的工作,又要把你与知道真相的人隔离开,这样一来,你就无法知道有人冒充你的名义去莫森商行就职了。他们的计划是:先给你预付一大笔钱,把你带到伯明翰这样偏僻的地区,然后一直给你安排事情做,让你忙到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回伦敦。这样,他们的计划就不会有差错了。我说的这些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但是,我还是搞不懂他为什么要扮成他的哥哥?”

“哦,这个原因也很好解释。很明显,这件事情中有两个人参与,另一个早已用你的名义出现在莫森商行了。他们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但你的老板又必须有人扮演,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假扮自己的哥哥来迷惑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昨天不经意间看到了他嘴里的金牙,恐怕到现在你还是认为他们是模样长得非常相像的兄弟吧,而且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疑的。”

听完福尔摩斯的话,派克罗夫特愤怒地双手紧握,不停地在空中挥舞。“天啊!”他叫喊道,“在我被他们耍得团团转的时候,另一个冒充我的人会对商行做什么事呢?我现在该如何是好?聪明的福尔摩斯先生,请你给我指条路吧!”

“现在我们得知道莫森商行的情况,快给他们发份电报问问。”福尔摩斯说道。

“每个星期六的时候,他们十二点就关门了。”派克罗夫特说道。

福尔摩斯提醒道:“这不碍事,不是还有看门的人或巡逻的警卫员……”

“哦,我想起来了。我以前听城里人说过这回事:莫森商行里面保留着许多珍贵的证券,所以他们一直保持着警务队看守商行。”

“这真是太棒了!只要我们给他发去电报,询问一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同时也能知道那里是不是真有一个叫霍尔?派克罗夫特的书记员在那里办公。不过,我还有一点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人会在看到我们的时候就自杀呢?”

“报纸!”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们转过身去,那个人已经坐起来了,尽管他的脸色还是苍白得吓人,但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双手不断地抚摸着咽喉四周的宽宽的红色勒痕。

“没错,就是报纸!”福尔摩斯突然变得无比兴奋,高兴地大叫道,“实在是太愚蠢了!我把我们来访的事想得太多了,竟然把报纸给忽略掉了。不用说,报纸上绝对有重要的信息。”

他拿起桌上的报纸迅速摊开了来,喜出望外地喊道:“华生,快看这里的一条。”

他大声地向我们解释:“这是一份早版的《旗帜晚报》,是伦敦的报纸。看,这里就是我们寻找的内容,看看大字标题说什么:‘伦敦城内的抢劫案。发生在莫森和威廉斯商行的凶杀案。预谋好的特大抢劫案。罪犯被抓获。’亲爱的华生,这些都是我们想知道的吗?麻烦你声音大点,读给我们听听。”

从报道的位置来看,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小案子,文章内容是:


“今天下午,伦敦发生了一件恐怖的抢劫案,导致一人死亡,目前犯人已被抓获。前不久,著名的莫森和威廉斯证券行存入了超过百万镑以上的天价证券,他们为此也设立了警卫人员看守商行。商行经理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不仅配置了最新款的保险柜,还在楼上安排了日夜看守的武装警卫,以确保安全。上个星期,商行录用了一名叫霍尔?派克罗夫特的新职员。后来人们才发现,他就是臭名昭著的造假币和偷盗的罪犯——贝丁顿。这个罪犯和他的弟弟服役满五年,刚被释放出来。他获得公司任用的具体手段,目前仍不得而知。在混进公司之后,他迅速摸清了锁口的形式,并且掌握了保险库和保险柜锁口的设置方法。

莫森商行有个规定,星期六中午十二点起,全体职员不用上班。下午一点二十分的时候,苏格兰场的图森警官发现一个怀抱着毛毡料手提包的人从公司里出来了,他感到非常的奇怪,有些怀疑这个人的行为,于是就跟踪着他离去。在警官抓捕他的时候,犯人拼命抵抗,后在波洛克警官的帮助下,终于把他抓获。一经调查,便确定这是一起早有预谋的抢劫案。警官后来从犯人的手提包中发现了许多矿产业和其他公司的高额股票,除此之外,价值十万英镑的美国铁路公债券也在其中。在警官搜索屋子时,那位可怜的警卫的尸体在一个大型的保险柜中被发现。要不是图森警官判断准确,人们恐怕不会这么早发现警卫员的尸体。经检验之后证实,警卫员的颅骨从后面被火钳打碎。毋庸置疑,贝丁顿借口自己落了东西在公司里,再次回到楼里,迅速杀死了警卫员,并卷走了大保险柜内的股票和债券,然后准备逃逸。以前,他的弟弟经常与他一起作案,此次查证之后表明,暂未发现其弟参与犯罪的痕迹,至于他的下落,警方仍在极力搜寻……”

“一切都清楚了,我们这次可是给警察厅帮了个大忙。”福尔摩斯看了看窗户边上那个早已缩成一团、面无人色的人,说道,“人类的本性可真是让人感到迷惑。华生,看看,像他这样的坏蛋和杀人犯竟然也会有感情,知道哥哥脑袋不保,自己立马就要了结生命。但是,我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我和华生留在这里看着他,派克罗夫特先生,麻烦你去通知一下警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