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美育的功能

通过美育所培养和提高了的审美能力，不但使人在与德育、智育、体育的结合中成为全面发展的人，而且还使美感渗透到情感、认识、道德和造形活动中，促进着德智体美的发展（正如德智体三育也同时促进美育的发展一样）。这就是说，美育的功能是多方面的，概括起来，主要表现为下列五个方面，即以美冶情、以美启真、以美储善、以美塑形和以美促劳。下面分别论述。

一、以美冶情

美育的本质既然是情感教育，基本任务既然是培养以积淀着理性的情感为基础的审美能力，那么，从美育的功能角度看，同时也就表现为冶情作用。人作为血肉之躯的感性存在，追求感性快乐是其本性；人作为一种有理性的生物，同时又追求精神的愉快与自由。但是纯粹的感性快乐的追求只能使人动物化，同样，纯粹的理性追求也会导致人的感性的萎缩。前者使人成为自身生理属性的奴隶，后者使人变成精神与社会规范的附属物，两者都使人成为片面的不自由的人。审美活动的功用就在于使这两个对立的方面统一和协调起来，在感性与理性的统一中成为真正的自由人，这就是以美冶情。冶情，又包括两个方面，即冶情（狭义的）和怡情。冶情侧重于把感性的人变成理性的人，主要消除人的情感中的低级成分，使之升华和净化，这就是我们前面着重谈过的陶冶感情，也就是黑格尔曾指出的：“按照席勒的看法，美感教育的目的就是要把欲念、感觉、冲动和情绪养成本身就是理性的。”[1]这就是以理节情，使人成为具有高尚情操的人。“冶情”同时还有另一方面的功能或作用，这就是“怡情”，它侧重于把纯理性的单面人、枯燥的人变成全面的和充满生活情趣的人，使人能享受人的存在本身的意义。

美育的怡情功能具体表现为给人提供健康的娱乐和消遣。人们每天除了八小时工作以外，不能就是吃喝睡觉，还有相当的闲暇时间。如何度过这些闲暇时间，对一个人的情感状态和身心健康都颇为重要。如果在紧张劳动之余能参与一些多少带有点审美趣味的娱乐活动，就可以更好地消除身体的疲劳、内心的烦闷和情感上的空虚，这就大大有益于人的身心健康，从而不但提高生存的质量，而且也可能延长生存的时间。当前，西方一些发达国家有的实行每周五天工作制，每天工作七小时；在我国，随着现代化建设的日益发展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广大人民群众的闲暇时间肯定也将逐渐增多，从而为人的全面发展提供更好的条件。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恩格斯都曾说过，将来的共产主义社会，不再是以每天能创造多少产品而是以创造多少闲暇时间作为衡量这个社会发达水平的标志。因此，从社会来说，如何使广大社会成员的闲暇时间得到最好的利用，就成为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问题。从个人来说，除了充分利用这日益增多的自由时间和闲暇时间进行新的知识技能的学习以外，如果同时也参与一些审美游艺活动，对于培养自己成为全面发展的人就是不可缺少的。在当前的条件下，自然还需要把大量的时间投入劳动与工作中，但八小时以外的时间仍然可以充分加以利用。例如，可以听音乐，习绘画，练书法，欣赏诗文、影剧，或者养花喂鸟，打太极拳，到郊外或外地旅游……都可以收到怡情悦性的功效。总之，利用闲暇时间培养一两种有审美情趣的爱好，进而掌握一点艺术创作的技巧，就可以开发自己的潜能，使人生变得更加丰富。如果闲暇时间中无所事事，就会产生空虚感（青少年则会因此而走上邪路），这种空虚的痛苦远胜于艰苦的劳作，久而久之，就会心理失衡、情感变态、精神颓丧。如果能让审美活动充盈闲暇时间，精神就会变得充实活跃，就不会产生空虚、失落的感觉。在这个意义上，审美活动就起到了一种心理平衡器的作用。

二、以美启真

美是积淀着理性的感性形式（所谓理性，就是客观规律的主体化），它的特点是以情动人。因此，对美的鉴赏活动就能增强人们探索真理的热情，激活科学研究中的创造性想象，又能启迪人们的智慧，拓展思维的空间，诱导科学家把对自然规律的探索体现在最合乎目的性的形式中——这就是以美启真。

要使自己的事业有所成就，需要有热情和想象。一方面，科学研究本身虽然不能内在地包含任何主观的情感想象因素，但在研究过程中却又须有情感的外在推动。一个毫无热情和缺乏想象力的人一般很难在科学上有重大发现。科学研究的情感固然主要来自对真理的追求，但同时往往也有精妙深沉的审美情感的参与。大量事实证明，许多有重大发现的科学家在探索真理的过程中都怀有某种宇宙秩序与天人合一的审美情感，而这大都与他们自青少年时代就受过一定的审美教育有关。例如，爱迪生自幼就受到母亲极为精细的有计划的审美教育；爱因斯坦酷爱音乐又拉得一手好提琴，还很喜欢阅读文学、美学和哲学书籍，其中特别喜欢康德、叔本华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1905年他发现狭义相对论时，就是正在弹钢琴时突然灵感来临便一气工作了两周而最终完成的。所以后来他曾说：“我的科学成就，有很多是从音乐启发而来的。”为什么审美情感能对科学研究发生这种积极作用呢？看来，这是与审美对象的完整具体的感性形式联系在一起的，它促使科学家在对规律的高度复杂抽象的探索中尽可能地通过整一、简洁和对称和谐的形式将其表述出来。因此，审美情感就以具体生动的感性力量补充了抽象思维活动的不足，推动科学家去追求在科学发现上的最完美的表现形式。另一方面，审美情感所特有的对心灵的松弛作用和自由感还能适当消除科学研究中过度的紧张与疲劳，从而为创造性想象的充分展开提供条件。

美和审美情感的非功利性快感特性还陶冶了科学家为追求真理而不顾个人利害、不计报酬、不为功名利禄所动的高尚心灵和坚韧毅力，中外古今有众多的科学家和艺术家为了坚持他们的理想，为了追求真善美而宁愿终身贫困、默默无闻，绝不干卖身求荣的事。居里夫人有一句名言：“在科学中最重要的是事，而不是个人。”因而她像躲避瘟疫一样地躲避个人名利。爱因斯坦认为，把人们引向艺术和科学的最强烈动机之一，是要逃避日常生活中令人厌恶的粗俗和使人绝望的沉闷，是要摆脱人们自己反复无常的欲望的桎梏。科学家们这种为探求真理而不计名利的卓绝品格，在相当程度上是与艺术和审美教育的熏陶密切相关的。

艺术与审美教育对科学研究的启发作用，也许更集中地表现为主体对客观事物的内在规律性具有一种无意识的或自觉领悟的能力。无意识和直觉在创造发明中的重要作用现在已经被普遍承认。其实，早在两百多年前，康德就极为深刻地指出了这一点。他认为，科学发明和艺术创造并不能完全依赖线性逻辑思维，还需有“模糊观念”（按：即“无意识”）和“判断力”（按：即直觉）的参与。他说：“知性在模糊不清的情况下起作用最大……模糊观念要比明晰观念更富有表现力。……在模糊中能产生知性和理性的各种活动……美应当是不可言传的东西。我们并不总是能够用语言表达我们所想的东西。”[2]积淀在美的形式中的规律和理性，确乎是难以靠逻辑思维、日常思维和语言文字所能把握的，正像科学至今也难以穷尽宇宙和生命的奥秘一样。然而，人们却可以通过形象直觉（直观）去领悟其中的奥妙，这就是审美判断力。审美活动和审美教育的重要作用就在于它可以培养人们在纷纭复杂的现象或似乎十分简单的形式外观中把握和领悟隐藏于其中的内在规律性和对人生的无穷意味，这就是对科学研究有极重要意义的“理智直观”（康德），即“自由创造”（爱因斯坦）的能力。按照彭加勒的说法，这种自由创造能力实际上就是一种自由选择的能力，而选择的标准则是是否使人感到美，即按照美感或至少把是否产生美感愉快作为一个重要的参照系来进行选择的，而“谁没有美感，谁就任何时候也不会成为真正的科学家”（彭加勒）。

艺术美不但开阔了科学家对社会、自然和人生的视野，还补充和加深了他们的知识和智慧。这种情形，对社会科学家尤为突出。例如《诗经》和荷马史诗对于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乃至自然科学家都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希腊雕刻，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曹雪芹、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的小说，电影《芙蓉镇》和《红高粱》等，它们的构造和形式特征，它们所提供的典型形象和意境，对于人们认识不同时代的社会生活、领会某种人生哲理，都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作为美的集中表现的文学艺术作品，能不断地鼓舞人们去寻求真理，为实现美好的生活和理想而斗争。《马赛曲》《国际歌》《义勇军进行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格尔尼卡》（毕加索）等不知曾激励过多少人去勇敢地追求真理，为创造未来的美好社会而奋发努力。前些年风靡国内的反思文学和报告文学，又促使着多少中国人为当今的改革进行更深沉的思考和大胆的探索。这就是艺术的力量，是以美启真的最直接的表现。

三、以美储善

美作为自由的形式，不但在其中积淀着真（纯粹理性），而且也积淀着善（实践理性）。审美和美育的最重要的作用之一就是在潜移默化中使人的良知良能得到积累和增储，并进而凝聚、积淀为一种自由的道德心理结构和行为模式，使人变得更加纯真和善良。

善作为道德范畴，起初是为了维持群体和社会的存在与发展而形成的一种外在规范，是“他律”的东西，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逐渐成为人们心中自觉遵守的“自律”。但是，在私有制条件下，并不是所有的人在一切方面都能做到“道德自律”，人与人之间往往充满着尔虞我诈、损人利己的行为，个人与社会始终存在着矛盾与冲突。一方面，要解决这种社会矛盾当然得首先改革社会的经济结构和政治结构；但另一方面，社会的改革又不能不同时伴以包括道德和其他价值观念在内的文化改革。恩格斯在晚年充分地看到了这后一方面问题的重要性，列宁也强调指出了：“千百万人的习惯是最可怕的势力。”鲁迅、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一贯坚持用文学艺术来“改造国民性”“实行道德上的自我完善”和“首先拯救自己的灵魂”。在已取得革命胜利后的国家，上述主张就显示出更加明显的意义。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相当一段时间，许多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最大的失误就在于忽视了包括审美教育和整个文化心理建设在内的教育事业。在一个以不择手段的方式把赚钱当成主要追求的腐败和愚昧的环境中，要想完成社会主义的现代化是难以想象的。因此，必须大力发展教育事业。而在德智体美四育中，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德育与美育关系到一个民族的灵魂和命运。而要使德育和美育真正在每个人的心灵深处扎根，传统的政治教育和道德训诫是必要的，但不要企望在较短的时间内就能提高全民族的素质。我们的目标还应该放眼未来，具有长期的战略眼光，切忌短期行为和实用主义的做法。在这方面，审美教育便具有特殊重要的意义。这是因为审美教育既不带强制性，又不带个人功利性；既能培养人的高尚情操与道德规范，又能使个性得到自由的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说，席勒的这个论断并非完全没有道理：“要使感性的人成为理性（按：即道德）的人，除了首先使他们成为审美的人，没有其他途径。”[3]

审美和美育的储善功能还表现为相对和绝对两个方面。从相对方面而言，文明时代几乎所有的艺术作品中所包含的道德都有其不同的时代、阶级和民族的内涵。一方面，我们对这个包含有特定道德内容的审美对象的爱并不是以今天和现在的标准来衡量的，而是以艺术对象进入共时态的审美情境中来进行道德评价的；另一方面，我们又意识到我们是面对着过去的、幻境中的现实，因而又是以历时态的自觉性对它进行着不离开感性的分析综合。以上两个方面合起来就是有选择地继承，就是美德在心理上的积淀和增储，这样就会逐渐地养成爱美憎丑的自然习性。从绝对方面看，审美对象尤其是艺术美，其美的形式和渗透、包含在这形式中的对人性、人与人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合理关系的肯定又都具有全人类性。这种合乎整个人类生存与发展的目的性以及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规律性，不但陶养、充实和塑造了自我，鼓励人们向一切丑恶作斗争，弥合互相疏远的人我关系，而且可以更深刻地领悟到人与自然之间的动态和谐关系。因此，审美教育在自我、人我及天人这三个方面都能起到其他任何教育所不能完全起到的作用——使人成为既有感性愉快又有严格道德自律的人，从而使人在自觉或又不知不觉中登上了人生的最高境界，这就是人的价值的充分自我实现的境界。审美教育就是通向这最高境界的道路。这是一种道德境界，然而更是一种超道德的审美境界，因为它始终不脱离感性（愉悦）——这就是以美储善。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高尔基深刻地指出：“美学是未来的伦理学。”

四、以美塑形

以美塑形就是按照美的规律来塑造人的形体（包括装饰）和劳动产品及生产生活环境。以美冶情、以美启真和以美储善，主要涉及的是外在美所作用于内在的心灵以及在这种美感的启迪和激发下所发展起来的理性直观能力。这是审美活动的主体方面，是作为人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的内在自由形式，它的基础是人的物质实践和审美实践活动在人的心灵中的内化与积淀；另一方面，这种主体审美能力又是指导和规范人的进一步实践活动的内在依据和动力。作为后者，就表现为具有完善的审美心理结构的人通过新的实践活动，按照美的规律来塑形，即按照积淀了真与善内容的美的形式规律来改造包括人本身在内的整个客观世界，使主体与客体都符合美的规律，具有美的形式外观，这就是以美塑形。

以美塑形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劳动产品的结构工艺和形式外观（艺术也是劳动产品，本书已有专论，此不赘述）；二是人的行为和形式外观。概而言之，也就是本书“美的本质论”中提到的工艺美和人的美这两个方面。从美育的角度说，就是要把审美情感、审美能力和审美理想扎根到心灵中，又表现在实践行动上。就以美塑形而言，就是要促使人们形成一种由自觉到自发的表现美和创造美的愿望、要求和实践能力。从这个意义上说，是否能自觉乃至自发地以美塑形，是检验审美教育是否真正达到了冶情、启真和储善目的的标志。按照马克思的理想，共产主义社会是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物质财富极端丰富从而使人可以过着全面发展的自由生活时才是可能的。物质财富的匮乏只能导致人的精神的不自由；丑陋的社会环境只能导致人性的扭曲。生活在艰难困苦中的人也可能在搏斗中或相互关怀中迸发出人性美的光辉，但这只能在一部分人中并且只能在不经常的条件下保持短暂的或难能可贵的美。从当前西方发达国家在物质产品的精美到人的生活、穿着、仪表的形式美来看，从我国人民在近年来对生活美的热烈追求来看，由于物质财富的丰富和增长，正在不断促进人们更加迫切和自觉地表现出对“以美塑形”的强烈要求。不断增长的物质财富，新技术工艺的采用，正在把我们的城市、乡村以及从生产手段（如从机器到人体医疗美学技术）到日常生活领域（如从服装用具、化妆品到人际交往关系）改造得更具有实用功能和美的形式外观，使我们的生活变得日益美好。而这美好的生活又反过来进一步促进着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的进一步发展。当然，我们不能把物质生活的享受就等同于美，也不可将单纯的外表形式悦目说成是美的形式，重要的还须使自己的精神从物质享受中升华为心灵的更高追求，从形式中感受到某种合乎理性的道德内涵，既扬弃单纯的占有欲，又不沉溺于表面的形式炫耀。要做到这一点，就应在心灵美的基础上使自己的行为和仪表也符合美的要求，从而使自己的生活从内容到外观都变得优美和高尚。

五、以美促劳

劳动创造了美，美反过来又促进着劳动生产的发展。美之所以具有这样的功能，首先就在于劳动过程和劳动产品本身就是按照合规律与合目的的本性来操作和赋形的；而自觉的审美要求和审美理想又能促进劳动条件、操作过程和劳动产品含有更多的美学属性——这就是以美促劳。因此，是否具有一定的审美能力和审美理想，是能否实现以美促劳的关键。在剥削制度下，劳动对于劳动者来说是一种奴役和沉重的负担，劳动者只是迫于生存才不得不按照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客观要求来从事劳动并从而创造了美。但由于劳动者在这种异化劳动中丧失了自我，丧失了对美的享受，因而他们不可能以自觉的审美态度来对待劳动及其产品，这不但限制了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滞阻了美的更快发展，而且更使劳动者本人成为外形丑陋甚至畸形的人。而现代文明社会的发展，正逐步改变着恶劣的劳动条件和只把劳动者当工具使用的情形。随着人的觉醒和人的主体性地位的确立，如何合理地组织劳动，如何按照美的规律来进行劳动生产，已日渐成为从劳动者到生产管理者共同关心的问题和自觉要求。合理的、美好的劳动条件首先使劳动者感到愉快，认识到自己的尊严和价值，使外在强制的压抑与不快感减少到最低限度，从而也就为调动劳动者进一步发挥聪明才干和工艺方面的审美创造能力提供了良好条件。在这方面，劳动环境、劳动条件、工时安排、附属设施（如游乐场所、妇幼保健等）的合理化与美化具有重要的意义；而在克服管理工作即人事安排调度等方面的官僚主义并使人与人（特别是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之间的关系具有民主性和公正性，在处理人际关系中更富有同情心和人情味，便具有特别重要的作用。当然，现代商品经济在创造美好生活的同时也会带来大量的丑怪甚至罪恶，但是，如何把这种丑怪和罪恶减少到最低限度，如何使劳动条件的改善和管理原则与方法的优化和美化进一步提高，使美能够更好地促劳，从而使人们不仅仅把劳动和工作当成谋生手段，而且也日益具有乐生的趣味，这是人在按照美的规律和要求去建造的过程中所需要认真思考的重要课题，同时也是马克思关于未来社会的理想。我们应该为此积极地创造条件，并经过不断的努力来逐步加以实现。

[1][德]黑格尔：《美学》第1卷，朱光潜译，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78页。

[2]转引自古留加《康德传》，贾泽林译，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115页。

[3][德]席勒：《美育书简》，徐恒醇译，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年版，第9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