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幽默这一方法， 艺术家更自由了。艺术家对内容和表现形式，完全有权利任意选择和处理。

幽默是这样一种艺术：艺术家依照自己的人格、特殊方式乃至深刻方式来把自己表现出来。也就是说，幽默与其说是表现外在世界，不如说是表现主体的机智。幽默的价值，主要是这种机智人格的精神价值。

艺术家把自己深入到材料里面去，主体应用自己偶然的幻想，闪电似的念头，突现的灵机去打碎和打乱对象的秩序。画家自己的涉入破坏了对象的本来面目，于是艺术表现就变成一种任意处理事物，对它加以歪曲和颠倒的游戏，这也是作者用来暴露对象也暴露自己的一种主观表现方式，见解和态度的纵横乱窜和恣意妄为。

但这可能造成另一种极端的情形，如果主体放任自己的偶然意念和戏谑，听其在迷离恍惚中恣意横行，任意将不伦不类的东西很离奇地结合在一起，这个极端也会造成枯燥无味。在世界各民族中，有些民族对这种幽默很宽容，但有些民族却对此严格与苛刻。比如在法国人那里，幽默一般不大成功，幽默在法国人那里找不到地位。我们德国比他们要强一些，我们对迷途乱窜的幽默作风，就比较宽容一些。

例如姜·保罗在我们德国人中间就是一个受欢迎的幽默画家，他对幽默的运用可以说是几近狂野了，他把客观上毫不相于的、离得最远的东西，常常离奇古怪地拼凑在一起，将那些杂乱无章地混成一团，在作品里构成它自己的秩序。其秩序是完全主观的，是艺术家自己建立的。他的作品在故事内容和发展进程方面几乎是枯燥的、难以引起人兴趣的，其主要特点，在于幽默取胜，那种纵横驰骋，他把一切内容对象都当成显示主体的巧智的手段。客观世界里，差异巨大的不同领域的一切事物，在艺术家的手里，都可以联系在一起，其中意义与形象可以是彼此不相属的。这种作品仿佛又回到了象征型艺术。

主观的任意拼凑，有时候会得到一种令人摸不着头绪的组合，读者必须得凭想象去体验它们，在姜·保罗的作品里，这句隐喻、显喻或戏谑和另一句隐喻、显喻或戏谑互相抵消，这里看不出变化发展，一切都在爆炸。从另一个观点来看，如果主体本身没有由一种真实的客观旨趣充实起来的心灵作为他的核心和立足点，一个任意漂浮的心灵，一个不承认客观世界的心灵，也就很容易陷入虚无，很容易感伤。

在幽默作品里，人物的性格以及与特殊的有限事物的联系被消除，一切定性都变成摇摆不定，甚至把它们彻底消灭掉。这一情形，使艺术越出了它自己的界限。

艺术在越出自己的界限的同时，也显出人回到他自己、深入到他自己的心胸，从而摆脱了某一种既定内容和掌握方式的范围的严格局限，使人成为它的新神。

幽默是浪漫型艺术的终点，也是最近时代艺术的立足点。在这一形态里，艺术家用自己的主体统辖着他的材料和创作，不再受到内容和形式已经确立了的成规的统治，现成的条件和秩序失去了力量。这就是说，艺术家对内容和表现方式都完全有权力去任意选择和处理。他们自由了！艺术家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