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过洞庭

张孝祥

洞庭青草⁽¹⁾，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²⁾。玉界琼田三万顷⁽³⁾，着我扁舟一叶⁽⁴⁾。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⁵⁾，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⁶⁾，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⁷⁾，细斟北斗⁽⁸⁾，万象为宾客⁽⁹⁾。扣舷独啸⁽¹⁰⁾，不知今夕何夕⁽¹¹⁾！

［词人简介］张孝祥（1132－1169），字安国，号于湖居士，简州（今四川省简阳县）人，后迁居历阳乌江（今安徽省和县）。22岁考取进士第一名。他极力主张北伐，收复被金人侵占的国土，遭到主和派的迫害。后来担任地方官，筑堤防水，置仓备粮，政绩突出。他的词气势豪迈，境界阔大，风格接近苏轼。

［注释］

(1)洞庭青草——即洞庭湖、青草湖，二湖相通，在湖南省岳阳市西面。

(2)风色——风。

(3)玉界琼田——形容月光下皎洁的湖水像美玉一样。

(4)扁（piān）舟——小船。一叶——形容小船像树叶一样在水面漂浮。

(5)岭海——广东、广西地区，北有五岭，南有南海，故称“岭海”。作者曾担任广南西路（今广西、广东西南地区）经略安抚使，被谗罢官，北归途中经过洞庭湖时写了这首词。经年——经过一年。

(6)短发萧骚（xiāo sāo）——头发稀疏。

(7)挹（yì）——舀，盛。西江——即长江。长江自西向东，所以又叫西江。

(8)细斟（zhēn）——慢慢往杯子里倒酒。

(9)万象——万物。

(10)扣——敲击。舷（xián）——船的左右两侧。啸——撮口作声，吹口哨。

(11)不知今夕何夕——赞叹语，表示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赏析

洞庭湖紧连着青草湖，时令已经临近中秋，四处寂静无风。月光照耀下的湖水，宛若一块巨大无边的美玉，载着我的小船像一片小小的树叶飘浮。明月向天空和大地放射出灿烂清辉，月亮和银河的影子都倒映在湖水里，水天上下一派空明澄澈。我悠然领略着这奇幻的美景，却无法用语言向你描述它的奇妙。回想在岭海的日子，那时，我孤独一人，只有清寂的月光照耀，我的肝胆像冰雪一样洁白通透。如今头发稀疏，襟袖间寒冷阵阵袭来，却稳稳泛舟于空阔浩淼的湖上。啊！舀一碗长江的水当酒，用北斗星当杯，细斟慢酌，让宇宙万物统统成为我尊贵的宾客。我一边敲击着船舷，一边放声歌唱，这是一个多么美妙迷人的夜晚！

上阙写洞庭湖上星月交辉的奇幻美景，突出它的空明澄澈。“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是上阙的中心句，描绘了水天一色，上下澄明，天地通透的奇景。注意“表里俱澄澈”五个字的隐含意义，“表里”就是里里外外，没有一丝阴云和污浊，内心澄澈无滓，既是写景，同时也是自我品格的象征，与下阙呼应。下阙着重抒情，重点描写自己内心的澄澈空明。“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是神来之笔，仅仅咀嚼字面意思，就觉得有无限的清气、胆气，天地之大气破空而来。词人之所以被罢官，是因力主抗战、收复失地而被谗言所害，因此词人在这里铿锵明志：我襟怀坦白，像月光下的冰雪一样晶莹通透。同时照应上阙的“表里俱澄澈”。

结尾想象奇特，扣舷而歌，饮酒长江，邀约宇宙万物一同推杯换盏，气象雄阔，充分表现了作者旷达坦荡的襟怀和豪迈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