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蝴蝶

柳永

望处雨收云断，凭栏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¹⁾，堪动宋玉悲凉⁽²⁾。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难忘，文期酒会⁽³⁾，几辜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⁴⁾。念双燕、难凭远信⁽⁵⁾，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词人简介］柳永，生卒年不详，与晏殊同时，年辈略晚。原名三变，字耆卿，世称柳七。宋崇安（今属福建）人。他一生在仕途上抑郁不得志，独以词著称于世。他的词音律谐婉，语言俚俗，广受普通百姓欢迎，“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因此，柳永可以说是宋代影响最大的流行歌曲作者。

［注释］

(1)萧疏——荒凉、冷落。

(2)宋玉悲凉——指悲秋的情绪。宋玉，战国末期楚国辞赋家，屈原的弟子。他曾写作长篇辞赋《九辩》，抒发因秋天草木摇落所引起的人生感慨，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篇悲秋之作。

(3)文期酒会——朋友相约一起写文章、喝酒的聚会。

(4)潇湘——即湘水，在湖南省境内。这里主要用以烘托清幽的意境，抒望远怀人之情。

(5)这句的意思是，虽然古代曾有燕子替人传递书信的故事，但恐怕也靠不住。难凭——不可靠。

赏析

独自凭栏眺望，雨收云散，目送无尽秋光。夕阳残照里，秋景萧瑟，让人顿生悲凉。水面风轻，风中蘋花渐渐苍老，月光清凉，冷露无声，梧叶簌簌飘零。此情此景，怎不令人哀伤？老朋友如今在哪里呢？相隔万里，只有烟水茫茫。多么难忘啊，曾经诗朋酒友相会，是何等的欢乐。如今只能白白把清风明月辜负，虚度岁月，寒来暑往。眼前山高水远，哪里是我日思夜想的潇湘？想那翩翩双飞的燕子，恐怕也难将音书托上，黄昏时遥指天际，误以为是你的归舟。却无奈，只能黯然凝望远方，在孤雁的哀鸣声中，久久伫立，直到最后一抹斜阳，收尽余光。

这首诗抒写对故友的思念之情，深情感人。上阕写景，下阕抒情。词人着意摄取象征典型秋光的意象，水风轻寒，蘋花渐老，月凉露冷，梧叶飘黄，营造萧瑟哀伤的秋日气息，为“遣情伤”蓄势。悲秋与怀人，两种情绪水乳交融。下阕“难忘”自然过度，想当年诗朋酒侣，何等快意逍遥！如今，山长水阔，故人何在，而自己年华渐老，枉自辜负清风明月，突出故友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结尾以景写情，情味深浓，“断鸿声里，立尽斜阳”，描绘了一幅情景交融、真挚动人的画面：深情的男子伫立江边，怀着对老友的深深思念，极目远眺，一遍遍寻找故友的影子，孤雁的哀鸣衬托多情人内心的孤寂，直到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在天际，他依然像雕塑一样伫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