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子

张先

《水调》数声持酒听⁽¹⁾，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²⁾，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³⁾，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词人简介］张先（990－1078），字子野，宋乌程（今属浙江）人。北宋著名词人。他的词语言工巧，含蓄隽永，尤其擅长写“影”，因而得了一个绰号叫“张三影”。

［注释］

(1)《水调》——唐朝流行的曲调，传说是隋炀帝开凿大运河时所作。

(2)流景——流水般消逝的时光。

(3)并禽——成双成对的鸟儿，这里指鸳鸯。

赏析

我一边饮着美酒，一边聆听《水调》的歌声。人从午间的醉意中醒过来了，但是内心的愁闷还没消散。不知不觉又送走了一个春天，可是春天什么时候再回来呢？黄昏时对镜伤神，哀叹青春飞逝，时光一去不返，曾经的美好，未来的邀约，记得又有什么用呢？细细的沙滩上，一对水鸟并肩而瞑。暮色降临，月亮静静地钻出云层，把清辉洒向大地。一阵风过，花枝摇曳，仿佛在跟它们的影子嬉戏。垂下重重窗帘，密密遮住室内的灯光，外面的风还在呼啸，人声归于寂静。明早的小径上，一定又是落花满地吧。

这是一首伤春悲老之作。张先因为多次写“影”，外号“张三影”，这首词中的“云破月来花弄影”是他最负盛名的一句。此词写于张先52岁时，正是晚春时分，借酒浇愁，哀叹春光易逝，岁月不返。“午醉醒来愁未醒”，两个“醒”连用，富于哲理和诗趣，特别是后一个“醒”字，将“愁”写活了。后两句交代忧愁的来源，不应该揽镜自照啊，“临晚镜，伤流景”，哀叹容颜苍老，流光易逝。伤春叹老也是诗词常见的主题。张先这首词的妙处在于他没有一味沉溺在悲伤之中，下阕刻画了一片宁静和谐的意境，池上双双栖息的水鸟，明月破云而出，花枝微颤，“弄”字向来被词评家激赏，“著一‘弄’字则境界全出”（王国维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