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愤

陆游

早岁那知世事艰⁽¹⁾，中原北望气如山。
楼船夜雪瓜洲渡⁽²⁾，铁马秋风大散关⁽³⁾。
塞上长城空自许⁽⁴⁾，镜中衰鬓已先斑⁽⁵⁾。
《出师》一表真名世⁽⁶⁾，千载谁堪伯仲间⁽⁷⁾！

［注释］

(1)那——同“哪”。

(2)楼船——高大的战船。瓜洲——地名，今属扬州。陆游39岁时曾担任镇江府通判，镇江与瓜洲相对，处于宋金交界处。当时，朝廷主战派占据上风，诗人满怀收复故土的希望。

(3)大散关——地名，在今陕西省宝鸡市西南，是当时的抗金第一线。陆游48岁时曾经在这里做过主战派大臣王炎的军事参谋。

(4)塞上长城——南朝名将檀道济自称为“万里长城”，陆游借用这个典故，表示自己年少时自许为名将。

(5)衰鬓——因年老而变得稀疏的鬓发。斑——花白。

(6)《出师》一表——即《出师表》。三国时，诸葛亮率军北伐，临行前所作。

(7)谁堪伯仲间——意思是谁能相提并论。堪，能。伯仲，本来是指兄弟间长幼次序，引申为衡量人物等级的词语。

赏析

遥想当年，从不知世事艰难，北望中原，胸中豪气如山。我们乘坐着高高的楼船，顶风冒雪，趁夜出没于瓜洲渡口；秋风萧瑟，我们骑着披有铁甲的战马，威风凛凛戍守在大散关。然而如今，戍守边关已成为遥远的空想，端详镜中的自己，两鬓如霜，垂垂老矣。唉，诸葛亮的《出师表》真正流芳百世，千年来还有谁能跟他相比？

这是一首苦闷之诗，愤怒之诗。陆游一腔热血，报国无门，晚年更是被罢官，赋闲在家。诗人用强烈的今昔对比抒写自己的满腔忧愤：前四句慷慨激昂，后四句悲壮沉郁。前四句描写年轻的自己，北望中原，也曾豪气干云，投身在抗金的战斗行列里，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后四句回到如今，无人抗金，山河破碎，诗人揽镜自照，两鬓成霜，一生壮志终已成空，怎不叫人悲愤难抑？

“书愤”，即抒写悲愤。然而这首诗总体来说悲而不伤，格调高华。特别“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已成为千古名句。“楼船”“夜雪”“铁马”“秋风”四个意象两两相合，描绘了一幅波澜壮阔的战争画卷，气象雄浑壮阔，又与其后的英雄迟暮构成鲜明对照，衬托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