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以上的家庭都生活于日本和中国之间，但在中国和日本这两大社会-文化背景下，可以分为3个不同的种类：一是处于徘徊动态中，在中日的交叉区或边缘上生活；二是受制于中国传统家庭观念，经历几次中日之间的移动后才选择更接近中国文化的生活；三是加入日本籍，选择更接近日本社会的生活。之所以呈现3种不同的倾向，其实与“制约”有着难以分割的密切联系。

笔者认为“制约”是以上3种事例的重要关联之一。“制约”有两种：一是“制约”跨国家庭形态；二是中国和日本社会分别对国民或外国人“制约”，生产了跨国家庭。从“航天员”事例得知中日之间由于存在教育差别、经济差距、就业问题等因素，“制约”了中日两国之间的移动，导致男性的“航天员”状态，以及家庭内部男女角色的变化。归化事例则印证了中国国籍不便获得其他国家的签证，“制约”了他们的海外活动，不便于在事业上顺利达成目标，因此他们选择加入日本国籍。

刘宏研究跨国区域下的企业家精神，整理以往学者对跨国移民的看法时指出，“由此及彼的联系受到多重政治力量的影响，国家与国家政治对跨国活动有着明显的制约性。因此，国家必须被带回跨国性的研究之中”（刘宏，2007：3）。廖赤阳和刘宏还讨论了网络和国家关系，总结了网络批判，其中的重要观点之一就是“片面强调人际关系、社会结构、行为模式或文化、认同、市场的内在机制，而忽略了国家、制度、法律体系等外在环境对于网络的制约”（廖赤阳、刘宏，2006：129）。笔者同意他们的见解，我们既不能把国家相对化，也不能忽略国家对跨国式生活的制约。本文的事例表明，无法绕开中日之间的制度差异和经济差距等壁垒去讨论跨国家庭。在笔者的访谈中，有些人虽然具备申请日本永久居留资格证的条件，可是他们却放弃了申请。这是由于“为了维持永久居留资格证，必须3年一次再入境日本，而在中国领工资去日本，经济上很不容易”^[11]，这意味着跨国生活方式本身存在制约条件，面对这些因素有人主动放弃了此种选择。

“制约”不仅有政治经济社会制度的官方层面上来自上方的控制因素，还有民间层面上来自下方的抑制力量。本文中跨国家庭与传统家庭观念的事例表明，传统的家庭观念“制约”了中日两边的跨国生活，也可以说这是接受中日生活经历以后仍然具有的不变文化因素。

从个人的生活方式角度来说，在中日之间的各种制度以及各自家庭具有制约的情况下，他们在学术、家庭、事业上根据自身条件选择了可以得到自我满足的渠道，在跨国语境下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

本文讨论的从日本“回来”的回归移民情况与“循环型”模式（Ley，Kobayashi，2005：1-20）相符。这不仅意味着地理空间上的身体移动，还意味着个人主观思维方式和心态的动态发展。

（本文作者为日本静冈县立大学国际关系学院讲师、博士）

【注释】

[1]中国国内的“海归”研究基本上以定量调查为主，提出客观因素后进行针对性访谈。本研究首先了解个人经历中的问题及相关主要因素，然后在此基础上分析他们谈及的各种问题以及各个因素之间的关系。为此，没有贸然采取问卷调查的方法，而进行亲自访谈，通过个人接触和交谈，依次寻找出他们彼此间的联系，同时在接触他们的过程中思考归国留学生获得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的意义。本研究参考了日本社会学者广田康生的研究方法（中文版，马铭译，2005）。37个访谈对象中满足本文条件的有32个，其余5人或在日居留不满3年，或本人为非学位留学生。不过，这5人中有1人在日本生活10年，2人曾经赴日20多次且其中最长在留时间长达1年，2人以访问学者身份在日生活1年。这5人虽非本文的直接研究对象，但其个案是很好的比较对象。另外，笔者还对厦门留学生服务中心的主任进行访谈，了解厦门归国留学生的概况（2008年10月9日）。

[2]中文译文参考广田康生著、马铭译《移民和城市》，商务印书馆，2005年，第3页。

[3]跨国主义的权威性论者还有美国社会学者阿勒让德罗·波兹（Alejandro Poetes）（1996；1999；2001，等），他从跨境实践（cross-border activities）及资本与利益的角度将跨国主义视为一个非制度化的连续性现象；德国政治学者托马斯·费斯特（Thomas Faist）（2000）提出跨国社会空间的概念，同时结合网络和社会资本的概念进行分析。

[4]首先去他家访谈，然后一起吃晚饭并谈话，2007年11月22日。

[5]2007年11月23日下午，与KSK氏在厦门大学附近的Y咖啡厅见面会谈。

[6]笔者2004年2月认识TN女士和她的先生，我作为中山大学的博士生一直与TN夫妇交流，经常会听说他们在日本时的故事，不过那时没有专门去访谈。在我从事这一课题后，为了专门详细听他们一家和TN女士的经历，2008年1月18日我预约她在中山大学化学系的办公室进行访谈。因为我们很熟悉，所以她很坦白地跟我讲她的经历，从下午3点到6点进行3个小时的访谈。

[7]现代流行歌曲的一种，以哀怨动人的旋律为特征。为将其与国外传入的歌曲区分而称之为“演歌”。（林怡州、后藤香代子编：『中国語で紹介する日本［文化編］，東進ブックス，2003年，第164页）。

[8]这一消息是在2007年7月我去她家拜访时得知。

[9]2007年10月6日下午笔者第一次去她家拜访。她们的房子装修风格几乎与日本的房子一模一样，进门的地方有玄关，房间铺设高级木材地板，浴室设置浴缸。第二次是在2007年11月1日晚上给她打电话，因为听说她曾经组织过日语会话会，所以我想了解详细的情况。本文部分来自该次通话内容。第三次是次日（即11月2日）我跟朋友一起到她家做客。后来我跟她一直保持联系。

[10]2008年1月18日上午在广州天河中信广场A先生公司的办公室与他交谈。2008年1月16日下午与他夫人在他们家交谈。A先生脸庞轮廓清晰，高鼻梁。夫人长着白皮肤、高鼻梁、蓝眼睛，她与一般中国人的长相区别一目了然。

[11]消息来自HTR氏（厦门大学化学系，博士），他在日本生活了10年。2007年10月10日下午，我们在科学院办公室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