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华诗词畅想录
1.5.11 中秋问月叹悲欢
中秋问月叹悲欢

中秋的圆月,皎洁明亮,孤高旷远。

中秋的月圆,缺盈轮回,玉盘重现。

每当中秋这一轮圆月从东方冉冉升起的时候,人们总是向它投去一缕深情的目光,瞩望它的亮丽风采,感受它的迷人情怀。而当皓月当空、清辉泻满人间的时候,人们总是对它发出各种感慨,或是感叹分离不能重圆的痛苦,或是慨说团圆不再分开的甜蜜。在这样的圆月之下,人们也总是通过对这盘圆月的瞩望和感悟,获得精神慰藉,得到情感熨帖。

在九百多年前的宋朝,大词家苏轼堪称是情系中秋圆月,感喟阴晴圆缺,表达离情别绪,抒发人生感悟,最为深刻的一位。他是一位富有浪漫情怀的词家,对月特别是中秋月,具有强烈的倾述欲望。在他的中秋词作中,《水调歌头》当是最有影响的一篇。这是在北宋神宗熙宁九年(1076)中秋,欢饮达旦后写下的一篇感月抒怀之作。他因反对王安石变法,由京城被外调杭州又转调密州做太守。此时虽然官居太守,但孤独感不时袭上心头。爱妻王氏先一年不幸亡故,胞弟子由也不在身边。中秋本是月满圆、人团圆的节日,可此时的他,亲情分隔,天各一方,不禁生发出许多伤感。何以解愁,唯有杜康。他本想对月赏酒,用酒驱逐心中的孤独。可酒无法让他的心归于平静,却点燃了他心中的豪放。圆圆的中秋月也无法让他沉寂,却激起了他情感的浪漫。他在醉意中,发出“明月几时有”的天问。这天问中包含着他的许多感慨:虽然不知明月几时有,但可知晓悲欢何日多。在他《中秋月寄子由》中,曾有这样的感叹:“六年逢此月,五年照离别。”当然这天问中也包含着他的许多疑问:“明月何时光天地,清辉几多亮我心?”明月不解风情,含辉脉脉,无语回问。他只好“把酒问青天”,举起手中的酒杯,与青天对话,探求月亮的神秘,弄清月亮的年华。“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他实在想象不出,此时的广寒宫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什么样的年月节令,也像人间这样过中秋佳节吗?好奇心的驱使,孤寂心的诱引,他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萌生“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欲望和担忧。似乎他曾经是从月宫下来的,如今要返回去,只是担忧自己不能承受月宫的寒冷。此时的他,有厌恶世俗的苦恼,有超然世外的愿望,也有不舍人间的留恋。他陷于出世与入世的矛盾之中,经过艰难的权衡,最终他还是清醒理性地做出选择:“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与其到高寒的月宫去,还不如趁这美好的月色,让自己的清影做伴,翩翩起舞,这也同样会获得人生的安慰。

月夜渐深,他把目光从遥远的圆月上收回,投向月光朗照下的居舍。“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他发现,皎洁的月光,这时已转过朱红的楼阁,穿过雕花的门窗,清亮的月辉照在床上。他继而想到,在这样的月光下,那些饱受分离之痛的人,是很难入眠的。他们会陷入绵绵不绝的离思遥想之中而不能自拔。他们也会坠入恨爱无尽的愁情怨绪之中而自伤自怜。他们会想:这月,为什么总是在亲人分离时,它才圆盈呢?“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明月莫非与人世间有什么怨恨,不然为何非要与人间众多的分离之人较劲。当然,作为分离的人,也不应该有什么怨恨,分离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就像自然界“月有阴晴圆缺”一样,世间也难以避免“人有悲欢离合”。月的阴晴圆缺,是天工造化的结果。而人的聚散分合,则是生活命运所致。“此事古难全”,自古以来,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想到这,苏轼内心平和了许多。既然分离是不可更改的,那么就不要为暂时的分别而忧伤。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亲人分离不可怕,离情别绪终可消。只要相思不断,只要圆月不暗,只要亲人长久健在,即使远隔千里,也能通过万里同光明的月亮,把相思的心沟通,把彼此的爱传递。

中秋问月叹悲欢,圆缺变幻解情缘。面对一盘圆月盈缺,我们感悟人生离合聚散。不要为一时的分离痛苦,也不要为短暂的相聚庆幸。只要心中的婵娟共明,只要思念的人健康而快乐地生存着,我们就应感觉到幸福,感觉到美满。

水调歌头

苏轼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