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华诗词畅想录
1.4.9 明朝散发弄扁舟
明朝散发弄扁舟

读李白诗章,品思他的喜怒哀乐,感悟他的人生际遇,不会联想不到他被唐玄宗“赐金还山”这段经历。他离开长安后,是怀着怎样一种情感面对人生的,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去“仗剑远游”的,这无疑是后世人们关注较多的一个问题。

解读《宣州谢楼饯别校书叔云》这首诗,我们会从其中的诗句里感受到他的愁情怨绪,品悟出他内心有几多忧伤。带着失意离开长安的李白,来到宣州,他攀敬亭山、登谢公楼,循着他所仰慕的南齐诗人谢的足印,进行游览、凭吊,写下了一些抒胸感怀的诗篇。在此期间,他与族叔李云相聚宣州。李云是当时著名的散文家,曾任秘书省校书郎、监察御史等职,为人刚直不阿,不媚权贵,亦是李白所敬佩的长辈。在李云即将离开宣州之际,李白在谢楼为其饯行,写下此诗,一抒胸襟。

李云堪称是李白的至亲挚友,无论是从为官的角度,还是为人的角度,他们都有相同之处。内心的愁苦只有向他倾述,才能得到理解。他坦诚地告诉李云:“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那个背离李白而去的昨日岁月,已是一去不复返,它已经成为无法挽回的历史,没有必要再为昨日的失意而痛苦。扰乱他心绪的是现在的时光,他每天都被烦恼和忧愁困扰着。显然,他仍然为进宫不被重用,没能施展抱负一事而耿耿于怀。他曾经胸怀大志,一心要为国家做一番大事业,可是唐玄宗只是把他看做一个御用文人,没有委以重任,这无疑深深地伤害了李白的赤诚报国之心。令人欣慰的是,李白没有陷入今日之日的烦忧而不能自拔。他以“长风万里送秋雁”的大气,以“对此可以酣高楼”的豪放,展现自己的洒脱、豁达。他多么想成为南飞的秋雁,去搏击长风、去翱翔万里,奔赴自己可以施才展智的地方。倘若有一天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他会在此高楼开怀酣饮。兴之所至,他与李云谈起了诗词文章,从“蓬莱文章建安骨”,谈到“中间小谢又清发”。历数从建安至唐宋间的诗词文章,可谓各领风骚。如果说蓬莱文章颇具仙韵的话,那么建安诗文可以堪称别有风骨。期间尤其不能忘记南齐诗人谢,他的诗风清新隽逸,俊秀奇丽。他们谈到这,不能不对唐代的诗词作一番评价。他们叔侄的诗词文章,在当时都具有很高的声誉和广泛的影响,二人自然要互相评价一番。对“蓬莱文章”和“建安骨”的风格,都有较好地继承和发展。他们无愧历史,也无愧时代。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谢楼一叙,使李白感到他与族叔李云,内心怀有一样理想和抱负。他们思想的翅膀可以不受时代的束缚,携带自己的人生志向,让神思飞扬。飞上青天去揽那轮明月,揽下明月去照亮世间的黑暗。想到黑暗心中不禁又暗淡下来,心中用热血和才华集成的光亮都无处放明,摘下明月恐怕也是徒劳,是无法把世间的黑暗照亮的。既然黑暗不能驱除,那么为此忧愁也是徒劳的。生活告诉李白这样一个道理:“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抽刀断水不解水流之患,举杯销愁难安愁苦之心。忧愁、悲伤、消沉,于事无补,不如放下心事坦然面对。想到这,他突然变得洒脱轻松起来。倘若今天“人生在世不称意”,那么就不如“明朝散发弄扁舟”。如果不能承受诸多不称意的磨练,不能在各种不称意的困扰下获得摆脱,那么就不如散发弄舟心归自由去。虽然他的语意中寓含着许多无奈,他的无奈中隐藏着许多消极,但终究比忧愁成疾好,比消沉沦落强。可以设想,一个人如果能够放下浮华,肯于去散发弄舟,那么他还能有什么烦恼不能放下呢?李白正是因为有这种坦然出世入世的勇气,他才没有沉沦不振、没有颓废无为,没有自暴自弃。他的洒脱、豪放性格,他的刚毅、不屈精神,最终成就了他千古诗人的美名。

读到这首诗后,不知他的族叔李云有何感慨,至少他应解除对李白仕途不顺的挂忧。他或许对李白多了一些钦佩,如果有一天仕途不顺,他说不定也会散发弄舟去,无拘无束的生活,会让人丢掉痛苦,忘却烦恼。可惜,李云没有走出尘世的困扰,他的才华和豪放被世俗淹没了,钝化了,从而丧失了成为一名在诗坛可与李白齐名的机会。

宣州谢楼饯别校书叔云

李白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