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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诗词畅想录
1.3.22 淡泊名利为哪般
淡泊名利为哪般

如果没有这一曲《满庭芳》作证,我们或许无从知道苏轼这位名震词坛的大词家,居然是一位淡泊名利之人。他不为功名利禄所束缚,也不为忧伤愁痛所困扰,超然物外,旷达豁朗,以出世的态度,做入世的事业,显示出苏轼具有与世无争、宠辱不惊、外儒内佛、穷达如一的良好心态。

或许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缘故,做过知州的苏轼,对功名看得很淡。尤其是“乌台诗案”以后,他似有看破红尘的消极心理,坦然面对官场上的升降留转。从京都贬谪黄州,可谓是他人生遭遇的一次重大挫折,他有理由愤世嫉俗,抨击时弊,玩世不恭,发泄不满。可他却表现得非常冷静、平淡,没有因名利受到损害而陷入苦恼。在他看来,所失去的不过是“蜗角虚名,蝇头微利”,可如粪土弃之,“算来着甚干忙”。没有必要为此绞尽脑汁去谋划筹算,把它再夺回来。况且他认为,世间“事皆前定”,自有因缘。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勉强争其“谁弱又谁强”有何必要。强又如何,弱又能怎样。不如“且趁闲身未老”,做点功德善事,让后人去评说。当然,他更喜欢命运多给些“须放我、些子疏狂”的放纵。如条件允许,最好每天再把盏美酒,让自己在“百年里,浑教是醉”,醉它个“三万六千场”,醉它个一生一世都疏狂。这或许是他出世的最好办法,因为在醉中他可以不问世事,躲避政治倾轧,摆脱尘世羁绊,彻底走出“乌台诗案”的阴影。

当然,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对自己的人生命运也曾做过无数次的“思量”。人的一生,好的时光“能几许”?算来除去“忧愁风雨”的日子,大体“一半相妨”。如此短暂,“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没有必要在这上浪费时光。他知道,有些事情,抵死去争也是枉然的,说短论长反倒会给自己平添苦恼,结果还是于事无补。这显然是他彻悟之后的感言,这里隐含着他对人生的失望和怅惘,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他觉得人生最畅快的是,“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每当身临清风皓月之境,看到苔茵铺展之美,领略云幕高张之时,他都心旷神怡,忘却尘世的烦恼,仿佛进入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正是这种境界,给了苏轼以很大安慰,让他的精神获得巨大解脱,迅速从宦海浮沉的忧伤中走出来。

赏览黄州清风皓月、苔茵铺展、云幕高张的壮丽景象,获得精神抚慰的苏轼,对黄州这个被贬之地,有了特殊的好感:他由衷地发出“江南好”的感叹,这感叹中有他观赏黄州绚丽景观后的称赞,也有他心属江南后的钟情。一句江南好似乎不足以表达他的情感,他更需要用“千钟美酒”的盛情,去表达内心的酣畅。用“一曲《满庭芳》”的激昂,去抒发情感的奔放。这首《满庭芳》,或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写就的,它真实地表达了词家当时的心境。

苏轼用这首词,既充分地表达了自己饱经沧桑、愤世嫉俗的沉重情感,又洋溢着自己对于精神解脱和圣洁理想而斗争的追求与向往。表达了词人在人生矛盾的困惑中寻求超脱的出世意念,堪称为一曲感人至深的生命觉醒和呼唤之歌。

满庭芳

苏轼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须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