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下流社会的两朵交际花

下流社会的两朵交际花

为什么钱总是不够?卡总是刷爆?从《欲望都市》到《巴黎拜金女》再到《破产女孩》,里面的女人们都非常喜欢问自己这个问题,而且问着问着都傍上了大款,但故事终究是故事,现实里都是说不完的无奈,在这个下流社会,找不着工作买不起房结不了婚生不起孩子都是平常事。很多漂亮朋友,经由一个入口,随波逐流,混迹于名利场周边,成为一朵交际花。这里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两朵交际花,一男一女,努力社交,不择手段,为了改变生活,后来他们相遇了。

先说第一朵交际花:小维。我是小维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因为她长着一张婊子脸,就是女生一看就讨厌的那种。她的朋友圈里,brand多酒瓶子多沟深,不知道的人真的会以为是外围女。她说她的大学女同学几乎都跟她撕逼了,我说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做人有问题?

因为她朋友少,所以想要倾诉也只能找我们几个讲。我大概也是因为年纪逐渐大了,想和这个世界好好的,才没有和她撕逼,跟她维持着泛泛之交。别看她成天穿金戴银的,实际她的家境挺一般的,父母正闹离婚,父亲捏着存折不放,母亲只好摇身一变,从二十多年的家庭主妇变成公司一职工。有天夜里聊天,小维舔着酒杯边缘的盐,叹了口气,“爸爸不给钱了,来一金主救救我吧。”我以为她喝多了开玩笑,没想到她是真的义正词严在说话,把找金主这件事提上日程了。那晚空气指数不错,老天爷好像听到了她的祈祷,没几天就真的给她派了一金主,是她大学同学,这人家里是在江浙一带办工厂的。

她兴冲冲地把我们几个又叫出来,高兴地分享了这个消息,还发了张金主的照片给我看,我的手机里忽然多了一张陌生男孩的照片。她说,现在这个拉出去不丢人。

之后那段时间里她的朋友圈也是轮番直播各种局,满眼衬衫皮鞋纪梵希香槟瓶子碎酒杯,还包括一盒金主送的内裤,但从来没发过人家正面照一张。她说金主告诉她,做人要低调,平凡才是生活的真谛。

有一次她发了一张自拍,露了金主的一个肩膀,金主又耐心地教导她,“古驰的衣服角就不要露了。”

“露脸吗?”

“不露,我不是个张扬的人。”

忽然有一天小维心急火燎地跑来跟我说:“那男的原来有女朋友啊,还是我们大学的!怪不得不让我传照片,现在这女的天天散谣言,让我以后怎么混啊!我也不知情啊,你说对不对!对不对!”虽然小维一脸不满,但抱怨完之后,压低嗓子问我,“你说她会不会冲我泼硫酸?”我说:“你皮那么厚,谁都伤不了你。”她听了没生气,反而觉得很安慰,用桌上的蜡烛点了根烟,跷着二郎腿,对着玻璃倒影练习如何吐出圈状烟雾,说:“我毁容了也比那女的美。”

后来对方正牌女友闹腾了一会儿也就收手了,既没有扯头发吐口水也没有泼硫酸,这段狗血故事刚告一段落,小维又闲得蛋疼一股劲儿没处使,跑去和她老师传出了绯闻。那回她约那老师去喝酒,那老师居然还答应了,他俩专门找了家在市中心弄堂里不起眼的小酒馆,照例说这种小破地方没人能发现,但很快学校里就流传了四种她把老师挑逗得血脉贲张最终合二为一的版本。

她动用各种手段去寻找八卦源头,最终发现居然是她室友传播的,她在一周之内打了个报告,换了寝室。住进新寝室的头个晚上,她还发了张卧姿自拍,配以文字:“搬家好累,不如人世间累。远离碧池。”

再说第二朵交际花:阿乐。在今年初春,我约了一朋友在新天地碰头,阿乐学的是表演,著名交际花,专攻师姐,虽然个子不高,但很少有失手,心情好时还会将魔爪伸到其他学校。他对此的解释也很坦然,“师姐嘛,就是有更多社会资源的物种。我就蹭一点算一点。”

刚坐下没多久,小维打电话找我聊天,我叫她也来新天地。阿乐迟到,直到小维吃掉一块蛋糕,才看到阿乐打老远急匆匆地跑进来,见到对面坐着一位不认识的女生,他好像喜欢上她了,因为他突然变得少见的沉默。没过多久阿乐破天荒地叫我出来吃饭,把话题引到小维身上,他说:“上次坐你旁边的那个女的和你蛮像的。”

“像你妹。”

“就比你好看一点点。”

“出去。”

阿乐试探性地让我把小维也叫上一块出来玩。

我说:“阿乐啊,你和师姐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别叫我阿乐了,一听这名字就感觉自己会平庸一辈子。”

“好吧,等你大红大紫以后就不叫你阿乐了,阿乐。”

随后我叫了小维,她也一副有吃白不吃的样子,随口答应了。当时小维的金主是个老外,专门把国内的充电宝卖到欧洲,十五块一个进货,卖到法国能卖到两百五,中间差价算是暴利了,但是法国人看到这种小玩意儿还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要不是有天凌晨老外急得打电话给我,我还真不知道小维和阿乐在一块儿。我直接打给阿乐,让小维接电话,小维果然在电话那头出现。她跟我坦白自从第二次跟阿乐见面后两人就相见恨晚欲火焚身恨不得立刻变成连体婴儿。她也很纠结,一方面法国人答应带她去台湾玩儿,一方面她似乎爱上了阿乐。阿乐也不是个省油灯,他一边在师姐面前做他的乖乖男,一边想着法子从师姐身边开溜出来找小维。

尤其参加共同朋友的聚会,两人不尴不尬地站在房间的两个角,手里牵着别人的手,小维嘴里咬着吸管,阿乐叼着烟,面色都有些凝重。虽然刺激,但也是很痛苦的,而且要是真的喜欢,假装是很难的。不久师姐就发现了乖弟弟的小秘密,翻脸不认人,过去答应给阿乐出演的角色也泡了汤,我问他,你后悔吗?他说,还好,走一步看一步吧,未来会怎样谁都不知道呢。而法国人,一个人跑去台湾了。阿乐在情爱和道德中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前者,而且是出于自身切实的欲望,就像戏剧里典型的反派改邪归正,他甚至开始认真出去找工作,哪怕角色小得不起眼,带着一身疲劳回家,小维给他准备宵夜,每一个安心的夜里,他们就像一对幸福的患难夫妻。

在他们交往了三个月的时候,阿乐的妈妈从外地过来,小维从接机到送人上飞机走,一直都是她在招待。阿乐告诉我,他一直忘不了他妈妈忽然感冒了,小维跑到医院给她买药,让他妈睡在自己的床上,发现卧室窗帘松动了,她立马搬来凳子扶着墙把窗帘一点点地修好。他说他当时就认定她了。

直到有一天阿乐兴冲冲地从剧组回家,想把导演的决定告诉小维,他当上了男二,因为原本的男二失踪不见了。我记得阿乐说这事时语调很低,“因为她爱喝奶茶,我还买了上海最贵的奶茶给她喝。担心拿回家不冰了,还交代服务员比平常多加五块冰。一开门,我就看到小维跨在另一个人身上,两人都把对方抱得很紧。”

“你观察得真仔细。”

“别这么说,生活中细节的观察对于一个演员来说非常重要。”

“后来呢?你冲了上去?”

“我跑到楼下咖啡馆背台词,因为明天要试镜。”

“变态啊。”

一年后,阿乐并没有因为那个男二号的角色演出什么名堂,还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小演员,他还住在那间公寓里,换了张床,床的方位变了,不再靠着窗户,而是靠着墙,他说他还是很受大龄女青年的欢迎。小维跑出去留学了,做些不痛不痒的代购,因为时差我们也不能像之前那么热络地聊天。圣诞节她回来,我们见面,她说阿乐的手机变成了空号,想要他的新号码,和他见面。我知道阿乐根本没换号码。

她拖着我去买奶茶,我问她:“明明记得你不爱喝奶茶啊。”

她咬着管子说:“过去是不太爱喝,阿乐却总喜欢给我买,我就假装很喜欢,现在奶茶就像一个转换器,喝一口奶茶就像在重新温习一遍我们当时的快乐,你明明知道那些时光一去不返,那些爱也不能重来,但这一口奶茶带来的幻觉足以让我安静好一会儿。”

也许这个世界真就像阿乐所说的那样,走一步看一步,未来怎样谁都不知晓。

在能接触到爱的机会里,有人选择了底层的欲望,也是一种活法。即便如此,这样的人中,也会有硬要闯暴风雨的。当他们变老之后,无论坐在宝马车还是自行车上,某段过往时光的余光,依然会照亮他们的人生。这不同于青春年少时的很傻很天真,就当是他们自己在预言好了,当有一天,能吸引他们的人变少了,某段日子的余光会照亮之后的一生。说到底他们是同类,很像的两个人,就因为真的好像,见面就像照镜子,牵手像在摸自己,接吻像在亲自己。

很多很多的相遇,本来就是因为钱和机会、地位和归宿,才滋生出来的产物,而在某一个时间里,可能是有过真正的爱和交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