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两次葬礼

尽管有关丁珮的话题不断涌现、升温，但是最让香港民众关心的依然是李小龙的葬礼。

李小龙的临时灵堂已于7月24日下午2点于殡仪馆二楼一号房内布置妥当，灵堂中间放着李小龙的巨大遗像，供奉着李小龙生前爱吃的牛脷酥、咸煎饼、橙子、苹果、叉烧包与葡萄等果品。遗照上方写着“典型尚在，艺海星沉，哲人其萎”的字样。遗像下摆放着琳达的花圈，上书：“小龙爱夫，缘续来生，妻琳达泣献”。两旁的挽联为：“魂散凄清齐奠万钱空入梦，鸾轮缥缈灵前洒泪赋招魂。”其他花圈、挽联也已堆满整个灵堂。嘉禾公司纪录片摄制组人员的灯光将灵堂照射得如白昼一般，现场镜头一个也不放过。至下午6时许，已有不少圈内好友前来致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苗可秀，一身黑色素服，戴着太阳眼镜，带来了李小龙生前最爱吃的番鬼荔枝。行礼时因触景生情而数度哭泣。她本想亲自陪着李小龙的灵柩回美国，但由于档期问题而无法成行。这番举动，被报纸称为“戴了孝的半个未亡人”。

下午3点左右，灵堂的布置全部转移到礼堂。4点，邵逸夫派代表送来巨型花圈一个，以白黄剑兰与菊花满缀，上题“小龙先生千古”，下署“邵氏公司邵逸夫暨全体同仁鞠躬”的字样，正中写着“痛失英才”。约四点半，嘉禾公司送来一个同样大小的花圈，以红玫瑰与粉红剑兰组成，上书“小龙先生千古”，下署“嘉禾公司电影（香港）有限公司全体同仁敬挽”，正中题写“天妒英才”，与邵氏送的花圈一左一右摆放在灵前。深夜，影视界好友及生前好友到祭者仍众。“欢乐今宵”全体成员在节目完成后，由蔡和平亲自带领，夜祭小龙。当晚，小麒麟为李小龙守夜。

7月25日一早，便有三万多名李小龙影迷在九龙殡仪馆门前争睹小龙遗体，一时间秩序混乱，后由警方抽调百余男女警员架起铁马以维持秩序。殡仪馆内，嘉禾公司的几十名龙虎武师戒备森严，以防影迷涌入灵堂。

而邵氏全体影星或感尴尬而无一人前来，至于武术界人士，只有一名署名关培基的咏春门人、叶准、黄淳樑、王仕荣、咏春体育会、汉生康乐研究院等以个人或组织名义送来花圈。

罗维八点半便来祭奠，停留一段时间后离去。8点50分，丁珮花圈送到，却不见人影。上午9点过5分，一身白衣，头戴白花，戴着茶色太阳镜的琳达强忍悲痛，在邹文怀夫妇及何冠昌等人陪同下抵达殡仪馆，并由邹文怀一路搀扶着匆匆步入灵堂。在向亡夫三鞠躬后，便由亲友为其披麻戴孝，神情麻木地端坐在灵堂左侧，由李忠琛夫妇、李小龙表姐李秋钻、许冠杰夫人琳宝·弗莱明及小麒麟、胡奀等陪同。由于悲伤过度，对于友人的安慰也充耳不闻。一早便来到殡仪馆的苗可秀神情哀伤，在其他嘉禾公司影星及工作人员到场后方才进入灵堂，不时以手巾掩面。不久后，乔治·拉赞比、郑君绵夫妇、李锦坤、石坚、曾江、张清、魏平澳、萧芳芳、刘家杰、关南施等一一到祭。11点10分，一身白色素服的国豪与香凝在佣人及生前好友陈炳炽的带领下进入灵堂行礼，紧接着便换上中式丧服，与母亲跪坐在一起，向前来祭奠者还礼。

11点20分左右，装着李小龙遗体的铜棺被抬进灵堂，供大家瞻仰遗容。此时各方人士蜂拥而上，场面极为混乱。殡仪馆外对面马路仍然有两处铁马被狂热影迷撞翻。

李小龙神态安详，身着一套唐装衣衫，棺椁内围有白色丝绸，只露出脸部。脸部及颈部略显浮肿，颈部还套有以纯K金项链串起的小黑玉坠，是李小龙同年的纪念品。李小龙的脸色因遗体保存欠妥而呈紫黑色。棺椁上安装了一层玻璃，以防被人触摸遗体。双眼已哭至红肿的琳达看着亡夫的遗体泣不成声，两名子女被亲属抱起瞻望，却不知道他们与父亲已阴阳两隔。

7月26日早5点，装载有李小龙的铜棺从九龙殡仪馆运出，装入一个木箱，经过多重严密保护措施，由多位搬运人员小心地搬入西北航空公司004号波音747型机舱内。琳达偕子女在邹文怀及蔡永昌陪同下，于启德机场办理登机手续。此次前往美国，除琳达母子三人外，还有嘉禾公司经理安德鲁·摩根，摄影师陆正、许冠杰妻子琳宝及李小龙嫡传弟子兼好友秦彼得等人。邹文怀因要事在身，无法陪同前往。

在机场餐厅，琳达打破多日来的缄默，召开了一场简单的记者招待会，宣称自己坚信丈夫是“死于自然”，并向在场记者宣读了一份书面讲话，报纸译文全文如下：

我深愿香港报界及社会人士不再猜测我丈夫死亡前后的情况，虽然我们还未收到最后的剖验报告，但我个人则深信他是死于自然，也不认为任何人应对他的死亡负责。

命运的安排是我们无法改变的，唯一重要的是，小龙已经离去，永远不再回来，但是他在我们的记忆及在他的影片里继续长存。请各位在怀念他的时候，想起他的天才、他的艺术和他的魅力，对我们跟他熟识的人而言，他的言论和思想，会永存于世。

我知道香港人士爱护小龙，对他替香港扬名世界的成就感到骄傲，所以我恳请你们让他平静地安息，不要让他的灵魂受到干扰，我本人和他的至亲好友都是这样的想法。

招待会后，琳达一行便登机离开香港。运输途中，由于压力差的关系，李小龙的灵柩破了，保存遗体用的液体漏得到处都是。按照中国传统的说法，这意味着他不能安静地休息——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这更添加了一丝悲壮的意味。当到达西雅图的时候，他们发现液体从小龙的蓝色唐装渗透到了灵柩的白色丝质内膜，于是琳达决定重新换一口新的棺材。

7月27日，飞机降落在西雅图国际机场，李小龙母亲何爱榆、李小龙胞姐李秋源、弟弟李振辉及琳达母亲、妹妹、周露比等人前来接机。琳达与何爱榆一见面就禁不住抱头痛哭，李俊九、木村这些李小龙生前好友也只能对琳达稍加安慰。但是，再多的话语也无法抚慰琳达那颗破碎的心。

7月30日，在西雅图的巴特沃斯殡仪馆举行了一场小型的私人追悼会，参加者只有180人，包括李小龙在美国的明星弟子及《龙争虎斗》部分原创人员。现场气氛十分压抑。灵堂中，除了那幅巨大遗像，在李小龙的铜棺旁还放置了一个由红、黄、白三色花所组成的截拳道图案。葬礼上没有播放传统的悼念音乐，而是播放了4首李小龙生前最喜爱的歌曲：MY WAY（我行我素）、THE IMPOSSIBLE DREAM（不可能的梦想）、AND WHEN I DIE（当我死去时）、LOOK AROUND（环顾四周）。

牧师做完祷告后，木村武之以他特有的方式——向着李小龙的遗体施以振藩礼后走向小讲台发言。之后，华纳总裁泰德·雅士利、李小龙遗孀琳达分别发了言。琳达发言前，向安躺在棺内的小龙遗体三鞠躬，在小讲台发言时神情非常镇定，她以一段极富李小龙式哲理的语句结束了她的简短致辞。

李小龙始终相信：灵魂是躯体的胚胎，死亡之日便是灵魂苏醒之时，精神永远存在。我们苏醒之日，便会与他相逢。

大家一一排开瞻仰遗容，而伊鲁山度刚走近铜棺便无法忍住内心的悲痛，转身离去……何老夫人在众人搀扶下缓步走向铜棺，最后一次触碰并亲吻了儿子的脸庞，抓住棺木不肯放手，开始哭天喊地，大家想把她带走，但她又昏了过去。场面气氛压抑，令人不忍目睹。在子女们最后看了自己的父亲最后一面后，仪式便告结束。由詹姆斯·科本、史蒂夫·麦昆、丹·伊鲁山度、木村武之、秦彼得和小龙的弟弟李振辉将铜棺抬上灵车，运往湖景墓地安葬。从湖景墓地可以俯瞰平静的华盛顿湖水面，风水极佳。虽然琳达不懂风水，不过她相信如此漂亮的景色也是李小龙喜欢的。

众人跟随灵车来到墓地，聚集在搭建了临时顶棚的小龙墓地前，由詹姆斯·科本致最后的悼词：

别了，兄弟。此时此地我们与你分享荣耀。作为兄弟和老师，你将精神以及心理上的自我一起赐予了我。谢谢你，愿你安息。

随后，扶灵者纷纷将手中的白手套抛入墓穴。何老夫人与李小龙的亲人们早已泣不成声。琳达上前与大家一一致意，葬礼便告正式结束。每个人都往棺椁上撒了些土。杰西哭得像个孩子，他和李小龙的其他亲传弟子们都不愿意见到他被陌生人埋葬，于是从工作人员手中拿过铁锹，将坟墓弄好。虽然悲痛，却觉得这是应该为李小龙做的。斯基普还抓了一把土放在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将它放在自己家中的“李小龙房”内的一个特制瓶子里。

琳达为李小龙在意大利订制的褐色大理石墓碑就竖立在这片寂静的墓地之中，上面镶着李小龙的遗照，刻着李小龙的英文名、中文名和出生年月：

BRUCE LEE  李振藩 1940.11.27——1973.7.20

创造了截拳道

墓碑前的那本翻开的大理石书本上刻着这样一行字：

你的在天之灵依然指引我们走向个性解放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