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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龙:不朽的东方传奇
1.8.8 7.8 死后乱象

7.8 死后乱象

紧接着,“练功过度说”“假死说”“毒毙说”“被多人殴打致死说”“脑溢血说”“风水说”“算命说”等不实流言开始充斥着香港的报章舆论。李翰祥在评价李小龙的死时说“他生前光明磊落,死后扑朔迷离”,可谓一语中的。这些光怪陆离的死因揣测中最为荒谬的,当属李小龙死亡次日,媒体发表的黄淳樑的“电刺激说”:

李小龙生前师兄弟,咏春派拳师黄淳樑,昨日下午在伊丽莎白医院殓房谈及李小龙最近练功情况。他表示,别人对李小龙之死感到惊奇,他不觉得这是突然的事。

……黄淳樑透露,李小龙在半年前由美国买来一部练武机器,体积如录音机,练武时绑在腰间,加电压后可产生静电,通过人的大脑,控制肌肉收缩或扩张。这种练武机器对人的体力消耗很大,带这种机器练武,两三分钟即相当于平常剧烈运动四十分钟。

黄淳樑表示,他也用过一次这部机器,感到身体支持不住,以后放弃。

嘉禾公司宣传部经理杜惠东在多年后也对《看电影》杂志记者有更为详细、如同身临其境的阐述:

……那个震荡机很厉害的,用电线连到身体上,开机就震肌肉,速度是很快的,他震十分钟,就像平常练十小时一样,所以后期李小龙的肌肉非常漂亮,力度非常好。但显然是太强迫自己练,以致失去了和谐,他也和我们说过,你们这么练有什么用,你们这样操练十个钟头,都不如我练十分钟……李小龙既弄西药,又弄这种机器,他的死亡也就成为不意外的事情了。

荒谬的是,黄淳樑的先河一开,便有许多人跟风,衍生出众多版本,如杨斯、元华的说法便与黄淳樑类似;而“香港先生”周剑则干脆把“电刺激治疗仪”改名为“电桩机”,除形状外,内容描述则与黄相仿。

能被李小龙请来参观豪宅的,当然是与他交情非同一般的。而能得到李小龙本人获准参观书房和练功室的人,则是少之又少。连琳达也不能随便进书房打扰李小龙看书,练功室的钥匙只有管家胡奀夫妇有。

周剑说李小龙玩的是“电桩机”,完全是瞎编;杨斯是在1987年,克劳斯和张钦鹏采访他的时候说到这台机器的,与黄淳樑的描述还有一些出入;杜惠东在2003年对内地媒体如是说;元华则是在2009年左右才在电视纪录片中提及这台机器。这些人是否真见过这台机器?又是否了解这台机器的功能?为什么在李小龙死后才说出这个故事?其动机、真实度均值得商榷。

据笔者查证,这种被描述得神秘至极的机器其实是现如今极为普通的“神经肌肉电刺激仪”。据香港报纸记载,最迟香港已在1965年开始贩售日本生产的“电子健康器”,并逐渐开始自行研制开发新款同类型产品,后更开发出按摩椅、静电健康毛毯,功能以按摩为主,可改善体质,治疗失眠、神经衰弱、风湿性关节炎、高血压、头疼、胃病、记忆力衰退等慢性疾病。1971年起,经过改进的“电子静电健康器”引起香港各大医院重视并被采用,通过2~160赫兹的低频可调节脉冲电流来减轻疼痛症状(如关节痛、肌肉疼痛等) 以及减轻肌肉紧张度;增强肌肉,改进肌肉的总体外观,并能提高体育锻炼效果;对病变神经及肌肉进行刺激,促进局部血液循环,引起肌肉节律性收缩,改善代谢和营养,从而延缓病肌萎缩,抑制肌肉纤维化,防止肌肉萎缩。还可以刺激组织再生。现如今,电刺激已经成为现代运动训练的重要训练、理疗手段之一。尽管2000年后,多篇相关医学论文指出该机器的种种不科学之处,但依然不能将此与死因画上等号,最多算加速死亡的一个次要因素。李小龙用这种机器来治疗腰伤,缓解腰部疼痛,防止腰部受伤的肌肉萎缩,提高锻炼效果,减少脂肪,美化肌肉群无可厚非。但如果按照黄淳樑所说,那生产这些治疗仪的厂家都要吃官司、倒闭了。如果说元华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有此一说尚属情有可原;但作为始作俑者的黄淳樑就属于信口开河了,而那些跟风者如果不是愚昧无知,就是为了出名而胡说八道,真是无耻之极!

而王羽也不甘寂寞跳将出来,他的言论更是让人笑掉大牙:

王羽认为李小龙之死,是每日吃的维生素太多所致。他说小龙每天一吃就吃二三十粒,小龙并说已经吃了20年。“

吃维生素能死人”这种言论在几十年后依旧存在,嘉禾公司宣传部经理杜惠东就对《看电影》杂志记者说过:

……最后几天他脾气很暴躁,人也很瘦,一定是受了药物的影响,他一天吃一百多颗药,维生素ABC的乱来,香港医学界后来才感觉到,当时他的身体很棒,身上一点脂肪都没有,吃的可能就是后来体育界的禁药类固醇。当时类固醇是刚刚发明的新药,他吃的分量就不合标准了,因为当时大家对于这种药还处于摸索阶段。

20世纪30年代就出现的类固醇在60年代初被应用于体育界、健美运动。李小龙的训练计划里也包括了肌肉训练,但服用的是自己研制出的混合蛋白质饮料,其中所掺的奶粉不含类固醇。李小龙也不像那些服用了类固醇而拥有大块肌肉、体重增加、脂肪减少的健美运动员,他的肌肉非常自然,体重也保持在135磅左右,这完全是依靠十几年如一日的不懈的科学训练得来的。

香港民众们热衷于探讨李小龙的死因,同时等待着最终的验尸结果。7月23日下午2点,法医在高度保密的情况下对李小龙的尸体进行了解剖,但是死因要等到法庭研究后才能公布。此时邹文怀与李家人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与李小龙生前好友共29人组成了治丧委员会,并在各大报纸发表讣告,写明将于7月25日在九龙殡仪馆大殓,并由琳达择日护送灵柩回西雅图安葬。24日上午11点15分,李小龙的遗体由其兄李忠琛含泪领出,紧接着,九龙殡仪馆专车将遗体运至殡仪馆。据称殡仪馆为李家佣人所开,还特地为李小龙的遗体准备了一间化妆间,加强冷气,除亲属外任何人不得入内。当日12点25分,琳达、李忠琛、邹文怀、俞明进入化妆间,下午1点左右才离开。

香港的《星报》在追查李小龙死因时,突然发现李小龙的真实出事地点是在丁珮家!文章刊出后引发了轩然大波,媒体、民众纷纷将矛头指向了邹文怀,直斥其说谎。邹文怀极力否认自己曾对媒体说起过李小龙是在自己寓所出的事;而丁珮也对媒体力证自己清白,并口口声声称自己将于25日亲自吊唁李小龙。但是寓所看门人对媒体透露的“消息”对邹文怀、丁珮、李小龙极为不利:

笔架山道67号的大厦之日间看门人,昨日向本报记者透露其于星期五下午3时左右目睹李小龙偕一男士进入该大厦,其后该男士于下午4时左右离去,但未见李小龙一同离去,直至他于当晚8时下班为止。

如果看门人所言属实,那邹文怀走后,李小龙当时和丁珮在干什么?当时还有谁在场?是否当时李小龙就已经出事?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要等到10点多才把已经死亡的李小龙送入医院急救……一连串无法解答的问题接踵而至,“阴谋论”也就因此传开来。对于满天飞的谣言,琳达曾做出如下解释:

小龙死后,邹文怀在电视节目中谈论此事,由于我的过错引起了部分混乱。

邹文怀对我说与其说李小龙死于丁珮家中,不如说是死在自己家里更为合适。我说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主意。我们都明白小龙和丁珮的名字被放大后刊登在报纸的头条是一件多么引人关注的事情。我不在乎,况且现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那时我要照看我的孩子们,还要安排葬礼。邹文怀并没有很确切地说出小龙死在家中,但是他在话语中暗示了这点。当真相大白后,大家都觉得邹文怀是在撒谎。为什么他要这样说?结果,大量突如其来的谣言开始四处扩散。

而邻居们说,经常看见李小龙造访丁珮家,而且常常是在夜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让想象力极为丰富的娱乐记者和港媒们立刻就制造出了“马上风说”“丁珮谋财害命说”等不堪入目的下作流言。稍微客气一些的媒体则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来暗示。不少八卦杂志还将苗可秀、丁珮的照片与李小龙放在一起作为封面,极尽污蔑之能事。鲁迅就在文章中写过:

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像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显然,大家对于这位三级片艳星的关注度远超寻常,不少报纸纷纷将陈年旧事挖出来:

……李小龙对本港一女星甚依恋,曾以十一万元购买一新型汽车送给她,作为礼物,这手笔可算大矣。

李俊九听闻该桃色艳闻后,大笑不止:

李小龙会给一名女演员买车?你我都知道李小龙对于金钱的态度。除了琳达或他的直系亲属,他不会给任何人买车。这些报道真是胡扯。

40年后,丁珮在做客香港电台节目《旧日的足迹》接受主持人车淑梅访问时承认:

李小龙当天的确在我家,我也有去给警方录口供,也上了法庭。(对于邹文怀为何隐瞒真相)那已经没关系了,因为都过去了,邹先生这么说的话必定有他的道理。(问邹文怀在宣布消息前是否有和她商量过)我的地位是不是值得别人跟我商量呢?换作是你,你会找我商量吗?要是当时找我商量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时候还有很多人质问我,外国的记者、超级李小龙迷……(浸信会医院这么近怎么不送,为什么要送去伊丽莎白医院?)可我没有权力做主啊。

一家报纸甚至在李小龙死后派出两名记者潜入殡仪馆停尸房,偷拍到李小龙遗像并刊登于报纸上。

李小龙死后,丁珮在报刊上发表了一篇由她口述的“自白书”,摘录如下:

我记得李小龙生前,我没有沾过他一丝一毫的光,不管是名,是利。死后,所有不幸的事,我都沾着边儿了。

我是一个不爱管闲事的人,别人的话,别人的生活,我从来不去注意。可是,别人却注意我的一言一行,尤其是在李小龙死后。我的的确确过了一段比坐“牢狱”更不如的日子!

为了避开那日夜不停的电话铃声,为了避开那充满责骂的影迷信,我只有采取唯一的方法,把自己秘密地封闭起来,我唯一需要的,只是清静,让我疲乏的身心得到休息。

在李小龙生前,我从来没有利用他的名气出过风头,死后,我也不想这么做……我每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自怨,自叹。对着电视,不知荧幕上在放映什么。对着书本,不知其中含意。对着描写得稀奇古怪的报纸,脑里一片空白。我的泪已流干,感情已麻木。我想,这大概才是真正的“非人生活”!

李小龙死后,丁珮除了拍戏,一直郁郁寡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甚至一度搬去爱德华王子道211号4楼居住。据当时报纸杂志记载,邻居们发现,李小龙死后,她就避免与记者接触,窗门都用白纸封上,极少出家门。有时会溜出去买些食物,更多的时候是托邻居或公寓看门人代为买烟。更在客厅抽烟解愁,看上去颇为疲倦。

某报记者两次致电丁珮,问及她与李小龙是否有“超友谊”关系时,丁珮以“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什么倒霉事我都摊上了”这样的话来回应;当记者问她会否参加李小龙追悼会,她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去,结果李小龙举殡当日,记者们苦等半天,除了一个花圈外,不见丁珮其人。相比更为年轻就被冠以“李小龙绯闻女友”的苗可秀,自称深爱李小龙的丁珮此举不过是尽了礼数而已。当时,香港著名演员伍秀芳曾在《明报周刊》撰文,不指名地痛斥丁珮:

……如果有一个男人死在我家里、怀里、为我而死;我的歉疚将穷此生也冲洗不掉。我可以一言不发,不承认、不否认,为了死者的声望,自己的名誉,等等,然而不可不到灵堂去看他最后一面,即使那会受万人唾骂。一别将天上人间,那个人曾经如此辉煌过、相爱过,一切成为陈迹了,“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对得起知己,又何必以明哲保身,怕万人不谅?倘若得一万人谅解,但愧对知己,又能心安理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