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守中之道
【原文】
天地不仁①,以万物为刍狗②;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③乎?虚而不屈④,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⑤,不若守中⑥。
——《老子》第五章
注 解
①天地不仁:天地没有私心偏爱。仁:这里指有私心的偏爱。 ②刍狗:用草扎成的狗。古代专用于祭祀之中,祭祀完毕,就把它扔掉或烧掉,无顾惜之意。这里指轻贱无用的东西。 ③橐龠(tu佼 yu侉):古代冶炼时为炉火鼓风用的助燃器具即袋囊和送风管,是古代的风箱。 ④屈:竭尽,穷尽。 ⑤多言:这里指政令繁苛。数:通“速”,加快。穷:穷尽到头,无路可行。 ⑥中:通“冲”,指内心的虚静。守中:守住虚静。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若守中。
【今译】
天地没有偏爱私心,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圣人也是没有偏爱私心的,对待百姓也同样像刍狗那样。
天地之间,岂不像个大风箱一样吗?它空虚而不枯竭,越是抽动,它的风量就越大。
政令繁苛反而会更加使人困惑,无所适从,所以不如持守虚静中正之道。
【释义】
这一章,老子向我们具体阐释了“守中之道”。
“守中之道”来自于本章末句“多言数穷,不若守中”,意思是话说多了,只会加速失败,不如守着虚静。对于为政者而言,政令繁苛,只会加速其败亡,不如保持虚静状态。所以,为政者应当少言、慎言,保持虚静状态,按照自然规律办事。只有虚静无为,万物方能够生化不竭。
老子不愧是一位辩证法大师,他总是能从正中看出反,在反中看出正。在这里,他告诉我们天地的运行看似能量消耗、减少,其实能量反而越来越大。这正好比是风箱,越抽动风量反而越大。其实,人亦如此。话说得越多,口中之祸越多;政令颁布越繁琐,百姓越是无所适从。老子从天地的自然而然、无为无造,推广到为政者也应该清静无为,而不应该把太多主观的意愿强加于他人。只有对事物不作明确的肯定或否定,无所偏倚,百姓之间才能够平安相处,免除祸害,社会也才能相安无事。
“守中之道”讲的是统治者的治国方略,也是人们为人做事的规范。在现实生活中,只有排除一切杂念,让心灵虚空,保持内心的宁静和澄明,我们才能以更明了的目光去观察大千世界。同样,在艺术创作中,只有忘了世间万物,忘了自己的存在,远离世俗与利害关系,不受私欲杂念干扰,以无知、无欲、无求的心态去感受世间的“道”,达到物我同一,达到“物化”的状态,才能真正体会自然,认识自然,创作出真正与自然相通的作品。
【原文】
以正①治国,以奇②用兵,以无事取③天下。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④:
天下多忌讳⑤,而民弥贫;人多利器,国家滋昏⑥;人多伎巧,奇物滋起⑦;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⑧;我好静,而民自正⑨;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⑩。
——《老子》第五十七章
注 解
①正:正直,不偏邪,这里指正道,清静无为之道。 ②奇:出奇,不正常。 ③取:治理。 ④以此:以下面这段话为根据。此:指下面一段文字。 ⑤忌讳:禁忌,避讳。 ⑥人:人民,百姓。利器:锐利的兵器。滋:越。 ⑦伎(j佻)巧:技巧,智巧。奇物:邪奇的事物。 ⑧自化:自然顺化。 ⑨自正:自然端正。 ⑩自朴:自然淳朴。
【今译】
以清静无为之道去治理国家,以出奇的办法用兵作战,以不扰害人民的原则来治理天下。我怎么知道是这种情形呢?根据就在于此:
天下的禁忌越多,而老百姓就越陷于贫穷;人民的锐利武器越多,国家就越陷于混乱;人们应付社会的技巧越多,邪风怪事就闹得越厉害;法令越是森严,盗贼就越是不断增加。
所以有道的圣人说:我无所作为,人民就能自我顺化;我持守虚静,人民就自然端正;我没有贪欲野心,而人民就自然淳朴。
【释义】
这一章体现了老子“以正治国”的策略。
“以正治国”指以清静无为,而不是以苛刻严厉的方法来治理天下。老子将天道自然的思想,推之于治国之道,提示执政者应该按照事物的规律去治理天下。
老子生活的时代,社会动乱不安。严峻的现实使他感到统治者依仗权势和武力肆意横行、为所欲为是造成天下混乱局面的原因。所以老子提出了“无为”、“无静”、“无事”、“无欲”的治国方案。因而这一章反映了他对“无为”的社会政治观点的概括,也是老子对国计民生的具体思考。
老子认为,虽然森严的法令能对不法之徒产生威慑、震撼,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社会败坏之际,不法之徒并没有因为森严的法令而减少,法令的不完善之处总是会让不法之徒有机可乘。法令越多,越苛刻、严厉,只能造成社会越来越动荡。只有以清静无为之道依照社会规律来行事,才能治理好国家。对此老子用了四个排比句,表达了越是想有为而控制百姓,天下就越逆反的思想,然后以正反论证提出无为而治才能使国家按照社会规律自由发展,人民才能自然富足和提升。
老子的思想对于今天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和政治体制的改革都有积极的启示。在今天来看,无论对于一个国家、一个企业还是一个部门,主要负责人都应该“无为而治”。让属下有自己的空间,有自己的职权、责任和义务,这样主要负责人方能成就更大事业,取得更大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