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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传
1.3.2 欧阳修的热情奖掖,使苏轼一时之间名满天下
欧阳修的热情奖掖,使苏轼一时之间名满天下

尽管阴差阳错之中,苏轼没能成为这次科考的状元,但他卓越的才华引起了欧阳修高度的重视和热情的奖掖。金榜题名之后,主考官与新中进士之间,便有了师生的名分和情谊。苏轼循惯例向恩师呈递了《谢欧阳内翰书》,表达自己对欧阳修知遇之恩的诚挚谢意。

这封不足五百字的短简,极为精要地概述了宋朝立国以来文学发展的艰难进程。文中说:宋初文坛深受“五代文弊”的影响,“风俗靡靡,日以涂地”。朝廷对此深感忧虑,曾明诏天下,希望能正本清源,“罢去浮巧清媚丛错采绣之文”,恢复先秦两汉的朴实文风。但是,矫枉往往过正,旧弊未除,新弊复作,为文者,有的求深而“至于迂”,有的务奇而至于“怪僻不可读”,究其原因,即在于学韩愈未能学到精髓,而是继承了由皇甫湜(唐代文学家,韩愈的弟子)片面发展的韩愈古文创作中险怪奇奥的一面。该文高屋建瓴,精炼而透辟,有一览众山小的气势,充分显示出苏轼不凡的见识和高超的文字驾驭能力。欧阳修读后赞不绝口:

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也。可喜!可喜!

——欧阳修《与梅圣禹》

并且感叹:

更三十年,无人道着我也!

他预言,未来的文坛必将属于苏轼!

后生可畏,而欧阳修宽广的胸怀、发现人才的识力,以及提携后进的热忱也同样可敬可佩,千载之下,仍令人为之深深感动!

呈上《谢欧阳内翰书》之后,在父亲的带领下,苏氏兄弟一同到欧阳修府上拜见恩师。对于这两位青年才俊,欧阳修看在眼里,爱在心上,几句寒暄之后,彼此就觉得非常亲切,从此结下了绵延几代的亲密情谊。谈话之间,欧阳修问苏轼:

“你那篇《刑赏忠厚之至论》中说:远古尧帝的时候,皋陶为司法官,有个人犯罪,皋陶三次提出要杀他,尧帝三次赦免他。这个典故出自哪本书?”

苏轼回答道:“在《三国志·孔融传》注中。”

苏轼父子走了以后,欧阳修立即将《孔融传》注细细地重读一遍,却没有这个典故,十分纳闷。下一次见面,又问苏轼。

苏轼说:“曹操灭袁绍,将袁熙(袁绍子)美貌的妻子赏赐给自己的儿子曹丕。孔融对此不满,说:‘当年武王伐纣,将商纣王的宠妃妲己赏赐给了周公。’曹操忙问此事见于哪本书上。孔融说:‘并无所据,只不过以今天的事情来推测古代的情况,想当然罢了。’所以,学生也是以尧帝为人的仁厚和皋陶执法的严格来推测,想当然耳。”

欧阳修一听击节称叹,事后多次和人谈起,说:“此人可谓善读书、善用书,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

作为一代宗师,欧阳修以他当时的声望,一句褒贬之词,足以关涉青年学子一生的荣辱成败。苏轼有幸数次得到他如此高度的评价,因而一时之间,名满天下。

通过欧阳修的介绍,苏轼先后拜见了宰相文彦博、富弼、枢密使(掌管军务的大臣)韩琦。幼年时代读《庆历圣德诗》即已心识神交的这些当代英杰,如今都将他延为上宾,待为国士。唯一令他引为平生之恨的是,范仲淹已于几年前去世,无缘相见,亲聆教诲。尽管如此,范仲淹以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岳阳楼记》),为国为民,奋不顾身的崇高博大的精神境界为表率,“大厉名节,振作士气”(朱熹语),开启有宋一代崭新的士风,这位伟大人物的流风余韵,对于青年苏轼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正当苏轼像光彩熠熠的明星照亮文坛的上空、一举成名、声誉鹊起之时,意想不到的噩耗从天而降,母亲程氏夫人已于四月初八病故,临终之际,还不知道一双爱子已在京城双双高中。

苏轼父子于五月底闻此噩耗,悲痛欲绝,仓促离京,连与亲友告别都来不及。父子三人日夜兼程,赶回家中。眼前一派荒凉景象,“屋庐倒坏,篱落破漏,如逃亡人家”(苏洵《与欧阳内翰第三书》)。回想当年,屋里屋外,整洁清新,书声笑语,其乐融融的情形,不禁悲从中来。

苏洵将夫人安葬在武阳安镇山下老翁泉旁,并在泉上筑了一座亭子,作《祭亡妻文》寄托哀思。在封建时代,父母或祖父母死去,子孙辈必须谢绝人事应酬,如果是做官的人,还需解除职务,在家守孝二十七个月,叫做守制或丁忧。从嘉祐二年六月起,苏轼便丁忧家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