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磁州窑系陶瓷绘画是北方民间性质的艺术创造。前面说过,磁州窑系陶瓷绘画虽与北宋院体画风有关联,但其第一位的民间性质则是肯定的。民间性质是相对于宫廷院体性质与文人士大夫性质而言的。院体性质,画家的艺术创作必须服从皇帝的审美意志,由于该因素占主导地位,画家自己的创作自由受到限制。文人士大夫性质,是文人士大夫自己当自己的画家,以深厚的学养抒发自由的心性,其艺术创作为自己服务。而“民间性质”,老百姓没有皇帝审美意志的支配,可以自由吸取宫廷绘画;也不必深究文人学养,可以自由吸取文人绘画;更自由的是,完全可以出于自己的内心审美需要,同时结合市场销路去创作。磁州窑系陶瓷绘画在天时地利条件下,可以据此性质自由来往于宫廷绘画以及文人绘画之间,所以其创造具有一定的文化厚度。
磁州窑系陶瓷绘画的民间性质,考古的成果可以证明。1964年4月故宫博物院第二次对磁州窑观台、东艾口村及冶子村三处窑址进行调查,在东艾口村发现了宋代传世磁州窑专门烧瓷枕的“张家造”戳记枕作坊的主要产地。而“张家”作坊又不止此一家,据窑戳来看就有好多种,如“张家造”、“张家枕”、“张家记”、“张家窑”、“张大家造”、“张大家枕”、“古相张家造”等,而且这些窑戳的规格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竖式、横式、双栏、单栏、有装饰的、无装饰的、甚至还有反文戳记的、两个戳记同用的等等,这表明,单就“张家”就可能有相互联系的许多个各有品系的作坊。而其他还有款署的“赵家造”、“王家造”、“王氏寿明”、“王氏天明”、“李家枕”、“滏阳陈家造”、“刘家造”等,再次表明各民间私人瓷窑作坊的林立。这些以姓氏打头的作坊名号,与曾为皇家烧造瓷器的如北宋定窑款署往往“官”字号,更以宫廷机构名称款署的“尚食局”、“尚药局”,宫殿名称款署的“奉华”、“慈福”、“禁苑”、“德寿”等等,有着“官窑”与“民窑”截然的本质区别。扪。与定窑以刻花、划花、印花为底的白釉装饰素净高雅境界相比,再与另一官窑汝窑㈤“雨过天青”的釉色境界相比,民窑的磁州窑系陶瓷绘画以纯粹的北方民窑烧造,更以强烈对比的白地黑彩视觉,开辟了与北宋官窑绝然不同的瓷器审美境界。另外,磁州窑系陶瓷绘画开辟的白釉釉上彩的“红绿彩”,也是不可忽视的北方民窑性质的艺术创造。其以热烈、响亮的红彩配以强烈对比的绿彩面向世俗民间,格外与素净高雅的官窑瓷器审美形成鲜明对照。今存红绿彩瓷器虽然在磁州窑系作品中不多,但意义非常,因为这是陶瓷工艺值得重视的进步,是釉上彩的先声,是陶瓷绘画色彩装饰的新的起步。
第二,磁州窑系陶瓷绘画是中国陶瓷史上民窑第一次主动吸收宫廷绘画的表现。这一点,有发展了唐代长沙窑陶瓷绘画的意义。长沙窑虽然是在唐代宫廷花鸟画取得很大成就的时代中获得了花鸟画表现的重要成果,但其画风与宫廷难有联系。而磁州窑系靠拢院体画风,是拓宽陶瓷绘画表现领域的有益尝试,是跟随了时代画风而发展了陶瓷绘画的新的动向。磁州窑系陶瓷绘画所具的这个意义,对中国陶瓷史的发展影响深远。后来景德镇时代陶瓷绘画的滚滚洪流,就很有磁州窑系陶瓷绘画的那种精神,吸收院体画风、紧随文人画风,掀起元、明、清陶瓷绘画一个接一个的时代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