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钟楼/罗马传信部宫)
关于青铜华盖工程,除了教会方面的赞许,社会上还有很多不同的声音。首先是对铜料来源的质疑:据说在教皇的默许下,贝尔尼尼拆除了罗马最为人仰慕的万神殿门廊构件,拿天花板上的青铜来浇铸华盖。罗马的街头巷尾都在传播着一句顺口溜:巴巴里安都不曾做过的事,被巴贝里尼办了。骄傲的古希腊人认为,只有会讲希腊语的人才称得上是文明人,而其他地区说话“Bra Bra Bra”的都是巴巴里安(barbarians),因此巴巴里安就是野蛮人的意思。这句顺口溜就是讽刺巴贝里尼教皇破坏了万神庙,做了就连以前野蛮人推翻罗马帝国时都没有做过的坏事。其他有关华盖的负面评价主要是指责其风格过于张扬,形似怪兽等等。而贝尔尼尼则对此充耳不闻,认为这只是由于自己木秀于林而招致的非议。自负轻狂的他不久就因为一位美女而惹祸上身。
贝尔尼尼疯狂地爱上了他助手的妻子康斯坦莎(Costanza Bonarelli),还充满爱意地为其雕刻了一尊半身像,那微张的嘴唇和半露的酥胸,体现了雕塑家的激情。出人意料的是,风流的康斯坦莎很快就移情别恋。当贝尔尼尼亲眼见到情人竟然与自己的弟弟路易吉(Luigi Bernini)暗中约会时,顿时失去了理智,一路将落荒而逃的路易吉追杀到了一座教堂之内,并将其打成重伤。这还不算,贝尔尼尼又派仆人闯到康斯坦莎家中划伤其脸,以泄私愤。事情很快传遍了罗马城,大家都惊愕于贝尔尼尼的无法无天,就连其亲妈都呼吁要严惩凶手。得知此事的教皇乌尔班八世却轻描淡写道:年轻人太过冲动;并很快公布了对贝尔尼尼的惩罚:结婚!这一年(1639年)新婚的贝尔尼尼40岁。当人们感叹贝尔尼尼在教皇巨大的保护伞之下可以为所欲为时,他却遇到了人生当中第一次真正的挫折。
贝尔尼尼承接了圣彼得大教堂的又一项工程——在正门两侧构筑一对钟楼。他曾经为罗马万神庙加盖过两个钟楼,由于其修长的外形打破了万神庙古典庄重的整体造型,被人们讽刺为“驴耳朵”(1852年对万神庙进行修缮时,这一对扎眼的钟楼被彻底拆除了)。而这一次,贝尔尼尼竟然要把“驴耳朵”添加在天主教的至圣之地圣彼得大教堂之上!

建有钟楼的圣彼得大教堂
其实,贝尔尼尼心目之中始终屹立着一座神圣的高峰,那就是米开朗基罗。他曾因在“米神”的大教堂穹顶之下建造青铜华盖而激动万分,而今自我急剧膨胀,欲将自己的钟楼盖高于穹顶,以超越“米神”。可是没有建筑学背景的贝尔尼尼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事实:大教堂的地基是建在台伯河的泥沙冲积带上的,无法承受钟楼巨大的重量。南边的钟楼刚竣工不久,楼体就出现了不祥的裂纹。随后,大教堂正面的墙面上竟然也出现了至少4条裂纹,最大的裂纹宽22厘米。
屋漏偏逢连夜雨,贝尔尼尼的靠山乌尔班八世教皇恰恰在此时(1644年)病逝了,而接任的教皇又是他的老对头英诺森十世(Pope Innocent X)。这位新教皇一上台就要肃清前任的一切痕迹,包括着手调查大教堂钟楼墙体开裂一事。调查组组长就是波洛米尼!其实,钟楼从设计到打造地基,都是前任总设计师马岱尔诺(Carlo Maderno)的手笔,贝尔尼尼只是这个带有先天缺陷的设计的执行者。可是最终的调查报告剑锋直指贝尔尼尼,并预测钟楼可能造成大教堂的坍塌。教皇看过报告后果断下旨:拆!波洛米尼终于报了一箭之仇。
圣彼得大教堂钟楼工程的失败,使贝尔尼尼倍受打击,高朋云集的居所如今变得门可罗雀,原有的订单也被接连取消。而波洛米尼则时来运转,新教皇对他推崇备至,名望与财富接踵而来,就连贝尔尼尼未竣工的工程也交到了他手里。那是位于罗马西班牙广场南侧的传信部宫(Palace of the Propagation of the Faith),是梵蒂冈在罗马城内的地产。
贝尔尼尼已经完成的部分可以说是中规中矩,沿袭了古典主义的建筑风格。以雅典卫城的巴特农神庙和古罗马的斗兽场为例,古典的建筑立面以直线、三角形或券拱为主,立柱之间的距离相等。而波洛米尼则别出心裁,在贝尔尼尼没有完成的建筑西侧大量使用曲线、椭圆、凹凸面来装饰建筑立面,使其富于动感,更显活泼灵动,并将两根立柱合并在一起,改变柱间距的大小。至于建筑内部,波洛米尼一改前人以具象人物为主的穹顶壁画传统,运用抽象的几何图案装饰穹顶的天花板,使之气象一新。波洛米尼这一座体量不大的作品独具一格,气势夺人,一举成为罗马巴洛克建筑的标准范例,也是他艺术生涯的一座里程碑。

古典建筑的代表作:古罗马的斗兽场(左)和雅典卫城的巴特农神庙(右)

贝尔尼尼完成的传信部宫外立面沿袭了古典主义的建筑风格,中规中矩

波洛米尼设计的传信部宫穹顶

波洛米尼设计的传信部宫外立面,门廊横梁凹凸有致,立柱则是一对对并排使用的,门窗上装饰着各种圆形、波浪形曲线,极富动感
一个与这座建筑有关的传说也在罗马流行起来:波洛米尼设计的传信部宫气势磅礴,美中不足的是地处一条狭窄的小巷之内,没有一个良好的视点来欣赏。有人建议将对面的房屋拆除以便修建一个广场,这可正中了波洛米尼的下怀,因为对面的房子竟然是贝尔尼尼骑士的府邸!当然,罗马的建筑可不是随便说拆就拆的,贝尔尼尼的故居至今还屹立不倒。于是波洛米尼再发“暗器”,在建筑的横梁上雕刻了一对“驴耳朵”,来揭一揭对手的伤疤,让贝尔尼尼上班和回家都能看到,一天至少气他两次。贝尔尼尼的回应也是简单粗暴:他在自家阳台隔板上雕刻了一个“男性器官”,直指波洛米尼的“心肝儿”建筑!当然,这一奇观现在是看不到了。在日后的修缮中,“驴耳朵”和“男性器官”都被一并彻底清除,理由是“维护公共文明”。

贝尔尼尼在传信部宫对面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