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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麻喇姑传: 用意志战胜命运的传奇侍女
1.20.1 一、筹谋:秘密回乡
一、筹谋:秘密回乡

康熙六年(1667年)五月的一天,鳌拜在朝堂上说,多尔衮当年圈地时偏袒正白旗,提出换地,如果土地不足,再另圈土地补足。苏克萨哈一听心里就明白,鳌拜是想借此打击白旗势力,在八旗内挑起争端,趁势压制他,以夺取更大的权力。

索尼一向厌恶苏克萨哈,因而对鳌拜的提议并不反对;遏必隆从两黄旗的利益出发,也赞成和支持鳌拜。于是,三位黄旗辅政大臣,联手打击白旗大臣苏克萨哈。黄旗官民集体签名向户部诉请,要求换田。

户部尚书苏纳海接到诉请报告后,上疏反对圈换土地,奏称:“土地分拨已定,旗人安居已久,且康熙三年(1664年)俸有民间地土不许再圈之旨,不便更换,请将八旗移文驳回。”

鳌拜对此恼怒万分,立刻代替康熙颁旨,强令苏纳海、朱昌祚和王登联前往镶黄、正白两旗所在地,丈量土地,办理换田。

康熙马上向太皇太后禀报此事,太皇太后让苏麻喇姑代她上堂宣读懿旨,切责四辅政大臣圈地扰民。鳌拜大惊,深感危机,如果圈换土地的阴谋失败,自己将失掉辅政大臣的权力。他气急败坏,第二天又假传圣旨,以“藐视上命”之罪名,命吏、兵、工部将朱昌祚、王登联和苏纳海革职,交刑部议处。

因四大臣取代了内阁大学士入值和票拟制度,又代替皇帝行使批红之权,这就给了鳌拜擅权乱政以机会。事后,太皇太后让苏麻喇姑把索尼、遏必隆、魏裔介几人找来聆旨:不要与鳌拜走得太近。皇上已经可以独立处事了,要多支持皇上。

四辅臣之首的索尼和一些大臣也看出了鳌拜的野心,于是按照太皇太后的旨意奏请康熙亲政,以绝后患。没过几天,索尼一病不起,于六月不幸去世,此时,鳌拜已掌握朝中大权,而遏必隆又紧紧跟随他,甚至魏裔介这样的耿直之人都要巴结他。

康熙六年(1667年)七月初七,康熙举行了亲政大典。在紫禁城的太和殿,康熙坐在龙椅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在山呼海啸的“万岁”声中,帝国年轻的皇帝终于体会到了君临天下的威严。

六天后,苏克萨哈向康熙提出辞去辅政大臣的职务,去看守皇陵“以求生全”。他的本意是用这个办法迫使鳌拜也一同辞职,取消辅政大臣之设,因为皇上已经亲政。这本是一步高棋,但康熙毕竟阅历不丰,不解其中奥秘,误会了苏克萨哈的苦心,以为苏克萨哈在故意捣鬼,便派人去查个究竟。

鳌拜适时抓住这个机会,大做文章。他因苏克萨哈告状之事,被激得怒火千丈,已顾不得君臣之礼,竟在殿堂上攘臂扬眉高声疾呼:苏克萨哈“欺君之罪,本应凌迟处死,今日按斩首弃市,已经从轻发落,皇上如此犹疑不决,何以儆诫后人”。

康熙绷紧嘴唇,双目怒视鳌拜,仍旧沉默着,两只紧握椅子的手微微颤动。鳌拜见康熙不吭声,微微一笑道:“皇上年幼学浅,不能亲自草诏。既如此,臣只好斗胆代劳了。”说毕,竟然阔步走近御几,提起御笔,蘸了朱砂,“沙沙沙”一阵疾书,一篇诏书即算草成。他朗声宣读:“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不遵上命,着即处斩,钦此!”不等惊得目瞪口呆的康熙做出任何回应,鳌拜便将诏书塞给泰必图说:“拿去付与刑部,照旨办理。”说完转过身对康熙笑道:“恕老臣无礼!此亦不得已而为之。”

随后,鳌拜与其党羽为苏克萨哈编造了“背负先帝,藐视冲主,心怀异心”等二十四条罪状具奏,建议处以极刑,满门抄斩。

康熙帝见鳌拜竟要诛杀先帝指派的辅政大臣,坚决不同意,但鳌拜一连几天上朝都不肯罢休,康熙虽怒向胆边生,最终还是妥协了。事后,他暗下决心,此人非除不可。

康熙下了这番狠心,但以他自身的力量,根本无力撼动鳌拜这棵根深蒂固的大树,况且鳌拜曾是太皇太后手下的得力干臣。他只能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倾诉,寻求精神上的安慰以及政治上的援助。

到了慈宁宫,康熙示意侍卫们停下,自己独自去觐见太皇太后。进到殿内,康熙又示意迎上前来的苏麻喇姑不用行礼。

这时,太皇太后刚吃完一碗莲子羹,在榻上静坐,根本没有注意到康熙的靠近。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康熙走到近前跪下。

正在静心默念佛号的太皇太后睁开眼睛,看着越来越成熟的孙儿,笑道:“是玄烨啊!这会儿可不是请安的时辰,是高兴了还是窝气了?你该用晚膳了吧,吃了吗?”她最关心的是孙儿的身体健康。

康熙良久没有说话,仍然跪在地上不起来。太皇太后一看他这神情,心里就明白了。她与苏麻喇姑交换了一下眼色,屏退了外间的宫女和侍卫:“说吧,天塌不下来,不要愁眉苦脸的。咱祖孙俩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康熙抬起头,望着太皇太后关切的眼神说道:“老祖宗,您说孙儿是不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大小政务都要别人来代劳?有可能成为一个明君吗?”他顿了顿,接着说,“孙儿亲政后想做的第一件大事不知对不对,望老祖宗垂训!”

“皇上既然已经决定了,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不就是一个鳌拜吗,不要太顾及别人的情面。”太皇太后轻描淡写地说。

康熙闻言吃了一惊,说道:“老祖宗真是神了,孙儿心中所想从不曾与老祖宗说起,老祖宗从何得知?”

“皇帝你说什么叫心心相印?你是我嫡孙,这就是祖孙连心啊!谁人不知鳌拜的所作所为连一般大臣都无法容忍,何况你这个皇帝!但是,成大事者必须谋定而后动,你做好足够的准备了吗?”太皇太后仍旧从容淡定。

“老祖宗,这些孙儿都清楚,但是孙儿依然决定这么干了。鳌拜欺凌同僚,杀害辅臣,践踏朝纲,咆哮金殿,朝野臣工无不侧目而视,孙儿在他眼中一直就是个儿皇帝,什么事情都由他做主。若继续这样下去,我大清江山,迟早要落入鳌拜之手!现今孙儿已将鳌拜的大部分亲信派出去办差了,宫内的侍卫也将一一调换,京城内鳌拜的实力大为减弱。”康熙说。

太皇太后郑重地说:“皇帝做得不错,但仅仅这些还远远不够!皇帝可知道,蛇打七寸,要准。若不然,便会反遭蛇咬。”

康熙得到了太皇太后的赞同,信心大增,高兴地说:“圈地一事祸国害民,原本就是先朝弊政,父皇在世时就曾下旨废止。可鳌拜依仗权势,肆行无忌,前些日子竟将皇庄土地一并圈入镶黄旗下,导致上三旗争斗不休,平民百姓背井离乡,四处流浪,或为盗为贼,或为南明余孽所诱,与我大清为敌。孙儿想以此为突破口,一举拿下鳌拜!”

“皇帝的决心很大啊,但像鳌拜这样的权臣,势力过大,擒拿鳌拜之事不容有失,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是!孙儿记得老祖宗的教诲,要么引而不发,要么雷霆万钧。孙儿定会做好详细谋划。”

太皇太后微笑颔首。

康熙离开后,太皇太后立刻让苏麻喇姑给点意见。苏麻喇姑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鳌拜桀骜不驯,举朝皆知,的确应该严惩,但他现掌兵部,领侍卫内大臣,辖京城巡防衙门,而且大内侍卫绝大多数是他的探子,万一事有不测,反而贻害皇上,不可不虑。”

“明着来显然是不成的,此事得再考虑周全一点。”太皇太后闭目冥思,不知是不是在想辙。

第二天,一等侍卫索额图献上一计,说可除掉鳌拜。索额图家族赫舍里氏中勇士众多,但他不敢轻易动用他们,只因鳌拜的“鼠目”太过厉害,宫廷内外无处不在。太皇太后要他们更加恭敬谨慎地听命于鳌拜,同时将一项秘密的准备工作交给苏麻喇姑去做。

“大格格,让你回一趟科尔沁可愿意?”太皇太后看着苏麻喇姑的眼睛说。

“真的吗,太皇太后娘娘?三十几年了,奴婢梦里都曾回去过好几次。”苏麻喇姑惊喜地说。

太皇太后嘱咐道:“别高兴得太早,你可是带着艰巨的任务回去的。还记得当年郡王府侍卫呼托图吗?他的孙子正在训练十多个少年布库手,你要把他们秘密带入京城。”

苏麻喇姑知道要这些布库手干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她迟疑地问道:“墨尔根、索额图的手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奴婢不明白为什么不用他们?”

“你是犯糊涂还是装糊涂?那些亲兵侍卫哪一个不是处在鳌拜的眼皮子底下,再说也不知道谁是真正可靠的,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太皇太后说,“不过你也不要太紧张,过两天等四贞格格回京后你们一起去,另外让明珠、索额图给派几个得力的侍卫。”

几天后,苏麻喇姑和孔四贞一行六人骑快马出京。四十多岁的苏麻喇姑一身淡绿色缎锦绣花旗袍,往日垂在脑后的辫子往上梳起,一副普通妇人的装扮,两把头上斜插了两支珍珠点翠金簪并两朵小巧精致宫花,姿容秀丽端庄。孔四贞穿淡紫色骑装,外罩一件带貂领的墨绿色披风,更显得英姿飒爽。她们两人并肩行在前面,后面跟着四个便装侍卫。

“大格格,马上就要回到久别的故乡,心里是不是特别激动?”孔四贞对苏麻喇姑说。

“几十年恍然如梦,如今已霜染两鬓,怎么也记不起故乡的模样了。”苏麻喇姑有些怅然。

孔四贞说:“大格格可一点也不显老,以您现在姣好的容颜和优雅的身姿,可以想见您当年该是何等光彩照人!”

苏麻喇姑淡淡一笑道:“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关注过自己的容颜,也没有想过自己美不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太皇太后身上,所有的心思也都花在她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上……”她的话里有些伤感,也有些骄傲,毕竟她所经历的是一段不平凡的历史变迁。尽管她个人十分渺小,但在时代巨变中竭尽全力,所期盼的目标已触手可及,她感到十分满足和欣慰。

孔四贞见苏麻喇姑表情复杂,眼睛里似有泪光闪动,心里不禁有些愧疚。每个人内心的某个角落,都堆放着一些不愿被他人触及的东西——一段难以磨灭的记忆、一场情殇、一个未了的心愿,一生的付出,怎么会没留下任何遗憾呢?孔四贞不知道该怎样转开话题,便接过苏麻喇姑的话说:“好在我们的小皇帝不负众望,志大毅坚,行动果敢,就差这最后一步了。此去路途遥远,大格格恐怕又要受苦了。”

苏麻喇姑说:“我再怎么受苦,也没有四贞郡主受的苦大。郡主以女儿之身征战疆场,吃的苦谁人比得了?”

说到疆场,孔四贞警觉起来,回头一看,发现后面紧紧跟随着一队人马。她不知这队人马是否在跟踪,又不想让苏麻喇姑担心,便说:“大格格,我们到前面找一家旅店歇歇脚吧。”

苏麻喇姑说:“好啊,走了两个多时辰了,该歇歇了。我们到哪儿了?”

一个侍卫回答说:“我们已经进入蓟县境内,前面不远就是县城。”

他们几人快马加鞭往县城赶去,跟在后面的那队人马也紧跟了上来。到县城后,孔四贞让苏麻喇姑先到旅店休息,自己带着侍卫去剪除跟在后面的尾巴。

天快黑的时候,孔四贞一人回到旅店。苏麻喇姑问道:“那几个侍卫呢,怎么没有回来?”

“临时派了他们一点差,短时间内赶不回来了。”孔四贞轻描淡写地说。她不敢告诉苏麻喇姑,他们与那些跟踪的人经过一场激烈打斗,一个侍卫重伤,另三人带着伤员将跟踪的人引往京城方向去了。苏麻喇姑也不便多问,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任何危险。

没有了侍卫反倒方便,第四天,她们出了山海关,用两天时间马不停蹄地赶到锦州,先装着去盛京的样子,然后直接北上去了科尔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