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调和:人事变动
话说顺治帝天威一怒,拿摄政王多尔衮兄弟俩开刀,手段霹雳,不仅令皇太后感到痛心,也令百官不寒而栗。
这一天早朝后,大臣们都退去了,顺治帝独自坐在太和殿里发呆。一个问题困扰着他:若把摄政王的旧部一网打尽,朝中那么多活谁来干?如果要留,又该留哪些人,谁是值得信赖的?无论文臣还是武将,他都接触很少,但他不服输,他偏不信,没有了多尔衮,他就不能治理这片河山。
他召来洪承畴、范文程和满达海等人,询问有什么好办法能迅速拨乱反正,确立新的国策,以及快速剿灭各方反清势力,安邦抚民。
但他们都大摇其头,形势变得实在太快了,快得他们反应不过来!就算反应过来,要达到顺治帝提出的目标,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何况朝中问题多多,王公大臣关系微妙,谁都怕碰触雷区;对外,敌方的声势甚大,别说保住南方的领土,就是仅仅保住北直隶一带,保住京城都算是难能可贵的了。
这时,有一份机密的奏章呈到了顺治帝的御案之上。他打开一看,兴奋极了,这是吴三桂上的奏章。
吴三桂表示,如今李定国正准备收取贵州,逃至昆明的永历帝已经没有那么多人马护驾,假如现在派兵突袭,是可以一举成功的。
“呵呵!”顺治帝笑着,说,“好!怎么没想到平西王呢!朕就知道平西王忠心!”
吴良辅在旁察言观色,一直默不作声,他发现几位大臣并不像皇上那样高兴,于是附在顺治帝耳边说:“奴才看吴三桂此人是两面派,对他得有两手准备啊,皇上!”
顺治帝一听,刚才的兴奋劲又没了,但他想,李自成、张献忠被缴灭后,永历帝是唯一称帝与大清对抗的,并且已逃到边远地区,尽管剿灭他军事意义不大,但政治上的影响是巨大的。只要灭了永历,他便成了真正的一国之主,从精神上对所有汉人反清势力都是一个巨大打击。
因此,他说:“擒拿永历倒是一步好棋,撕下他们所举的复明旗帜!能擒住他,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若还能引诱李定国和郑成功他们进包围圈,给他们致命一击,更是极好的一件事,将会给所有抗清人士一个沉重的心理打击,从此放弃反抗,无形中巩固大清的统治!”说完他大笔一挥,写了个“准”字。
吴良辅见皇上批准了奏折,立马附和说:“皇上,吴三桂是今世之枭雄,他既然写了这一封奏章,势必知道兵贵神速,说不定奏章发出之时,他就已发兵昆明了!永历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他们在朝堂上一唱一和,请来的几位“高参”仍不明确表态,这让顺治帝很不满意,憋着一肚子气。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交泰宫,刚进去就看见苏茉儿迎了上来。苏茉儿行过礼后,问:“万岁爷,最近您似乎不开心。”
“有吗?”顺治帝抬眼看看她,他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万岁爷,奴婢是看着您长大的,如果这都看不出来,那奴婢岂不是太愚笨了?”苏茉儿轻松一笑道。
“还真让你说对了。最近好多事情想得朕头都痛了,问那帮大臣,也没人拿出个好主意来,连范文程、洪承畴这几个满肚子装着计谋的人也只会摇头。”顺治帝诉苦道。
“奴婢不敢妄谈朝中大事,只能说点对这两个人的印象。这两位大臣的忠诚和才干都是值得信任的,奴婢猜测,他们不是江郎才尽,而是在揣摩圣意,隐忍不发。”
“也许是这样,那吴三桂为什么敢上书建言呢?”顺治帝还是有点想不通。
苏茉儿说:“奴婢也不太懂,万岁爷若想征询意见,可以去跟太后娘娘商谈,她对一些老将老臣了解较多,肯定会有些主意。奴婢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顺治帝心里想,事情已经够多的了,母后还添什么乱,但他不能当着苏茉尔的面表示不满,便说:“有事请直说吧。”
“太后娘娘让奴婢问问万岁爷,有没有安排出与青格格大婚的时间?”
一提这事,顺治帝的头更大了。这桩婚事还是母后皇太后、摄政王、圣母皇太后三人早就定下的,这个青格格就是蒙古科尔沁部卓礼克图亲王乌克善之女博尔济吉特氏,但他打心里不愿意娶这个表妹,亲政前还有理由可以拖着,现在亲政了,硬着头皮也得应承下来。顺治帝喁喁说:“待朕将朝中急事理出头绪来,会去向母后禀报如何安排婚事的。”
苏茉儿笑道:“那太好了。万岁爷答应了,太后娘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第二天,顺治帝在大堂上对吴三桂大加赞赏。大臣们都知道,吴三桂是摄政王多尔衮的干将,在西北作战的时候,多尔衮曾夸他“忠勇智略,与将士同心击贼,擒获叛将,大获全胜,深可嘉悦”。既然皇上仍重用他,其他曾经紧跟多尔衮的人应该不会再受牵连,于是,敢在朝堂上进言的人也就多了。
汤若望专门为顺治帝送来手绘地图和浑天星球等物,他用手在地图上画了画,说:“启禀皇上,这就是您的万里河山。”
汤若望是德国人,自幼受教于教会学校,成为一名传教士。和其他传教士一样,汤若望懂得将自己学过的西方先进科学技术与当地统治者的需要结合起来。也正因为如此,顺治对他崇拜有加,第一次见面便给他封了三个荣誉头衔:通议大夫、太仆寺卿、太常寺卿,使其官居一品,而汉人大臣最高只能升至文官二品。
顺治看着地图,乐得哈哈大笑。可见,甘愿为朝廷效命的人并不少,他令礼部尚书满达海拟个名单奏报。
几天后,这份名单便放到了皇太后的桌子上。皇太后心里高兴,嘴上却说:“福临还把名单拿给我看,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苏茉儿没有放过这个讨好皇太后的机会,接过话题说:“万岁爷用人既谨慎又开放,广纳群议,博采众长,太后娘娘拥有一双慧眼,阅人无数,万岁爷哪能不征询您的意见呢?”
“别瞎吹捧,说说你的看法吧。”皇太后很多事都会与苏茉儿这位军师一起商量。
“现在必须知道汉人对我们大清国最大的不满是什么。如今宫里的诸王都是满蒙人,汉人中的各王都在外边打仗,恐怕需要找几个汉人来商量一下。”苏茉儿想了想说。
皇太后把顺治帝要任命的官员看了又看,想了好一会儿,对满人一个未改,只在上面添了几个汉臣的名字,请顺治帝酌用。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天真的开始变了。
顺治帝对皇太后推举的人选没有异议,召集诸王大臣议决后颁旨。
首旨将弘文院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冯铨降职,因其结党营私,尸位素餐,依靠四时常礼,火耗银子以及受贿。其实冯铨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关键在于他是在多尔衮手下起家的。
任命大学士洪承畴兼管都察院,为左副都御史;又命陈名夏顶替冯铨,为弘文院大学士,再用陈名夏的好友陈之遴为礼部尚书;任命陈之遴为内翰林弘文院大学士,并与范文程、希福、洪承畴、宁完我、熊文举等人,筹备科举,陈之遴和伊图任主考官。
改封孔有德为定南王,怀顺王耿仲明改封为靖南王,智顺王尚可喜改封为平南王,各授予金册金印。
在都察院中设立督查职司一职,用于反腐,有监控百官的权力,直接对皇帝负责。首任督查职司便是顺治帝曾经的伴读桑吉。
第二道旨,命阿巴泰先平山东再南下;令硕塞、岳乐赴江南抗敌,对付郑成功;博洛、吴达海出征山、陕;平西亲王吴三桂灭永历帝之后再镇守汉中;尼堪、洪承畴、孔有德等平西南。
顺治帝对红夷大炮和火器都很感兴趣,他知道明朝有不少火器留了下来,都封存在兵器库中,便兴致勃勃地提出要拿一部分出来让工部进行研究。又接受工部给事中魏裔介建言,决定彻底检修大运河和淮河,并增加江南赋税。虽然此事很悬,且江南的那些缙绅不是好惹的,他们的笔杆子也很让人讨厌,但顺治帝决心已定。
针对有的大臣建议加强海防,抗击倭寇,顺治帝当堂拍板,同意造船,组建海军。
几个月的时间,顺治帝便将国政军务理出了一条清晰的思路,摄政王的时代即将过去,顺治帝的时代已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