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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麻喇姑传: 用意志战胜命运的传奇侍女
1.4.3 三、明理:看穿不说
三、明理:看穿不说

天聪元年(1627年)年底,皇太极命二贝勒阿敏为主帅,率领镶蓝旗征伐朝鲜,随同出征的有杜度和阿济格的镶白旗、岳托的镶红旗及贝勒济尔哈朗、汉人总兵李元芳等人。皇太极设暖帐为阿敏饯行,在宴席上特意叮嘱阿敏说:“二贝勒,此次出征,天寒地冻,军旅之中,异常艰苦,还望保重身体,早日凯旋。”

阿敏酒后也一点不含糊,当众发誓道:“请汗王放心,臣一定要让朝鲜国俯首听命,以解我身侧之忧。”

第二天,大军开拔,以朝鲜人韩润、郑梅为向导,冒着严寒,浩浩荡荡地向南疾进。

此次征伐果然顺利,几天就打到了平壤,朝鲜国王李倧一边向南逃窜,一边派使者向金求和。继福晋哲哲听闻消息后,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在大小福晋中,最了解皇太极的人莫过于哲哲。哲哲叫来大玉儿,想听听她的看法。

“这次二贝勒旗开得胜,算是给金国将士长了气势,也扬了国威。”哲哲夸赞道。

“二贝勒征伐顺利,解决了大金的一个大难题。但凡事皆有利弊,我倒觉着这事对二贝勒并非好事。原本他推举大汗登位就是带有条件的,这次又立新功,肯定还会提条件。依大汗的脾性,断然不会答应。姑姑,您想想会导致什么后果呢?”大玉儿直截了当地说。

苏茉儿站在一旁,竖着耳朵静听,同时也在想主子为什么会这么说。

哲哲说道:“大玉儿果然洞若观火。爷让二贝勒征伐朝鲜,本就是一箭三雕之计,无论二贝勒胜还是败,他都不会有好结果。”

“是啊,大汗也是被逼无奈。这次出征的几个人都是跟二贝勒走得近的,只是希望不要牵连太多人。”大玉儿忧心地说。她已经想到,大汗要分权,首当其冲的肯定是二贝勒,以及跟他亲近的人。

苏茉儿越听越糊涂,大气不敢出一下,想仔细把事情听明白。

“不管怎么说,胜总比败好。但愿那些同去的晚辈,劝劝阿敏贝勒,一切谨言慎行,别太出格。”哲哲跟皇太极生活了十几年,对皇太极的想法和打算早已心知肚明。

大玉儿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历史常常惊人地重演。很多事情我们女人更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她对女真人这二十几年的变迁崛起有过一番研究,把过去和即将的发生的事情做了一番比较。

苏茉儿终于从她们的谈话中听出一点味儿来了,大汗和二贝勒爷等人之间,可能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二贝勒爷捷报频传,还有什么需要为他担心的呢?

实际上,事情的进展比哲哲和大玉儿预想的还要复杂、严重。阿敏无视皇太极催促回师的圣旨,久滞朝鲜不归。在随征贝勒、将领的一再劝说下,他下令将朝鲜被攻克的城镇抢了个精光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到盛京。

皇太极大怒,欲对阿敏下手,但很多贝勒、大臣都为他求情,范文程也极力劝说皇太极不可操之过急。皇太极只得强压心头的怒火,暂时作罢。由于心情不佳,他准备去哲哲那儿求安慰,但转而一想,到了哲哲那儿,她肯定会为阿敏说情,反倒没趣。

在十一个福晋中,他一直不太喜欢继福晋乌拉纳拉氏,原因之一是乌拉纳拉氏是先汗大妃阿巴亥的同族,如今人老珠黄,皇太极已很少临幸了。侧福晋中,最受宠的是叶赫那拉氏,并非她的容貌和贤惠,而是因为她是皇太极生母孟古的同族。现在她怀有身孕,也不方便去她那里了。皇太极掂量了一下,想到了最小的侧福晋大玉儿。大玉儿与阿敏没有任何往来,似乎也不关心朝中之事,在她那里至少可以落得个清静。

好多天没见到皇太极了,大玉儿以前对他不怎么奉迎,也没表现出多大激情,但毕竟是夫妻,情和爱不能说一点没有,皇太极的突然临幸,还是让她有点激动。

苏茉儿见皇太极来了,做完自己分内的事情,便退到过厅静候主子传唤,时不时听到内屋传来争论声。苏茉儿觉得奇怪,难道格格与大汗闹矛盾了?她侧耳细听,似乎听到格格在说《吕氏春秋》中的人物,有可能是格格在为大汗出主意。她想干政,但从不直接了当地说出自己的观点、建议,而是讲历史故事,引经据典,让皇太极自己去拿主意。这正是大玉儿比其他福晋精明的地方。

不久,里面终于传出一阵低低的笑声,随后又沉寂了,接着又似有一阵狂风暴雨。苏茉儿的耳朵特别好使,虽然未经男女之事,但她几乎可以想象里面发生的情形。

正在她愣神发呆的时候,叶赫那拉氏的侍女跑来传话,说侧福晋病了,身体不舒服,请大汗过去看看。

皇太极生气地说:“那拉氏身子不舒服就来找爷,爷又不是医生!”但他转而一想,那拉氏被宠着,又是有了身孕的人,撒点儿娇也不打紧。就算是为了她腹中的胎儿,也得忍耐点。

大玉儿也劝皇太极说:“叶赫那拉氏侧福晋可是大汗心尖上的人,不亲自去看看怎么成呢?”

皇太极听出大玉儿的话里带着点醋意,便对来人说道:“爷今儿哪里也不去。小丫头不是会医术的吗?让她过去瞧瞧。”

大玉儿忙说:“大汗怎知苏茉儿会医术?叶赫那拉氏侧福晋应该有用惯的御医,苏茉儿这样贸然前去,也不知道侧福晋的情况,要是真有什么事情,恐怕会耽误了病情!再说这大晚上的,婢妾这也离不开苏茉儿!”她的言外之意是,谁知道叶赫那拉氏是真病还是假病,要是对方心存歹意,苏茉儿去了出点什么事情,她可脱不了干系,可能小命都得搭进去。如果她真病了,第一时间应该去找平常为她看病的御医。

皇太极显然明白了大玉儿的意思,他慢条斯理地坐炕边上说:“知道你心疼小丫头,这样吧,你和丫头都跟着爷一起去,爷不相信丫头还会吃亏!”

大玉儿见皇太极压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说:“大汗,婢妾去不合适吧!叶赫那拉氏侧福晋也不想看到婢妾,这样反倒会加重她的病情,那样婢妾的罪过就大了。”

谁知皇太极根本不依,说:“怎么?你不想去就别去,让丫头去好了!”

大玉儿见皇太极不妥协,只得慢慢地换衣服,然后又叫苏茉儿给整理了一下妆容。微挑的丹凤眼眉和粉红的脸庞,显得她端庄而秀丽。

皇太极耐着性子等大玉儿出来,几人一起去了西苑。

皇太极进屋就听到叶赫那拉氏惊喜的声音:“大汗,您来了?”她躺在炕上,帐幔低垂。

大玉儿踌躇了一下,没有施礼,只站在外间朝里说了声:“博尔济吉特氏拜见侧福晋!”

苏茉儿不敢怠慢,跪下行礼。

皇太极走近那拉氏炕边,语气温和地问道:“听说你不舒服?有没有叫御医?”

其实她哪里有病,但看见大玉儿也来了,怎么也得装一下。大玉儿刚进贝勒府时,第一次见面就敢不给她面子,她早就打算给大玉儿难堪了。虽然大家表面上地位相同,但总有个尊卑先后,后宫的规则就是谁得宠谁为大;而得宠与否,还要看大汗是否把她放在心上。那么,叶赫那拉氏以前是得宠的,可是自从大玉儿来了之后,她本能地产生了危机感。所以,她更加坚定决心,一定要在大玉儿得宠之前让她屈服!

叶赫那拉氏娇羞地说:“刚刚肚子里的小阿哥调皮,踢了我几下,所以感觉到不舒服,才派人禀告大汗一声,就怕小阿哥有什么事,婢妾可担当不起,没想到大汗亲自来了。”

皇太极听了忙说:“这事可马虎不得,爷带了个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叶赫那拉氏这才起身行了万福,说:“谢谢大汗这么为婢妾着想!”

苏茉儿还跪着,她既不叫苏茉儿起身,也不给大玉儿回礼。皇太极脸上有些不悦。

大玉儿朝苏茉儿点点头,苏茉儿就进了里屋。刚才听侧福晋说了几次肚子里怀着小阿哥,她怎么知道是阿哥而不是格格呢。苏茉儿觉得有些可笑,她慢慢走到叶赫那拉氏跟前,轻声说:“侧妃娘娘,请伸出右手让奴婢把把脉。”

叶赫那拉氏没想到大汗说的大夫竟是大玉儿的贴身丫头,一时惊住了。这丫头人小鬼大,如果她真懂点医术,揭穿自己根本没病,那该多难堪。更有甚者会弄巧成拙,惹怒大汗。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苏茉儿像模像样地把脉,上下试了两次,见脉象欢快、短促与舒缓相间,如珠滚动,又气血旺盛,这是典型的喜脉,没有半点病症。苏茉儿皱了皱眉,说道:“敢问侧妃娘娘饮食、睡眠可好?”

叶赫那拉氏一愣,小心回道:“寝食皆有不安。”

苏茉儿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对皇太极说:“侧妃娘娘确实病了,有伤神伤肝症状,肚子也会时不时疼痛。不过,只要多休息,放宽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小丫头还真行啊。”皇太极听说那拉氏有病,反倒高兴起来,不然他会觉得愧对大玉儿。

叶赫那拉氏也松了口气,赞道:“没想到小丫头有这种本事。赏!”

“赏就不必了。大汗,既然侧福晋有病需要静养,婢妾就不打扰了。”大玉儿说。

皇太极挥挥手,示意准了。叶赫那拉氏赶紧说:“妹妹慢走。”

苏茉儿扶着大玉儿的胳膊走出来,刚出苑门,大玉儿便叫道:“死丫头你搞什么鬼,叶赫那拉氏根本没病,你怎么胡说八道呢?”

“奴婢冤枉。格格可曾想过那拉氏为何装病把大汗骗来?这摆明了是要与格格争个高下,试探谁在大汗心目中更有分量,但她没想到大汗会让奴婢去给她诊断,怕假戏被戳穿,所以她一度很慌乱。再说,大汗也知道她是装病,只是不好当着格格的面说穿,便让奴婢敷衍一下。若奴婢当场揭穿她,恐怕会让大汗、那拉氏、格格三人都很难堪。”苏茉儿赶紧解释道。

“此话怎讲?”大玉儿深明其理,她倒想看看苏茉儿到底有多少花花肠子。

“格格想啊,作为大汗,侧福晋的一句谎言就将他骗来了,这岂不是很没面子?遭格格笑话。那拉氏为争宠而耍小聪明,一旦谎言被当面揭穿,有可能触怒天颜,惹祸上身。”苏茉儿顿了顿,接着说,“更重要的是,格格现在还不能与那拉氏为敌。有人告诉奴婢,一只狼崽要打败狼王,首先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以格格现在的地位,显然还需要隐忍。”她已经悟到,生活在皇室王家,没有小事。一个细节处理不当,就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这是谁告诉你的?”

苏茉儿笑道:“格格应该猜得到,是多尔衮小贝勒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