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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灵魂一点时间
1.4.3 摇滚是一种表达——专访郑钧
摇滚是一种表达——专访郑钧

文/本刊特约记者:艾国永 特约撰稿:康 沛

郑钧,著名音乐人,先后发行《赤裸裸》《第三只眼》《怒放》《郑钧=zj》《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长安长安》等专辑。《灰姑娘》《赤裸裸》《私奔》《怒放》《回到拉萨等歌曲广为传唱。

“最快乐的时候,是写出一首好歌的时候。即使我死了,这首歌留在这儿,等于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有意义的东西,你的人生就有意义了。”几年前,在接受央视专访时郑钧这样说。

郑钧现在的人生,更为摇曳多姿。他的第二个孩子预产期在今年10月,他的另一个孩子——电影,正在美国紧锣密鼓地制作。其实,从他的个人经历来看,他始终是个跨界人士。

1994年,经过一年多的准备,摇滚专辑《赤裸裸》面世。唱片销量过百万,盗版量高达数百万。有位朋友对这个在乐坛默默无闻的年轻人说:“郑钧,你火了。”那一年他27岁。他又陆续推出《第三只眼》《怒放》等多张专辑,在中国摇滚界,成为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

郑钧1967年生于陕西西安,7岁时父亲离世。1987年,郑钧考入杭州电子工业学院专业是工业外贸。在外教的课上,郑钧听到老师播放的美国摇滚歌曲,开始喜欢上摇滚乐。

“小的时候,好事、坏事都干过,打过群架,也胡混过,然后拼命地复习考大学但是这些都不是我最热爱的、让我觉得可以为它付出一切的东西。直到那天听到这个唱片以后,觉得这才是我最热爱的东西。”郑钧回忆说。他组织了一支名为“火药”的学生乐队,在各高校巡回演出。

1990年,郑钧提前离开学校。当时“留学热”席卷全国,他也准备当弄潮儿,然而签证迟迟办不下来。在等待的过程中,郑钧一度在一家歌舞团工作,是吉他手。歌舞团的人都很奇怪,为什么一个上过大学的人,会跟他们一起去乡村演出。郑钧后来笑着回忆说:“我特别开心,我终于干上文艺工作了。”一个月后,歌舞团想留下郑钧,许诺给他每天20元的工资,郑钧动心了,但他还是听了哥哥的劝说,放弃了。

后来,他放弃了留学的机会,在北京与一家唱片公司签约。于是,就有了《赤裸裸》以及其他唱片,就有了他在摇滚乐上的成就。当然,在郑钧心中,这些成就或许可以不提,但他一定要提的是,摇滚是种声音,是种表达,他想通过摇滚传达出自己对现实世界的理解和认识。

他喜欢西藏,在专辑《赤裸裸》里,有一首歌叫《回到拉萨》;他很喜欢狗,家里养了三条狗。西藏、狗和摇滚,成了他的漫画书《摇滚藏獒》的三大元素。

漫画书出版后不到一个月,一家日本动画公司找上门来,希望把《摇滚藏獒》拍成电影。一家美国动漫制作机构也找郑钧谈合作。见前景如此美妙,郑钧想,为什么不自己做呢?他开了一家公司,自己的头衔也变成了“北京漫动时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兼创意总监”。

之后,他为给《摇滚藏獒》拉投资,去了一趟好莱坞。据说,他拉到了3000万美元的投资;据说,他请到了《花木兰》《玩具总动员》的编剧丽塔•海斯奥和《功夫熊猫》《冰河世纪》《赛车总动员》的艺术总监布克•里维斯;据说,这部3D动漫电影将于2011年全球公映。

就在拉投资的那个时期,他在博客中写道:“死磕就是死不罢休,就是坚信自己的蛋比别人的石头硬,日复一日,磕到‘蛋尽粮绝’为止。有趣的是,有的人的蛋真的比石头硬,于是奇迹出现了。”

《读者·原创版》:你的电影筹备得怎么样了?

郑钧:美国那边已经开工了,那边有分公司,有美国团队在干。

《读者·原创版》:你美国的朋友和工作人员知道你在中国是歌手吗?他们怎么看待中国音乐?

郑钧:有一次我在上海参加音乐节,其中有一些人去看了。有些人会上网查,看我的简介,听我的唱片。美国人理解的摇滚跟我们不一样,他们认为摇滚就是一种自由的状态,爱谁谁,就是完全随心所欲地生活。他们从小在美国长大,从小听音乐长大没有觉得摇滚乐有什么责任感。美国天天弄这一套,他们也麻木了,摇滚歌星就是拿着电视机把窗户砸烂扔下去,全是搞破坏的,这就是他们的摇滚乐。

我跟他们讲我对音乐的理解,他们都听傻了。我想在音乐里表达一些东西,给别人心灵上的抚慰,然后在音乐里重新思考,去感受一些新的东西。

《读者·原创版》:作为一位摇滚歌手或者文化工作者,你的社会责任感怎么体现?

郑钧:体现在自己的作品里、自己的行为上。我的新唱片中,我会表达更多有关责任感的东西。新歌出来火不火是它的事,我无所谓,但是我一定要表达我想表达的东西。

作为一个歌手,发出自己的声音很重要。

《读者·原创版》:你以前的性格还是有点激烈吧?

郑钧:现在我的性格也还挺激烈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个是非观念永远都有

人的正义感永远都应该有,但是并没有必要由此而产生仇恨,不能因为觉得这件事情不公正就仇恨谁。

《读者·原创版》:是不是这几年心态平和了很多?

郑钧:练瑜伽和学习禅修对于心态确实有很大的影响。你会看清楚,事情的本质和运行的规律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就会学会怎样解决这个问题。

《读者·原创版》:现在的生活完满吗?

郑钧:不是很完满,但我现在很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自己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读者·原创版》:你怎么评价中国摇滚乐的现状?

郑钧:中国摇滚乐的现状就是,很少去反省和自省。为什么当年崔健让我们那么崇拜呢?因为他是中国的艺术家里,不仅是在摇滚乐界,最早站出来自省和反省、批判现实生活的一个人。在那个时候,他写的东西有极强的自省和反省意识,让我们一看全写在心坎儿里,觉得我对社会的看法也是一样的,特别认同。

今天就缺乏这样的东西,缺乏批判和自省、反省,缺乏对生活点点滴滴的感悟——特别真实、用心地贴上去认识和感受生活。

朴树、许巍的歌可能并不是反省社会,但他们反省自我——他的那些爱情,他的那些人生经历。我的歌也是这样的。

老崔是“革命家”,冲上来“闹革命”,我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我们没有这样的勇气,我们只能反省自己。所以从我开始写歌起,都是以反省自己为主。

《读者·原创版》:你怎么看汪峰?

郑钧:汪峰特别勤奋,就像小蜜蜂,疯狂地工作,疯狂地参加各种节目。我觉得他是特别敬业的人,跟他一比,我特别惭愧,我就是一散仙,完全属于游走四方的人,高兴了唱首歌,不高兴了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如果说我是一个散仙,小朴(朴树)就“散”得没边了。

我们俩现在都差不多,在家待着,打打坐、写写东西什么的。

《读者·原创版》:年轻一代的摇滚歌手,有没有你喜欢的?

郑钧:战斧、AK这些,我也听,看过他们的演出。形式上,他们已经做得相当不错了,音乐也很重。但是跟音乐最匹配的是歌词,你的音乐那么强烈,那么愤怒,你的歌词应该是同样地强烈和愤怒,但他们没有做到。

对于摇滚乐来讲,歌词特别重要,歌词必须要强烈到一定程度,才能把情绪传达出去,现在可能就是歌词偏弱一些。老崔当年对我们冲击最大的第一是歌词,直指人心,让人没处躲藏;第二是他那种呐喊式唱腔也是你没法躲藏的;旋律也很好听,这就齐了。今天唱得好的有的是,旋律不错的有的是,但是歌词的传达能力和精神就弱了很多。

《读者·原创版》:当今乐坛的主流越来越柔性,你前年还曾强烈抨击过选秀歌手。在你心中,有没有构建出一个培养新人的模式?

郑钧:选秀这事儿不行,我当时就说过。先别急着骂我,你过两年再看这个东西靠不靠谱。因为它本身是个娱乐节目,它更适合做成“中国达人”。这类节目在美国、英国很火,我在美国也看。它就是给你一个舞台,让大家展示绝活。

可是音乐不是靠这个来传达的,音乐需要感动人心的东西。我觉得今天最大的问题是,传播音乐的渠道基本被废了,选秀那种渠道,真正的音乐是上不去的。我做过评委,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心灵的歌手无法借助这个通道上去,他不会搔首弄姿他一搔首弄姿,他的东西就不真诚了,就没戏了。今天你把许巍、朴树的音乐送到选秀节目,基本上初选之后就歇了。这个渠道通过不了。

可是网络呢,这个渠道本来有很大的希望,但现在也被搞废了。在这件事情上媒体负有重大的责任。媒体要担负起替大家选择的责任,这就是为什么说品位很重要美国的一个电影出来,几大影评人写的影评非常重要。如果评价这部电影好,马上大家都去看;如果评这部电影垃圾,就没有人去看。

中国现在提倡没有权威,所有人都牛。什么电影好,什么音乐好,大家弄不清楚没有标准。媒体只是弄一个平台出来,然后网友投票,这个歌我自己雇20个人,天天在那投票,它就投成第一名了。这种民主是假民主,毫无意义。这种选择也是假选择媒体起了特别不好的作用,丧失了媒体应有的独立判断力。媒体首先要具备的职业责任是媒体的独立性,媒体的独立观点和独立立场特别重要。

《读者·原创版》:你说美国的几大影评人很重要,他们没有被收买的可能吗?

郑钧:绝对没法收买,为什么?如果这个电影是个烂片,你拿了一笔钱,一味说好话,我们这次被你骗了,但以后你写的东西就永远没人看了。他撒谎、欺骗的成本特别高,你骗过我一次,以后你永远不可能再骗了,跟我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立场是需要勇气的,不管在钱面前还是在权力面前,都需要绝对的勇气。中国现在有多少人有说出真话的勇气?不说媒体,普通人谁有?

《读者·原创版》:你觉得自己的立场够坚定吗?

郑钧:我觉得我是有立场的,但是我不一定有勇气。就因为我有立场,我不是媒体我只是一个歌手,我在我的歌曲中表达我的意见,歌曲中我绝对有立场,我也有勇气

我的歌曾经是排行榜的第一名,第二周就被拿下来了,我能说什么呢?就是因为有人说你写的东西不符合那个环境下的状态,就不行。

《读者·原创版》:你说你的电影在美国拍,你肯定经常去美国,父女关系会不会疏远?

郑钧:没有。我再忙的时候,每天也要给我女儿发短信,互相问候,道晚安,问她是怎么过的。我也会常常给我母亲打电话,发短信。我觉得人不在可以,但是一定要让她感觉到你对她的关心。不管这个社会怎么样,我对家人的这种感情都要让他们知道。

《读者·原创版》:有一句话说,男人在被需要的时候才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价值。现在这句话似乎在你身上体现了。

郑钧:我觉得不是的。男人首先要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你对自己要有个负责任的态度。所以,找到自己最重要。等你找到自己了,找到方向了,找到你内心真的需要什么,然后你带着大家往那个方向去。不要伤害别人,也不要伤害自己,这才是最好的责任感。

今天我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个公司老板应该尽的责任,我都要做好。我的公司有一堆人,把希望放在公司,他们要生活,要赚钱,他们面临各种经济问题,那我就有责任带他们。我不能说我不想玩了,把这东西关了,那不行。

《读者·原创版》:目前有什么计划和愿望?

郑钧:除了电影外,我想在未来两三年内创作出一张好的唱片来。我还想未来可能会把自己学到的关于怎么样让自己保持身体健康的状态、怎么样让心灵保持稳定和愉快的这些技能,教给别人。或者写本书,或者开瑜伽馆。这都是我花了很多心血、通过各种渠道获得的非常宝贵的技能和知识。

我希望能够把这些教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