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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修订版)
1.9.5 五 浙东的反攻

五 浙东的反攻

1841年10月18日,道光帝满怀希望期盼浙江的捷音时,收到了杭州将军奇明保的奏折,告知镇海失守、裕谦殉难,并要求:“迅赐简派带兵大臣,多发京营及各省劲兵,兼程来浙剿办,以期克复。”道光帝随即授奕经为扬威将军,[145]并从苏皖赣豫鄂川陕甘八省调兵1.2万人,[146]再次组织大军,征讨“逆夷”。

自雍正朝之后,清廷派出的领兵出征的军事统帅,其将军名号,不再新创,而是沿用前朝旧名。其印信亦为当年统帅交回之物。如奕山的靖逆将军,创名于1717年,为富宁安征剿策妄阿喇布坦时始用。此次授奕经的扬威将军,历史更为悠久,创名于清刚刚入关时的1646年,为德豫亲王多铎征讨蒙古等部时始用。而且,扬威将军的名号在历史上使用次数最频,高达七次之多,其中最近的两次是,道光帝于1826年征讨张格尔和1830年征讨新疆玉素甫父子的叛乱。很显然,此次道光帝再次启用扬威将军的印信,是冀求这一屡战屡胜的吉利名号,能保佑清军如同昔日在西北那样,“扬威”于东南。

此次受命出征的奕经,同奕山一样,也是皇室成员,其血缘更近,为抚远大将军允image的政敌雍正帝的四世孙。奕经的祖父永瑆,封和硕成哲亲王,毫无戈马征战的经历,是有名的书画家。父亲绵懿,封多罗贝勒。

奕经的经历,与大多近支皇室成员相似,主要在京官上迁转。1816年以四品宗室出为头等侍卫,后历奉宸苑卿、内阁学士、副都统、侍郎、护军统领等职。1830年,曾一度随前一任扬威将军长龄出征,后又短期外放黑龙江将军、盛京将军。此次出征时,他的官差各职共有: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步军统领、正黄旗满洲都统、崇文门监督、正红旗宗室总族长。[147]本兼各职如此之多,又拥有尊缺(大学士)、要缺(吏部尚书、步军统领)、肥缺(崇文门监督),是因为清朝实行满汉双缺制度,满人,尤其是宗室,仕途更为宽坦;更重要的是,他是道光帝所信赖的股肱大臣,在“奕”字辈的宗室中升迁最速。

奕经在京请训后,于10月30日离京南下。11月8日到山东泰安,11月22日到江苏扬州。[148]然而,他到了江苏之后,突然止步不前,在苏州一带停留了整整两个月。

与靖逆将军奕山相比,扬威将军奕经似另有气象。

据奕经的幕客、自称“于内外机密十能言其七八”的贝青乔称:

初将军出都时,或战或抚,游移两可,纡青极言历年招抚,毫无成效,且恐有损国威,将军之志乃决。[149]

纡青,为江苏宿迁县举人臧纡青,是奕经的“故友”,此次入奕经幕府,为主要幕僚之一。但奕经身为军事统帅,居然在“抚”“战”两策中游移,很是让人疑惑。然而,道光帝那儿也有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

1841年10月19日,道光帝由内阁明发谕旨:“琦善著加恩释放,发往浙江军营,效力赎罪。”[150]琦善在此之前,经军机大臣等审判,定为斩监候,秋后勾决。道光帝此次让琦善随奕经去浙江,是否意味着道光帝在“抚”“战”两策中也有游移呢?

然而,琦善后来并未赴浙,而是改发张家口军台,充当苦差。对此,人们常常引用梁廷枏的说法,谓奕经在臧纡青的建议下,上奏制止琦善来浙。此说似误。道光帝改发琦善去军台的谕旨,下发于10月24日。[151]此时奕经尚未出都,而他见到臧氏又在出都之后。贝青乔对此另有说法:

及将军奉命出征,大学士穆彰阿奏请带琦善赴浙,将军谓琦善可与议抚,不可与议战,特严却之,而挺身南下云。[152]

接照这一说法,奕经在请训时便严拒琦善同行,这两位已经有隙的大员也很难和衷共济;[153]但其中表现出来的“挺身南下”的英姿,又与前称出都时战、抚“游移两可”的记录自相矛盾,使人不知孰是孰非。

尽管奕经、道光帝此时的心态让人捉摸不定,但我们可明显地感到奕经出征时的景象,要比奕山出征时沉闷得多。道光帝不再有“大兵兜剿,擒获夷酋”的心旷神怡的幻想,奕经也全无“剋日进剿,便奏捷音”的踌躇满志的迷梦。经过一年来的战争,他们对困难的估计似更为实际了。

奕经的个人经历使之未谙军伍,心中亦无制“夷”高策,于是,他在博采众议、聘贤纳士上效法古风。据称,在他的营门外设有一木柜,凡愿投效者皆可书名入其中,三日后传见,稔知“夷”务者可当面陈述得失。在江苏的两个月中,献策者达400人,投效者共144人,[154]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智囊团”。这些人究竟有何高策,史籍上未有记载,但前面提到的奕经“故友”臧纡青,却留下了惊世之言:

一、在用人大政方面,招林则徐来浙襄办,力鼓决死抗敌之气;斩余步云等逃将,力挽临阵溃逃之风。

二、在作战指导方面,调川、陕、豫兵6000名为生力军,招鲁、汴、江、淮之北勇1万名,募沿海土匪、盐枭、渔疍之南勇2万名;使南勇为耳目,以北勇壮胆气,分伏宁波、镇海、定海三城,“不区水陆,不合大队,不剋期日,水乘风潮,陆匿丛莽。或伺伏道路,见夷就杀,遇船即烧。重悬赏格,随报随给。人自为战,战不择地”,等到三城英军“步步疑忌惊惶”,然后再以大军进击,内应配合,“内外交逼而尽歼之”。[155]

在我见到的鸦片战争中的各种军事建策,以近代军事学术的眼光观之,大多不着边际;相比之下,臧纡青的上述提议可谓颇有见地,但执行中又似困难丛生。林则徐不久前由浙遣戍新疆,此时正在祥符河工效力,若上奏请林返浙,岂不逼道光帝出尔反尔?余步云此时为浙江前敌指挥官,若斩之,又以何人代之?从后来长达半年的审讯情况来看,这位“太子太保”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问斩的。臧氏的建议最有价值的部分,是“不区水陆,不合大队”,“人自为战,战不择地”的“伏勇散战法”,实有近代游击战争的韵味。可是,此种战法需有良好的组织指导,兵勇亦须训练以熟悉战术,否则激励兵勇的“重悬赏格”,很可能流为谎报战果的渊薮;再则,此种战法旷日持久,据中外历史经验,若要达到英军“步步疑忌惊惶”的地步,不能以月为计,而需长达数年,尽管臧氏也提到了“不剋期日”,但他似未预计到如此之久,若此,奕经能否坚持下去,道光帝能否容忍下去,都成了疑问;又再则,此种战法须有与之相适应的经济动员措施,按臧氏的6000名新军、3万名雇勇,一年的军费银高达200万两以上,清朝财政也支持不住。看来,臧纡青已经找到了渡河之船,而尚未掌握操船技术。奕经后来也未用此计。

很可能奕经在京时与道光帝达成了某种默契,因而他在江苏呆了两个月,訾议四起,道光帝始终未催他早日赶赴战区,表现出难得的“不为遥制”的豁达态度。据奕经自陈的理由,是所调豫陕甘川等省“曾经出征”过的6000劲旅尚未到达(川、陕、甘调兵至浙,需时约4个月),已经抵浙的苏皖赣鄂四省援军皆为弱师,不足为恃,他恐怕早早赶到浙江,非但不能制敌,反会制于敌。这种充分准备、不急速战的作法,也合乎当时奉为圭臬的“谋定而战”的兵法原则。

与奕经的处境相似,璞鼎查此时也进退两难。一方面,他在占据定、镇、宁三城后,数次遣书刘韵珂、余步云等人,表明愿意与清方“全权大臣”谈判,但没有回音;[156]另一方面,手中有限的兵力分据香港、鼓浪屿、定海、镇海、宁波五处,[157]无法再集结一支足够强大的部队,发起义律卸任前曾策划的扬子江战役(后将详述),更兼北风司令、严冬气候也不利于英军作战。因此,英军在占领宁波后,曾于1841年10月20日一度骚扰余姚,后又于1841年12月27日至次年1月12日,次第兵不血刃地陷余姚、慈谿、奉化三城,皆未久据,即时退出。可以说,战争在此时出现了长达5个月的间歇。而璞鼎查本人亦在1842年1月返回香港,将对华商务总监督的办事机构由澳门迁至香港,并宣布香港和舟山将成为自由港。一直到是年6月才北上。[158]

英军对余姚等地的军事行动虽不具规模,但浙江巡抚刘韵珂却不如奕经那么沉着,隔三差五便派员前往江苏,催奕经早日到浙悬帜,似乎唯恐将由他一人承担丢城失地的责任。而奕经却不为所动,其举止如同仍在京城任吏部尚书,只是指名参奏严惩守城官弁,[159]冷静如壁上观。

奕经此时驻扎的苏州,当时号为人间天堂,为金粉繁华之地。歌亭舞榭,最足动人豪情。奕经随员6人,本为郎中、员外郎、御史、主事、笔帖式、中书之类的五品、六品乃至七品京官,此时均以“小钦差”自居,提镇以下官员,进见必长跪,相称必曰“大人”,而奕经网罗的投效人士又纷纷仿效比附,呼为“小星使”。[160]在这些“小钦差”、“小星使”之下,又有随行的数百名京营兵弁。这群人淫娼酗酒,索财贪贿,闹得乌烟瘴气。每日吴县(苏州府首县)供应80余席,用费数百元,稍不如意,便掷击杯盘,辱骂县令。[161]正如后来的一句流行语,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苏州展示出与300里之外同为天堂之城杭州迥然有别的气象。奕经最初不加意裁抑,后谤议骤起,只得移营百余里,于1842年1月21日进至浙江嘉兴。

没过几天,奕经所等待的川陕劲旅终于有了消息,至2月13日,除陕甘兵250人、四川兵300人外,其余皆至浙江。这批从4000里之外风尘仆仆星夜兼程赶来的生力军,军纪无存,以至在近百年后仍在民间留下了“沿途掳丁壮,掠板扉,以四民抬一兵,卧而入城”的口碑。[162]而至此时,奕经已没有理由观望不前,于2月10日(夏历大年初一)赶至杭州,稍作布置后,于2月27日赶往前线曹娥江一带。此时距其出京之日,共计131天。

从理论上说,浙江清军原设额兵3万余名,外省援兵1万余名,又有外省、本省雇勇9万余名,[163]兵力不为不厚。但我在第一章中已经说明,本省额兵难以抽调;而可以抽调的数千兵丁又在定海、镇海两战中溃败;此时,浙江原设清军只能各保地方,无兵可调。本省雇勇大多不离家乡,能应征调者极少。因此,就实际而言,浙江此时可机动作战的清军,只是在镇海之战后开抵的外省援军1.2万人,以及由奕经等人雇佣的河南、山东、江苏及本省壮勇,据称有2万人。[164]

可是,这3万多名兵勇,并不能全数用于进攻。

让我们看看具体情况:湖北援军2000名,其中1000名驻守杭州,1000名驻守海宁;江西援军2000名,其中1000名在余姚兵败,此时被派往曹娥江以北的沥海等处,另1000名奕经认为不够精壮,命其护卫粮台;安徽援军1000名,其中600名驻守杭州;陕甘援军2000名,其中800名驻守乍浦;山西、陕西、甘肃抬枪抬炮兵1000名,其中200名驻守杭州。如此七扣八扣,外省援军只剩下6000名,而壮勇中亦有防守各处者。[165]

然而,剩下的兵勇,仍不能全数用于进攻。

扬威将军奕经自杭州前往曹娥江一带后,在曹娥江以西的上虞县东关镇扎下大营,自将河南援军1000名、山西等处抬枪抬炮兵200名。此处距英军占领的宁波约70余公里,奕经自称在此前路(宁波、镇海)后路(杭州)都可照应。参赞大臣文蔚在慈谿县西北的长溪岭扎下大营,率领江宁旗兵800名、四川援军400名、山西等处抬枪抬炮兵400名,安徽援军400名,共计2000名,此处距镇海约40公里,据称是进攻镇海、宁波兵勇的后路策应。[166]

这样,尽管道光帝从各省调集1.2万人的大军,实际上真正用于进攻的只有四川兵1600名(后用于攻击宁波)、陕甘兵1200名(后用于攻击镇海),此外只有那些数量、素质都靠不住的雇勇和余丁。而奕经为了震慑英军,对外“号称精兵十二三万”![167]

如此怪诞的布兵方式,奕经又是出于何种设计?

就分兵把守乍浦、海宁、杭州等处而言,比较容易理解。假如奕经对宁波、镇海、定海等处攻击得手,英军溃退海上,若乘虚攻击乍浦等地,清军岂非顾此失彼?更何况当时盛传英军将侵入杭州湾,由海宁直取省城,使浙江巡抚刘韵珂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奕经又为何将剩下的6000清军的一半以上,在长溪岭、东关镇扎以大营呢?后来的结果,使我终于明白,奕经为的是保命。东关镇大营1200人仅仅用于自卫,长溪岭大营2000人则成了一块盾牌。一旦清军浙东反攻失利,英军发起攻势,正可利用长溪岭清军的抵抗,为他赢得逃跑的时间!

与布阵相比,奕经在进攻时间的选择上,就不仅仅是荒谬了。

先是1842年1月25日,奕经与参赞大臣文蔚在浙江嘉兴同时梦见英军悉弃陆登舟,联帆出海,宁波等三城“已绝夷迹”,后派人察明果有运械归船之事,以为“佳兆昭著”。[168]又2月10日,奕经至杭州,往据称最为灵验的西湖关帝庙占签,中有“不遇虎头人一唤,全家谁保汝平安”一句,三天后,四川援军大金川土兵开到,兵弁皆带虎皮帽,更以为“收功当在此”。[169]于是,他选定“四寅佳期”(道光二十二年正月二十九日四更,即壬寅年壬寅月戊寅日甲寅时,1842年3月10日凌晨3至5时)为进攻时间,又以寅年(虎年)出生的贵州安义镇总兵段永福为进攻宁波的主将,[170]来他个“五虎制敌”![171]

在迷信指导下的战事,其结果可想而知,但反射出来的是前科学时代人们的心态,吉利数码、神签灵验、托梦言事,至今仍有其相当的魅力,而在当时实有主宰人们意志的威力。

很可能是在这种迷信的力量的支持下,1842年3月6日,奕经上了一道长达4000余字的奏折,详述其反攻浙江三城的计划,并随奏附呈了明攻暗袭兵勇的清单和作战地图。在这份奏折中,我们已全然不见他先前的那份心虚,而漾溢着胸有成竹的强劲自信。[172]又据贝青乔的透露,奕经在战前还为幕僚们举行撰写“露布”的大赛,共得30多篇,他亲自分别名次,“首推举人缪吉榖,详叙战功,有声有色,次同知何士祁,洋洋钜篇,典丽矞皇……”[173]看来,他为此战的报捷而专门进行了一场文字的“演习”。

道光帝看到奕经的计划后,深为其感染,朱批:

嘉卿等布置妥密,仰仗天祖默佑,必能成此大功。朕引领东南,敬待捷音,立颁懋赏。[174]

诸如此类的朱批,又见于先前杨芳、奕山、颜伯焘、裕谦等人的奏折,道光帝为“捷音”等得太久了。

1842年3月10日凌晨,清军积四个多月的努力,终于在浙东发动了鸦片战争中唯一的收复失地的反攻。

按照奕经的计划,清军同时向宁波、镇海、定海进攻:对宁波,由总兵段永福率四川兵900名、余丁300名、河北壮勇400名,共计1600名,担任主攻,另有四川兵600兵、余丁200名担任辅攻,以余姚东南的大隐山为前进基地,与先期潜入宁波城内的雇勇17队,内外配合,占领该城;对镇海,由三等侍卫容照、副将朱贵等率陕甘兵800名、余丁100名、河南壮勇500名,共计1400名,担任主攻,另有陕甘兵500余名担任辅攻,以慈谿西北的长溪岭为前进基地,与先期潜入镇海城内的雇勇11队,内外配合,克复该城;在镇海与宁波之间的梅墟,派勇3900名,对企图在两城之间逃跑接应的英军“中途截杀”;对定海,派战死镇海的原处州镇总兵郑国鸿之子郑鼎臣,率崇明、川沙、定海等处水勇5000名,由乍浦进据岱山,准备对定海所泊英舰船发动火攻。从这个计划可以看出,为弥补兵力之不足,奕经大量使用雇勇。[175]

然而,这一历经四个多月准备的反攻,不到四小时便全部瓦解。

3月10日凌晨零时30分,停泊在宁波城外的英舰哥伦拜恩号,突遭两下炮击,而此后又毫无动静。[176]至3时,清方施放四只燃烧着的火船,冲向英轮船西索斯梯斯号,被英方小艇导至岸边。与此同时,清军兵勇一面以手持小型火器向宁波城外的英舰船开火,但未奏效;一面进攻宁波城的南门和西门。负责进攻该城的四川兵(其中一部分为藏族土兵)极其勇猛,在内应的配合下一度攻入城内。英军急忙调集火炮对之轰击,而城内狭窄的街道使清军无处疏散,无处避藏,惨遭屠杀。至天亮,清军见大势已去,便仓猝退出城外。

同在凌晨3时,清方在镇海施放了十只火船,企图焚烧港内英军舰船,但被英军小艇拖至河岸。与此同时,清军兵勇施放小型手持火器,进扑镇海西门。驻守该处的英军1个连,打开城门,主动出城迎战,城内英军数连亦出城增援。由于担任主攻的清军朱贵部因黑夜迷途而未至,结果相战不支而败退。

值得注意的是,清军在进攻宁、镇两城时皆未使用火炮,[177]交战时火力迥殊,未能予敌以杀伤。据英方记载,宁波之战时,英军仅阵亡一人,受伤数人,而镇海之战没有伤亡。[178]

天亮之后,英军轮船皇后号、西索斯梯斯号及战船附属的小船,沿宁波西南、西北方向的河流搜索前进,共击毁了37只火船。

至于驻在岱山准备进攻定海的清方水勇,早在3月8日便被英轮船复仇神号和一些小船驱散,未能发动进攻。尽管郑鼎臣后于4月14日率该水勇在定海有着毫无战果的一搏,且被奕经粉饰为一大胜仗。[179]

此时正在舟山的英海、陆军司令,闻讯赶至宁波,英军由防御转入进攻。

3月13日,英陆军司令郭富听闻驻在余姚的清军余步云部将进攻宁波,便率兵600名,在轮船西索斯梯斯号的支援下,向奉化进军。但英军仅前进了约10公里,便发现余步云部在前一天晚上便已溃逃。

3月15日,英海军司令巴加、陆军司令郭富得悉慈谿是清军发动进攻的前进基地,便率领海、陆军士兵1203人,搭乘轮船皇后号、复仇神号、弗莱吉森号及一些小船,于上午8时向慈谿进军。[180]当日中午,英军抵达,随即占领县城,并向城外大宝山清军营地进攻。由镇海退回的清军朱贵等部与之交战失利,朱贵战死。相对清军的伤亡,英军仅付出弱小代价。[181]

此时在慈谿西北约20华里的长溪岭驻守的参赞大臣文蔚,闻知慈谿县城及大宝山的战事,并不率部前往增援,反于当日率部逃跑。3月16日,英军进至长溪岭,焚烧了文蔚留下的空荡的军营。3月17日,英军退回宁波。[182]

远在曹娥江以西东关镇扎营的奕经,闻前方军报,惊魂动魄,亟思逃跑。幕僚臧纡青竭力劝阻,方坚持一夜。3月16日晚,文蔚逃至东关镇,他得知战况,命文蔚退守绍兴,而其本人率部连夜西奔,渡过钱塘江,一直退至杭州。[183]而他后来向道光帝陈述的理由是,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检查钱塘江北岸的海宁尖山一带的防务![184]

对于如此败仗,对于如此败将,我真不知应该作何评论!

在我研究鸦片战争史的时候,使我最最感到困难的是清方史料,这不是因为清方史料不够充分(现有史料已汗牛充栋,且又有大量档案),也不是清方史料中充满不实之处(可用各种史料互相参核,更可用英方资料验证),而是几乎所有的史料都将注意力集中于上层活动(尽管许多史料作者并不知情),而对他们身边发生的下层活动记述过略过简。

正因为如此,我经常自问,仅仅凭着上层的活动就能写出真实的历史?

可有一天,我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查阅资料时,御史吕贤基、浙江巡抚刘韵珂的两件奏折使我兴奋。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抄录这两份共达4000余字的文件。它向我们讲述了一位名叫鄂云的官员的故事。[185]

鄂云,原名联璧。他的出身和经历,我们知之不多,仅知其曾为刑部司官,1837年由南京移寓杭州,鸦片战争时为候选直隶州知州。

1841年初,鄂云前往镇海,要求投效。钦差大臣裕谦知其不谨,恐其逗留而招摇生事,便薄给所予,饬令他往。时在镇海的浙江巡抚刘韵珂,念其昔日曾为刑部同事,且景况穷苦,也给了盘费银30两。鄂云离开镇海后,不知其踪。

1841年底,扬威将军奕经南下,驻扎苏州。鄂云又前往投效。奕经的随员、步军统领署七品笔帖式联芳,为其堂弟。靠着联芳的引见,鄂云又自称能勾引汉奸,作为内应,奕经派其办事,多次往来江、浙之间,曾往杭州面见刘韵珂,大谈他与联芳的关系,并称其与奕经也有亲戚关系。刘韵珂见其不规,多加提防。

鄂云自由奕经派差后,便移眷属于绍兴。御史吕贤基称其“诓骗欺朦,无弊不作”;浙江巡抚刘韵珂称浙江官员知其本性,只因其为奕经所派官员,“不得不照例应付”。前者当为道听途说,证据不足;后者又明显有保全浙江地方官员之意。但是,鄂云在浙东反击战中的劣迹,终于揭露出来。

据鄂云自称:他因奉奕经的命令,在慈谿县后山泊地方招雇乡勇500名,头目5名,从1842年1月9日至4月19日,共支给口粮、器械、船价等共计16956千文,又雇梁勇53名,从2月12日至4月19日,支给口粮1098.8千文;后奕经下令裁勇,他经过奕经的批准,雇募福建同安船17艘,水勇等348名,从4月19日至10月3日,船价口粮共计银12000余两。以上共计银12000余两,钱18054.8千文。

据各粮台查账:鄂云以后山泊雇勇500名为名,在曹江粮台支钱2860千文、银4585两;以续雇其中出力各勇113名为名,在绍兴粮台支银4374两。以上共计银9124两,钱2860千文。

以收入和支出的两账相对照,鄂云除收到银钱外,另支出银2876两,钱15194.8千文。这一笔银钱,鄂云自称除劝捐外,自捐钱12000千文,“禀请奖励”!

以生活穷苦的候选官员,一下子捐钱如此之多,又从何而来,显然是大有疑问的。

据刘韵珂的调查:自宁波失守后,慈谿县后山泊地方乡绅招雇乡勇,保卫村庄。鄂云前往,宣称调赴曹江,随营听用,并付给各勇定钱、盘费、器械等费用每名1500文,各勇应允。1842年2月8日,鄂云率该勇由后山泊起程,2月11日到达曹娥。出发时仅给该勇每名500文,2月12日始给口粮钱300文。3月7日,鄂云拨勇50名,埋伏在镇海城外;拨勇150名,交四川府经历濮诒孙管带,驻宁波西乡的邵家渡;拨勇50名,为泗州知州张应云的护卫,驻慈谿骆驼桥;自留勇50名,为其护卫,驻慈谿东门外的清道观;剩下200名,命头目黄得胜管带,参加3月10日攻打宁波西门的战斗。浙东反攻失败后,各勇纷纷逃散,至4月1日,奉命全部撤散。

由此看来,鄂云的手段十分清楚了。我们假定这500名后山泊勇全数足额,假定鄂云能够毫不克扣地如期如数发给口粮钱,假定该勇在浙东反攻失利后无一逃亡(这些在当时都会是奇迹);那么,鄂云实际支出的定钱、口粮钱总计为7450千文。以此数对照他在曹江、绍兴两粮台支领的银钱数,以当时的平价1600文兑银1两为率,鄂云通过多报日期,谎报留勇,中饱军费银共计5631两!

由于资料的缺乏,我们还不知道鄂云在同安船、勇上施展了什么手段,但是可以肯定,他只会向里扒银子而不会向外掏银子。

然而,事情还并未结束。鄂云通过雇勇宣称捐钱12000千文。按照1841年11月由户、吏两部奏定的《海疆捐输议叙章程》:[186]平民捐银1.2万两,给予道员职衔;候补、候选官员可将本身职衔按捐例减半,再核其捐数议叙;捐额溢出部分按500两加一级纪录;候选直隶州知州捐银8000两,议予本班尽先补用……等等规定,又按照捐纳时钱1千文按银1两计算的惯例,鄂云凭其12000千文的捐献,若要官衔,可获“道员衔加四级纪录”,若要官职,完全符合“本班尽先选用”。由此可见,鄂云非但发了财,而且可以升官或得到实缺!

鸦片战争对清王朝说来是一场空前的灾难,但对鄂云说来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而且,值得注意的是,越是如同鄂云这类人,调子唱得比谁都高,话说得比谁都好听。

鄂云是一个小人物,他靠着一名七品笔帖式的堂弟,便可如此贪赃枉法。我们虽不能由鄂云一事例来推断清王朝官员中人人如此,但在当时,利用雇勇做手脚发国难财又似乎不是秘密。许多私家记载对此留下了记载。[187]又按照清朝当时办事规则,制造军器、修筑工事、调防兵弁等等,凡是涉及到银钱之项,无不可从中侵蚀。

而鄂云被揭露,又纯属偶然。御史吕贤基只是据听闻举报,道光帝命江苏、浙江官员清查。恰浙江巡抚刘韵珂与扬威将军奕经有隙,[188]于是,便乘此机会,穷追究诘,如实上奏。若刘、奕和洽,以当时官官相护的陋习,很可能出现“查无实据”的结局。道光帝收到刘韵珂的奏折后,命两江总督再查,我因没有找到相应的材料,不知鄂云后来究竟如何发落。

奕经在浙东反攻时主要使用的力量是雇勇。从鄂云所雇后山泊勇500名这一实例中,我们已经看到:这些雇勇既未进行严格的训练,也无合乎近代战争原则的编制;充勇者本人又似仅仅为定钱、口粮钱而来,到军营后仅20余天便送上战场。这样的雇勇又怎么会有战斗力?又怎么会不临阵脱逃?反过来又可设想,他们若不逃跑,又岂不白白送死?如此作牺牲对国家、民族一无所益,而对他们本人及家人却是无法挽回无以承受的厄难。就此而论,鄂云等人驱策毫无训练的雇勇上前线又何异于杀人?

当我抄完吕贤基、刘韵珂两份奏折后,坐在档案馆宽敞的阅档室里,怔怔地望着这两份文件。我揣度着鄂云和那些不知姓名的雇勇的心思,思索着吏治与国运的关系,种种联想不可遏制,连绵而至。天黑了,灯亮了,人们纷纷离去。我才发现已坐了很久,很久,也想了许多,许多……


[1] George Beer Endacott, A Biographical Sketch-book of Early Hong Kong, Singapore:Eastern Universities Press, 1962, pp. 13-14.

[2] 马士:《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第1卷,第751页。

[3] Chinese Repository, vol. 10, p. 476.

[4] 马士:《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第1卷,第745—751页。

[5] Chinese Repository, vol. 10, p. 524.

[6] 佐々木正哉編:《鴉片戦争の研究:資料篇》,第129—130页。

[7] 璞鼎查致巴麦尊,1841年8月14日;麻恭致璞鼎查,1841年8月14日。转见于佐佐木正哉:《鸦片战争研究——从璞鼎查就职到南京条约的缔结》(〔日〕《近代中国》第14卷,中译本由李少军先生提供)麻恭在与余保纯的会谈中,曾特别指出:要将璞鼎查的使命尽快报告中国宰相,璞鼎查不与任何未获中国皇帝授予全权的代表会谈,并就英军的北征意图作了说明。

[8] 佐々木正哉編:《鴉片戦争の研究:資料篇》,第131页。

[9] 此时参赞大臣杨芳因病获准回湖南本任调理,参赞大臣隆文因病亡故,广东方面仅剩此四位大吏。

[10]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6页。

[11] 从另一方面来看,奕山对福建、浙江官员还是透露一些实情的。1841年8月30日福建巡抚刘鸿翱收到奕山的咨会:英国新到领事璞鼎查送来“夷”书两件:一为义律革职回国,璞鼎查接任领事;一为“要善定章程,照去年七月在天津呈诉各条办理。如广东不能承当,即分船北上,再求宰相商议等语,并有七月初一、二日(8月17日、18日)即行启碇之信”。刘鸿翱收到此咨会时,厦门已经失守,结果由他上奏请旨沿海各地严防。9月3日,裕谦也收到了奕山于8月16日发出的咨会,内容相同(《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33—34、44页)。

[12]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7页。

[13]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49页。

[14] 《清史列传》第12册,第3767页。

[15] 颜伯焘折,道光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九日,《军机处录副》。《清史列传》称道光帝命其毋庸进京请训,误。

[16]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18页。

[17]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213页。

[18]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137页。此时福建巡抚吴文镕已调任湖北巡抚,由云南布政使迁福建巡抚的刘鸿翱尚未到任。

[19] 详见第一章第二节。

[20] 1840年7月的厦门之战,见第三章第一节。1840年8月的第二次厦门之战,是封锁厦门的英舰鳄鱼号和一运输船与厦门守军发生的武装冲突,可参见拙文《鸦片战争时期厦门之战研究》,《近代史研究》1993年第4期。

[21] 周凯:《厦门志》卷3“兵制”、卷4“防海”,道光十二年(1832)刻本。关于这些炮台的火炮数量,我尚未查到有关资料,但据祁寯藻等人的奏折:闽省“旧设炮台,大者不过周围十余丈,安炮不过四位六位,重不过千斤”(《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1册,第291页)。由此可大致推测其规模。又据英军翻译罗伯聃的报告,1840年7月第一次厦门之战时,厦门岛南岸炮台,即“大炮台”,“可安炮5门,但此时1门炮也未安设”(Chinese Repository, vol. 9, p. 223)。这也验证了祁寯藻的说法。

[22] 炮墩是用麻袋装填沙土堆积而成的临时性的炮兵阵地。福建的炮墩规制为,高由沙袋五层至十余层不等,厚则最少为沙袋五层,周长10余丈至100余丈不等(见祁寯藻奏,《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1册,第295页;邓廷桢函,《丛刊·鸦片战争》第2册,第578页)。

[23]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1册,第448—449页。

[24]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879—880页。

[25] 这名军事工程师评论道:“虽有两艘载炮各74门的战舰对该炮台发射了足足两小时的炮弹,但毫无结果,并未使对方1门火炮失去效用。我们的士兵进了炮台之后,发现在炮台内打死的士兵很少。”(John Ouchterlony, The Chinese War: an Account of all the Operations of the British Forces from the Commencement to the Treaty of Nanking, pp. 174-175)

[26] 宾汉:《英军在华作战记》,《丛刊·鸦片战争》第5册,第258页。

[27]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880页。又据英方记载,鼓浪屿共设火炮76位,屿仔尾共设火炮41位,那么,厦门岛南岸共有火炮162位,除去石壁的火炮100位,在石壁以东以西各炮台共有火炮62位。又据颜伯焘奏,厦门岛南岸、鼓浪屿、屿仔尾共有守军2799人。但从后来的总兵力来看,在交战时,此数仍有增加。

[28]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980—981页。

[29]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1153页。

[30] 若从全国的范围来评估,那么,厦门地区的火炮数仅次于虎门,为全国第二,兵弁数(不包括雇勇)仅次于后来的吴淞、宝山地区,为全国第二,至于其炮台工事之坚固,无疑为全国第一。

[31]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1册,第349—350页。此次道光帝谕旨中“作正开销”,是他第一次批准鸦片战争的军费可由清朝财政中支出。

[32]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1册,第525—526页。尽管道光帝在谕旨中称:(着吴文镕)“所需支发钱粮,著斟酌筹划,裁汰浮糜,其应用款项,随时奏闻……”但吴文镕一见旨意如此,又何敢再提请款之事,只能一拖再拖。

[33]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761—762页。

[34] 按照清代的会计方法,动用各府银两须归还。因此,邓廷桢先前动用漳、泉府银1.5万,吴文镕所动用的6万两,均应从已请到款项中扣除归还,实际军费仍是50万两。

[35]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350页。

[36]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451—452页。

[37]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481—486页。

[38]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20—28页。

[39]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501页。

[40]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39页。道光帝后仍予以批准。

[41] 张集馨:《道咸宦海见闻录》第65页。张集馨还称,颜伯焘在漳州一连四日不走,地方官送其属员程敬五十两,才离开。此次颜伯焘过境,地方官用去1万多两银子,结果诡名在雇勇项目中报销。鸦片战争的军费竟有派作如此用处者。

[42]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555页。又,随奏附呈的8个附件未收。但王庭兰致曾望颜函,可见于《中西纪事》,“广东人民誓词”,后奉旨调查的梁章钜亦有上闻,见《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4—7页,估计内容相同。

[43]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579、588页。道光帝两次谕令颜伯焘酌撤防兵:第一次是收到奕山“广东夷务大定”的假报告;第二次是据颜伯焘的沿海守军换防的奏折,要其“仍遵前旨”。颜伯焘的收到日期据其奏折,见《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29页。

[44]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8页。但是,颜伯焘此时亦裁撤了一些对作战效用不大的雇勇,水师提督窦振彪也以为暂时无事,率师船出洋巡缉海盗(同上书,第30页)。

[45]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881页。

[46] Chinese Repository, vol. 10, p. 524.

[47] 佐々木正哉編:《鴉片戦争の研究:資料篇》,第132页。

[48] 当时的厦门城与今天的概念不同,它是一个直径两华里的圆型小城,内驻水师提督衙门,位于厦门岛的西南部。当时厦门的繁华市面,在岛的西南角,俗称“十三道头”。

[49] 此上厦门之战经过的记叙,参核以下资料:颜伯焘奏、怡良奏、端华奏,见《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1151—1154页;第3册,第1183—1184、1485—1486、1568—1572页;林树梅文,徐继畬函,见福建师大历史系、福建地方史研究室编:《鸦片战争在闽台资料选编》,福建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144—148页;《英军攻占厦门的军事报告:郭富致印度总督阿克兰、巴加致印度总督阿克兰、胞祖致巴加、爱利斯致胞祖》,见Chinese Repository, vol. 11, pp. 148-157;宾汉:《英军在华作战记》、伯纳德《复仇神号航行作战记》、奥塞隆尼:《对华战争记》、穆瑞:《在华战役记》、麦华生:《在华两年记》,汉译可见《鸦片战争在闽台资料选编》。

[50] 据清方官员事后调查,厦门岛南岸各阵地清军战死40余人,鼓浪屿清军战死33人,受伤37人(《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1569—1570页),看来清军的减员主要是逃亡不归。同时又可反证厦门岛的工事坚固,英军炮火未能给予重大杀伤。

[51] 此处讨论的是正规战。至于装备落后的国家对装备先进的国家,亦有在战争中取胜的先例。但在战术上,多采取游击战,战略上是持久消耗。对于这个问题,我拟放在第五节中予以讨论。

[52] 张集馨:《道咸宦海见闻录》,第60页。

[53] 虽然当时的火炮均为弹药前装,但开炮之后,火炮的后坐力必会使其退回,未必如张集馨所言,须到石壁之外去装药。但是,若无炮车,就很难使火炮复回原位再次发射。张集馨所描绘的战斗场面,是指载炮72门的两艘战舰与石壁的交战,据英方记载,该两舰均已抛锚定位,未有来回轮番轰击之事。而“沿海炮墙齐塌”似为夸大之词,据战后清朝官员的检查,石壁仅是“多有击坏情形”而已(《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3册,第1568页)。

[54] 梁廷枏:《夷氛闻记》,第83页。

[55] 1844年,新任驻华公使兼香港总督德庇时访问厦门,观看了当时的战场,说了一句颇具代表性的话:“中国人只知道如何防御,如果他们弄清楚了另一半,其结果会完全不同。”(John Francis Davis, China, During the War and Since the Peace, vol. 1, London: Longman, Brown, Green, and Longmans, 1852, p. 157.)

[56]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1151页。

[57] 颜伯焘奏称:“自广东大角、沙角炮台猝被逆夷攻夺,皆有汉奸登岸,万一心生厦岛,诚恐故智复萌,情形既今昔不同,防剿宜水陆兼备。”(《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880页,重点为引者所标)因为只是防备汉奸,颜伯焘也没有十分重视。

[58]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1151页。“陆路提督郭”,是英远征军陆军司令郭富等人致福建水师提督的最后通牒中使用的汉文译名。

[59]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1160—1161页。

[60] Chinese Repository, vol. 10, p. 524.

[61] 裕谦的生年,史籍多不载。1832年,吴其濬在裕谦的《益勉斋偶存稿》序中说,“鲁珊官太守几十载,今年才四十”(“几十载”应读为“几”近“十载”)。按当时的虚岁推算,裕谦生于1793年。

[62] 除直隶、四川仅有总督外,广东、湖北、福建、云南巡抚均与总督同城,几同陪臣,无职权可言,相对此四省,江苏巡抚权力要大得多。又,甘肃当时不设巡抚。

[63] 总督的本职为正二品,应例兼兵部尚书,故为从一品。

[64] 1832年,裕谦将其文牍编为《勉益斋偶存稿》八卷,1834年又编《勉益斋续存稿》五卷。从这些文牍来看,他留心政务,也常常会想出一些办法。其最后一卷,名《州县当务二十四条》,记载他作地方官的一些心得。就一般层面而言,裕谦还算得上是一名好官,但若以优异来衡量,也确无突出的政绩。

[65] 1839年4月,江苏布政使牛鉴迁河南巡抚,正好为复官不久的裕谦腾空了升级的位置。

[66]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2册,第695—696、700—702、735—738页。

[67]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100页。

[68] 林则徐抄录的原件由林纪熹先生藏。转引自杨国桢:《林则徐传》,第332—333页。折片见《道光朝留中密奏》,《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514—517页。

[69]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888页。

[70] 见《入寇志》,《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321—323页。后来裕谦果然对奕山网开一面,并无过激的不利言论。

[71]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339—341页。这4名汉奸是杨阿三、虞帼珍、郁秀钦、布定邦。其中布定邦为广东香山人,原为买办,随英军来浙。英军撤离舟山时,曾向清方索要(见张喜:《探夷说帖》,《丛刊·鸦片战争》第5册,第350页)。又,按清朝法律,在战争期间,前方主帅有权实行死刑,不似平时须层层审判,最后由皇帝勾决。

[72]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219页。后来,一名英军军官对此亦有公正的评论:“我几乎没有理由责备中国人如此报复我们的坟墓,因为我们去年在修建工事时,也破坏了许多他们的坟墓。”(Alexander Murray, Doings in China: Being the Personal Narrative of an Officer Engaged in the Late Chinese Expedition, From the Recapture of Chusan in 1841, to the Peace of Nankin in 1842, London: Bentley, 1843, p. 36.)又,英军占领舟山期间,病疫大作,病死448人以上,皆埋于该岛。

[73]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293页。

[74]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290页。“凌迟”是清代刑法中对“大逆”等罪而施行的极刑,俗称“剐刑”。这位英国俘虏是英军运输船佩斯汤基·伯曼基号(Pestonjee Bomanjee)的船长史蒂德(Stead),见Chinese Repository, vol. 10, p. 291。其捕获的情况,又见《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382页。

[75]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85页。据裕谦随奏附呈的英俘供词,被俘白人为一商人,名温哩,曾在广东见到璞鼎查。璞鼎查嘱其前往浙江销货,并刺探军情。又据英方记载,该船为运输鸦片的民船赖拉号(Lyra),被俘白人为大副,被俘黑人为船员。

[76] 道光帝对裕谦的这些手段多有赞语。在其掘尸的奏折上朱批“亦可稍称一快”;在其拆毁“红毛道头及夷馆基础”的奏折上朱批“可嘉之至”;在其“凌迟”处死英俘的奏折上朱批“所办是”;在其对英俘剥皮抽筋的奏折上朱批“甚有定见”(《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219、293、290页;第4册,第85页)。

[77]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85页。

[78] 裕谦在江苏巡抚任上时,曾在吴淞修建土塘,与土城类似,详情见第六章。他至浙江后,与浙江巡抚刘韵珂的意见一致,决计在定海修建土城。又,英军撤退后,定海难民纷纷返回,裕、刘用以工代赈的方法,修建土城,对安民、守御均有好处,也使土城能迅速完工(《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192页)。

[79] John Ouchterlony, The Chinese War: an Account of all the Operations of the British Forces from the Commencement to the Treaty of Nanking, pp. 180—181.该插图的标题为“舟山的高地”,似为了表示背景中的山,而非准确的描绘土城样式的示意图,因而在比例上可能有不太精确之处。土城高为3至4米,因而其垛口不会如此之大,又土城长为4.8公里,因而其火炮排列也不会如此密集。

[80] 我没有找到“土牛”的资料。但吴淞土塘亦有“土牛”,其样式据牛鉴奏,“有似雉垛,其缺口俱安设火炮”(《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3册,第1623页)。牛鉴的这一说法,与奥塞隆尼一书的插图相吻合。又,吴淞和定海的防御工程皆由裕谦主持,估计样式相同。

[81] 定海设防的记述,据裕谦、刘韵珂的奏折,《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849—850、887、943—945、1066页;又参考《定海直隶厅志》卷22,第8、16—17页。定海的地理形势又参阅《定海县志》。

定海清军的火炮数量,清方资料不全。1841年3月11日裕谦奏称,调拨“一二千斤及数百斤炮五十位”;4月11日又奏称,定海有炮70位;7月1日刘韵珂奏称,土城和震远炮城、炮台设铜铁火炮22位,县城设大小火炮41位(《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863、963、1066页)。但战前清军火器的实际数量,我还没有查到有关记载。英方的记载较详,但各有差别。宾汉称,定海火炮总数为170位,其中土城和震远炮城、炮台为95位,县城城墙上设炮41位(《英军在华作战记》,《丛刊·鸦片战争》第5册,第262、320页)。伯纳德称:土城上设炮80位,震远炮城设火炮12至15位(《复仇神号航行作战记》第2卷,第191页)。穆瑞称:战后共缴获铁炮100位,铜炮42位(Murray, Doings in China: Being the Personal Narrative of an Officer Engaged in the Late Chinese Expedition, From the Recapture of Chusan in 1841, to the Peace of Nankin in 1842, p.38)。奥塞隆尼称,土城一带有炮150至200位(John Ouchterlony, The Chinese War: an Account of all the Operations of the British Forces from the Commencement to the Treaty of Nanking, p. 179)。这里,宾汉关于土城一带的火炮数与伯纳德相符,关于县城一带火炮数与刘韵珂的说法相同。因此,我这里采用宾汉的说法。

[82]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870、963页。

[83] 据裕谦奏,定海额设水师77艘,上次战斗损失24艘,遭风击坏等情30艘,实际在航者仅23艘(《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430—431页)。

[84]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945、1067页。据裕谦奏,这里水勇使用的船只为“新造十六桨快船及买、雇渔船百余只”。

[85] 《定海善后事宜》共计16条,其中最主要的有4条:一、将定海县升格为直隶厅,直隶于宁绍台道。二、组建定海城守营。三、改造战船。四、浙江提督每年巡阅定海一次,并于每年夏秋两季驻扎镇海,以重海防。裕谦的这些建议是1841年5月17日上奏的。5月27日道光帝下发军机大臣核议。8月12日,军机大臣等核议批准。结果,除了定海县升格外,其余各项并未落实(《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429—436、616—628页)。从裕谦的奏折内容来看,并未切中当时的要害,即便完全落实,对后来的战斗也不会起什么作用。

[86]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420页。

[87]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1册,第440页。

[88]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943页。尽管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裕谦的判断,但裕谦立论的基础是完全错误的。英军之所以从道头一带发起进攻,并非害怕舟山的崇山峻岭,而是自恃实力,有把握从清军设防最坚处突破。

[89]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2册,第944页。

[90] 《定海直隶厅志》卷28,“大事记”。

[91]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3册,第1244页。在鸦片战争史的研究中,使我最为困惑的就是“汉奸”说,几乎没有一位前方主帅不是大谈汉奸问题,并称汉奸参战。而英方文献对此极少记录,至多不过是雇中国人充当苦力,从事运输。这个问题的真解决,仍有待于智者高手。但我以为,清方文献中“汉奸”说流传甚广,很可能是以为英军不善陆战,而将登陆英军合理想象为汉奸。

[92] 英军“二万”的说法,见于夏燮《中西纪事》,第102页;英军“三万”的说法,可见于梅曾亮所撰《王刚节公(锡朋)家传》,第196页,《柏枧山房文集》卷9。此两人的材料来源不明,疑为听讹。

[93] Chinese Repository, vol. 10, pp. 526-527.

[94]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95页;宾汉:《英军在华作战记》,《丛刊·鸦片战争》第5册,第261页。据裕谦奏,英军受打击后逃窜回船,清军阵亡2人,受伤1人。据宾汉称,英军的行动是为英船赖拉号的两名船员被捉(详见343页注[4])而采取的报复行动。英军烧毁了此处清军的营地和火药库,己方毫无损伤,主动撤回。

[95]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95—96、98页。Bernard, Narrative of the Voyages and Service of the Nemesis, vol.2, pp. 176-181.裕谦奏称,石浦清军击退了英军的进犯;而伯纳德称,英军进攻石浦,是为了砍取木材,作为轮船的燃料,英方还占据了石浦清军的炮台。

[96] Bernard, Narrative of the Voyages and Service of the Nemesis, vol.2, p. 186.

[97] 裕谦奏,《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3册,第1243页;Bernard, Narrative of the Voyages and Service of the Nemesis, vol.2, p. 186-187;宾汉:《英军在华作战记》,《丛刊·鸦片战争》第5册,第261页。又,英军将盘峙岛称为茶岛(Tea Island),可能是盘峙西面有大、小茶岙所误。定海亦有茶岛,位于外长屿岛以南。

[98] 裕谦在晓峰岭建有围城,驻有兵员,并没有准备安设火炮,但英军误将此围城当作炮台,故派兵前往破坏。

[99] 裕谦奏、奇明保奏,《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3册,第1243、1250页;Bernard, Narrative of the Voyages and Service of the Nemesis, vol.2, pp. 192-195;宾汉:《英军在华作战记》,《丛刊·鸦片战争》第5册,第262页;Murray, Doings in China: Being the Personal Narrative of an Officer Engaged in the Late Chinese Expedition, From the Recapture of Chusan in 1841, to the Peace of Nankin in 1842, pp. 24-26.

[100] 以上作战经过,综合以下资料:裕谦奏、奇明保奏,《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3册,第1243—1245、1249—1251、1263、1265页;《英夷入粤纪略》,《犀烛留观记事》,《鸦片战争新史料》,见《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17、262、439页;Bernard, Narrative of the Voyages and Service of the Nemesis, vol.2, pp. 195-200; Murray, Doings in China: Being the Personal Narrative of an Officer Engaged in the Late Chinese Expedition, From the Recapture of Chusan in 1841, to the Peace of Nankin in 1842, pp. 26-36; John Ouchterlony, The Chinese War: an Account of all the Operations of the British Forces from the Commencement to the Treaty of Nanking, pp. 180-185;宾汉《英军在华作战记》,《丛刊·鸦片战争》第5册,第263—264页。

[101] 此战英军的伤亡,英方记载小有不同。宾汉称:第55团战死2人,受伤24人,其他部队受伤3人,但又在总计中称受伤28人(《丛刊·鸦片战争》第5册,第264页)。伯纳德称:第55团战死2人,受伤19人,其他部队受伤8人(Bernard, Narrative of the Voyages and Service of the Nemesis, vol.2, pp. 200-201)。穆瑞称:第55团战死1人,受伤19人(Murray, Doings in China: Being the Personal Narrative of an Officer Engaged in the Late Chinese Expedition, From the Recapture of Chusan in 1841, to the Peace of Nankin in 1842, pp. 28-29)。

[102]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50页。

[103]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3册,第1243—1246页。

[104]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3册,第1269—1272页。

[105]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214—216页。

[106]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260—261页。

[107] 以下设防情况综合伊里布、刘韵珂、裕谦等人的奏折,见《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2册,第670页;第3册,第440—441、520—521、571页;第4册,第110页。

[108] 镇海防兵共计约5000人,但其中一部分驻在旗头的盛岙、双岙和澥浦等处。据战后余步云称,县城一带防兵仅3000余人(《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441页;第6册,第717页)。此处合并该处雇勇700名一起计算。

[109] 我未查到清方有关火炮的数目的资料,此处据宾汉:《英军在华作战记》,《丛刊·鸦片战争》第5册,第320页。Bernard, Narrative of the Voyages and Service of the Nemesis, vol.2, p. 222.

[110]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11页。

[111]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64页。

[112] 鲁一同:《书裕靖节公死节事略》,《丛刊·鸦片战争》第6册,第302页。

[113]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12页。

[114] 由于镇海的地形地貌,经历百余年的自然变迁和经济建设,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此图的地形地貌绘制,参阅俞樾等纂《镇海县志》,光绪五年(1879)刻本;王荣商等纂《镇海县志》,1932年所附各代地图。其中拦江埠两炮台位置,据王荣商等纂《镇海县志》卷9中的遗迹资料核准:东岳宫、县学泮池位置,据该志所附“镇海县城区图”。

[115]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240页。

[116] 以上战斗经过,综合以下资料:一、清方奏折(余步云、刘韵珂、奇明保、穆彰阿等奏):见《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73—174、180、184—188、198、201—202、289—291、294—295、329页;第6册,第549—552、716—719页。二、英方记载:Bernard, Narrative of the Voyages and Service of the Nemesis, vol.2, pp. 213-223;宾汉:《英军在华作战记》,《丛刊·鸦片战争》第5册,第266—274页;John Ouchterlony, The Chinese War: an Account of all the Operations of the British Forces from the Commencement to the Treaty of Nanking, pp. 188-191; Murray, Doings in China: Being the Personal Narrative of an Officer Engaged in the Late Chinese Expedition, From the Recapture of Chusan in 1841, to the Peace of Nankin in 1842, p. 42-57,其中作者将镇海误作为“定海”(Tinghai),而将定海只写作“舟山”(Chusan);Chinese Repository, vol. 10, pp. 588, 626-629.三、清方私家记载:夏燮:《中西纪事》,第103、308—309页;鲁一同:《书裕靖节公死节事略》,《丛刊·鸦片战争》第6册,第302—304页;梁廷枏:《夷氛闻记》,第96—99页。此战中,英军的伤亡人数宾汉称战死16人,伯纳德称战死3人;《中国丛报》一文称,定海、镇海两次战斗,英军共战死17人,受伤36人,若按定海之战的英军伤亡人数(见358页注[2])计算,更接近于宾汉的说法。

[117]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98页。

[118]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201—202页。该奏附呈的余升、丰伸泰的禀词未见,其中余步云嫁女情节见于道光帝的谕旨(同上书,第408页),可能余升的禀帖谈到此事。

[119]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202页。

[120] 《清史列传》第10册,第3098—3104页。

[121]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2册,第588页。

[122]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573页。

[123]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422页。

[124]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446页。

[125]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3册,第573页。

[126]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85页。

[127]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12页。

[128]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18页。

[129]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6册,第717页。

[130] 英方的记载可见366页注[1];刘韵珂的调查,见《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289—290、294页;刑部尚书阿勒清阿的调查,见上书,第6册,第551—552页。

[131]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73页。

[132]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74页。

[133]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80页。

[134]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184页。

[135]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5册,第341页。

[136] 佐々木正哉編:《鴉片戦争の研究:資料篇》,第136—141页。

[137]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224—225页。

[138] 佐々木正哉編:《鴉片戦争の研究:資料篇》,第141页。

[139] 璞鼎查致巴麦尊,1841年10月31日,转引自佐佐木正哉:《南京条约的签订和其后的一些问题》,〔日〕《近代中国》第21卷,中译本由李少军先生提供。又,据刘韵珂奏称:1841年11月2日,镇海县童生陈在镐至其衙门,投递“夷书”两封:璞鼎查致刘韵珂、余步云照会,巴加、郭富致刘韵珂、余步云照会,但缺璞鼎查、巴麦尊致“钦命专理外务宰相”照会两件(案:璞鼎查前次派送照会之人,5日内返回,若从10月16日出发,应于10月21日返回,又璞鼎查10月31日报告已说明其返回,可见第一次投书人并非陈在镐)。刘韵珂因奉谕旨,“不准接受夷书”,又恐将原书退回,会引起英军进攻杭州,遂授意他人,将“夷书”仍交给陈在镐,告以英方照会系交刘韵珂与余步云共同开拆,余步云不在杭州,刘韵珂不愿“独行拆阅”,令其“毋庸呈投”。又告以陈在镐,浙江已蒙钦放将军,即将到来,不如等将军到来,陈在镐再投。此外,刘韵珂还让陈在镐“自写书信一件,遣人寄交逆夷,以缓其进兵攻扰之谋”,又将陈在镐交钱塘县严行看守,“俟扬威将军等抵浙后”,“再行酌量办理”(《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298—301页)。佐佐木正哉先生在英国档案馆查寻的档案中,有一件“王定胜信”,谓:“蒙委递公文,十八日到省(11月1日),探问余宫保,未知驻扎何处,刘抚院现有小病,且探得有新放钦差,十月初(指阴历)可以抵杭,刘大人不便作主,我亦不便轻递,只得借居心腹朋友家,待钦差到来,再行呈递,方为妥当。应恐误了约期,有烦挂念,为此觅乖觉人寄书先达……”从此信的内容来看,寄信人王定胜应是刘韵珂奏折中的陈在镐,该信的收信人为“马老爷、甲老爷”,似为当时英军的翻译马儒翰(马礼逊)、甲士立(郭士立)。又该信的附言中称:“路上官兵土兵,自绍至杭,陆续不绝,但未知防守何方,归宿何处,看其器械膂力,较从前定海、镇海几处,似为精壮完密……”(《鴉片戦争の研究:资料篇》,第142页)。此时绍兴到杭州根本无兵防守,此处作此言,当为刘韵珂为推迟英军的攻势,嘱陈在镐如此,以迷惑英方。道光帝下令奕经办理此事,奕经又将陈在镐押往苏州审讯,查明陈在镐在英方化名为王定胜,1840年英军据定海时,即前往医眼病,与郭士立等人有交往,诘问“夷书”中所言何事,陈在镐称书写时他曾“亲见”、“其中无非要讨几处通商”、“并索要银数百万两”,因此,奕经又将陈在镐“解至黄河以北汉奸较少地方”,“听候提质,将来事定后,再行严讯”。而最为关键的“至所递夷书,据该童生所供皆挟制要求,并非恭顺乞怜之语,应听其随身携带,无庸拆阅”(《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446—447页)。这样,陈在镐送来的照会,刘韵珂、奕经都没有拆阅。后陈在镐作何处理,及所携照会如何处理,我未查到有关资料,不详。又,佐佐木正哉论文中对王定胜的身份说明,当误。

[140]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5册,第568页。

[141]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6册,第717—719页。

[142]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6册,第734页。

[143]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6册,第756—757页。

[144] 当时的论者(如《中西纪事》的作者夏燮、《夷氛闻记》的作者梁廷枏)在言及镇海之战与余步云时,已经涉及许多奏折,因而可推测他们也有可能找到刘韵珂调查此事的奏折或军机大臣等最后定谳的奏折;我在这里引用的史料大多未发表,今日的论者很难去档案馆一一查询,但英方的资料完全可以找到。

[145]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3册,第1272页。

[146] 具体数字为:1841年9月25日,江宁驻防800名,安徽1000名;10月2日,江苏兵300名,江西兵2000名(以上为裕谦调,道光帝于10月4日认可,而江西兵2000名原调福建,由裕谦截留);10月12日,湖北1000名,江西1000名;10月19日,河南1000名;10月21日,湖北1000名;10月26日,四川2000名;11月13日,山西500名,陕甘500名;11月16日,陕西1000名,甘肃1000名(见《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3册)。

[147] 《清史列传》第11册,第3222—3227页。

[148]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327—328页。

[149] 贝青乔:《咄咄吟》,《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181页。

[150]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3册,第1276页。

[151]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3册,第1301页。

[152] 贝青乔:《咄咄吟》,《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177页。

[153] 作为吏部尚书,奕经拟具了对琦善的各种处分;作为步军统领,奕经率兵两次抄了琦善的家;作为大学士,奕经又参加了对琦善的审判,虽说奕经全是按旨行事,但在当时人(尤其当事人)的心中,不会不生隙。

[154] 贝青乔:《咄咄吟》,《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177页。

[155] 梁廷枏:《夷氛闻记》,第101页。

[156] 1841年10月英军占领宁波后两次派人送致照会,可见于374页注[3]。据清方档案,1842年1月20日,英军在余姚交给清方水勇陈美金“夷字”两份,无相应的中文件,余姚代理知县赴英船讯问“夷字”的意义,因无翻译,双方不得要领。奕经遵旨询问由广东派来的通事,答曰:只能听懂“夷”话,但不识“夷”字。奕经只得派陈志刚前往宁波,面见郭士立,郭士立给“汉字”一纸:“大英大宪启陈志刚知悉。照得已经二次照会钦差大臣奕,如何议和等情在案,如欲讲和,惟望大清皇帝特派钦差大臣,赐给全权讲和……”而奕经收到此文件时,认为“是其畏惧之心,已可概见”(《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575—576页;第5册,第33—35页)。郭士立给陈志刚“汉字”中提到英方给奕经的两次照会,不见于清方文献;佐佐木正哉从英国档案馆所录《鴉片戦争の研究:資料篇》,第144页有1841年12月19日璞鼎查致奕经的照会。又据璞鼎查致阿伯丁(Lord Aberdeen)的报告(1842年2月1日)中称,1841年12月22日,英方曾派定海附近的一位地主送此份照会,到了次年1月4日,该信使在杭州被捕的消息传到宁波(佐佐木正哉:《〈南京条约〉的签订和其后的一些问题》,见〔日〕《近代中国》第21卷)。但此事不见于清方文献。

[157] 1842年2月在华陆军兵力总计4942人,但分驻地方不明确。同一时期,在华英国海军兵力共计战船17艘,武装轮船6艘,其他船2艘,但未见运输船名单。英海军司令部设在舟山,陆军司令部设在宁波(Chinese Repository, vol. 11, pp. 114-119)。又,英海军舰船上的火炮已比开战中数目减少。

[158] Chinese Repository, vol. 11, pp. 64, 119-120, 341.

[159]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521—522页。

[160] 贝青乔:《咄咄吟》,《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180页。

[161] 刘长华:《鸦片战争史料》,《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155页。该资料称,吴县县令“竟被逼勒呕血而死”,我未查到相应史料,不从。

[162] 范城:《质言》卷上。案此书完稿于1935年,有关鸦片战争的记述,颇多讹误,估计属听闻而撰。这段被人广为引用的史料虽未必可靠,但可见清军在民间代代流传的口碑之坏。

[163]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534页。

[164]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589页。

[165]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4册,第371页。

[166] 《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第4册,第1658页。

[167]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5册,第85—86页。

[168] 梁廷枏:《夷氛闻记》,第102页。案此时正值璞鼎查南下香港,“运械归船”很可能由此而来。

[169] 贝青乔:《咄咄吟》,《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186页。

[170] 段永福原率兵赴广东,此时由奕经奏调来浙江。

[171] 杨泰亨等纂:《慈谿县志》卷55“前事志”,光绪二十五年(1899)刻本。

[172]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5册,第55—61页。

[173] 贝青乔:《咄咄吟》,《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186页。

[174]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5册,第49页。

[175] 《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5册,第2、57—60页。贝青乔:《咄咄吟》,《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187—189页。又,贝青乔称:潜入宁波的雇勇17队,潜入镇海的雇勇11队,皆“半属子虚”;又称进攻各城的兵勇数目,与奕经所奏不符,不从。

[176] 此时宁波城停泊的英舰为哥伦拜恩号、摩底士底号,轮船皇后号、西索斯梯斯号。英军分析两次炮响后无动静,“很可能仅是一个信号”(Bernard, Narrative of the Voyages and Service of the Nemesis, vol.2, p. 280)。又,据贝青乔称,宁波贡生献策,“用大炮不如用缎炮”,即束缎成筒,内以铜胆,而牛筋生漆裹之,当时以银1.6万两,制造了800门,据称这些缎炮皆部署在梅墟(《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195页)。

[177] 据贝青乔称,由于浙东属水网地带,火炮在运输途中往往陷于泥淖,兵丁与役夫,深以为苦事,而浙江巡抚刘韵珂又飞咨奕经,谓宁波、镇海两城居民密集,若使用大炮,恐玉石不分。奕经下令军中不必轻易用炮,苦于运炮的兵丁役夫,闻令后便抛弃火炮,轻身前进(《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190页)。清入关后和清初期各次攻城作战,皆非常重视运用火炮。此战清军弃火炮专门手持轻型火器,绝无攻坚能力。

[178] Bernard, Narrative of the Voyages and Service of the Nemesis, vol.2, p. 284.

[179] 奕经据郑鼎臣的报告奏称:4月14日,清方水勇在定海“焚烧大夷船四只,三板船数十只”,“击毙夷人数十名”(《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5册,第217—220页)。道光帝闻讯大喜,赏奕经双眼花翎,并赏文蔚头品顶戴(同上书,第233—234页)。然对照英方文献,郑鼎臣此次火攻全被粉碎,并未烧到英舰船(Bernard, Narrative of the Voyages and Service of the Nemesis, vol.2, pp. 304-309;宾汉;《英军在华作战记》,《丛刊·鸦片战争》第5册,第288—289页)。刘韵珂根据护理定海镇总兵、游击周士法的报告,得知此次进攻未能得手,他没有将此情况直接上奏,而是将周士法的禀件转给奕经,从旁侧击。奕经连忙再上奏,称烧毁英船“有各委员亲供及亲见烧毁夷船之兵民供词可据。若再另行查探,迭寻佐证,历时既久,事转游移,将使奋勇有为之士不得即时论功获赏,恐不免隳士气而寒兵心”,认为“无须复查”(《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5册,第249—250页)。道光帝不查实情,认为英军退出宁波,是郑鼎臣定海获胜的证据,反将周士法交部严加议处(同上书,第289页)。

[180] 当时的慈谿县城与今日不同,即今日宁波所属的慈城镇。

[181] 据奕经奏,从3月10日至15日的浙东之战,清军共战死340余名、雇勇战死200余名,兵勇受伤200余名,被俘40余名(《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5册,第163页)。英方的伤亡统计数略有差别,郭富称,3月15日进攻慈谿作战中阵亡3人,受伤22人(Chinese Repository, vol. 11, p. 501)。宾汉的说法与郭富相同(《丛刊·鸦片战争》第5册,第287—288页)。伯纳德称,3月10日宁波之战阵亡1人,受伤数人;3月15日慈谿之战阵亡3人,受伤15人(Bernard, Narrative of the Voyages and Service of the Nemesis, vol.2, pp. 284, 294)。

[182] 从3月10日至3月17日的作战经过,我综合下列资料:《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5册,第73—76、81、83—85、89、98—99、160—163、225页;《咄咄吟》,《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189—199页;Bernard, Narrative of the Voyages and Service of the Nemesis, vol.2, pp. 280—300; John Ouchterlony, The Chinese War: an Account of all the Operations of the British Forces from the Commencement to the Treaty of Nanking, pp. 231—263;宾汉:《英军在华作战记》,《丛刊·鸦片战争》第5册,第278—288页;Murray, Doings in China: Being the Personal Narrative of an Officer Engaged in the Late Chinese Expedition, From the Recapture of Chusan in 1841, to the Peace of Nankin in 1842, pp. 98-122; Chinese Repository, vol. 11, pp. 233-237, 496-504.

[183] 贝青乔:《咄咄吟》,《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200页。

[184] 《鸦片战争在舟山史料选编》,第339—340页。

[185] 这两份材料现已发表,见《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6册,第262—263、583—587页。

[186] 署户部尚书恩桂等折,道光二十一年十月初六日,《军机处录副》。

[187] 据贝青乔透露:有人献策于前管宁、镇两城反攻的泗州知州张应云:“北勇由他省咨来,实额实饷,无从影射,不如兼募浙人为南勇,可浮报一二。”张应云立即派绅士李维镛、林锆、范上祖、彭瑜等,领募造册,呈报奕经,雇勇达9000人。“人数既多,不及训练,并不点验。”后来,奕经发现其弊,命全数撤销,而花费银已达十余万两(《咄咄吟》,《丛刊·鸦片战争》第3册,第186—187页)。相比之下,鄂云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又据张集馨透露,1842年他任汀漳龙道时,龙溪县有勇1200名,“其实并无其事”。而他奉命撤散这些只存在于名册上的雇勇时,漳州知府、龙溪知县皆前往求情,要求再保留几天,因为前闽浙总督颜伯焘免职还乡,路过漳州,地方为此开支达银1万两,“非藉此勇粮不能弥补”(《道咸宦海见闻录》,第67页)。

[188] 刘、奕矛盾的最初产生,是因为英军于1841年底、1842年初连陷余姚、慈谿、奉化三城,刘韵珂又听到英军欲攻杭州,连连催促驻在苏州的奕经带兵救援,奕经不予理睬;而奕经到浙后,见浙江所造军器质量太差,不仅咨会刘韵珂,让监造官兵“赔修”,而且奏请将监造、验收官员“交部议处”(《鸦片战争档案史料》第5册,第21—22页),刘韵珂等地方官员不仅在经济上吃赔账,名誉上也大受损害;奕经又自恃为将军,有关军事活动均向刘保密,而刘在浙东反攻失败后,对奕不事战守、谎报战果的行径大为不满。到战争结束时,两人虽未公开决裂,但摩擦事件已有多起。刘韵珂此次揭露鄂云,还专门提到鄂云曾至其衙署宣称与奕经有亲戚关系,暗示鄂云是仗势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