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聊斋》的内容与思想

《聊斋》共490篇，内容非常驳杂，写作方法也不统一。有约一半是比较现代意义的小说，而另一半是笔记体。因此纪昀曾嘲笑说是“一书而兼二体”，既有所见所闻的奇闻佚事，略似六朝的略述梗概的志怪;又有唐人传奇式的记叙周详，描摹生动的篇章。有相当一部分作品是据实而录，如友人所传或民间故事，也有从前人作品中加以改制的。《聊斋》中的大部分优秀篇章都是作者独立创作的。这部分作品最能体现作者的艺术独创性、才能和成就。

《聊斋》既名“志异”，顾名思义，就是鲁迅所说:“不外记神仙狐鬼精魅故事”，从作品的内容看，相当一部分有程度不同的超现实性。即便是记述现实人生的，也大都有一些虚幻之笔。

前人注意到，《聊斋》谈狐说鬼，寄寓有思想倾向。很多文章也分析了一些寓意明显的名作。从作者的诗文和《聊斋》的实际来看，作者基本上是个传统的儒生，信奉理学。其思想大都不出理学的陈腐观念，显得很迂腐。但是任何人都难以否认，绝大部分作品都可归入幻想美好人生和批判社会黑暗两类。

一、爱情题材作品具有两重性

《聊斋》中追求某种程度自由爱情的作品大体分成两种情况

第一类是现实题材。这类作品写实的，以有现实社会身份和现实社会关系的女子作为主人翁。作品对那些不能守节的妇女口诛笔伐，认为她们得到恶报是罪有应得。这可以说是作者对现实中人的要求，反映了他的理学立场。

第二类是非现实的题材。从作品中可以看出，他是个情感活动相当活跃，感情世界非常丰富的人，而不是个冷冰冰的道学家。这就使他对男女之事不能不挂怀。在现实中不能满足的性欲，便在艺术中得到宣泄，这就是《聊斋》中的另一类，以幻化的人——狐鬼花妖变成的女性与男子自由结合的故事。由于这类女子是超脱于传统社会结构之外的人，所以其存在与作者的礼教观念并无冲突。作者对这些爱情写得都很健康美丽。但是虽然如此，这些作品中写到的爱情都是转瞬即逝，给男子留下了绵绵无期的长恨，因此带上了一种李贺式的幽冷。作品带有悲剧色彩，与晚明文学中白话小说的勃勃生气相比，有一种世纪末的哀怨。

二、对科举制度的看法也很引人注意

作者几乎一生都是以科举及第作为人生的中心的。虽然19岁时以县、府、道试三个第一补博士弟子生员，自此文名大振，但不知为什么，此后的科场却屡屡失意，直到60多岁仍然困顿不振，可谓一生受尽了科举的折磨。因此在《聊斋》中，他最集中批判的就是科举制中的种种弊端，大体有两类:

一类是暴露考官的“心盲或目瞽”，或者接受贿赂，以至于不分良莠。

另一类是描写科举扭曲了考生的性格，致使其产生的变态心理。对这类人的心理状况入木三分地描写，包含有作者深刻的人生体验和心理反省，显然也有一种失落之感，但是他却无法自拔，体现出一种内在的深刻的悲剧性。虽然作品中没有正面对科举制度本身提出批判，但是客观意义可以看出科举制度的不合理性。

三、暴露社会的黑暗和统治者的残暴是《聊斋》的一个重点内容

支配作者思想的是儒家的悯民思想和社会稳定和谐的理念。

四、《聊斋志异》的部分作品存在主题多义性的问题，这些作品绝大多数是花妖狐鬼的故事

作者对于人的自然天性是有羡慕的，而这与他陈腐的理学家世界观是有矛盾的，因此他只是将题材严格地局限在幻想世界中。狐女婴宁无疑是《聊斋》中最出色的形象之一。

还有一类作品是借花妖狐鬼与人之爱来表现当时世间之人的种种情态。《胡四娘》写的是人入赘多女多婿的狐家，来反映世态的炎凉，《阿纤》说的是出身低微的媳妇在婆家的自卑多疑的心理状况。《黄英》写菊精黄英与马子才结婚后，靠养菊发家致富，而马子才则固执地以陶潜自命，口不言利，极力抵制。

五、曲折地表现作者在严酷的文字狱中对时政的看法

《公孙九娘》一篇读来令人泪下。这实际上是在为惨死于清政府屠刀下的无辜百姓鸣冤叫屈。这类作品可能是反映了作者的汉民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