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比兴的垂范

《诗经》于比兴时有寄托，屈原在《楚辞》中，极大地发展了《诗经》比兴寄托的表现手法。同时，《诗经》中不一定有寄托的比兴，在《诗经》被经学化后，往往被加以穿凿附会，作为政治说教的工具。因此，有时“比兴”和“风雅”一样，被用来作为提倡诗歌现实性、思想性的标的。而许多诗人，也紧承屈原香草美人的比兴手法，写了许多寓有兴寄的作品。比兴的运用，形成了我国古代诗歌含蓄蕴藉、韵味无穷的艺术特点。

《诗经》对我国后世诗歌体裁结构、语言艺术等方面，也有深广的影响。曹操、嵇康、陶渊明等人的四言诗创作直接继承《诗经》的四言句式。《诗经》其他各种句式当时只是单句，后世演之，遂以成篇。同时，后世箴、铭、诵、赞等文体的四言句和辞赋、骈文以四六句为基本句式，也可以追溯到《诗经》。总之，《诗经》牢笼千载，衣被后世，不愧为中国古代诗歌的光辉起点。

《诗经》作品

关雎（周南）

【题解】《毛诗序》：“《关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关雎》之义也。”认为是一首吟咏“后妃之德”的诗歌。今人多以为是一首情歌。雎鸠：鸟名，王雎也。

关关雎鸠^〔1〕，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2〕。

参差荇菜^〔3〕，左右流之^〔4〕。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5〕。悠哉悠哉^〔6〕，辗转反侧^〔7〕。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8〕。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9〕。窈窕淑女，钟鼓乐之^〔10〕。

【注释】

〔1〕关关，和鸣声。

〔2〕逑（qiú），匹配。

〔3〕荇菜，一种水生植物，根生水底，叶浮水面。

〔4〕流，求也。

〔5〕服，思也。

〔6〕悠，思也。

〔7〕辗转反侧，翻来覆去不能入睡。辗转，即反侧，犹翻覆。

〔8〕友，亲近。

〔9〕芼（mào），择取。

〔10〕乐之，使之乐。

桃夭（周南）

【题解】《毛诗序》：“《桃夭》，后妃之所致也。不妒忌，则男女以正，婚姻以时，国无鳏民也。”此外，旧有美文王之化、武王娶妃诸说。今人多以为是祝贺女子出嫁之民歌。姚际恒《诗经通论》：“桃花色最艳，古以取喻女子，开千古词赋咏美人之祖。”

桃之夭夭^〔1〕，灼灼其华^〔2〕。之子于归^〔3〕，宜其室家^〔4〕。

桃之夭夭，有其实^〔5〕。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6〕。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注释】

〔1〕夭夭，姣好貌。

〔2〕灼灼，鲜明貌。华，同“花”。

〔3〕之子，犹言“这位女子”。之，是也；子，男女之通称。于，语助词。归，出嫁。

〔4〕室家，即家室。为押韵而倒文。

〔5〕有，语助词。（fén），果实肥大貌。

〔6〕蓁蓁（zhēn），叶盛貌。

芣苢（周南）

【题解】本篇写妇女采摘芣苢的情状，反映她们在劳动中的欢愉之情。芣苢即车前草，古人以为它的种子可以医治妇人不孕。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1〕。采采芣苢，薄言有之^〔2〕。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3〕。采采芣苢，薄言捋之^〔4〕。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5〕。采采芣苢，薄言之^〔6〕。

【注释】

〔1〕薄、言，皆语词。采，采取。这句写开始摘取芣苢。

〔2〕有，收藏。一说，有，获取。

〔3〕掇（duō），拾取。

〔4〕捋（luō），捋取。

〔5〕袺（jié），拉起衣衽以盛放物品。袺之，拉起衣衽，把芣苢装进去。

〔6〕（xié），把衽插在衣带中以盛放物品。之，把衽插在衣带里，把芣苢装进去。

氓（卫风）

【题解】《毛诗序》：“《氓》，刺时也。宣公之时，礼仪消亡，淫风大行，男女无别，逐相奔诱，华落色衰，复相弃背。或乃困而自悔，丧其妃耦，故序其事以风焉。美反正，刺淫佚也。”今人以之为弃妇之诗。钱钟书《管锥篇》：“此篇层次分明，工于叙事。……文字之妙有波澜，读之只觉是人事之应有曲折；后来如唐人传奇中元稹《会真记》崔莺莺大数张生一节、沈既济《任氏传》中任氏长叹息一节，差堪共语。”

氓之蚩蚩^〔1〕，抱布贸丝^〔2〕。匪来贸丝^〔3〕，来即我谋。送子涉淇^〔4〕，至于顿丘^〔5〕。匪我愆期^〔6〕，子无良媒。将子无怒^〔7〕，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8〕，以望复关^〔9〕。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10〕，体无咎言^〔11〕。以尔车来，以我贿迁^〔12〕。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13〕。于嗟鸠兮！无食桑葚^〔14〕。于嗟女兮！无与士耽^〔15〕。士之耽兮，犹可说也^〔16〕。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17〕，三岁食贫^〔18〕。淇水汤汤，渐车帷裳^〔19〕。女也不爽^〔20〕，士贰其行^〔21〕。士也罔极^〔22〕，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23〕。言既遂矣^〔24〕，至于暴矣^〔25〕。兄弟不知^〔26〕，咥其笑矣^〔27〕。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28〕。总角之宴^〔29〕，言笑晏晏^〔30〕，信誓旦旦^〔31〕，不思其反^〔32〕。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注释】

〔1〕蚩蚩，敦厚貌。

〔2〕布，布帛，与“丝”对言。桓宽《盐铁论·错币》：“古者市朝而无刀币，各以所有易所无，‘抱布贸丝’而已。”

〔3〕匪，通“非”。下同。

〔4〕淇，卫国之河流。

〔5〕顿丘，卫国古丘名。

〔6〕愆（qiān），延误。

〔7〕将（qiāng），愿也。

〔8〕垝垣（guǐyuán），坍塌之墙。垝，坏也。

〔9〕复关，来回之车。关，车也。

〔10〕卜，用龟占卦。筮，用荠草占卦。

〔11〕体，卦象。咎言，凶辞。

〔12〕贿，财物。

〔13〕沃若，润泽貌。此处喻女子青春容貌。

〔14〕桑葚，桑实。旧以为鸠食葚多则致醉。

〔15〕耽，乐也。此处有“迷恋”之意。

〔16〕说，通“脱”，解脱。下同。

〔17〕徂，往。此处有“嫁”之意。

〔18〕食贫，吃的东西缺乏。

〔19〕“淇水汤汤”二句，言此女子被休弃后渡淇水而归。汤汤，水盛大貌；渐，浸湿；帷裳，车上之布幔。

〔20〕爽，过失。

〔21〕贰，不专一。用如动词。下文之“二三”类此。

〔22〕罔极，无常。罔，无也；极，中也。

〔23〕“三岁为妇”四句，言其非常勤苦。靡，不也。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靡室劳矣，言不可以一劳计，犹靡有朝矣，言不可以一朝计也。”

〔24〕言，语助词。遂，心满意足。

〔25〕暴，凶暴。

〔26〕不知，不体谅。

〔27〕咥（xī），笑貌。

〔28〕“淇则有岸”二句，隰，泥泽地；泮，通“畔”，边际。此二句言淇水与泥泽尚有边缘，而自己的愁苦却没有尽头。

〔29〕总角，童子直结其发，聚之为两角。宴，乐也。

〔30〕晏晏，温和貌。

〔31〕旦旦，诚恳貌。

〔32〕不思其反，没想到他竟然违反誓言。下文“反是不思”与此意思相同，为押韵而改变句式。

黍离（王风）

【题解】本篇是东周大夫悲悼宗周覆亡之作。《诗序》说：“《黍离》，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谓西周首都镐京，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南）。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今人或以为是流浪者抒写思乡之情的作品。

彼黍离离^〔1〕，彼稷之苗^〔2〕。行迈靡靡^〔3〕，中心摇摇^〔4〕。知我者^〔5〕，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6〕。悠悠苍天^〔7〕，此何人哉^〔8〕？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9〕。行迈靡靡，中心如醉^〔10〕。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11〕。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注释】

〔1〕彼，犹今言那个地方，指西周宗庙宫室所在之地。黍，即黄米。离离，结实累累。

〔2〕稷，郝懿行《尔雅义疏》说：“稷为谷子，其米为小米。”

〔3〕行迈，复合词，即行。靡靡，迟迟，指行走缓慢。

〔4〕中心，心中。摇摇，忧苦不安。《毛传》：“摇摇，忧无所诉。”

〔5〕知我者，指知我心情者。

〔6〕谓我何求，谓我久留不去，何所要求。

〔7〕悠悠，谓远。苍天，犹今言青天。

〔8〕此何人哉，造成这种局面的到底是哪个人？

〔9〕穗，穗子。

〔10〕醉，《毛传》：“醉于忧也。”言心中忧愁犹如醉酒一样。

〔11〕噎（yē），咽喉闭塞，不能喘息。

君子于役(王风)

【题解】本篇写妇人怀念久役于外的丈夫。《毛诗序》说：“《君子于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无期度，大夫思其危难以风焉。”似言此诗系大夫托为妇人忧念之辞，以刺平王。朱熹《诗集传》则以为是妇人自作。

君子于役^〔1〕，不知其期^〔2〕，曷至哉^〔3〕？鸡栖于埘^〔4〕，日之夕矣，羊牛下来^〔5〕。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6〕，曷其有佸^〔7〕？鸡栖于桀^〔8〕，日之夕矣，羊牛下括^〔9〕。君子于役，苟无饥渴^〔10〕？

【注释】

〔1〕于役，往外服役。

〔2〕期，期日。此指还期、定期。

〔3〕曷，何。此指何时。下同。至，到家。

〔4〕埘（shí），鸡埘，凿墙而成的鸡窠。

〔5〕羊牛下来，《郑笺》：“羊牛下牧地而来。”

〔6〕不日不月，无日无月。极言时间之长。

〔7〕佸（huó），相会，来到。

〔8〕桀，《鲁诗》作榤。是用竹木所编、给鸡栖息的圈子，不用可以折起，俗称鸡折子。

〔9〕括，来到。与佸声义并同。

〔10〕苟，诚，犹言实实。苟无饥渴，幸无饥渴，为希求之辞。上章说“如之何勿思”，此章说“苟无饥渴”，都是怕他在外服役，遇到危险艰难的事故。

将仲子（郑风）

【题解】旧有讽世守礼、拒绝逼婚诸说。今人多以为是一首情歌。牛运震《诗志》：“‘仲可怀也’、‘亦可畏也’，较量得细贴婉切，至情至性，恻然流溢。”郑：周代诸侯国名。

将仲子兮^〔1〕，无逾我里^〔2〕，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3〕？畏我父母。仲可怀也^〔4〕，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注释】

〔1〕将（qiāng），请。仲子，男子之字。

〔2〕里，居也。

〔3〕爱，吝惜。

〔4〕怀，思念。

溱洧（郑风）

【题解】《毛诗序》：“《溱洧》，刺乱也。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淫风大行，莫之能救焉。”旧有人以为是朋友游春之诗。今人多以为此为上巳节（夏历三月初三）祓于水滨时之情歌。牛运震《诗志》：“写春景物态明媚可掬，开后人艳情诗多少神韵。”

溱与洧^〔1〕，方涣涣兮^〔2〕。士与女，方秉兮^〔3〕。女曰：“观乎？”士曰：“既且^〔4〕。”“且往观乎？”洧之外，洵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5〕。

溱与洧，浏其清矣^〔6〕。士与女，殷其盈矣^〔7〕。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8〕，赠之以芍药。

【注释】

〔1〕溱、洧，郑国两水名。

〔2〕涣涣，春水盛貌。

〔3〕，同“兰”。

〔4〕既且，且，通“徂”，往也。

〔5〕芍药，香草名。三月开花，芳香可爱。

〔6〕浏，水清貌。

〔7〕殷，众也。

〔8〕将，相也。

蒹葭（秦风）

【题解】旧有秦穆公访贤、思慕隐居贤人诸说。今人多以为是情歌。陈继揆《读诗臆补》：“意境空旷，寄托玄远。秦川咫尺，宛然有三山云气，竹影仙风。故此诗在《国风》为第一篇飘渺文字，宜以恍惚迷离读之。”秦：周代诸侯国名。

蒹葭苍苍^〔1〕，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2〕，道阻且长。溯游从之^〔3〕，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4〕。所谓伊人，在水之湄^〔5〕。溯洄从之，道阻且跻^〔6〕。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7〕。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8〕。所谓伊人，在水之涘^〔9〕。溯洄从之，道阻且右^〔10〕。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11〕。

【注释】

〔1〕蒹，荻也。葭，芦也。苍苍，深青之色。下文之“萋萋”、“采采”同此。

〔2〕溯洄，在岸上逆曲折盘旋之水而上。洄，曲折盘旋之水道。从，接近。

〔3〕游，直流之水道。

〔4〕晞，干也。

〔5〕湄，水草交接之处。

〔6〕跻，升高。

〔7〕坻，水中高地。

〔8〕未已，未干。已，止也。

〔9〕涘，水边。

〔10〕右，迂回。郑玄笺：“右，言其迂回也。”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周人尚左，故《笺》以右为迂回。”

〔11〕沚，小洲。

月出（陈风）

【题解】本篇写思慕美人之情。《毛诗序》说：“《月出》，刺好色也。在位不好德，而说美色焉。”朱熹则说“此亦男女相悦而相念之辞”。今人多从朱说。

月出皎兮^〔1〕，佼人僚兮^〔2〕。舒窈纠兮^〔3〕，劳心悄兮^〔4〕。

月出皓兮^〔5〕，佼人兮^〔6〕。舒忧受兮^〔7〕，劳心慅兮^〔8〕。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9〕。舒夭绍兮^〔10〕，劳心惨兮^〔11〕。

【注释】

〔1〕皎，月光洁白貌。

〔2〕佼人，美人。佼，假作“姣”，姣是美好的意思。僚，美好貌。

〔3〕舒，发声字。窈纠，犹窈窕。

〔4〕悄，忧貌。

〔5〕皓，形容月光。

〔6〕（liú），好貌。

〔7〕忧受，宽缓从容的样子。

〔8〕慅(cǎo)，烦忧。

〔9〕燎，明也，一说姣美。

〔10〕夭绍，同“要绍”。言其所作姿态的美好。

〔11〕惨（cǎo），忧愁貌。

七月（豳风）

【题解】本篇描写周代早期的农业生产情况，叙述“农夫”在一年中所从事的农业生产，反映了当时的生产关系和人民的艰苦生活。全诗凡八章八十八句，是《国风》里最长的一篇。《毛诗序》：“《七月》，陈王业也。周公遭变故，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致王业之艰难也。”今人多以为是农事诗。

七月流火^〔1〕，九月授衣^〔2〕。一之日觱发^〔3〕，二之日栗烈^〔4〕。无衣无褐^〔5〕，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6〕，四之日举趾^〔7〕。同我妇子，馌彼南亩^〔8〕，田畯至喜^〔9〕。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10〕，有鸣仓庚^〔11〕。女执懿筐^〔12〕，遵彼微行^〔13〕，爰求柔桑^〔14〕。春日迟迟^〔15〕，采蘩祁祁^〔16〕。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17〕。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18〕。蚕月条桑^〔19〕，取彼斧斨^〔20〕。以伐远扬^〔21〕，猗彼女桑^〔22〕。七月鸣^〔23〕，八月载绩^〔24〕。载玄载黄^〔25〕，我朱孔阳^〔26〕，为公子裳。

四月秀葽^〔27〕，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28〕。一之日于貉^〔29〕，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30〕，载缵武功^〔31〕。言私其^〔32〕，献豜于公^〔33〕。

五月斯螽动股^〔34〕，六月莎鸡振羽^〔35〕。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36〕，塞向墐户^〔37〕。嗟我妇子，曰为改岁^〔38〕，入此室处。

六月食郁及薁^〔39〕，七月亨葵及菽^〔40〕。八月剥枣^〔41〕，十月获稻。为此春酒^〔42〕，以介眉寿^〔43〕。七月食瓜，八月断壶^〔44〕，九月叔苴^〔45〕。采荼薪樗^〔46〕，食我农夫。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47〕，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48〕，上入执宫功^〔49〕。昼尔于茅^〔50〕，宵尔索绹^〔51〕。亟其乘屋^〔52〕，其始播百谷。

二之日凿冰冲冲^〔53〕，三之日纳于凌阴^〔54〕。四之日其蚤^〔55〕，献羔祭韭^〔56〕。九月肃霜^〔57〕，十月涤场^〔58〕。朋酒斯飨^〔59〕，曰杀羔羊。跻彼公堂^〔60〕，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注释】

〔1〕七月，夏历七月。流，下行。火，星名，或称大火，即心宿；每年五月，此星当正南方，位置最高，六月以后，便开始偏西向下。

〔2〕授衣，将制裁冬衣的工作交给女工。

〔3〕一之日，十月以后的第一个月，即夏历十一月。下文“二之日”、“三之日”等类此。觱发，风寒。

〔4〕栗烈，犹言“凛冽”，寒气逼人。

〔5〕褐，粗毛或粗麻所织之短衣。

〔6〕于耜，修耜耒；于，犹为也。

〔7〕趾，“鎡錤”之合音，锄也。

〔8〕馌（yè），送饭。

〔9〕田畯，田官。

〔10〕载，始也。阳，温和。

〔11〕仓庚，鸟名，即黄鹂。

〔12〕懿筐，深筐。

〔13〕微行，小道。

〔14〕爰，于是。柔桑，嫩桑。

〔15〕迟迟，舒缓；春日渐长，故云。

〔16〕蘩（fán），白蒿，可饲幼蚕。祁祁，众多貌。

〔17〕殆及公子同归，姚际恒《诗经通论》：“公子，豳公之子，乃女公子也。此采桑之女……于采桑时忽然伤悲，以其将及公子同于归也。”

〔18〕萑（huán），通“剜”，割也。

〔19〕蚕月，养蚕之月，即三月。条桑，修剪桑树。

〔20〕斨（qiāng），柄孔为方形之斧。

〔21〕远扬，长而高扬的桑条。

〔22〕猗，通“掎”，攀曳牵引。女桑，嫩桑枝。

〔23〕（jú），鸟名，即伯劳。

〔24〕绩，纺麻。

〔25〕玄，黑红色。

〔26〕孔阳，很鲜明。

〔27〕秀，不开花而结实。葽（yāo），植物名，或称远志，可入药。

〔28〕陨萚（tuò），落叶。

〔29〕于貉，捕猎貉；于，取也。

〔30〕同，会合。

〔31〕缵（zuàn），继续。武功，田猎。

〔32〕言，句首助词。私，私有。（zōng），小兽。

〔33〕豜（jiān），大兽。

〔34〕斯螽（zhōng），虫名，蝗类。动股，以股磨翅作声也。

〔35〕莎（suō）鸡，虫名，今俗称纺织娘。振翅，振动其羽作声也。

〔36〕穹（qióng）窒，尽塞室中孔隙。穹，穷也；窒，塞也。

〔37〕向，北窗。墐（jìn），以泥涂抹。

〔38〕曰，发语词。《汉书》引作“聿”。改岁，过年。

〔39〕郁，野李子。薁，野葡萄。

〔40〕亨，通“烹”。葵，植物名，即冬葵。菽，豆类之总称。

〔41〕剥，通“扑”，击之使落也。

〔42〕春酒，酒也；冬日酿造，春日始成，故名。

〔43〕介，助也。眉寿，高寿；高年者每有豪眉，故云。

〔44〕壶，葫芦。

〔45〕叔，拾也。苴（jū），麻子；可食。

〔46〕荼，苦菜。薪樗，以樗为薪；樗，臭椿。

〔47〕重穋（lù），朱熹《诗集传》：“先种后熟为重，后种先熟为穋。”

〔48〕同，聚也。

〔49〕上，尚也。宫功，建筑或维修宫室。

〔50〕于茅，割取茅草。

〔51〕索绹，搓绳索。

〔52〕亟，通“急”。乘，登也。

〔53〕冲冲，凿冰声。

〔54〕凌阴，冰窖。

〔55〕蚤，通“早”。

〔56〕献羔祭韭，开冰时，以羊羔及韭菜祭庙。

〔57〕肃霜，犹言“肃爽”，天高气爽。

〔58〕涤场，清扫场地。

〔59〕朋酒，设两樽酒。

〔60〕跻（jì），登也。公堂，聚会之所。

东山（豳风）

【题解】《毛诗序》：“《东山》，周公东征也。周公东征，三年而归。劳归士。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也。”今人或疑为戍卒还乡途中思家之作，未必与周公东征有关。

我徂东山^〔1〕，慆慆不归^〔2〕。我来自东，零雨其濛^〔3〕。我东曰归，我心西悲^〔4〕。制彼裳衣^〔5〕，勿士行枚^〔6〕。蜎蜎者蠋^〔7〕，烝在桑野^〔8〕。敦彼独宿^〔9〕，亦在车下^〔10〕。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果臝之实^〔11〕，亦施于宇^〔12〕。伊威在室^〔13〕，蟏蛸在户^〔14〕。町畽鹿场^〔15〕，熠耀宵行^〔16〕。不可畏也，伊可怀也^〔17〕。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鹳鸣于垤^〔18〕，妇叹于室。洒扫穹窒^〔19〕，我征聿至^〔20〕。有敦瓜苦，烝在栗薪^〔21〕。自我不见，于今三年^〔22〕。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仓庚于飞，熠耀其羽^〔23〕。之子于归^〔24〕，皇驳其马^〔25〕。亲结其缡^〔26〕，九十其仪^〔27〕。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28〕？

【注释】

〔1〕徂（cú），往。东山，在鲁国东境，即今费县蒙山。

〔2〕慆慆，《毛传》：“慆慆，言久也。”三家诗慆作滔，亦作悠，义并同。

〔3〕零雨，落雨。濛，形容雨细的状语。今犹言濛濛雨。

〔4〕我东曰归两句：我在东方说到西归时，心即西向家乡而悲。又，曰字亦可解作语词，无实义。

〔5〕制，裳衣，此处系指日常家居所穿的衣服。

〔6〕士，事。此处作动词用。行枚，衔枚。枚形状似略筷子。古代行军而欲避免敌人发觉时，即于口里衔枚以防止喧哗。这句说，不再做行军衔枚之事。意为不再打仗。

〔7〕蜎蜎（yuán），虫爬行的样子。《毛传》：“蠋（zhú），桑虫。”蠋当是桑蠖，或说为野蚕。

〔8〕烝(zhēng)，久。或解作众多，也通。此以桑虫久在桑野，象征战士长期在野外露宿。

〔9〕敦(duī)，敦敦然，一团团的样子。形容战士独宿车下，身体缩成一团。

〔10〕车下，兵车下。

〔11〕果臝（luǒ），即栝楼，亦名瓜蒌。皆一声之转。蔓生的葫芦科植物。

〔12〕施（yì），蔓延。

〔13〕伊威，虫名，即土鳖。体长约三分余，常栖于阴湿之处。

〔14〕蟏（xiāo）蛸（shāo），长脚蜘蛛，喜蜘。

〔15〕町（tīng），《说文》：“田处曰町。”（今误作“田践处”，此从段注改正。）畽（tuǎn），本又作疃。《说文》：“疃，禽兽所践处也。”这句大意说，原来的耕地，都已印满兽迹，成为野鹿所来往的场地了。

〔16〕熠（yì）耀，发光貌。《说文》：“熠，盛光也。”据《毛传》所说，此处系指磷火。磷火即鬼火。宵，夜。行，流动。这句说，鬼火在夜间流动，其光甚盛。与上句皆极言农村的荒凉。

〔17〕伊，此，指已经荒凉的家乡。怀，思念。

〔18〕鹳（guàn），水鸟名。形似鹤。垤（dié），蚁封，土块突起的蚁穴。古人以为蚁知雨，鹳喜水。《韩诗薛君章句》说：“天将雨而蚁出壅土，鹳鸟见之长鸣而喜。”（见《文选》张华《情诗》李善注引）

〔19〕穹窒，穷塞。此处当指堵塞壁间空隙，填补不平的地面。

〔20〕征，指征夫。聿，语词，无实义。

〔21〕有敦两句：敦，犹言团团。此指瓜的形状。栗薪，栗柴。栗，栗树。瓜苦，即瓜瓠。这两句以瓜瓠久置于栗薪之上象征夫妻婚姻有名无实。

〔22〕自我不见两句：大意是夫妻不见，已有三年了。

〔23〕熠耀，此指仓庚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24〕之子，此女。于，往。归，嫁。于归，犹言出嫁。

〔25〕皇驳，马毛淡黄的叫皇，淡红的叫驳。

〔26〕缡，佩巾。古时女子出嫁，母亲训戒，并替她结好佩巾的带子。

〔27〕九十，形容繁多。仪，指结婚的仪式、礼节。

〔28〕其新两句：新，指女子新婚时。孔，很。嘉，善、美。旧，犹言久。

采薇（小雅）

【题解】《毛诗序》：“《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猃狁之难。以天子之命，命将率遣戍役以守卫中国，故歌《采薇》以遣之。”《世说新语·文学》：“谢公因子弟集聚，问《毛诗》何句最佳？遏称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采薇采薇^〔1〕，薇亦作止^〔2〕。曰归曰归，岁亦莫止^〔3〕。靡室靡家^〔4〕，猃狁之故^〔5〕。不遑启居^〔6〕，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7〕，载饥载渴。我戍未定^〔8〕，靡使归聘^〔9〕。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10〕。曰归曰归，岁亦阳止^〔11〕。王事靡盬^〔12〕，不遑启处。忧心孔疚^〔13〕，我行不来^〔14〕！

彼尔维何^〔15〕？维常之华^〔16〕。彼路斯何^〔17〕？君子之车^〔18〕。戎车既驾^〔19〕，四牡业业^〔20〕。岂敢定居？一月三捷^〔21〕。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22〕。君子所依^〔23〕，小人所腓^〔24〕。四牡翼翼^〔25〕，象弭鱼服^〔26〕。岂不日戒？猃狁孔棘^〔27〕！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28〕。今我来思^〔29〕，雨雪霏霏^〔30〕。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注释】

〔1〕薇，野豌豆苗，可食。

〔2〕作，初生。止，语助词。下同。

〔3〕莫，同“暮”。

〔4〕靡，通“无”。

〔5〕猃狁（xiǎnyǔn），我国古代北方的一个民族，或以为即匈奴之先人。

〔6〕遑，闲暇也。启居，安居。启，跪也，周人跪坐。

〔7〕烈烈，犹言忧心如焚。

〔8〕定，止也。

〔9〕聘，问候。

〔10〕刚，坚硬。

〔11〕阳，天暖。俗称农历十月为“小阳春”。

〔12〕盬（gǔ），休止。

〔13〕疚，病痛。

〔14〕来，犹归也。

〔15〕尔，通“荥”，花盛貌。

〔16〕常，木名，即常棣。华，同“花”。

〔17〕路，通“辂”，车之高大者。斯，语助词，犹“维”。

〔18〕君子，将帅。

〔19〕戎车，兵车。

〔20〕牡，驾车之雄马。业业，高大貌。

〔21〕捷，通“接”，接战。

〔22〕骙骙（kuí），强壮貌。

〔23〕依，乘也。

〔24〕腓（féi），隐蔽。

〔25〕翼翼，行列整齐貌。

〔26〕象弭，以象牙制成之弭（弓两端受弦出）。鱼服，鱼皮制成之服（箭袋）。

〔27〕棘，通“急”。

〔28〕依依，柳条迎风披拂貌。

〔29〕思，语助词。

〔30〕雨雪，落雪。霏霏，雪盛貌。

生民（大雅）

【题解】本篇叙述周始祖后稷的事迹，是周人自述其创业历史的诗篇之一。其中包含了不少古代传说，可与《史记·周本纪》的有关部分相参证。《毛诗序》说：“《生民》，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1〕。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2〕。履帝武敏^〔3〕，歆，攸介攸止^〔4〕；载震载夙^〔5〕，载生载育，时维后稷。

诞弥厥月^〔6〕，先生如达^〔7〕。不坼不副^〔8〕，无菑无害^〔9〕。以赫厥灵^〔10〕，上帝不宁^〔11〕。不康禋祀^〔12〕，居然生子^〔13〕。

诞置之隘巷^〔14〕，牛羊腓字之^〔15〕。诞置之平林^〔16〕，会伐平林^〔17〕；诞置之寒冰，鸟覆翼之^〔18〕。鸟乃去矣，后稷呱矣^〔19〕。实覃实吁^〔20〕，厥声载路^〔21〕。

诞实匍匐^〔22〕，克岐克嶷^〔23〕，以就口食^〔24〕。艺之荏菽^〔25〕，荏菽旆旆^〔26〕，禾役穟穟^〔27〕，麻麦幪幪^〔28〕，瓜瓞唪唪^〔29〕。

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30〕。茀厥丰草^〔31〕，种之黄茂^〔32〕。实方实苞^〔33〕，实种实褎^〔34〕，实发实秀^〔35〕，实坚实好^〔36〕，实颖实栗^〔37〕，即有邰家室^〔38〕。

诞降嘉种，维秬维秠^〔39〕，维穈维芑^〔40〕。恒之秬秠^〔41〕，是获是亩^〔42〕；恒之穈芑，是任是负^〔43〕，以归肇祀^〔44〕。

诞我祀如何？或舂或揄^〔45〕，或簸或蹂^〔46〕；释之叟叟^〔47〕，烝之浮浮^〔48〕。载谋载惟^〔49〕，取萧祭脂^〔50〕，取羝以^〔51〕，载燔载烈^〔52〕。以兴嗣岁^〔53〕。

卬盛于豆^〔54〕，于豆于登^〔55〕。其香始升，上帝居歆^〔56〕。胡臭亶时^〔57〕。后稷肇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58〕。

【注释】

〔1〕厥初两句：那开头生出周人的，这就是姜嫄（yuán）。厥，其。初，始。时，是，此。维，为。姜嫄，后稷母亲。姜，姓。嫄，名。

〔2〕生民三句：克，能。禋（yīn），《说文》：“洁祀也。一曰精意以享曰禋。”祀，《说文》：“祭无已也。”弗，《郑笺》读为祓（fù），即祓除。这三句大意说，她是怎样生出周人的？她能诚敬地进行祭祀，以祓除无子，求得子嗣。

〔3〕履，践。帝，上帝。武，足迹。敏，拇。武敏，足迹的大拇指处。此与下句，皆言姜嫄践踏上帝足迹而生子的经过。

〔4〕歆（xīn），动，谓心有所感体有所动。《郑笺》说：“如有人道感己者也。”攸，所。介，左右，助。止，停止。这句大意说，姜嫄履帝武敏时，忽身体歆动，经左右之人帮助，歆动始止。

〔5〕载，则。震，读为“娠”，怀孕。夙，读为“肃”。指怀孕后私生活严肃。

〔6〕诞，语词，含有叹美之意。或以为时间介词，犹当、方。弥，终，满。弥厥月，满了她的怀孕月数。

〔7〕先生如达，头胎生子好像生羊羔一样容易。《郑笺》：“达，羊子也。”

〔8〕不坼（chè）不副（pì），不坼裂，不破开。指连胞衣生下。言生育甚易。坼，裂；副，分判。

〔9〕菑，通作“灾”。

〔10〕赫，显。谓显示。

〔11〕不，发声词，无义。宁，安宁。

〔12〕不，发声词。康，安乐。

〔13〕居然，犹安然。以上四句皆作者赞美之词，并非叙述姜嫄当时的心理活动。故与下文姜嫄抛弃后稷之事并不矛盾。

〔14〕置，放置。隘巷，狭巷。姜嫄因践踏巨人足迹而生子，以为不祥，故弃之。

〔15〕腓，避开。字，爱抚，抚养。

〔16〕平林，平地的林子。

〔17〕会，恰遇着。这句说，恰遇着砍伐平林，所以后稷得不死。

〔18〕鸟覆翼之，有鸟张翼盖着他。

〔19〕呱（guā），小儿哭声。此言呱呱哭着。

〔20〕实，即是，此。覃，长。吁（xū），大。长、大，都指哭的声音。

〔21〕载，犹言满。这句说，道路上充满了他的哭声。

〔22〕匍匐，小儿爬行。

〔23〕克岐克嶷（yí），《毛传》：“歧，知意也。嶷，识也。”据此，克岐克嶷，谓能有所识别。。

〔24〕以就口食。口食，犹今言吃食。

〔25〕艺，栽种。荏（rèn）菽，即大豆。

〔26〕旆（pèi）旆，。犹术术。《说文》：“术，草木盛，术术然。读如辈。”此指大豆长得很茂盛。

〔27〕禾役，禾颖，禾穗子。穟穟，禾穗美好貌。

〔28〕幪（méng）幪，茂盛。

〔29〕瓞（dié），小瓜。唪（fěng）唪，多实。

〔30〕相，视、观察。《史记·周本纪》说：后稷“相士之宜，宜谷者稼樯焉”。有相之道，即指此而言。

〔31〕茀（fú），治，拔除。丰草，长草。

〔32〕黄茂，指嘉谷。言又黄熟，又茂盛。

〔33〕方，有始义，此指开始放芽。苞，包，指包叶，含苞。

〔34〕种，短。褎（xiù），长，杰出。种短，褎长，对文见义。此句意谓禾苗由短而长。

〔35〕发，禾茎舒发。秀，成穗。

〔36〕坚，谓茎坚。好，谓均好。

〔37〕颖，禾末，穗芒。此指谷实繁硕，穗的末梢下坠。栗，谷粒成熟丰硕。

〔38〕邰，尧封后稷于邰。古邰城在今陕西省武功县西南二十五里。这句说，到邰去成家立业。

〔39〕秬（jù），黑黍。秠（pǐ），黍之一稃（米壳）二米者。

〔40〕穈（méi），赤苗的嘉谷，芑（qǐ），白苗的嘉谷。

〔41〕恒，通“亘”，周遍之意。

〔42〕是，于是。连词。获，收获。亩，指以亩计算产量。《郑笺》：“成熟则获而亩计之。”

〔43〕任，犹今言抱起。负，背起。

〔44〕肇（zhào）祀，《毛传》：“始归郊祀。”肇，始。郊祀，祭天。

〔45〕舂，舂米脱糠。揄（yǎo），从臼舀米。《三家诗》揄作舀。

〔46〕簸（bǒ），扬米去皮。蹂，重擦米粒使细。

〔47〕释，淅米，淘米。叟叟，淘米声。

〔48〕烝，即今“蒸”字，谓烹蒸。浮浮，蒸气上浮貌。

〔49〕谋，计议。惟，思虑。此句谓共同计议、思考，使祭祀更为完美。

〔50〕萧，香蒿。祭脂，牛肠间脂。古时祭祀，以香蒿、牛肠脂和黍稷合烧，使其香气远闻。

〔51〕羝（dǐ），牡羊。（bó），《毛传》：“道祭也。”这句说，取牡羊来祭路神。于省吾《诗经新证》则说是跋的本字，取羝以，是说取牡羊拨除其皮。

〔52〕燔，谓烧肉。烈，谓烤肉。《毛传》：“傅火曰燔，贯之加以于火曰烈。”

〔53〕嗣岁，新岁。这句说，以使来年兴盛，有好的年成。

〔54〕卬（áng），我。豆，木制祭器，以盛菜或酱一类的食品。

〔55〕登，陶制祭器，以盛大羹。

〔56〕居，《郑笺》解作安。歆，享，谓享受祭祀。

〔57〕胡，大。臭，指芳香的气味。亶（dǎn），诚。时，善。胡臭，犹浓烈的香气。亶时，犹言很美好。

〔58〕庶无两句：庶，庶几。罪悔，犹言罪过。迄，至。这两句说，从后稷祭祀以来，庶几没有罪过，直至今天。

辑　评

＊《墨子·公孟》：诵《诗》三百，弦《诗》三百，歌《诗》三百，舞《诗》三百。

＊《国语·周语上》：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箴，瞍赋，矇诵，百工谏，庶人传语。

＊《汉书·艺文志》：《书》曰：“诗言志，歌咏言。”故哀乐之心感，而歌咏之声发。诵其言谓之诗，咏其声谓之歌。故古有采诗之官，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孔子纯取周诗，上采殷，下取鲁，凡三百五篇。遭秦而全者，以其讽诵，不独在竹帛故也。

＊《史记·孔子世家》：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仪，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

＊朱熹《诗集传》卷一《国风序》：“国”者，诸侯所封之域；而“风”者，民俗歌谣之诗也。谓之“风”者，以其被上之化以有言，而其言又足以感人，如物因风之动以有声，而其声又足以动物也。

＊朱熹《诗集传》卷九《小雅序》：《雅》者，正也，正乐之歌也。其篇本有大、小之殊，……语气不同，音节亦异，多周公制作时所定也。

＊朱熹《楚辞集注》卷第一《离骚》序末按语：《颂》则鬼神宗庙祭祀歌舞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