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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两汉文学史
1.2.4.3.2 二、《史记》的风格艺术

二、《史记》的风格艺术

1.抒情色彩

司马迁的《报任安书》中有段话最耐人寻味:“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计,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髌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而自见。”像司马迁这样的“倜傥非常之人”,受刑之后,“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而沾衣也”,其“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世也”。因为有这样的遭遇和心态,作者追踪先贤,发愤著书,以泄自己心中之不平,这一点,跟屈原写作《离骚》的动机和心态是十分相似的。故一部《史记》,仿佛《离骚》,只是无韵而已。《史记》的抒情色彩,主要表现在每篇传记的最后都有一段“太史公曰……”的文字,作者直接对所记人和事议论、抒情。例如《伯夷列传》,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于首阳山。司马迁在传中愤然议论道:“或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若伯夷、叔齐,可谓善人者非邪?积仁洁行如此而饿死!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独荐颜渊为好学,然回也屡空,糟糠不厌,而卒早夭。天之报施善人,其何如哉?盗跖日杀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雎,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竟以寿终!是遵何德哉?此其尤大彰明较著者也。至若近世,操行不轨,专犯忌讳,而终身逸乐富贵,累世不绝!或择地而蹈之,时然后出言,行不由径,非公正不发愤,而遇祸灾者,不可胜数也!余甚惑焉!傥所谓天道,是邪?非邪?”贤人“糟糠不厌,而卒早亡”;恶人“暴戾恣雎”,“竟以寿终”。“天道”是否公正,作者深表怀疑。《伯夷列传》叙事少而慨叹多,其言“天道”不公,实言人道不公;其为古人伤怀,实为今人抒愤。这样的传记,简直就是抒情小品。

另外,他也在叙事中抒情,即把深沉的感情寄寓在叙事之中。《史记》成功地塑造了一大批悲剧人物形象,并在叙述这些人物的事迹中寄寓了司马迁本人极大的同情。实际上,他是借历史人物的遭遇写自己的不幸,借历史人物的命运展现对自己命运不公的强烈慨叹。

2.悲剧色彩

司马迁在《史记》中成功塑造了一大批悲剧人物。这些悲剧人物有这样几种类型:第一类悲剧人物是历史的先行者,他们的行动具有超前性;尽管主张正确,但时机不成熟,造成失败的结局;比如推行变法的吴起、商鞅,主张削藩的贾谊、晁错等。第二类悲剧人物是行为壮烈,但是他们相信已经过时的制度并为这种制度奋斗,所以他们的行为越壮烈,悲剧性就越强;比如田横。第三类悲剧人物是具有高尚品格和献身精神的英雄,他们为了信念而勇于牺牲,充满了崇高的精神;比如荆轲、聂政等刺客。第四类悲剧人物是身上具有明显的弱点,这些导致了他们的失败和毁灭,但是他们的毁灭具有很大的悲壮和崇高的色彩,因而他们终归是英雄;比如项羽。司马迁满怀深情地为这些悲剧人物立传,浸透了自己深切的同情和感慨,使得整部《史记》充满了浓郁的悲剧气氛和悲剧色彩。

3.传奇色彩

司马迁喜欢猎奇,西汉扬雄在《法言》中说:“子长多爱,爱奇也。”正是因为爱奇,使他常常用很多方法在文中渲染一种传奇的色彩。首先,他常把传奇故事写入人物传记,造成一种神秘感;比如高祖、武帝等帝王的出生。其次,他特别偏爱写那些富于传奇经历的历史人物,展现人物大起大落的命运;比如陈胜、韩信、荆轲、张良、窦姬等等。这些人物使得《史记》富于传奇色彩。再者,司马迁疏荡多变,忽起忽落的笔法也造成《史记》的传奇色彩。

4.宏大的气魄

《史记》创造了勾连天人、贯通古今的结构框架和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叙事脉络,注重对历史事件的因果关系的探索展示,善于叙写复杂事件和描写各种宏大场面。司马迁善于把人物置于广阔的社会背景和重大的场面中来表现,这样使《史记》的人物传记既有宏伟的画面又有深邃的意蕴,形成了雄深雅健的风格。例如写战争,《左传》擅长写战争,但《左传》重在写战前的谋划,《史记》不但写战前的谋划,还直接从正面和侧面相结合的角度写大的战役场面和经过,如“钜鹿之战”、“垓下之战”,写得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