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左传》的文学成就
（一）《左传》的叙事成就
《左传》的叙事艺术达到了很高的成就。正如刘熙载《艺概·文概》所说：“《左氏》叙事，纷者整之，孤者辅之，板者活之，直者婉之，俗者雅之，枯者腴之；剪裁运化之方，斯为大备。”《左传》叙事成就表现为如下几个方面：
其一，《左传》善于叙写重大的历史事件。《左传》生动地展示了春秋时期五彩缤纷的历史画卷。作者不仅记载各国君位的嬗变、执政者的谋权夺势、政客的宦海升沉、贵族内部的倾轧火并、诸侯国之间的欺诈侵掠、辽阔战场千军万马的厮杀格斗、阴暗一隅数人的密谋策划，各种各样的矛盾、大大小小的动乱、五花八门的变故，无不网罗其中。《左传》的作者善于对庞杂的资料进行取舍与剪裁，全书所载历史前略而后详，后期襄公与昭公之事最详，二公在位共63年，不足全书纪年的三分之一，篇幅却近于全书的一半。就各国诸侯来说，也各有侧重，晋国最详，所记占全书的四分之一。晋国之事中又突出重点，详细记载晋文公的霸业兴衰。如《晋公子重耳之亡》记载重耳出亡19年，历尽艰难，备尝冷落，终于由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逐渐锻炼成为一位具有丰富的政治经验和应付各种事变的胆识才干，气量恢宏、性格坚强的一代霸主。文章真实生动地记载了这一流亡过程和重耳性格的成熟过程。本文涉及的人物多，时间长，头绪多，作者络绎写来，繁而不乱；选材布局，繁简适当；层次之清楚，几乎无懈可击；同时富于故事性、戏剧性。作者在叙述基本故事事件的同时，还恰当地穿插了一些情节描写，如五鹿乞食、桑下之谋、薄观裸浴、馈飧置璧、沃盥挥匜、降服谢罪等等。这些情节描写生动形象，读之趣味盎然，又不失历史的真实性。
其二，《左传》善于叙写战争。《左传》的战争描写，全面反映了它的叙事特点。《左氏》一书，记录了大大小小几百次战争，城濮之战、殽之战、邲之战、鞌之战、鄢陵之战等大战的描述历来为人们赞不绝口，战事的酝酿及起因、战前军事及外交的谋略、兵马的调遣、战时激烈的搏杀、战局的变化、双方的进退、战后胜负的结局、各方面的反应、认识的处理等，都表现得迂徐有致、笔力纵横。如僖公三十二年，“秦晋殽之战”紧紧围绕秦穆公“劳师以袭远”的战略错误导致战争失败这个中心，把众多的人物、纷杂的事件组织起来，采用多角度、多侧面的穿插描写，以蹇叔论战为纲，通过蹇叔哭师、王孙满观师、弦高犒师、皇武子辞客、先轸论战等情节，来一一印证蹇叔的预言。至于战争的具体经过则不是叙述的重点，所以一笔带过，描写战争过程的只有一句：“夏四月，辛巳，败秦师于殽。”
其三，《左传》采集了大量的历史传说、民间故事，以及风俗逸闻等。这表现了《左传》是充满了丰富的想象的，想象与虚构是贯串《左传》写作始终的一种重要艺术思维形式，如僖公二十四年，介之推和母亲的对话纯属作者揣摩、想象而虚构的。《左传》中还有大量记梦。如成公十年，关于晋景公驾崩的三个梦：“晋景公梦大厉”、“梦病为二竖子”、“小臣梦负公升天”。还有宣公十五年，“魏颗受结草之报”一节，以及僖公二十八年，“楚子玉自为琼弁”的故事，无不充满了神秘的色彩。想象与虚构的运用、作者对旧史料的修饰润色、对传说逸闻的广泛吸收，使《左传》行文更加铺排，叙事记言更加夸张，因而不少人从史学的角度加以非难，王充《论衡》：“言多怪，颇与孔子不语怪力乱神相违反。”范宁《谷梁传集解自序》：“《左氏》艳而富，其失也诬。”韩愈《进学解》：“《春秋》谨严，《左氏》浮夸。”从史学求真、无证存阙的原则看，《左传》不是严格的史事记录，然而从史传文学的角度看，这正是《左传》艺术创造的重要表现。
总之，《左传》叙事能显能晦，能虚能实，事愈错综，辞愈纵横。其笔法又往往出人意表，写秽亵事笔反洁，写繁杂事笔反简，写紧张事笔反暇，可谓变化多端，妙趣横生。刘知几《史通》：“盖叙事之体，其别有四：有直纪才行者，有唯书其事迹者，有因言语而可知者，有假赞论而自见者。”评价准确。
（二）《左传》的写人成就
《左传》人物众多，刻画鲜明的人物形象多达数百人。《左传》的重点刻画的人物大多是上层统治阶层，包括：国君，有在历史舞台上建功立业的明君霸主，如郑庄公、晋文公、齐桓公、秦穆公等等；还有有荒淫无耻，导致亡国灭族的晋灵公、卫宣公、楚灵王等。卿相，有才能卓著、忠于职守的士大夫如子产、赵盾、叔向、晏子等；也有崔杼、庆封这样的奸臣。贵妇，既有庄姜、赵姬这样的识大体的贵族妇女；也有象武姜、骊姬、文姜、哀姜等是非不分、心地狠毒、荒淫无耻的贵妇。《左传》之所以成功刻画了这样一批人物形象，是因为：
1．《左传》善于用详尽、生动的情节，在叙事中写人。如襄公二十五年，“齐国崔杼弑君”一事。在《春秋》中此事记载只有一句：“夏王月乙亥，齐抒弑其君光。”而《左传》则增加了大量情节，如崔抒迎立太子光为齐庄公；崔抒娶棠姜为妻；齐庄公与堂姜私通，崔抒称病弑君等。随着情节的展开，齐庄公的荒淫可悲，崔抒的专权嗜杀，跃然纸上。昭公元年，“徐吾犯之妹择婿”一事，写得情节曲折，人物鲜明。
2．《左传》善于采用对比的手法刻画人物。如庄公二十八年到僖公四年，骊姬陷害太子申生的情节中，把骊姬的阴险毒辣、申生的厚道孝顺通过对比刻画出来。宣公二年，写晋灵公和赵盾也采用了对比手法，把灵公的贪婪、无聊、狠毒，和赵盾的仁厚爱民鲜明生动地表现出来。
3．《左传》能通过细节刻画人物。如《秦晋殽之战》中，先轸听说晋襄公听信文嬴之话放走秦国三员大将，非常生气，对襄公“不顾而唾”，这一细节充分表现了先轸刚烈、耿直的性格特征。
（三）《左传》的语言成就
主要表现为三个方面：
1．人物语言富于个性色彩。如“郑伯克段于鄢”刻画郑庄公形象仅用了四句话：“多行不义必自弊”、“无庸，将自及”、“不义不匿，厚将崩”、“可矣”。这四句话充分展现了郑庄公在与其弟共叔段的斗争中老谋深算，虚伪阴险的个性特征。再如成公二年的《鞌之战》：“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之！’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枹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齐师败绩。”通过三位大将的对话，晋军将士殊死奋战的英雄形象历历在目。
2．外交辞令委婉动听。《左传》记言文字，主要是行人应答和大夫辞令，包括出使他国专对之辞和向国君谏说之辞等。这些行人和大夫，凭借十分讲究的言辞折服对方，推行自己的一定主张，委婉而有力。刘知几《史通·申左》：“寻《左氏》载诸大夫词令、行人应答，其文典而美，其语博而奥，述远古则委曲如存，征近代则循环可覆。”行人辞令委婉陈词，不卑不亢，慷慨激昂，显示了个性风采。如《殽之战》一文主要有三段外交辞令：“弦高犒师”的一段话语意双关，外表彬彬有礼，骨子里却虚实相间，软中带硬，句句是弦外之音；“皇武子辞客”一段话，旁敲侧击，在表示抱歉的客气话中婉转而又严厉地揭露了秦国的阴谋，下达了逐客令；“孟明拜赐”一段话绵里藏针，话中带刺，所谓“三年将拜君赐”，表面上感恩戴德，骨子里却含有报仇雪恨的誓言，点破了阳处父诱捕的企图，流露出侥幸生还的得意心理。还有“烛之武退秦师”的说辞也很精彩。
3．语言简洁传神。《左传》的语言词约义丰、意蕴深厚。如宣公十六年记载晋军败于楚，溃不成军，作者写道：“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晋军仓皇败逃之全状可想而知。作者又记入冬以后楚军将士受冻，“王巡三军，抚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几句体恤的话温暖得就像穿上了棉衣，比喻贴切。
《左传》作品
晋公子重耳之亡（僖公二十三年、二十四年）
【题解】本篇记载晋公子重耳出奔、流亡到回国夺取政权的经过。重耳后来成为晋文公，是春秋五霸之一。
晋公子重耳之及于难也〔1〕，晋人伐诸蒲城〔2〕。蒲城人欲战，重耳不可，曰：“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禄〔3〕，于是乎得人；有人而校〔4〕，罪莫大焉。吾其奔也。”遂奔狄〔5〕。从者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6〕。
狄人伐廧咎如〔7〕，获其二女叔隗、季隗〔8〕，纳诸公子。公子取季隗，生伯儵〔9〕、叔刘；以叔隗妻赵衰〔10〕，生盾。将适齐，谓季隗曰：“待我二十五年，不来而后嫁。”对曰：“我二十五年矣，又如是而嫁，则就木焉〔11〕。请待子。”处狄十二年而行。
过卫，卫文公不礼焉〔12〕。出于五鹿〔13〕，乞食于野人，野人与之块〔14〕。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赐也〔15〕。”稽首受而载之〔16〕。
及齐，齐桓公妻之，有马二十乘〔17〕，公子安之，从者以为不可。将行，谋于桑下。蚕妾在其上〔18〕，以告姜氏。姜氏杀之，而谓公子曰：“子有四方之志〔19〕，其闻之者，吾杀之矣。”公子曰：“无之。”姜曰：“行也！怀与安，实败名〔20〕。”公子不可。姜与子犯谋，醉而遣之〔21〕。醒，以戈逐子犯〔22〕。
及曹，曹共公闻其骈胁〔23〕。欲观其裸〔24〕。浴，薄而观之〔25〕。僖负羁之妻曰：“吾观晋公子之从者，皆足以相国。若以相〔26〕，夫子必反其国〔27〕；反其国，必得志于诸侯。得志于诸侯而诛无礼〔28〕，曹其首也。子盍蚤自贰焉〔29〕？”乃馈盘飧〔30〕，置璧焉〔31〕。公子受飧反璧〔32〕。
及宋，宋襄公赠之以马二十乘〔33〕。
及郑，郑文公亦不礼焉〔34〕。叔詹谏曰〔35〕：“臣闻天之所启〔36〕，人弗及也。晋公子有三焉〔37〕，天其或者将建诸〔38〕，君其礼焉。男女同姓，其生不蕃〔39〕，晋公子，姬出也，而至于今〔40〕，一也；离外之患，而天不靖晋国〔41〕，殆将启之〔42〕，二也；有三士足以上人而从之〔43〕，三也。晋、郑同侪〔44〕，其过子弟〔45〕，固将礼焉；况天之所启乎？”弗听。
及楚，楚子飨之〔46〕，曰：“公子若反晋国，则何以报不榖？”对曰：“子女玉帛，则君有之；羽毛齿革〔47〕，则君地生焉。其波及晋国者〔48〕，君之馀也，其何以报君？”曰：“虽然〔49〕，何以报我？”对曰：“若以君之灵〔50〕，得反晋国，晋楚治兵，遇于中原，其辟君三舍〔51〕。若不获命〔52〕，其左执鞭弭〔53〕，右属櫜鞬〔54〕，以与君周旋。”子玉请杀之〔55〕。楚子曰：“晋公子广而俭〔56〕，文而有礼；其从者肃而宽〔57〕，忠而能力。晋侯无亲〔58〕，外内恶之。吾闻姬姓，唐叔之后其后衰者也〔59〕。其将由晋公子乎〔60〕！天将兴之，谁能废之？违天必有大咎。”乃送诸秦。
秦伯纳女五人〔61〕，怀嬴与焉〔62〕。奉匜沃盥〔63〕，既而挥之〔64〕。怒曰〔65〕：“秦晋匹也，何以卑我！”公子惧，降服而囚〔66〕。他日，公享之〔67〕。子犯曰：“吾不如衰之文也〔68〕，请使衰从。”公子赋《河水》〔69〕，公赋《六月》〔70〕。赵衰曰：“重耳拜赐〔71〕。”公子降〔72〕，拜，稽首，公降一级而辞焉〔73〕。衰曰：“君称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74〕，重耳敢不拜？”
二十四年，春，王正月〔75〕，秦伯纳之〔76〕。不书，不告入也〔77〕。及河，子犯以璧授公子，曰：“臣负羁绁〔78〕，从君巡于天下，臣之罪甚多矣。臣犹知之，而况君乎？请由此亡〔79〕。”公子曰：“所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80〕！”投其璧于河。
济河，围令狐〔81〕，入桑泉〔82〕，取臼衰〔83〕。
二月，甲午，晋师军于庐柳〔84〕。秦伯使公子絷如晋师〔85〕。师退，军于郇〔86〕。辛丑，狐偃及秦、晋之大夫盟于郇〔87〕。壬寅，公子入于晋师。丙午，入于曲沃〔88〕。丁未，朝于武宫〔89〕。戊申，使杀怀公于高梁〔90〕。不书，亦不告也。
吕、郄畏偪〔91〕，将焚公宫而弑晋侯〔92〕。寺人披请见〔93〕，公使让之〔94〕，且辞焉；曰：“蒲城之役，君命一宿，女即至〔95〕。其后余从狄君以田渭滨〔96〕，女为惠公来求杀余；命女三宿，女中宿至〔97〕。虽有君命，何其速也？夫祛犹在〔98〕，女其行乎！”对曰：“臣谓君之入也，其知之矣；若犹未也，又将及难。君命无二〔99〕，古之制也。除君之恶，唯力是视〔100〕。蒲人、狄人，余何有焉〔101〕？今君即位，其无蒲、狄乎〔102〕？齐桓公置射钩而使管仲相〔103〕；君若易之，何辱命焉〔104〕？行者甚众，岂唯刑臣〔105〕。”公见之，以难告〔106〕。三月，晋侯潜会秦伯于王城。己丑，晦〔107〕，公宫火。瑕甥、郄芮不获公，乃如河上，秦伯诱而杀之。
晋侯逆夫人嬴氏以归。秦伯送卫于晋三千人〔108〕，实纪纲之仆〔109〕。
初，晋侯之竖头须〔110〕，守藏者也〔111〕；其出也，窃藏以逃，尽用以求纳之〔112〕。及入，求见；公辞焉以沐〔113〕。谓仆人曰：“沐则心覆，心覆则图反〔114〕，宜吾不得见也。居者为社稷之守，行者为羁绁之仆〔115〕，其亦可也，何必罪居者〔116〕？国君而仇匹夫，惧者甚众矣。”仆人以告，公遽见之〔117〕。
狄人归季隗于晋，而请其二子〔118〕。文公妻赵衰〔119〕，生原同、屏括、楼婴。赵姬请逆盾与其母〔120〕，子余辞。姬曰：“得宠而忘旧，何以使人？必逆之〔121〕！”固请，许之。来〔122〕，以盾为才〔123〕，固请于公，以为嫡子；而使其三子下之〔124〕，以叔隗为内子〔125〕，而己下之。
晋侯赏从亡者〔126〕，介之推不言禄〔127〕，禄亦弗及。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128〕！惠、怀无亲，外内弃之。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129〕，非君而谁？天实置之〔130〕，而二三子以为己力〔131〕，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义其罪，上赏其奸〔132〕，上下相蒙，难与处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怼〔133〕？”对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134〕！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对曰：“言，身之文也〔135〕；身将隐，焉用文之？是求显也〔136〕。”其母曰：“能如是乎？与女偕隐。”遂隐而死。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137〕，曰：“以志吾过〔138〕，且旌善人〔139〕。”
【注释】
〔1〕及于难，指晋太子申生之难。《左传》记僖公四年十二月，晋献公听从骊姬的谗言，逼迫太子申生自缢而死，其余二子重耳、夷吾也同时出奔。
〔2〕蒲城，今山西省隰县，当时重耳的据点。当时公子重耳驻守蒲城，对于晋献公形成威胁，因此献公决定对他进兵。
〔3〕保，依仗。生禄，养生的禄邑，古代贵族从封地中取得生活资料。
〔4〕校，同“较”，比较、对抗。
〔5〕狄，古代中国北方的部族，散处在北方诸侯国之间。
〔6〕狐偃，重耳的舅父，字子犯；赵衰（cuī），字子馀；魏武子，名犫（chōu）；司空季子，一名胥臣。他们和颠颉都是日后晋国的大夫。
〔7〕廧（qiáng）咎（gāo）如，狄族的别种。
〔8〕隗（wěi），廧咎如族的姓。
〔9〕儵，音由（yóu）。
〔10〕这句说，把叔隗嫁给赵衰。
〔11〕就木，进入棺材。此言年老将死，不能再嫁。
〔12〕卫文公，卫国的君主。
〔13〕五鹿，卫地，今河南省濮阳县东北。
〔14〕块，土块。
〔15〕天赐，土块象征土地，是建立国家的预兆，所以称为天赐。
〔16〕稽首，以头抵地，为时甚久，古代最敬之礼，这句说，重耳向田野里的人扣头致谢，把土块收下，装在车上。
〔17〕有马二十乘，有马八十匹。马四匹为一乘。
〔18〕蚕妾，采桑叶养蚕的女奴隶。
〔19〕四方之志，远大的志向。
〔20〕怀与安两句，贪恋享受，安于现状，是可以摧毁人的声名的。
〔21〕这句说，把重耳灌醉以后，打发上路。
〔22〕醒，以戈子犯：重耳本无去志，以为这是受了狐偃的欺骗，所以持戈追逐他。
〔23〕曹共公，曹国的君主。骈（pián）胁（xié），腋下肋骨连成一片。
〔24〕欲观其裸，想看他的裸体。
〔25〕薄，迫近。此言在重耳浴身时，曹共公到他身边去看他的肋骨。这是非常无礼的行动。
〔26〕若以相，如若用他们作国家的大臣。相，助，这里引申有辅佐君主的意思。
〔27〕夫，犹言那个。夫子，犹那个人，指重耳。
〔28〕诛无礼，讨伐没有礼貌的人。
〔29〕盍，何不。蚤，同“早”。贰，不同。这句说，你何不早些表示你和曹国的人有所不同呢？
〔30〕乃馈盘飧（sūn），于是送去一盘晚餐。
〔31〕置璧焉，在盘飧中安藏璧玉，表示敬意。春秋时代，大夫不能私自和别国人来往，所以在盘飧中藏璧，以免泄露。
〔32〕这句说，重耳接受晚餐，表示领情，退回璧玉，表示不贪。
〔33〕宋襄公，宋国的君主。
〔34〕郑文公，郑国的君主。
〔35〕叔詹，郑大夫。
〔36〕天之所启，言重耳是上天所开导，所赞助的人。启，开。
〔37〕有三焉，有三件不同寻常的事。
〔38〕诸，同“之乎”。这句说，或者上天有意树立他吧。
〔39〕男女同姓两句：中国古代有同姓不婚的说法，认为夫妻同姓，子孙不能蕃盛。
〔40〕晋公子三句：晋公子姬姓，母亲狐姬也是姬姓，但是重耳一直活到今天。
〔41〕离外两句：离，同“罹（lí）”，遭遇。“天”下原有“下”字，据《校勘记》删。
〔42〕殆，庶几。这句说，大约将要开出他的道路。
〔43〕三士，据《国语》，三士指狐偃、赵衰和贾佗。此言三人都是胜过一般人的贤士，现在跟着重耳。
〔44〕晋郑同侪（chái），晋、郑是同等地位的国家。
〔45〕其过子弟，那路过郑国的子弟。
〔46〕楚子，指楚成王。飨之，以酒宴款待他。
〔47〕羽毛齿革，指鸟羽（翡翠、孔雀之属）、旄牛尾、象牙、犀牛皮等。
〔48〕波及，流及。
〔49〕虽然，话虽如此。
〔50〕以君之灵，托你的福。
〔51〕辟，同“避”。舍，三十里为一舍。这句说，如晋楚有战争，晋军当撤退九十里。
〔52〕命，命令。若不获命，指若不能得到你退兵的命令。
〔53〕鞭弭（mǐ），马鞭和不加装饰的弓。
〔54〕櫜（gāo）鞬（jiàn），装弓箭的口袋。
〔55〕子玉，楚国的令尹（丞相）成得臣。
〔56〕广而俭，志广而用俭。
〔57〕肃而宽，态度严肃而待人宽厚。
〔58〕晋侯，指晋惠公。无亲，指惠公国内外关系都不好，不得人心。
〔59〕唐叔之后句：当时流行的预言，认为姬姓诸国之中，唐叔之后的晋国是最能持久的。
〔60〕这句说，可能由晋公子重耳这一支继承下去。
〔61〕纳女五人，给五个妇女作为配偶。
〔62〕怀嬴，秦穆公之女，曾嫁给晋怀公（晋惠公之子圉）。怀公自秦逃归后，又作为媵妾给重耳。秦，嬴姓，故称怀嬴。
〔63〕奉，同“捧”。匜（yí），盛水器。沃（wò），浇水。盥（guàn），洗沐。这句说，怀嬴捧着盛水器浇水给重耳洗手。
〔64〕既，完毕。挥，指挥手使去。这句说，重耳洗手后，挥怀嬴使去。
〔65〕怒曰，主语是怀嬴。
〔66〕降服而囚，重耳脱去上服，自己拘囚向怀嬴谢罪。
〔67〕公，指秦穆公。
〔68〕文，指言辞的文采，长于外交辞令。
〔69〕公子赋《河水》，春秋中期外交宴会中，指定篇名，使乐工奏乐，称为赋诗。重耳指定《河水》，古代注家以为这就是《诗经》中的《沔（miǎn）水》。篇首“沔彼流水，朝宗于海”两句，说满满的流水，归向大海。这里有晋国人士归向秦国的意义。
〔70〕《六月》，《诗经》篇名。篇首“六月栖栖，戎车既饬”，说六月中急急遑遑，兵车已经准备好了。这是歌颂尹吉甫辅佐周宣王北伐获胜的诗。
〔71〕拜赐，拜谢秦穆公赋诗表示的好意。
〔72〕降，下阶。
〔73〕公降一级，下阶一级，表示不敢接受。
〔74〕此句承上文而言。大意是说，你用尹吉甫辅佐天子的诗篇教导重耳。
〔75〕王，指周天子；王正月，即周历的正月。
〔76〕秦伯纳之，秦穆公用武力保护重耳入晋国。
〔77〕不书两句：此言重耳回国的事件，在《春秋》没有记载，因为晋国没有正式通知鲁国。
〔78〕羁（jī）绁（xiè），马络头和缰绳。
〔79〕亡，奔往外国。
〔80〕所不与两句：写重耳指河水发誓。大意是说，如有不和舅父同心者，请以白水为证。
〔81〕令狐，地名，今山西省临猗县西。
〔82〕桑泉，地名，今山西省解县西。
〔83〕臼衰（cuī），地名，在今山西省解县东南。
〔84〕晋师，晋怀公的军队，怀公派遣军队阻止重耳回国。庐柳，地名，在临猗县境内。
〔85〕公子絷（zhí）秦公子。这句说，秦穆公使公子絷劝说晋怀公的军队。
〔86〕郇(xún)，地名，今解县西北有郇城。
〔87〕狐偃句：狐偃、秦大夫和晋怀公的大夫在郇城订立三角同盟。
〔88〕曲沃，地名，今山西省闻喜县东北。
〔89〕武官，重耳的祖父晋武公的神庙。
〔90〕高梁，地名，今山西省临汾县有高梁都。
〔91〕吕、郄(xì)，指晋惠公的旧臣吕甥、郄芮。畏偪，怕受到重耳的迫害。
〔92〕公宫，晋侯的宫廷。晋候，即重耳，此后又称文公。弑(shì)，封建社会里以下杀上曰弑。
〔93〕寺人披，寺人即阉人，名披，成奉献公命至蒲城、狄杀重耳。
〔94〕让，斥责。
〔95〕君命一宿两句：献公命你一夜之后到达，你当天就到达了。女，同汝。
〔96〕田，打猎。
〔97〕命女三宿两句：惠公命你三夜之后到达，你第二夜就到达了。
〔98〕袪(qū)，袖管。寺人披没有能把重耳杀死，砍断了一双袖管。这句重耳说那双袖管还在。
〔99〕君命无二，执行君主的命令，没有二心。
〔100〕唯力是视，唯有视自己能力之所及。
〔101〕蒲人两句：蒲人狄人，在蒲城和在狄的人，借指重耳。余何有焉，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102〕此句意指重耳即位之后，那能没有在蒲城和在狄那样的反对者呢？
〔103〕齐桓公句：在齐桓公和公子纠争位的时候，管仲奉公手纠之命，射桓公，中钩。后管仲为桓公所得，桓公不记前仇，用以为相。
〔104〕君如易之两句：易，变易，谓和桓公不同。这两句说，你若是和桓公不同，我当然走开，无须你下命令。
〔105〕行者两句：刑臣，受过刑之臣，寺人披自称。这两句说，假如你不宽大为怀，那么惧罪出行的人一定很多，岂独我呢。
〔106〕以难告，把吕、郄焚宫的危害告诉重耳。
〔107〕晦，月终之日。
〔108〕这句说，秦穆公派去保卫的军队三千人。
〔109〕纪纲之仆，负责整顿组织工作的下属。
〔110〕竖(shù)，小臣。
〔111〕守藏(zàng)，看守库藏。
〔112〕这句说，头须尽用库藏以求接纳晋文公回国。上文其出也的主语是文公。
〔113〕这句说，重耳借口洗头，不见头须。
〔114〕沐则心覆两句：洗头时低头向水，心即向下；心向下，那么意图就错了。图，意图。反，即正的反面。
〔115〕居者两句：留在国内的人守着国家的社稷；随着文公出行的人，是背着马缰的仆役。居者，头须自指。
〔116〕这句说，何必歧视留在国内的人呢？
〔117〕遽见，立即召见。
〔118〕请其二子，狄人请重耳指示如何处理季隗的二子伯儵、叔刘。
〔119〕这句说，重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赵衰。
〔120〕赵姬句：赵姬即重耳之女，请迎还赵盾和其母叔隗。
〔121〕必逆之，一定要迎还他们。
〔122〕来，主语是叔隗和赵盾。
〔123〕以盾为才，这句和以下诸句的主语都是赵姬。
〔124〕而使其三子下之，而使她的三个儿子居于赵盾之下。
〔125〕内子，嫡妻。
〔126〕从亡者，跟重耳出亡的人。
〔127〕介之推，重耳的从亡之臣，姓介名推，之是语助词。
〔128〕君，指重耳，即晋文公。
〔129〕主晋祀者，主持晋国祭祀的人。
〔130〕置，立。
〔131〕二三子，指从亡者。
〔132〕下义其罪两句：在下的从亡者把有罪的事作为正义，在上的君主奖赏他们所作的坏事。
〔133〕盍亦求之两句：何不也去请求它；这样苦苦以至死又埋怨谁呢？怼(duì)，怨恨。
〔134〕尤而效之两句：既然认作过失，而又去学习它，罪过更大了。尤，过失。这里作动词用。
〔135〕言，身之文也句：言语是人身的纹饰。
〔136〕求显，求为人所知。
〔137〕绵上，地名，在今山西省介休县南，沁源县西北的介山之下。为之田，作为他的祭田。
〔138〕志，标志。
〔139〕旌，表扬。
晋楚城濮之战（僖公二十八年）
【题解】春秋初期，南方的楚国逐渐向北推进，使北方的诸侯受到威胁，齐桓公虽然做了诸侯领袖，也只能叫楚国参加盟约，并不能使它屈服。稍后，北方的晋国渐渐成为强国；晋文公重耳取得政权后，励精图治，国势更加强盛，因而不可避免地要和日益强大的楚国争取对诸侯的领导权。城濮（卫国的地名，在今山东省范县西南一带）之战是晋、楚争霸的第一次大战役。
宋人使门尹般如晋师告急〔1〕。公曰〔2〕：“宋人告急，舍之则绝〔3〕，告楚不许〔4〕。我欲战矣，齐、秦未可〔5〕，若之何〔6〕？”先轸曰〔7〕：“使宋舍我而赂齐、秦，藉之告楚〔8〕。我执曹君而分曹、卫之田以赐宋人〔9〕。楚爱曹、卫，必不许也〔10〕。喜赂怒顽〔11〕，能无战乎〔12〕？”公说〔13〕，执曹伯〔14〕，分曹、卫之田以畀宋人〔15〕。
楚子入居于申〔16〕，使申叔去谷〔17〕，使子玉去宋〔18〕，曰：“无从晋师〔19〕。晋侯在外十九年矣，而果得晋国。险阻艰难，备尝之矣；民之情伪〔20〕，尽知之矣。天假之年〔21〕，而除其害〔22〕。天之所置，其可废乎〔23〕？军志曰〔24〕：‘允当则归〔25〕。’又曰：‘知难而退。’又曰：‘有德不可敌〔26〕。’此三志者〔27〕，晋之谓矣〔28〕。”
子玉使伯棼请战〔29〕，曰：“非敢必有功也〔30〕，愿以间执谗慝之口〔31〕。”王怒，少与之师〔32〕，唯西广、东宫与若敖之六卒实从之〔33〕。
子玉使宛春告于晋师曰〔34〕：“请复卫侯而封曹〔35〕，臣亦释宋之围〔36〕。”子犯曰〔37〕：“子玉无礼哉！君取一，臣取二〔38〕，不可失矣〔39〕。”先轸曰：“子与之〔40〕。定人之谓礼〔41〕，楚一言而定三国〔42〕，我一言而亡之。我则无礼，何以战乎？不许楚言，是弃宋也。救而弃之，谓诸侯何〔43〕？楚有三施〔44〕，我有三怨〔45〕，怨仇已多，将何以战〔46〕？不如私许复曹、卫以携之〔47〕，执宛春以怒楚〔48〕，既战而后图之〔49〕。”公说，乃拘宛春于卫，且私许复曹、卫。曹、卫告绝于楚〔50〕。子玉怒，从晋师〔51〕，晋师退。军吏曰〔52〕：“以君辟臣〔53〕，辱也。且楚师老矣〔54〕，何故退？”子犯曰：“师直为壮，曲为老，岂在久乎〔55〕？微楚之惠不及此〔56〕，退三舍辟之〔57〕，所以报也〔58〕。背惠食言以亢其仇〔59〕，我曲楚直。其众素饱〔60〕，不可谓老。我退而楚还，我将何求〔61〕？若其不还，君退臣犯，曲在彼矣。”退三舍。楚众欲止，子玉不可。
夏四月，戊辰，晋侯、宋公、齐国归父、崔夭、秦小子慭次于城濮〔62〕。楚师背酅而舍〔63〕，晋侯患之〔64〕，听舆人之诵曰〔65〕：“原田每每〔66〕，舍其旧而新是谋〔67〕。”公疑焉。子犯曰：“战也〔68〕！战而捷，必得诸侯〔69〕。若其不捷，表里山河〔70〕，必无害也。”公曰：“若楚惠何〔71〕？”栾贞子曰〔72〕：“汉阳诸姬〔73〕，楚实尽之〔74〕，思小惠而忘大耻，不如战也。”晋侯梦与楚子搏〔75〕，楚子伏己而盬其脑〔76〕，是以惧。子犯曰：“吉！我得天〔77〕，楚伏其罪〔78〕，吾且柔之矣〔79〕。”
子玉使斗勃请战〔80〕，曰：“请与君之士戏〔81〕，君冯轼而观之〔82〕，得臣与寓目焉〔83〕。”晋侯使栾枝对曰：“寡君闻命矣。楚君之惠，未之敢忘〔84〕，是以在此〔85〕。为大夫退，其敢当君乎〔86〕？既不获命矣〔87〕，敢烦大夫，谓二三子〔88〕，戒尔车乘〔89〕，敬尔君事〔90〕，诘朝将见〔91〕。”
晋车七百乘〔92〕，韅、靷、鞅、靽〔93〕。晋侯登有莘之虚以观师〔94〕，曰：“少长有礼〔95〕，其可用也。”遂伐其木以益其兵〔96〕。己巳〔97〕，晋师陈于莘北〔98〕，胥臣以下军之佐当陈、蔡〔99〕。子玉以若敖六卒将中军〔100〕，曰：“今日必无晋矣〔101〕。”子西将左〔102〕，子上将右〔103〕。
胥臣蒙马以虎皮〔104〕，先犯陈、蔡。陈、蔡奔，楚右师溃。狐毛设二旆而退之〔105〕。栾枝使舆曳柴而伪遁〔106〕，楚师驰之〔107〕。原轸、郄溱以中军公族横击之〔108〕。狐毛、狐偃以上军夹攻子西，楚左师溃〔109〕。楚师败绩。子玉收其卒而止，故不败。
晋师三日馆谷〔110〕，及癸酉而还〔111〕。甲午〔112〕，至于衡雍〔113〕，作王宫于践土〔114〕。
乡役之三月〔115〕，郑伯如楚致其师〔116〕，为楚师既败而惧，使子人九行成于晋〔117〕。晋栾枝入盟郑伯。五月丙午〔118〕，晋侯及郑伯盟于衡雍。
丁未〔119〕，献楚俘于王〔120〕，驷介百乘〔121〕，徒兵千〔122〕。郑伯傅王〔123〕，用平礼也〔124〕。己酉〔125〕，王享醴〔126〕，命晋侯宥〔127〕。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叔兴父策命晋侯为侯伯〔128〕，赐之大辂之服、戎辂之服〔129〕、彤弓一〔130〕、彤矢百，玈弓矢千〔131〕、秬鬯一卣〔132〕、虎贲三百人〔133〕。曰：“王谓叔父〔134〕，敬服王命〔135〕，以绥四国〔136〕。纠逖王慝〔137〕。”晋侯三辞〔138〕，从命。曰：“重耳敢再拜稽首，奉扬天子之丕显休命〔139〕。”受策以出，出入三觐〔140〕。
卫侯闻楚师败，惧，出奔楚，遂适陈〔141〕，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142〕。癸亥〔143〕，王子虎盟诸侯于王庭〔144〕，要言曰〔145〕：“皆奖王室〔146〕，无相害也。有渝此盟〔147〕，明神殛之〔148〕，俾队其师〔149〕，无克祚国〔150〕，及而玄孙，无有老幼〔151〕。”君子谓是盟也信〔152〕，谓晋于是役也，能以德攻〔153〕。
初〔154〕，楚子玉自为琼弁玉缨〔155〕，未之服也〔156〕。先战〔157〕，梦河神谓己曰〔158〕：“畀余，余赐女孟诸之麋〔159〕。”弗致也〔160〕。大心与子西使荣黄谏〔161〕，弗听。荣季曰〔162〕：“死而利国。犹或为之，况琼玉乎？是粪土也，而可以济师〔163〕，将何爱焉？”弗听。出，告二子曰〔164〕：“非神败令尹，令尹其不勤民，实自败也〔165〕。”既败，王使谓之曰：“大夫若入，其若申、息之老何〔166〕？”子西、孙伯曰〔167〕：“得臣将死，二臣止之曰：‘君其将以为戮〔168〕。’”及连谷而死〔169〕。晋侯闻之而后喜可知也，曰：“莫余毒也已〔170〕。
吕臣实为令尹〔171〕，奉己而已，不在民矣〔172〕。”
【注释】
〔1〕门尹般，宋国的大夫，官为门尹，名般。如，往。这时楚已发兵，由令尹子玉围宋。
〔2〕公，晋文公，名重耳。
〔3〕舍之则绝，扔下不管，和我们的关系就断了。
〔4〕告楚，请楚国撤兵。
〔5〕齐、秦未可，齐、秦还不同意。这时齐、秦都在晋国的一边，但是军事行动必须征求二国的同意。
〔6〕若之何，怎么办？
〔7〕先轸（zhěn），晋国的中军主将。
〔8〕使宋舍我两句：叫宋国撇开我们，去贿赂齐、秦两国，仗他们出面请楚国撤兵。
〔9〕我执曹君句：这时曹、卫两国已被晋军击破。
〔10〕楚爱曹、卫两句：楚国舍不得曹、卫两个友邦，一定不肯接受齐、秦两国的调解。
〔11〕喜赂怒顽，齐、秦得到贿赂的好处，自然高兴，同时又因楚国不愿讲和的顽强态度而激起愤怒。
〔12〕能无战乎，还能不和楚作战吗？
〔13〕公说，晋文公感到高兴。说，同“悦”。
〔14〕执曹伯，把曹共公扣押了。曹原来被封为伯爵，故称曹伯。
〔15〕畀（bì），给予。
〔16〕楚子，楚成王。北方的诸侯国称楚国的君主为子，但楚国君主在本国却称王。申，今河南省南阳县。
〔17〕申叔，楚国的大夫，曾奉命伐齐，占领了齐国的谷（今山东省阳谷县东北），一直在那里驻防，现在楚王命令申叔从谷撤兵。
〔18〕子玉，楚国对宋作战的统帅。
〔19〕从，进逼。
〔20〕民之情伪，人事的真假。
〔21〕天假之年，天给予他长寿（重耳归国时年六十六岁）。
〔22〕而除其害，把他的敌人都清除了。
〔23〕天之所置两句：天意要扶植他，怎能推翻呢？
〔24〕军志，古代的兵书。
〔25〕允当，公平得当。
〔26〕这句说，正义所在，是不能抵挡的。
〔27〕三志，这三句记载。
〔28〕晋之谓矣，晋国的情况正如上面所说。
〔29〕伯棼（fén），楚国大夫斗越椒。请战，请求楚王批准作战。
〔30〕这句说，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31〕间执，找个机会堵住。谗慝（tè），播弄是非的人。（以前贾批评过子玉，说他一定要失败。子玉认为这是有意破坏他、打击他，所以想打一胜仗，堵住那说坏话的人的嘴。）
〔32〕少与师，只给他少数的兵力。
〔33〕唯西广句：广是楚军部队的名称，西广等于右军。东宫，太子宫中的卫队。若敖，楚王祖先的名号，用作特种军队的名称。卒，一百名，六卒就是六百名。实，是。意为从子玉作战。
〔34〕宛春，楚国的大夫。
〔35〕这句说，请恢复卫侯的地位和重新建立曹国。
〔36〕臣，子玉自称。
〔37〕子犯，晋国的大夫、文公的母舅狐偃。
〔38〕君取一两句：做国君的人（晋文公）只得到一项利益（指释宋之围），做臣子的人（子玉）取得了两项（指复卫候而封曹）。
〔39〕不可失矣，不可失去这个作战的机会。
〔40〕子与之，你还是答应他吧。
〔41〕这句说，能使人民安定的就是礼。
〔42〕这句说，楚国一句话使曹、卫、宋三国得到安定。
〔43〕谓诸侯何，拿什么话对诸侯解释呢？
〔44〕三施，对三国都有恩惠。
〔45〕三怨，对三国都结下仇恨。
〔46〕将何以战，凭什么来作战呢？
〔47〕这句说，不如暗中答应曹、卫恢复他们的国家以分化曹、卫和楚的关系。携，离间。
〔48〕怒楚，激怒楚国。
〔49〕这句说，战争完毕之后，再考虑这些问题。
〔50〕告绝于楚，和楚国断绝关系。
〔51〕从晋师，进逼晋师。
〔52〕军吏，军佐。
〔53〕以君辟臣，晋文公避子玉。辟，同“避”。
〔54〕老，士气衰落不振。
〔55〕师直为壮三:句军事行动，正义所在的就起壮，正义不在的就气衰，哪里在于军队在外的久暂呢？
〔56〕微，没有。这句说，没有楚国的支持，我们就不会有今天。（当晋文公逃亡到楚的时候，得到楚国的接待和支持。）
〔57〕三舍，三个三十里。（古代行军，三十里为一舍。）
〔58〕报，报答。晋文公流亡国外过楚时，曾答应楚成王在晋楚交战时退避三舍，以报楚王款待之德。
〔59〕背惠，背弃楚国的恩惠。食言，取消自己的诺言。以亢其雠，以此抵御敌人。亢，同“抗”。
〔60〕素饱，一贯不缺粮。
〔61〕我将何求，我还要求些什么呢？
〔62〕夏四月三句：戊辰，四月初三日。宋公，宋成公。国归父、崔夭，齐国的贵族。小子慭（yìn），秦国的公子。这些人都是以盟军将领的资格参加这次战役的。次，进驻。
〔63〕酅（xī），城濮附近的地名。舍，宿营。
〔64〕患之，为战事担心。
〔65〕舆人，众人。诵，不配合乐的歌辞。
〔66〕原田，高田。每每，茂盛。
〔67〕这句说，扔开旧的，一心一意找新的。
〔68〕战也，打吧。
〔69〕必得诸侯，必定能领导诸侯。
〔70〕表里山河，这是说晋国外（表）有黄河，内（里）有太行山，形势很好。
〔71〕若楚惠何，对于楚国从前的情谊怎么办呢？
〔72〕栾贞子，晋国将领栾枝。
〔73〕汉阳诸姬，汉水北面那些姬姓的诸侯国。
〔74〕楚实尽之，楚国把他们并吞完了。
〔75〕搏（bó），交手对打。
〔76〕盬（gǔ），吸取。这句说，楚子爬在文公的身上，吮吸文公的脑汁。
〔77〕我得天，我被压在下，仰面向天，得到天的照顾。
〔78〕楚伏其罪，楚子脸向下，是伏罪的表示。
〔79〕这句说，我们将会使楚国柔服。这是子犯为了鼓舞晋文公的信心而编造的说梦的语言。
〔80〕斗勃，楚国的大夫。
〔81〕这句说，请和你的战士竞赛一番。
〔82〕冯，同“凭”。冯轼，伏着车前的横木。
〔83〕得臣，即子玉。这里是斗勃代子玉说的话。
〔84〕未之敢忘，未敢忘之。
〔85〕是以在此，因为报楚君之惠，退避三舍，所以留军于此地。
〔86〕为大夫退两句：因为想到楚君的恩惠，对你大夫尚且要退让，怎敢与你国君主对抗呢？
〔87〕不获命，不获准予和平解决的命令。
〔88〕谓二三子，请你转达你的几位将领。
〔89〕戒，准备。
〔90〕敬尔君事，重视你们国君交付的任务。
〔91〕诘朝，明天早晨。
〔92〕七百乘，古时每辆战车配备步兵七十五人，七百乘共有兵力五万二千五百人。
〔93〕韅(xiǎn)靷(yǐn)鞅(yǎng)靽(bàn)，指马身的皮甲、缰绳、络头之类。在背的叫韅，在胸的叫靷，在腹的叫鞅，在足的叫靽，这里形容晋军装备整齐。
〔94〕有莘，古国名，在今山东省曹县。虚，同“墟”，旧城址。
〔95〕少长，下级和上级。
〔96〕以益其兵，以充实他的兵器。
〔97〕己巳，四月初四日。
〔98〕陈，摆开阵势。莘北，即城濮。
〔99〕胥臣，晋国的下军副帅。陈、蔡，楚国的盟邦，派有军队参战。
〔100〕这句说，子玉带同若敖部队六百人主持中军。
〔101〕这句说，今天一定可以消灭晋军。
〔102〕子西将左，子西即楚国的司马斗宜申，统帅左军。
〔103〕子上将右，子上即斗勃，统帅右军。
〔104〕蒙马以虎皮，以虎皮蒙在马上。
〔105〕狐毛，狐偃之兄，晋上军主将。旆（pèi），大旗。古军制，中军主帅立二旆。此句意谓狐毛制造中军主帅败退的假象来引诱楚军。
〔106〕栾枝，晋下军主将。使舆曳柴，让战车后面拖着树枝，使尘土飞扬。
〔107〕驰之，追赶晋军。
〔108〕原轸，即先轸，他和郄溱是晋中军的主将及副将。公族，直接属于国君的军队。
〔109〕楚左师溃，在这次战争中，楚右师因为有着陈、蔡的杂牌军队，因此先溃。此后晋人集中优势兵力，用运动战打击楚左师，左师也溃。
〔110〕馆谷，住敌人的军营，吃敌人的军粮。
〔111〕癸酉，四月初八日。
〔112〕甲午，四月二十九日。
〔113〕衡雍，郑国的地名，在今河南省郑州市东北，原阳县西南。
〔114〕践土，郑国的地名，在今河南省荥阳县。晋军在践土作王宫，准备迎接周王，提高晋国的声望。
〔115〕乡，不久以前。这句说，这一战役以前三个月。
〔116〕郑伯，郑文公。致其师，把军队交出听候使用。
〔117〕子人九，郑国大夫，姓子人名九。行成，求和。
〔118〕五月丙午，五月十一日。
〔119〕丁未，十二日。
〔120〕献楚俘于王，把楚国的俘虏献给周襄王。
〔121〕驷介百乘，四匹披甲的马所驾的战车，共一百辆。
〔122〕徒兵，步兵。
〔123〕傅王，傅，辅佐。这是说郑伯为周襄王担任辅佐的职务。
〔124〕用平礼，按照从前周平王接待晋文侯的礼节来接待晋文公。
〔125〕己酉，十四日。
〔126〕享醴（lǐ）正式宴会。醴，甜酒。
〔127〕命晋侯宥（yòu），命晋侯加餐。
〔128〕尹氏、王子虎，都是周王室的大臣，周王室掌管策命的官。策命，用书面任命。侯伯，诸侯的领袖。
〔129〕赐之大辂（lù）之服两句：周天子赐给晋文公举行大礼所乘之车，以及乘这种车的相当的服饰；还赐给他举行军礼所乘之车，以及乘这种车的相当的服饰。
〔130〕彤（tóng），红色。
〔131〕玈（lú），黑色。
〔132〕秬（jù）鬯（chàng），黑黍米酿造的香酒。卣（yǒu），古代盛酒的器具。
〔133〕虎贲（bēn），周王朝的勇士。
〔134〕叔父，晋侯是周王朝的同姓诸侯，按照当时习惯，不论行辈，通称叔父。
〔135〕敬服，敬重地服从。
〔136〕以绥四国，安抚四方诸侯之国。
〔137〕纠逖，检举和斥逐。王慝（tè）,不利于王的坏人。
〔138〕三辞，辞让了三次。这是古代在接受策命以前的惯例。
〔139〕丕显休命，伟大、光明、美好的命令。丕，大。休，美。
〔140〕觐（jìn）,进见。这是说，来去一共朝见周襄王三次。
〔141〕适，往。
〔142〕元咺（xuǎn），卫国的大夫。奉，辅佐。叔武，卫侯的兄弟，这时主持国政。
〔143〕癸亥，五月二十八日。
〔144〕王庭，周王居住的所在。
〔145〕要言，立下誓言。
〔146〕奖，扶助。
〔147〕渝，变。
〔148〕明神，有灵验的神。殛（jí），杀死。
〔149〕俾，使。队，同“坠”。这句说，使他丧失他群众。
〔150〕无克，不能够。祚国，享有国家。
〔151〕及而玄孙两句：而，同“尔”。大意说，直到你的玄孙（曾孙的儿子），不分老幼，都要受祸。
〔152〕君子，《左传》所假设的发议论的人，说出作者的见解。是盟也信，这次盟约是有信用的。
〔153〕能以德攻，能够依仗德义，进行讨伐。
〔154〕初，当初。（追叙以前的事情）
〔155〕琼弁（biàn），用美玉装饰的冠。缨，冠上垂下的穗子。
〔156〕未之服之，还没有把它用上。
〔157〕先战，交战之前。
〔158〕河神，古代传说中黄河的神。
〔159〕孟诸，古代的沼泽，宋地，在今河南省商丘市附近。麋，同“湄”，水边地。这句说，我能使你打胜仗，占领宋国的地方。
〔160〕弗致，不肯交出。子玉不信梦中的语言。
〔161〕大心，子玉的儿子。荣黄，楚臣。
〔162〕荣季，就是荣黄。
〔163〕济师，帮助我们的军队。
〔164〕二子，指大心、子西。
〔165〕非神败令尹三句：不是河神要令尹打败仗，令尹对民事不尽其心力，实际上是自己找来的失败。
〔166〕大夫两句：息，今河南省息县。这两句说，申、息的子弟在战役中牺牲了，你若安然回来，对于申、息的父老，怎样交代呢？按当时习惯，大臣误了国事，不须等待国家处分，就应该自杀。
〔167〕孙伯，子玉的儿子大心。
〔168〕得臣将死三句：子西、孙伯对楚王的使者说：子玉本来要自杀的，我们拦住他说，君主还得办你的罪呢。
〔169〕连谷，楚地名。这句大意说，子玉还想等待楚王的赦免，到达连谷，不见赦令，知道没有希望，就自杀了。
〔170〕这句说，再也没有危害我的人了。
〔171〕（wéi）吕臣，楚大夫，继子玉为楚令尹。
〔172〕奉己而已两句：只能兢兢业业保住自己不犯过失，不能为民事着想了。
秦晋殽之战（僖公三十二年、三十三年）
【题解】本篇叙述在晋文公死后，秦穆公举兵袭郑，晋、秦两国作战于殽的经过。秦穆公不听蹇叔的谏诤，秦师骄纵轻敌，招致失败。
冬，晋文公卒。庚辰，将殡于曲沃〔1〕；出绛〔2〕，柩有声如牛〔3〕。卜偃使大夫拜〔4〕，曰：“君命大事〔5〕。将有西师过轶我〔6〕；击之，必大捷焉。”
杞子自郑使告于秦曰：“郑人使我掌其北门之管〔7〕，若潜师以来〔8〕，国可得也〔9〕。”穆公访诸蹇叔〔10〕。蹇叔曰：“劳师以袭远〔11〕，非所闻也〔12〕。师劳力竭，远主备之，无乃不可乎？师之所为，郑必知之；勤而无所〔13〕，必有悖心〔14〕，且行千里，其谁不知！”公辞焉。召孟明、西乞、白乙〔15〕，使出师于东门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见师之出而不见其入也！”公使谓之曰：“尔何知？中寿〔16〕，尔墓之木拱矣〔17〕！”
蹇叔之子与师〔18〕。哭而送之〔19〕，曰：“晋人御师必于殽〔20〕。殽有二陵焉〔21〕：其南陵，夏后皋之墓也〔22〕；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风雨也〔23〕。必死是间〔24〕，余收尔骨焉〔25〕！”
秦师遂东。
三十三年，春，秦师过周北门〔26〕，左右免胄而下，超乘者三百乘〔27〕。王孙满尚幼〔28〕，观之；言于王曰：“秦师轻而无礼〔29〕，必败。轻则寡谋，无礼则脱〔30〕；入险而脱，又不能谋，能无败乎？”
及滑〔31〕，郑商人弦高将市于周〔32〕，遇之。以乘韦先〔33〕，牛十二，犒师〔34〕。曰：“寡君闻吾子将步师出于敝邑〔35〕，敢犒从者。不腆敝邑〔36〕，为从者之淹，居则具一日之积，行则备一夕之卫〔37〕。”且使遽告于郑〔38〕。
郑穆公使视客馆〔39〕，则束载、厉兵、秣马矣〔40〕。使皇武子辞焉〔41〕，曰：“吾子淹久于敝邑，唯是脯、资、饩、牵竭矣〔42〕。为吾子之将行也，郑之有原圃〔43〕，犹秦之有具圃也〔44〕，吾子取其麋鹿，以闲敝邑〔45〕，若何？”杞子奔齐，逢孙、扬孙奔宋。
孟明曰：“郑有备矣，不可冀也〔46〕。攻之不克，围之不继〔47〕，吾其还也。”灭滑而还。
晋原轸曰〔48〕：“秦违蹇叔，而以贪勤民〔49〕，天奉我也〔50〕。奉不可失，敌不可纵。纵敌患生〔51〕，违天不祥。必伐秦师。”栾枝曰：“未报秦施而伐其师〔52〕，其为死君乎〔53〕？”先轸曰：“秦不哀吾丧而伐吾同姓〔54〕，秦则无礼，何施之为〔55〕？吾闻之：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谋及子孙〔56〕，可谓死君乎？”遂发命，遽兴姜戎〔57〕。子墨衰绖〔58〕，梁弘御戎〔59〕，莱驹为右〔60〕。
夏四月，辛巳，败秦师于殽，获百里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以归。遂墨以葬文公。晋于是始墨〔61〕。
文嬴请三帅〔62〕，曰：“彼实构吾二君〔63〕，寡君若得而食之，不厌〔64〕。君何辱讨焉〔65〕？使归就戮于秦，以逞寡君之志〔66〕，若何？”公许之。
先轸朝，问秦囚。公曰：“夫人请之，吾舍之矣。”先轸怒曰：“武夫力而拘诸原〔67〕，妇人暂而免诸国〔68〕。堕军实而长寇雠〔69〕，亡无日矣〔70〕。”不顾而唾〔71〕。
公使阳处父追之〔72〕，及诸河，则在舟中矣〔73〕。释左骖，以公命赠孟明〔74〕。孟明稽首曰：“君之惠，不以累臣衅鼓〔75〕，使归就戮于秦；寡君之以为戮〔76〕，死且不朽〔77〕。若从君惠而免之〔78〕，三年，将拜君赐〔79〕。”
秦伯素服郊次〔80〕，乡师而哭曰〔81〕：“孤违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不替孟明〔82〕。“孤之过也，大夫何罪？且吾不以一眚掩大德〔83〕。”
【注释】
〔1〕殡，埋葬。曲沃，今山西省闻喜县，晋君祖坟所在之地。
〔2〕绛，晋的国都，故城在今山西省翼城县东。
〔3〕柩（jiù），棺木。这句是说，棺木发声像牛鸣一样。
〔4〕卜偃，晋卜筮之官，名偃。
〔5〕君命大事，文公发布大事的命令。指柩发声。
〔6〕西师，指秦师。轶（yì），超前。这句说，秦国的军队将要越境而过。
〔7〕管，锁钥。秦使杞子、扬孙、逢孙等三人戍郑，见前。
〔8〕潜师以来，秘密派军队来郑。
〔9〕国可得也，可以取得郑国。
〔10〕访诸蹇叔，访问此事于蹇叔。蹇叔，秦国的老臣。
〔11〕这句说，辛辛苦苦地调动军队去袭击远方的国家。
〔12〕非所闻也，不是一向听到的。
〔13〕勤而无所，劳苦而无所得。
〔14〕悖（bèi）心，怨恨之心。
〔15〕孟明、西乞、白乙，秦国的将领百里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
〔16〕中寿，一般老年人的寿命。
〔17〕尔墓句：拱，两手合抱。此时蹇叔已经很老了。穆公说，倘使你只活到一般老年人的寿命，你的墓地上的树木已经合抱了。
〔18〕与师，参加这次的军队。
〔19〕哭而送之，主语是蹇叔。
〔20〕御师，伏兵狙秦师。殽，山名，在河南省洛宁县北，西北接陕县，东接渑池县。
〔21〕二陵，殽有南北两山（即二陵），相距三十五里，故称二殽。其山上有峻坡，下临绝涧，山路奇险，不能容两车并进，故为绝险之地。
〔22〕夏后皋，夏代的君主，名皋，夏后桀的祖父。
〔23〕辟，避。
〔24〕必死是间，必死于二陵之间，指晋师必于此伏兵出击。
〔25〕东，东进。
〔26〕周北门，周都洛邑的北门。
〔27〕左右两句：左右，战车的御者在中，左右指御者左右两旁的武士。胄（zhòu），头盔。而下，下车步行，表示对周王的敬礼。超乘，一跃上车。脱了头盔而下上有礼，但是一跃上车是无礼。
〔28〕王孙满，周襄王之孙。
〔29〕轻，轻狂放肆。
〔30〕脱，脱略，就是粗心大意。
〔31〕滑，姬姓国名，在今河南省滑县。
〔32〕将市于周，将到周地进行贸易。
〔33〕以乘（shèng）韦先，以四张熟牛皮作为先行礼物。古人送礼必有先行礼物。那时每车一乘驾马四匹，因此乘可作四字用。韦，熟牛皮。
〔34〕犒（kào）师，慰劳军队。
〔35〕步师，行军。出于敝邑，经过敝国不富厚，谦辞。
〔36〕不腆（tiǎn），不富厚。不腆敝邑，即敝国不富厚，谦辞。
〔37〕为从者之淹三句：淹，留。居，留居郑地。一日之积，供一日的柴米油盐等物。一夕之卫，一晚的保卫工作。
〔38〕遽，驿车，古代每一次驿站，即换一次马。这句说，弦高使人用接力的快马驾车到郑国报信。
〔39〕郑穆公，郑国的君主。客馆，招待外宾的住所。杞子、逢孙、扬孙都在此。
〔40〕束载、厉兵、秣（mò）马，捆束行装，磨砺兵器，喂足马匹。
〔41〕皇武子，郑大夫。辞，辞谢戍郑的秦大夫，要他们离开。
〔42〕脯、资、饩（xì）、牵，干肉、干粮、已经宰杀的牲畜和尚未宰杀的牲畜。
〔43〕原圃，郑国的兽苑，在今河南省中牟县西北。
〔44〕具圃，秦国的兽苑，在今陕西省凤翔县境内。
〔45〕吾子两句：麋，似鹿而大。这两句说，你们可以猎取麋鹿而行，给敝邑休息的机会。
〔46〕不可冀也，不能希望什么了。
〔47〕攻之不克两句：进攻不能取胜，包围又没有增援的军队。
〔48〕原轸，即先轸，封地在原（地名），故又称原轸。
〔49〕以贪勤民，因为贪得而劳累了人民。
〔50〕奉，给予。
〔51〕纵敌患生，放走敌人就会发生后患。
〔52〕施，给与恩惠。秦施，指秦资助晋文公回国的事。
〔53〕君，指晋文公。死君，指忘去晋文公。这句是说，不报答秦国资助的恩惠而讨伐秦国的军队，那不是忘去文公吗？
〔54〕这句说，秦国不哀悼我国的丧事而进攻和晋同为姬姓诸侯的郑国和滑国。
〔55〕何施之为，还报什么恩呢？
〔56〕谋及子孙，为后世子孙打算。
〔57〕遽兴姜戎，急遽发动姜戎的军队。姜戎是秦晋之间的一个部族，和晋国友好。
〔58〕子墨衰（cuī）绖（dié），子指晋文公之子襄公，因文公未葬，故称子。衰，麻衣；绖，麻的腰带；都是白色，古代以白色为不利，故用墨染之以免不利。
〔59〕梁弘，晋大夫。御戎，驾战车。
〔60〕莱驹，晋大夫。为右，为车右武士。
〔61〕这句说，晋国于此开始以墨色为丧服。
〔62〕文嬴，晋文公夫人，襄公嫡母，秦穆公女。请三帅，为孟明等三人请求。
〔63〕构，挑拨离间。
〔64〕不厌，不能满足。
〔65〕这句说，你何必委屈自己惩罚他们呢？
〔66〕逞，满足。
〔67〕这句说，武夫在战场上奋力获得他们。
〔68〕这句说，妇人在刹那间从朝廷里把他们放走了。
〔69〕这句说，毁灭了战争的果实而助长了敌人的气焰。
〔70〕亡无日矣，亡国不需要多时了。
〔71〕不顾而唾，不顾襄公在前，随地吐唾，极写先轸愤怒之状。
〔72〕阳处父，晋大夫。
〔73〕则在舟中矣，主语为孟明等，他们已经登舟离岸了。
〔74〕释左骖两句：解下靠左边的马，用晋襄公的名义赠与孟明，打算待其靠岸拜谢，再行逮捕。
〔75〕不以累（léi）臣衅（xìn）鼓，不将俘虏杀死，以其血涂鼓。累，囚累系。累臣，孟明自称。
〔76〕寡君，指秦穆公。之以为戮，同以之为戮，对累臣们执行刑罚。
〔77〕死且不朽，身虽死，这个大恩是不会腐朽的。
〔78〕若从君惠，倘使尊重晋君的好意。
〔79〕三年将拜君赐，三年后将来拜答晋君的恩赏。言外之意，是说三年以后，要兴兵讨伐晋国。
〔80〕素服郊次，着了丧服在郊外等待。
〔81〕乡师，面对军队。乡，同“向”。
〔82〕替，废。不替孟明，不撤去孟明的职务。
〔83〕眚（shěng）,目病，借指一般疾病，引申则指行为中的过失。
辑 评
＊范宁《谷梁传集解自序》：《左氏》艳而富。
＊刘勰《文心雕龙·史传》：（《左传》）实圣文之羽翮，记籍之冠冕也。
＊刘熙载《艺概·文概》：《左氏》叙事，纷者整之，孤者辅之，板者活之，直者婉之，俗者雅之，枯者腴之；剪裁运化之方，斯为大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