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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两汉文学史
1.1.2.2.2 二、上古神话的演变

二、上古神话的演变

上古神话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不断演变,其演变的显著结果为历史化、文学化和宗教化。

(一)历史化

这可能与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轻视、曲解、改造神话有关系。“子不语怪、力、乱、神”(《论语·述而》)。儒家后学也多讲究经世致用之学,所以煞费苦心地改造神话,使之化为历史。例如孔子的学生宰我问孔子曰:“昔者予闻诸荣伊言:黄帝三百年。请问:黄帝者,人邪?抑非人邪?何以至于三百年乎?”孔子曰:“生而民得其利百年,死而民畏其神百年,亡而民用其教百年:故曰三百年。”(《大戴礼记·五帝德》)这就把一个本来充满神秘意味的传说,“合理”装扮为实实在在的史迹了。

还有子贡问孔子:“古者黄帝四面,信乎?”孔子曰:“黄帝取合己者四人,使治四方,不谋而亲,不约而成,大有成功,此之谓四面也。”(见汪继培辑本《尸子》卷下)孔子又把神话中一个具有四张人面的天帝,改造成古史中善治四方的人王了。

另外,《韩非子·外储说左下》中记鲁哀公问孔子“夔一足”的问题,孔子解释为“夔非一足也,夔有一,足矣”。这样又把上古神话中的一个怪兽改造为尧手下的一位“乐正”,神话历史化的过程中,上古神话的精神内核被抽掉了,神话消亡的厄运难以避免。

(二)文学化

神话流变为寓言是文学化的主要表现。神话本身含有一定的哲理,后世思想家为宣扬自己的哲学观点、政治观点和道德观念,常将神话改造为有所寄托的寓言,神话便被文学化了。在先秦诸子著述中,尤其是“寓言十九”的《庄子》中,寓言不胜枚举,如“鲲化为鹏”、“倏忽与混沌”、“藐姑射之神人”、“列子御风而行”、“望洋兴叹”等。这些寓言糅合了上古神话的内容,如《庄子·应帝王》写了“混沌之死”的寓言:“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混沌。倏与忽时相遇于混沌之地,混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混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混沌”的形象来自于《山海经·西山经》中的“帝江”:“有神焉,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混沌无面目。”还有《庄子·逍遥游》中关于“藐姑射之神人”的寓言:“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可能来自于《山海经》的“姑媱山之帝女”。据《山海经·中山经》载:“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荛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丝,服之媚于人。”在这里,庄子把植根于原始思维的神话,加工改造为别有寄托的寓言,宣扬道家“顺物自然”、“天道无为”、“逍遥无为”的思想主张。

(三)宗教化

神话与原始宗教有如孪生兄弟,都是原始思维的产物。神话含有宗教的因素,易为宗教所利用。神话流为道教的仙话,就是神话宗教化的具体表现。比如西王母神话逐渐演变为仙话,就是典型实例。

据《山海经·西山经》描绘,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还有《山海经·大荒西经》也说:“有人戴胜,虎齿,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这些神话都可见出西王母的原始和粗野,但是到了庄子就开始改造其形象。《庄子·大宗师》说:“夫道,……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庄子·大宗师》成玄英疏:“汉武帝时,献青桃,颜容若十六七女子,甚端正。”而《汉武内传》说:“西王母与上元夫人降帝,美容貌,神仙人也。”可见,西王母最初是主管上天灾厉及五刑残杀的半人半兽神,面目狰狞恐怖,浑身上下充满着原始的野性;到了《庄子》中已经成了得道的“大宗师”;到了汉代,又演变成仙女,再到后来,她俨然成了“王母娘娘”,是玉皇大帝的夫人了。

还有月亮神话的演变。《山海经·大荒西经》中说:“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二,此始浴之。”而《淮南子·览冥训》:“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东汉高诱注:“姮娥,羿妻;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未及服之,姮娥盗食之,得仙,奔入月中,为月精。”张衡《灵宪》说:“姮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蜍。”唐·李冗《独异志》记载:“羿烧仙药,药成,其妻姮娥窃而食之,遂奔入月中。”在此,“浴月”的常羲,变成了奔月的嫦娥,又变成了道家宣扬炼丹、服药、长生等仙话故事。可见神话的宗教化,抽去了原始神话的本质核心,也成为神话质变、趋于消亡的原因之一。正因为这样,中国原始神话系统性不强,保留下的大多是一些零碎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