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元史十二讲
1.11.2 二、元代严重的河患

二、元代严重的河患

元代在黄河历史上是一个重要的时期,因为明清时期黄河南决侵入淮北平原,使淮河中下游水系经常受到黄河的严重干扰,这是元代所开的先声。而有元一代,河患是很严重的,造成这种严重河患的原因既有客观方面的因素,也有人为的主观因素。

从客观方面来看,黄河中下游河床逐渐升高,自宋人杜充决河后导致河道更改,同时灾害性天气如连续不断的暴雨等,均是引发元代发生严重河患的自然因素。黄河是中国含沙量最高的河流,有所谓“一碗水,半碗泥”的说法。黄河上中游是比较典型的黄土高原地貌,这里气候干燥,天然植被很少,土质疏松,遇到强降雨易于发生水土流失。河水不断冲刷河道两岸,携带大量泥沙顺流而下,造成下游平坦地区泥沙大量淤积于河道。据黄河干流三门峡、伊洛河黑石关和沁河小董三个水文站1919~1977年的水文资料统计,黄河进入下游的年输沙量,平均达到16 3亿吨。这些泥沙日积月累,淤积于下游河道,遂导致河床逐年升高,年长日久,河床高出两岸地面,于是形成了人们所说的“地上河”或“悬河”。为了防止水害发生,河道两岸的河堤就要随之不断加高,这种情况造成的最大问题就是河水易决堤,且决堤后水势凶猛,破坏力强。

建炎二年(1128)冬,南宋名将宗泽死后,相州(治今河南安阳)人杜充继任为东京留守。当时金兵大举南下,杜充“决黄河自泗入淮”,企图阻止金兵攻宋。杜充此次决河,导致河道多股分流,遂使黄河下游河道又发生一次大的变迁。杜充决河地点大致在河南滑县上流的李固渡(滑县西南沙店集南三里许)以西。决口以下,河水东流,经今滑县南,濮阳、东明之间,再东经鄄城、巨野、嘉祥、金乡一带汇入泗水,经泗水南流,夺淮河注入黄海。此后数十年间,黄河“或决或塞,迁徙无定”,造成其后700多年间一直处于极不稳定时期,长时期由淮河入海。

因为黄河下游河床高出地面,容易造成决堤,而夺淮入海导致河道变迁,所以遇到灾害性天气时,黄河下游即易发生河患。元代发生的河患,往往与连续不断的大雨等灾害性天气有关。如至元九年(1272),南阳、怀、孟、卫辉、顺天等郡,洺、磁、泰安、通、滦等州淫雨,致使“河水并溢”;二十五年,考城、陈留、通许、杞、太康五县大水,造成“河溢没民田”;大德二年(1298),汴梁等处大雨,“河决坏堤防,漂没归德数县禾稼、庐舍”……尤其是元末河患,其直接原因就是20多天的大雨造成的。“至正四年夏五月,大雨二十余日,黄河暴溢,水平地深二丈许,北决白茅堤。六月,又北决金堤。并河郡邑济宁、单州、虞城、砀山、金乡、鱼台、丰、沛、定陶、楚丘、武城,以至曹州、东明、钜野、郓城、嘉祥、汶上、任城等处皆罹水患,民老弱昏垫,壮者流离四方。水势北侵安山,沿入会通、运河,延袤济南、河间,将坏两漕司盐场,妨国计甚重”可见这次由大雨造成的“黄河暴溢”,导致的灾害是十分严重的。

造成元代严重河患局面也有主观的人为因素。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治河不力,一是豪强霸占河旁滩地,阻塞水流。《元史》记载元代河决情况频频发生,政府也组织力量治河,如至元二十三年,河决开封、祥符、陈留、杞、太康、通许、鄢陵、扶沟、洧川、尉氏、阳武、延津、中牟、原武、睢州十五处,元朝政府调南京民夫244 323人,分筑堤防。次年,汴梁附近河水又决溢。二十五年,汴梁路阳武县诸处,河决22所,漂荡麦禾房舍,“委宣慰司督本路差夫修治”。三年间见于记载的河决就有三次,政府只好组织民力修筑河堤,甚至动用民夫达24万多人。大德元年、十年,又分别组织民夫3万、10万,修筑河堤。至大、泰定年间也有修河活动。可见,元朝政府在修筑河堤、治理河患方面还是很积极的,但治河的效果都不甚显著,其原因正是政府治河不力。具体来讲,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用人不当。“今之所谓治水者,徒尔议论纷纭,咸无良策。水监之官,既非精选,知河之利害者,百无一二。虽每年累驿而至,名为巡河,徒应故事。问地形之高下,则懵不知;访水势之利病,则非所习。既无实才,又不经练。乃或妄兴事端,劳民动众,阻逆水性,翻为后患”。如此的治河官员,自然不能根治河患。第二,贻误治河时机。武宗至大三年(1310)十一月,河北河南道廉访司向朝廷的奏言即说明了这个问题:“黄河决溢,千里蒙害。浸城郭,漂室庐,坏禾稼,百姓已罹其毒。然后访求修治之方,而且众议纷纭,互陈利害,当事者疑惑不决,必须上请朝省,比至议定,其害滋大,所谓不预已然之弊。”第三,无治河长远规划。元代河患频繁,为害甚大,但“有司不能远虑,失于规划”,遂造成“每岁兴工,筑堤防捍,真成戏剧,恐徒费人工,损践民田,其为河防经久之事,曾无少补”的窘迫境地。

仁宗延祐元年(1314),河南等处行中书省在给朝廷的奏疏中认为“非河犯人,人自犯之”,指出豪强势要霸占河旁滩地,遇到河水涨溢,水无所归,是导致元代河患的又一人为因素。这一情况在元代比较普遍,王恽对此披露说:“黄河两岸多有退滩闲地,有塔察大王位下头目冒占作投下稻田,令侧近农民写立种佃官文字,每遂出纳租课,余不得开耕。窃详河水走卧不常,今日河槽,明日退滩,安得为投下属地?今后合无将一切退滩地面,许令诸人开耕种莳,实为便益。”

鉴于上述原因,元代河患频繁而且严重。岑仲勉在《黄河变迁史》中就元代黄河的灾害情况编制了一份河事年表,兹据此表将元代河患的具体表现情况摘录如下(上文论述中已经涉及者不再罗列):

至元九年,新乡县广盈仓南河北岸决。二十七年六月,河溢太康;十一月,河决祥符义唐湾;太康、通许、陈、颖二州大被其患。元贞二年(1296)九月,河决杞、封丘、祥符、宁陵、襄邑五县;十月,河决开封县。大德元年三月,归德、徐州,邳州宿迁、睢宁、鹿邑三县,河南许州临颍、郾城等县,睢州襄邑、太康、扶沟、陈留、开封、杞等县河水大溢。五月,河决汴梁。七月,河决杞县蒲口。大德二年六月,河决蒲口凡96所,泛溢汴梁、归德二郡。八年正月,自荥泽至睢州筑河防18所;五月,汴梁之祥符、太康,卫辉之获嘉,太原之阳武河溢。该年河决落黎堤。九年六月,汴梁武阳县思齐口河决;八月,归德府宁陵、陈留、通许、扶沟、太康、杞县河溢。河开董盆口,分入巴河以杀其势。至大二年(1309)七月,河决归德府境,又决封丘。皇庆元年(1312)六月,河决陈、亳、睢三州,开封陈留等县。延祐二年六月,河决郑州,坏汜水县治。三年四月,颍州泰和县河溢;六月,河决汴梁。七年六月,河决荥泽塔海庄,又决开封县之苏村及七里寺;是岁,河决原武,浸灌诸县。至治二年(1322)正月,仪封县河溢。泰定元年(1324)七月,曹州楚丘县、开州濮阳县河溢;河决大清口,从三河东南小清河合于淮,自此黄河南入于淮。二年五月,汴梁路15县河溢;七月,睢州河决;八月,卫辉路汲县河溢。三年二月,归德府属县河决;七月河决郑州阳武县;十月,河溢汴梁路,乐利堤坏;十二月,亳州河溢。四年五月,睢州河溢;六月,汴梁路河决;八月,汴梁路扶沟、兰阳二县河溢,虞城县河溢;十二月,夏邑县河溢。致和元年(1328)三月,河决砀山、虞城二县。天历二年(1329),开、滑诸州河溢。至顺元年(1330)六月,河决大名路东明、长垣二县;同月,曹州济阴县河决。三年五月,汴梁之睢州、陈州,开封之兰阳、封丘诸县河溢;十月,楚丘县河堤坏。元统元年(1333)五月,阳武县河溢;六月,黄河大溢。二年九月,河决济阴。后至元元年(1335),河决汴梁封丘县。三年七月,汴梁兰阳、尉氏二县、归德府皆河溢。四年,河决山东、河南、徐州等15州县。五年,河决济阴。至正二年九月,归德府睢阳县河患。三年五月,河决白茅口。四年正月,河决曹州,又决汴梁。五年七月,河决济阴。八年正月,河决,陷济宁路。十一年七月,河决归德府永城县,坏黄陵冈岸。十四年,河溢金乡、鱼台。十六年八月,河决郑州河阴县,官署、民居尽废,遂成中流。十九年九月,济州任城县河决。二十二年七月,河决范阳县。二十三年七月,河决东平寿张县。二十五年七月,东平须城、东阿、平阴三县河决小流口,达于清河。二十六年二月,河北徙,上自东明、曹、濮,下及济宁,皆被其害。八月,济宁路黄河溢。

由此可见,从元朝建立一直到元末,近百年间黄河决溢十分频繁,决溢约有六七十次之多,平均每1 4年决溢一次,而决口则有二三百处。如此频繁的河患,导致漂没稼禾,淹死百姓,民田被淹没,民居被毁坏,对黄河下游的社会生产带来严重的破坏。诗人高志道对此描述说:“屋倒人离散,风生水浪滔。周围千里外,多少尽居巢。”更有无数的百姓被淹死、饿死、病死,而因河患造成的流民则难以统计。张养浩《哀流民操》对流民的悲惨遭遇予以深刻的描绘和揭露:

哀哉流民,为鬼非鬼,为人非人。哀哉流民,男子无缊袍,妇女无完裙。哀哉流民,剥树食其皮,掘草食其根。哀哉流民,昼行绝烟火,夜宿依星辰。哀哉流民,父不子厥子,子不亲厥亲。哀哉流民,言辞不忍听,号泣不忍闻。哀哉流民,朝不敢保夕,暮不敢保辰。哀哉流民,死者已满路,生者与鬼邻。哀哉流民,一女易斗粟,一儿钱数文。哀哉流民,甚至不得将,割爱委路尘。哀哉流民,何时天雨粟,使汝俱生存。哀哉流民。

严重的河患造成大量的流民出现,老百姓无法生活下去,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人相食”的现象,于是他们铤而走险,纷纷揭竿而起。河患成了元末农民起义的导火索,引发了轰轰烈烈的元末农民大起义,加速了元王朝的灭亡。